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饿得半躺在地上，黝黑的眼中带着些微弱的光芒。</p>
那光芒火星般，似要燃烧殆尽，化为灰屑。</p>
这样饿得奄奄一息的不在少数……</p>
他们大多穿着又脏又黑的衣服，头发如同路边的枯草般凌乱狂野，道路上满是哭声。</p>
云桃把马车的帘子拉上，身体微微颤抖着。</p>
万红梅拍了拍女儿的背，缓解她的紧张。</p>
“我小时候住你外公外婆家也挨过饿，我奶奶就是被饿死的，那时候连树根都吃不上。”</p>
“山野里还有吃的他们不去找，在这里乞讨。桃儿，我们救不了他们，我们自己吃的也不够。”</p>
饥饿是逃荒之旅必须经历的元素之一，村里人现在还没饿成这样，但似乎离这样的情景也不远了。</p>
路过一处山崖时，云桃在车厢里隐约听到了哭声。</p>
似乎有老有少……</p>
掀开车帘一看，悬崖处站着一对爷孙俩，正往火堆里撕烧着一页一页的书。</p>
老人背影佝偻，头发半百，小童的身形瞧起来格外小，不过三四岁。</p>
老人的哭声格外凄厉悲伤，“衔儿，这世道太难了……”</p>
“你还这么小，爷爷走投无路了，只能带着你离开。”</p>
“来世你投个好胎，找个好人家，别跟着爷爷吃苦了……”</p>
而小童的哭声也逐渐大了起来，抱着爷爷的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p>
“爷爷……”</p>
爷孙俩朝着悬崖那边，越走越近，眼看着就要往下跳了。</p>
云华春驾着马车离得近，一直听着这爷孙俩的动静，看到这架势不对。</p>
“红梅，快来拉着马，我去救人！”云华春掀开帘子道。</p>
万红梅立马蹿了出去，牵着前面的马儿和驴子。</p>
云华春则是飞奔过去，拉着老人立马往回走。</p>
“蝼蚁尚会苟且偷生，老人家，我看你家中藏书这么多，也是富庶人家，何必烧书寻短见？”云华春把这爷孙俩扯回了路边。</p>
村里的人看云华春过去了，车队也慢慢停下，不少人凑到旁边。</p>
小孙子依旧在老人怀里哭着，上气不接下气，似被吓坏了。</p>
老人紧握着云华春，老泪纵横道：“我带着孙儿回关祭祖，谁知道胡人进关了，当官的老爷们都跑了。”</p>
“祖宅的亲戚和奴仆都没了，唯我和孙儿两人。”</p>
“我一个快进棺材板的人了，带不走孙儿，又不舍得留他一个人独自在世上吃苦，只能带他一起去了啊！”</p>
“你救我干什么？你救我又不能带我走？不如让我去死了啊！”老人哭道。</p>
云华春的目光则从是老人的身上，转移到了地上的书册。</p>
不乏孔孟圣之道，还有《六韬》《三略》、《春秋左传》，甚至《晋律》都有，看来并非一般人家。</p>
“老人家，你家里可还有亲戚在？”云华春问道。</p>
“有……可都在千里之外……”老人边哭边喘着气，仿佛下一刻就要悲伤过度而晕厥。</p>
“实不相瞒，我们这一行人是往东边走的。老人家要是你不嫌弃，跟着我们一起走……”</p>
“吃的我们也没多的，穿的倒是能分几件给你。”</p>
“往东边走走，走到安稳的地方，到时候，不管你南下还是北上，投奔亲戚，把儿孙抚养长大，总有盼头。”云华春劝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