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初一抬起头的时候,神色已经恢复如初。他下车把钥匙放在凤鸣手里,说了一句“我没事”,声音也听不出什么异样。
凤鸣望着他的背影独自进屋,关门,院子里的木棉花开得正好,他抬头看了半天,长长的叹了口气。
白初一随手关上门,却又重重的靠上,就好像支撑全身的力气都不见了。他顺着门板慢慢的坐下,感觉心里已经碎裂的某一处地方,正在渐渐的风化成沙。
他不能让凤鸣看到他现在的模样,若是被他看到,恐怕会第一时间冲出去用尽一切手段把那个女孩子抓回来。如果真是这样,那所有的苦心孤诣,犹豫挣扎,全都白费了。
那是他耗了多少心力,才做出的决定……
……
他永远忘不了那一天。
马荆棘被唐缎带走后不久,凤鸣便风尘仆仆的冲进了他的家门,把那份关于白歧石的资料塞进他手里。那时候,房间里仍然萦绕着她身上的清甜气息,他第一次满脑子都是关于同一个人的音容笑貌,他甚至不想去和凤鸣讨论所谓的“古籍传说”。
但是书页上关于“白歧石”的第一句话,就把他吸引住了。
“白歧,一名摄魂,产于羽族圣地大荒山,天火锻之,万年方成,有收魂摄魄之能。羽族视其为神明之物,外人不得见其真容。”
……所谓的“白歧石”,竟是羽族的宝物!要说羽族,不是应该和苍极有关吗?
他继续往下看去。
……相传千年之中,羽族仅有一枚白歧石流出族外,用作和九尾白狐族联姻的文定信物。作为交换,白狐族族长将青丘之水润洗的青镬戒赠给了羽族……
看到“九尾白狐”四个字的时候,白初一刹那间呼吸一滞,如中雷击。
九尾白狐……九尾白狐!
白狐族!
这就是他一直以来久寻不着的答案,可现在,竟如此轻易的就出现在眼前!
他从古卷上抬起头,触到凤鸣的眼神。他知道他在想什么——那种担忧而忿忿的表情,却又含着某种狂热,就像在迷宫中跋涉许久终于看到出口的旅人。
白初一明白凤鸣的心情,可是此时此刻,他只觉得茫然。
他比凤鸣更清楚“白狐”所代表的意义。长乐的话言犹在耳,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么拥有月哭的家族悲剧,就可以因此而终结……
凤鸣的声音不掩激动:“我特意回宗室本家查过资料,据说九尾白狐一族的大祭司会使用一种叫做‘封阵’的法术,可以将妖形完全封印起来,封印强弱会随着施法者自身力量而变化。我猜,应该是某位祭祀大人将她本来的元神魂魄收进了摄魂石中,然后又用封阵的法术,封印了她的真身……”
那个“她”是谁,毋庸置疑。
“凤鸣!”一直沉默的白初一突然出声打断他,声调微微上扬,“你怎么能肯定那颗石头就是白歧石?就算是,经过了那么多年,也不一定还在白狐一族的手上……”
“白白!”凤鸣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伸手用力的按住他的肩膀,“你这是怎么了?你平时不是这样的……不要自欺欺人了好不好!难道你不记得了——她可以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她还能自由的出入月哭的结界。方序说过,马荆棘的灵力无法消除是因为那是她与生俱来的能力。她本来就不是普通人,她可能是任何一种妖怪,当然也可能是……”
“凤鸣,别说了!”白初一皱着眉,声音却渐渐低弱:“……你别说了,让我静一静……”
可凤鸣却摇头:“不要逃避,白白,这时候不能停下来!我知道你和她交情不错,但是这件事绝不是请客吃饭这么简单。我已经派人去查唐缎的底细了,唐缎的身份一经确认,你就要立刻去找到马荆棘!”他轻轻一顿,一字一字郑重道:“白白,你只有亲手杀了她,才能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月哭才能传承,白家的后人才能摆脱诅咒!你不能将这么重要的事情弃之不顾!”
白初一的身体轻轻一震,却没有说话。
沉默的时间并不长久,凤鸣从他眉眼的细微变化中读出了什么,长眉一轩,眼中满是震惊和沉痛。低声道:“白白,难道你……喜欢她?”
声音带着愤怒,却又那样无力。白初一抬眼看了看他,慢慢的挣开按在肩上的手,淡淡道:“我真的想静一静,凤鸣,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他现在最需要的,其实并不是冷静,只是独处。因为他知道一贯处事不惊的淡然正在离他远去。他不想让凤鸣看到自己的失态。
他想到唐缎说的那句话:
“只要你再靠近她一步,我一定对你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