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我会写三百多个字了,我还会算数。”一个七八岁穿着粗布衣的孩子上前道,忽把一摞草纸搁在云华春跟前。</p>
云华春捡了起来,看着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是用书院发的炭笔写的。每一页都写着他的名字,石冲。</p>
整篇字看下来,就他的名字最为工整。</p>
文笔稚嫩,但能瞧出他十分认真。</p>
云华春拿着这纸张点点头,“很好,以后多学点。”</p>
那孩子听了眼睛亮了亮,开心往后走。</p>
其他孩子也纷纷上前,搁下自己带来的东西。</p>
有的是他们写得最好的字,有的是编得简陋的竹篓子,有的是山林里采的野果,有海边挖的贝壳和鱼干,还有的是一小罐盐。</p>
各种各样,云华春扫了一圈,大概明白了。</p>
这是都是孩子们自己给他送的礼物。</p>
云华春一一收拢起来,告诉他们要好好念书认字。</p>
念了书不一定要去考科举,但多念书一定会改变他们的人生。</p>
云华春让手下的人把这些东西给装到马车上,他要一起带着去京城。</p>
孩子们散了没多久,云华春就听完院子的人传话说,石岗村的乡亲们也有东西要送给他。</p>
“云秀才,我给你拿些苞米,都是我家去年晒的。我前几天听说你收了些苞米,准备带去京城,就给你拿了这些。我家了的苞米可是村里最甜的了,还有鸡蛋……”</p>
“我家的鸡可肥了,煮了能熬一大锅油……”</p>
“还有我这饼,里面加了糖做的。”</p>
“云秀才,你什么时候走啊!”石方穿过人群上拽着云华春的手道。</p>
石方已经很老了,头发掉得差不多了,牙齿更是一颗都不剩,仅脸颊的部分还有些丰腴。</p>
因为住的地方靠海,时不时赶海捡些鱼蟹打牙祭,家里经济条件上来以后。且不说盖了好几间新房子,自己养些鸡鸭之类的更不在话下,吃饱只是小事了。</p>
若是还在西北,他如今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了。碰到缺粮的光景,他们这些干不动农活的老头子就会直接找个没人的山坡跳下去,给家里节约粮食。</p>
在石方的记忆里便是如此。</p>
石方有很多事情不记得了,但有些事情记得特别清晰,比如逃难路上的艰辛,比如看到胡人时的害怕。</p>
还有家里第一次煮盐,第一次从甘蔗里榨出糖。</p>
不缺盐,每年有糖尝,儿孙有书念,家里不缺粮,</p>
他活了大半辈子,怎么都想不明白能好过成这般,便是做梦也梦不成。</p>
“云秀才,我今天托个大,当是你的长辈,长辈给晚辈准备些东西是应当的。”石方语气温吞说着,语气苍老又虚弱,但带着欣喜。</p>
接着往云华春手里塞了一个小布包,一双枯瘦苍老的手紧紧握着他的手掌。</p>
“你可拿好了,别给我了!”石方说着把头往前凑了凑低声道,“虽然这银子少,这一路这么远,你肯定有用钱的地方。”</p>
“我把我买棺材板和儿孙的钱留下了,剩下的都给你了。你可别还给我,不然我老头子死了可不安生。”石方神色紧张道。</p>
他知道云华春这一走,自己这辈子许是再也见不着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