林海海站在病床前,凝视着那俊美的脸庞,如墨的浓眉,纠结的眉心,刚毅的线条,俊挺的鼻子,薄薄的唇,她细细地看,逐一记清。这一次,是她最后一次用深情的目光凝视他,从今往后,他们之间不会再有任何交集。这句话说过很多次,每一次都很幸福地成为空话,只是这一次,这一次会变成真的。
她没有再为他疗伤,除了知道他伤势已无大碍,重要的是她怕伤害肚子里的孩子。没有杨绍伦的人生,是漫长而悲哀的人生,只有孩子陪在她身边,给她勇气面对未来。孩子是他们之间唯一的牵绊,她是孩子的妈,他是孩子的爸,从某种意义上,他们还是一家人,不是吗?
他的睫毛动了几下,林海海有足够的时间伪装,当他睁开眼,见到的是她亲切的面容。他以为是梦境,不敢眨眼。
“你醒了,很好,你的伤势已无大碍,休息几天等伤口愈合便能走!”这是一种亲切而温暖的口吻,他的心却在逐渐下沉,沉到一个不知名的幽暗地狱,她是用一个大夫对病人的态度来对待他。亲切,但疏离!
“小海?”他不确定地叫着她,她扬起脸,微笑地看着他,“皇兄,放心吧,没事的,有李君越在,你很快便没事了!”她为他的伤口消毒,脸上是严谨而认真的表情,澄明洁净的眼睛不掺一丝杂质。
“有劳弟妹了!”他闭上眼睛,淡淡地说了一句。林海海的手一抖,立刻微笑说:“皇兄见外了,都是自家人,客套的话不必多说!”
他没有再言语,也没有睁开眼睛,他看上去很平静,只有微抖的唇瓣泄露了心里此刻的压抑。林海海手下的动作轻柔起来,这一刀,刺在他身,痛在她的心,她在心底暗暗地发誓,以后绝对不会让他再受伤,哪怕一丁点,都不可以!
消毒完毕,她为他重新包扎了伤口,动作无比轻柔,只怕一不小心弄痛了他。
“现在麻醉已经过了,皇兄要是不舒服,可以侧侧身子,放心吧,对伤口并无影响!”她语气平和地说,仿佛眼前的就是一个普通的病人!
杨绍伦睁开眼,深邃的眸光直盯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眸,波光流转间,淡淡的情意一闪而过,他哑声问:“你好吗?”
林海海一愣,脸上的笑意渐敛,眼眸低垂,“说真的,开始的时候真的不好,很想你。幸而老六一直陪在我身边,事无大小都为我打点妥当,我感动之余也渐生情愫。我觉得自己对不起他,真的,我很愧疚,所以想用余生的时间好好补偿他,以报答他对我的情意。他是一个很好的男人,值得女子托付终身,他会让我很幸福的!至于前尘过往,只当是一场梦,一场很美的梦,我们不能生活在梦里,知道吗?我们只能生活在现实,梦,发过便算了,如果硬要追求梦境里面的生活,是傻瓜的行为!”她很残忍,但是必须要这样说,难过是一时的,难过后,他会重新做人,认识一个和他身心相合的女子,度过下半生,而她,只想看到他幸福,不是吗?只要他幸福,她和孩子会一直祝福他!
“我们的种种,只是一场梦?”他问,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似乎只是一句没有任何感彩的话,说出来也不需要任何的情绪波动。
“等你认识到一个和你身心契合的女子,你便明白我说的话,我们只是一场梦,水中花,镜中月,都是虚幻的,而那位能和你常伴到老的女子,才是你的人生!”说这些话时,她分明看见自己的心脏流出鲜艳的血,粘稠而腥气的血,她几乎忍不住干呕起来。那个陪伴杨绍伦一声的女子,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子,她很嫉妒!
“身心契合的女子?”他只能吐出这几个字,在一瞬间,他愿意就这样死去,身心契合的女子?他到哪里去找一个身心契合的女子?她说对皇弟由感动到生情愫,他一个字不信,这个女人最会说谎,她刚才说的话一句都不可信,她只想让他放手,放手,然后转身走,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她就能从她心里把他驱赶出来吗?如果能,她往昔的种种誓言,不过是空口白话!所以,他一个字也不相信!
“杨绍伦,我们并无其他选择,唯一能做的,是让对方都过得安好,我只要你幸福,知道吗?只有你幸福了,我才能放手去过我自己的生活!”她深深看着他,眼里的情意丝毫没有遮掩,就这样直直地倾泻进他心房,如果他够理智,应该知道就这样放手是最好的选择。
“是不是我幸福了,你也会幸福?”他艰难地问,他的爱从来都是自私的,希望她所有的幸福都是来自于他,只是当他不能给她幸福的时候,如果有一个人能带给她幸福,他是应该放手,如果她要看到他也同样幸福,他也可以做给她看,只要她是真的幸福,只要她是真的快乐,他同意她忘记他。只是不能强求他忘记她,在他的心里,永远都只有林海海这个女人。以后没有林海海的日子,人生会很漫长,漫长得不知道何处是尽头。只是当初,是他心甘情愿用以后漫长孤独的人生换取那短暂的幸福,现在,他不能抱怨,没资格抱怨!
“从来你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只要你幸福,我一定会幸福!”她说,眼里闪耀着某种坚定,只要他幸福,她就幸福!
他点点头,闭上眼睛没有再言语,巨大的悲哀像潮水一样把他淹没,紧紧包围,他开始无法呼吸,当日在山洞里,他就该这样死去,只是他死了,她也会很伤心的吧,他怎么舍得林海海伤心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