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绾的手一抖,那轻笺扬扬而飞,款款飘出门槛落地,被风一吹便沿木廊下去了。
她简直似被雷劈中一般,脑袋里立刻乱成一锅杂粮粥。
苏泊生深夜邀约所为何事?梅道一睹春容?可是离春节尚且还有月余时间,这春天也来得太早了吧?更甚,他的身子恢复地这么快?依据苏墨所言,他应当在病床上奄奄一息才对,哪里腾出手来写这东西?
可她毕竟不识苏泊生手迹,半信半疑之中,无法抉择。
会不会是为了慧姑的事情?毕竟有具尸体躺在自己处的屋子底下,不能任凭她烂了臭了。可即便是慧姑的事,也找不到她头上来呀,不是还有个苏洛陵吗?
一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这时木楼又有七七八八的脚步声传来。她飞快将书扔在地上,瞧见书下竟压着苏墨那张双面绣帕,便顺手捞进怀里,转身跳进床榻,等着来人。
听脚步,人数不下五个。果不其然,廖管家领着四个粗衣家丁出现在门口,其中一个竟是哑巴黄!
苏绾微愕,那日第一次见到哑巴黄是在夜里,对他的印象除了一排牙齿,就是如海豹一般的水性。可如今借着屋内的灯光看去,这哑巴黄竟生得俊俏白净,长眉星眸,异常地漂亮。
她原以为,只有韩国那些人工美男才能用“漂亮”一词来形容,可没想到苏园里头竟有个现成兼天然的。这一下子竟有些开心,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自然也不例外,放起来每天看个几次,也好比做五分钟眼保健操。
正想跟他打声招呼示好,廖管家却先开口说话了:“见过绾姑娘。老奴领了二公子的话,将姑娘送至凤鸣台。”
苏绾只好打住先前要说的话,朝廖管家点头道:“有劳廖管家。”
廖管家那双眯在一起的小眼睛朝地面的散盘碎碟看去:“姑娘这是怎么?莫非底下人没伺候舒坦?”
她对廖管家当初的戒尺之痛仍于心耿耿,生怕拱出苏墨使她也遭罪,忙道:“哪里,是我自个儿多事,忘了腿脚不方便故才打破的。”
廖管家点点头,冲哑巴黄使了个眼色,那哑巴黄便有些生涩地进门,远远地朝苏绾拜下身来,哑声无语。
苏绾道:“起身吧,不必与我行礼。你且过来将我扶起,楼底下有架子吧?”
哑巴黄显然听懂了,朝她憨憨笑着点头。
苏绾也笑:“你过来吧!”
哑巴黄走到她近前,伸手扶她起身,并稳稳托住她的腰带她缓缓移向门侧。他的身高与苏洛陵不相上下,身材略显得瘦弱,想起他当夜在水中的敏捷模样,苏绾忽而觉得哑巴黄有些像梭子鱼。她笑了笑,一拐一拐地任他扶着出门,经过廖管家身侧时问道:“他叫什么名儿?”
廖管家道:“二公子给了名字,因本家姓黄,便叫黄叶。不过底下人都喊他哑巴黄。”
“黄叶?”叶本身有繁荣之意,但姓为黄,就有些萧瑟索然了。她灵动的眼眸转回去看黄叶,见他乌黑的眸中清澈无邪,无苏洛陵的冷漠,亦无苏泊生的温意,当然更不会有廖管家的奸佞或者临王的睿智,有的,偏是一抹纯挚,而眼珠却墨地像是一颗绝顶黑曜石。
黄叶对苏绾轻叨这两个字有了些反应,一贯傻傻笑着,眸里平添了明亮。
苏绾知他定是喜欢这个名的,只不过人人瞧他是哑巴,就取了“哑巴黄”这绰号取而代之,想必“黄叶”这两个字,也是甚少人喊的吧?
“黄叶。”苏绾唤道,“谢谢。”当时未向他言谢,这时候说不知他明不明白。
黄叶点点头,大约是明白的了,一径将她扶下楼坐上软架,由四个家丁抬着去往凤鸣台。<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