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雪梅娘交由守门家丁牵去红玉丘后,她无声而笑。正打算举步进门,去面对随之而来的种种难题,却见大门沉沉而启,聊管家领着几个跨刀的捕快躬身请出门,见着她忽然一愣。
苏绾也是一惊,心想临王妃这么快就发现黄叶逃跑了吗?偏巧被廖管家撞到自己彻夜未归,一下子自己的嫌疑就最大了。何况临王妃是知道她心思的,这会儿应该已经疑心到她了。
廖管家送走捕快,转过头见苏绾愣愣站着,就上前来不阴不阳地问好:“姑娘一大早就出园子了?”
苏绾觉得他有点像在看好戏似地,强打起精神道:“怎么了么?为何一大早就有捕快?”
廖管家笑道:“姑娘出去地早,想必还不知道,园子里遭小贼,一把火烧了整个柴房。”
“柴房?”苏绾顿时想到这件事除了苏洛陵会干,其他人就没这吃力不讨好的功夫了。他竟会一把火烧掉柴房?为什么他总是做些出人意表的事?
廖管家笑得得意洋洋的:“只可惜今日正打算逐出园子的哑巴黄被困在里面不得出来,不幸亡故。哎……”
原来他暗自高兴的是这个。这老骨头想必是猜到苏绾对黄叶格外照顾,如今是在她面前故意做出这般模样刺激她的,背地里定是幸灾乐祸。
苏绾故作震惊:“什么?此事属实?”
“尸体都已教人挪出来了。”
“尸体?”苏洛陵竟还有空去弄条尸体?苏绾真是越来越猜不透苏洛陵究竟有多少条胳膊了,怎么她就送了黄叶的半夜功夫,他就做了这种伟大的事情。
廖管家紧迫盯人,苏绾别无他法,只得惋惜几声,由他领着去瞧瞧事故究竟如何了。
还未靠近柴房,就闻见了空气中一阵烧焦的味道催人呕吐,就像那日苏洛陵烤的鱼一样,有种令人胃部陡然痉挛的气味。苏绾知道那是尸体被烧焦的味道,就下意识地驻步停顿,呆呆看着前方白蓝的天际。
那条尸体无论是谁的,身死还不能入土为安要遭这份罪,苏绾这心里有点愧疚,但并不埋怨苏洛陵出此下策,因为这已是对这件事做了一个最完善的了结了。
稍稍恍神了一会儿,怕廖管家看出异样,苏绾又撩裙向前,直到那座被烧成光秃秃的柴房露在眼前,还有不少家丁在收拾残局。
苏绾看着,心里渐渐麻木起来。
这把火将一切后顾之忧都烧没了,但同时也在她心底烧出了一个洞来。那个洞,直漏苏园一切狰狞的嘴脸。够了,为了一个死了十几天的惠姑,这番小丑般作秀的戏码该落下了!
人生嘈杂仿佛都与自己无关,她眼眶微湿,忽然看到冒着白烟的废墟里头,蹲着个嘤嘤哭泣的人影。
苏绾脸色发白,看清是苏棋,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棋姐姐?”她慢慢走了进去,在苏棋背后叫了一声。
苏棋背影一僵,抹了抹眼泪,起身回头道:“见过绾姑娘。”
“棋姐姐,人死不能复生,你……别伤心了。”她不会安慰人,她知道的从来都是**裸的现实。可是在一些单纯的人面前,她知道现实也不过是生活的一种,而不是全部。天真或许存在于他们的世界,但独独不在她的人生里。面对苏棋,她搜肠刮肚也没办法说出更能抚慰人心的话。
苏棋点头,眼泪又滚了下来,这下子一向活泼的人陡然沉静。忧郁的细眉拧着哀痛,整个人看起来忧心忡忡。苏绾还想说什么,但发觉自己已经词穷,只得陪着静静站在烧焦的木梁底下。
苏棋抽噎着:“奴婢未将姑娘嘱托之事办妥,请姑娘降罪。”
苏绾知她说的是慰劳那些轿夫的事情,便让她不必挂在心上。
“奴婢昨夜在大门口等二公子许久都未见他回来,于是便想先去厨院与嬷嬷们打声招呼,却不想……”
苏棋与苏洛陵应该是堪堪擦身而过,所以谁都没看见谁。她去厨院便会知晓黄叶的事情,可没想到柴房会在她去厨院的间隙就烧了起来。
造化有意弄人,谁能奈何的了?
苏绾拉住苏棋:“棋姐姐,先出去吧,我去央大夫人告你一天的假。”
苏棋点头:“奴婢谢谢姑娘。”说着迈着恍恍惚惚的步子,慢慢走着。
苏绾心里很不是滋味,也在后头跟着。突然头顶烧得黑布隆冬的梁子“旮旯”一声,她顿时大骇,一把将苏棋给推了出去,同时那根粗大的梁子轰然倒了下来。
“姑娘!”苏棋尖叫。
苏绾抬头,眼前黑压压地就什么都不知道了。<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