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一旦穿过作为屏障的空气,到达了他人的耳中之后,就会像那些在秋天的最后一日泼洒在地上的落叶一样,再也无法随着人的心愿,缓缓地飘回到树梢之上。
而就像再怎么扫除落叶,也无法在同时扫除掉冬日的气息一样;词语的根系一旦扎下,就无法再从听者记忆的土壤中,彻彻底底地拔出。
人们理应清楚这一点——以免在看似快活地肆意吐出自己的心里话后,又在合上嘴唇后的下一秒,为现实生活之中没有倒退的键位而感到浓烈的懊悔。
山下美月应该是个聪明人。她应该就像她之前一直在林朝歌面前表现的那样:知道应该在什么时候说出什么——也明白在什么时候不能够说出什么。
林朝歌也知道她是聪明人。但是也因为如此,男人自然会为了山下这次’偶然的失言’而多虑。
“她是怎么猜到的…又为什么会选择在我面前点明呢…”
不知道是处于贴心的理解,还仅仅只是简单的胆怯,林朝歌刚才终究没有在山下面前问出心中的疑问。
高大的神社主殿伸出像是要入雲的挑檐,为建筑内的人们,慷慨地遮挡住从天而落的淅淅沥沥的降雨。
三位女孩坐在男人不远处的门口,正就着雨天那带着些许雲色的阳光,围坐在一张小桌前。
不太方便行动的巫女服下摆,被她们稍微整理了一下后,有些不雅观地垫在了屁股下面。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借来的服装就不那么容易被手上的便当弄脏。
津多屋的这款栗子姬菇便当,作为主角的白米饭上,被缀上了煮熟脱壳的淡黄色栗子,和一丛小小的平菇;而轻轻炙烤过的鲑鱼和白色鱼板旁边的格子中,则是用锡纸专门分装开来的咖喱牛肉和蔬菜。
看起来白川很喜欢栗子——山下和贺喜作为前辈,在女孩红着脸地推脱下,还是将自己便当内的小栗子,都夹给了这位五期生的center。
将视线从背对自己的山下身上收回,林朝歌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梅子便当。
同女孩们的配菜大致一样,男人的梅子便当,也不过只是将饭上的栗子和平菇换成了腌渍的梅干。
用尖头的筷子,像个顽劣的孩童一样胡乱叉起软软的梅子边缘,林朝歌将酸涩的味道,慢慢地送入自己的口中。
…
“林桑,我是不是该,该替贺喜酱谢谢你?”
拿着红茶的女孩,语气虽然带着些缥缈,但是吐出的词语,仍然清晰地同林朝歌的鼓膜产生了共振。
“…”意外于山下的敏锐和大胆,林朝歌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这句话。
“抱歉。”山下美月知道男人应该是被自己的鲁莽所惊吓到了,于是女孩拿着刚刚饮用过的红茶,不复刚才的淡定,有些慌张地站起身来,赶紧道歉道。。
“抱歉…”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句话呢?
“没事…”你为什么会问出这句话呢?
“…”
“山下桑,你现在要去继续工作吗?”林朝歌看着女孩有些不安分的鞋尖,这样问道。
既然不知道怎么应对,那么就老老实实装糊涂吧——男人这样想着。
“嗯…是的,嗯,我是想继续工作去的。”山下美月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接着红着脸,拿着茶水,告罪了一声后,急匆匆地离开了。
看着女孩的背影,男人甩了甩头,也站起了身来。
慢慢走到放置饮料的桌前,林朝歌给自己拿了一瓶三得利的瓶装加浓乌龙茶。
…
“林桑,我感觉你和这些女孩子们,好像关系都比较好啊。”
梅子入口的刺激刚刚过去,男人的身后,川岛荷好像说出了什么了不得的诛心言论。
“…”
“川岛桑的意思是,什么呢?”漫不经心地用米饭卷起糖渍的黄瓜,林朝歌抬起眼,看着女士端着和自己一样的梅子便当,坐在自己的旁边。
将筷子抽出,打开便当的盖子,川岛荷稍微理了一下遮盖住自己视线的杂乱前发。
“这些做偶像的孩子,虽然每天都老老实实戴着属于自己的面具,扮演着自己的人设;但是在私底下,她们还是有着独属自己的真实一面的。”不知道是不是在学着林朝歌,女人也先把梅子叉了起来。
“她们在林桑面前,好像一直都是真实的那一面?”林朝歌听到了自己无法验证真伪的话语。
“我以为川岛桑会说面具戴久了之类的话。”没有直接回复女士,他只是这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