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看样子,你是直接不跟他们配合下去了么。”老人踩着拖鞋,蹲下身来,在靠近座钟的柜子中取出一瓶瓶装的苏打水,接着示意林朝歌一起,坐在茶几的两侧。
“嗤———————嗝”二氧化碳从液体中涌出的声音中,小泽一郎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无糖饮料,并打了一个长嗝。
“嗯。再怎么说,我觉得去尼日利亚,在这个时间点看来,的确有些难以接受。”林朝歌也抿了手上一口稍稍变凉的麦茶,回复道。
“确实是这样。不过你也不要担心,黑木那群人虽然权术手段很高超,”小泽一郎将还未喝完的苏打水的盖子拧了回去,将瓶子放在了茶几上雕刻的一朵月季之上,“但是从技术上看,他们在岔路上走得还是太深了——是做不了多久的。”
“再加上不想因为这件已经注定的事情影响你的心情——虽然我相信你其实也不会很在意,所以我还是拜托今田部长他对你保密。小朝,至于关于菲律宾是怎么样变成尼日利亚的其实今田桑他也是好心。”小泽闪烁的眼睛透过老花镜的淡黄色树脂镜片,看着林朝歌手上麦茶水面飘起的淡淡热气慢慢升起,最终消失在林朝歌鼻尖处的位置。
“我当然理解的。而且在黑木他们决心动了手的背景下,今田部长这种没有什么派系的老好人,还能能够为我说话,我的心里也是非常的感激。”
“那就好。”小泽点了点头。
“那你之后,有什么计划么?”看到林朝歌杯中的麦茶已经见底,老人便起身,将木质柜台上的不锈钢壶拿了下来,为自己的学生将热水重新倒满。
“我想现在家里呆一到两年。”林朝歌感觉杯子有些烫手,于是还是把它端端正正放在茶几上。
“在家里?”老人有些吃惊。
“嗯。因为奈奈未怀孕了。所以我想多花点时间在家庭上。您也知道,她的身体并不是很好”林朝歌正起身子,抬起头,看着脸上喜悦已经藏不住的老人,说道。
老人手上才将水壶放回加热的托盘上,听到林朝歌的话,一时间很正常地说不出话来。接着他又开始兴奋地在会客厅的榻榻米上走来走去,边走还边搓着手。
“那是好事啊!那你这段时间就呆在家里吧。公司那些事,你就别管了。”老人走到林朝歌的背后,伸出手来想拍打一下他的肩膀,但还是停在了半空中。
“孩子多大了?”老人激动的感情有些失控,以至于问出的问题都显得有些糊涂——孩子还没有出生呢。
“奈奈未算过了,应该是快八周了。我们已经约了第一次产检,过几天休息的时候就会一起去的。”林朝歌还是很识趣地没有指出自己老师的错误。
“挺好的,挺好的”小泽重复着,接着便盘腿坐回了林朝歌对面的蒲团之上。
“跟大辅和樱说了吗?“老人看着庭院内池塘上的浮叶,问道。
“还没有。其实奈奈未也是昨天才告诉我的,还没来得及一起去看父亲和母亲他们。”林朝歌也顺着老人的视线,看着干枯的浮叶,静静漂浮在有些发绿的池水之中。
“不要忘了就好。大辅和樱如果知道他们的孙辈就要诞生了,也一定,会在底下祝福你们的吧。”也许是因为老人的语气变得有些缓滞,名为师生实则为养父养子的两人之间的空气,也变得有些沉闷。
“时间过得真快啊。”老人冷不丁地感慨道。
“大辅他们走的时候,你还是十岁出头的臭小孩。我还记得,你背着你家的被褥站在这个院子后的第二天,就已经开始往小海的被子里塞蚯蚓了。”以前发生的旧事,到现在小泽还是感觉到很有趣。
“谁叫海原姐当时嘲笑我的裤子上有阿童木刺绣呢。”自己的到来还是在九年前,原主博士一年级的一场宿醉之后。但因为记忆融合地很好,作为外来客的林朝歌的心里,也不免自动想起了那些久远的往事,觉得有些怀念起来。
“哈哈哈,这么说其实小海也是自找的。”小泽一郎也笑着说道。
“那个幼稚的小男孩,转眼就成长成一个父亲了啊。”将目光从院中收回,老人又看向林朝歌。
说起来,儿童和青少年时期的小朝还挺喜欢音乐的。但是为什么最近这几年没见过他再提起过呢?
穿着从早上一直就没有更换过的正式西装,正坐在茶几前的林朝歌,笔挺的身量显得有些高大。对于十九岁就奇迹般修完本科学分,从而进入攻读博士生涯的养子,小泽一直为他的才华和勤奋而感到骄傲。
接近傍晚的光线,正挣扎着从浅黄色慢慢转为橙黄色。在变得有些暗的老式会客厅中,小泽一郎的眼里,林朝歌的身影突然开始慢慢扭曲起来。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提着吉他的马尾青年,藏在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投射而来的演唱会射灯的影子之中,取代了面前的男人。
大脑下意识控制自己眨了眨眼。在老人的眼前,青年男子的样子,又恢复了——还是同往常一样真实可触。
“老师,您没事吧?”在林朝歌的视线中,小泽的眼神刚刚出现了一瞬间的涣散,于是他有些担心地问道。
“没事,没事。可能是光线变化太快,瞳孔反应不过来了。”老人摆了摆手。
可是自己刚才为什么会突然觉得,小朝像是乐队的成员呢?老人有些疑惑,但在下一秒到来之前,还是在将之归结于自己越来越大的岁数了。
见老人一再强调自己没有事情,林朝歌也没有再追问,而是暗自忖度着什么时候带着老师,一起去体检一下。
“孩子的名字起好了吗?”小泽又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