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艾扎克?!你怎么在这里!
奏所能说出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了。觥筹交错间,不知是否是气氛热烈的原因,艾扎克满面红潮的笑着。
哈哈哈,我来日本了哟。
不是我来了哟这样的回答吧!内部调查呢?协调员的工作呢?!
哎呀,调查根本收不到成果,于是移交给别人去做了。
哈啊?奏纳闷了。总而言之,即是没派上什么用场给降职了?
艾扎克是作为研修指导员来日本的。
瞳叔母在一旁很高兴的补充道。据说是为了指导日本脏器移植系统的捐赠方协调员,被欧洲脏器移植基金会派遣而来的。暂时滞留在日本,周旋于成为脏器提供设施的医院之间。
紧急出现了人员欠缺情况,于是我就成了填补不足的要员的样子。哈哈。
所以就立刻赶来看奏了。奏目瞪口呆地站着。
(虽、虽然是想着若还能再见一面就好了)
一问,就说是从今天开始要在日本待上半年的样子。
半年?!
也不能老住在酒店里,所以艾扎克一直在找房子。于是呢,奏,我们正在劝他来家里住。反正凉音和宏武的房间是空着的。
家里?住这里?艾扎克?
是啊,研修所在国分寺一带,所以就算要搭中央线来回也不是那么麻烦,没错吧?房子的租金又贵,在我们家的话还能好好的吃到自家做的饭菜。
但、但是叔父怎么说?
难道不好吗?和艾扎克在一起觉得很开心,奏以前也受了很大照顾,把这里当成民宿就可以了嘛。
在国外有过民宿经验的叔父努也来了兴趣。奏在想这是如此容易就顺口答应的事吗?
再加上喝醉了,又同是喜欢足球的同好,两人彻底地意气投合起来。
如果我能住进来,那可是帮了我大莽(注1)啊。奏觉得如呵呢?
又用那种奇怪的日语、两只眼睛炯炯发亮的探着奏的口风。
你就算问我意见
当然是赞成咯?因为奏难道不是很想念艾扎克吗?
好,决定了!明天就立刻搬过来吧,艾扎克。把这里当自己家就好。
歇歇!努歇生!我灰加油滴!
把奏晾在一边,很快就把话说开去了,当回过神来的时候,艾扎克寄住的事已经决定下来了。
第一节完
注1:仍是艾扎克很奇怪的外国腔调,所以用了谐音字。
呜哇!这是诹的放间!
奏刚把艾扎克带到自己的房间,他就高兴得不知所以。表现出一副对房间里的漫画和手办相当感兴趣的样子。
就是遮个!日本的科爱,日本的御宅租!
现在就别那么说话了吧,怎样都好啦,马上给我回到正常的说话方式。
哈哈,对不起对不起。
艾扎克边说边挠着脑袋。
吓到你了,不好意思,但也是事出突然,而且也想突然出现吓你一跳。不提这个。进展不错呐。
终于恢复到以往的艾扎克了,奏放心地点了点头。
总之,现在也没有出现排斥反应。
也回学校上学了?真是了不起的恢复力啊。这是移植心脏理想地生着中的证据。
艾扎克紧随奏坐在床上,温和地说:发生了那样的事件和事故,赫鲁曼先生也很重视。我也一直很在乎奏的事情。这之后没有发生什么变故吧?
刚被说到重视的时候,奏的眼睛就一点一点地变得湿润了。果然情绪仍是不安定。从被不安动摇着的内心中一下子涌上了泪水,奏不自觉地低下头去。
怎么了,奏?
艾扎克我
奏把直到今天发生的事都毫无保留地向艾扎克说了。
感觉自己被盯上了?
嗯。
最初感觉到视线的那个夜晚,在道口的幻觉,感觉到的视线里总觉得笼罩着一股恶意似的,有好几次警觉到自己正身处危险之中。奏也说了关于乌尔蒂亚的事情,袭击自己的原因是不是因为从心脏仍在跳动的捐赠者身上把心脏取出来给了自己,讲明了心中逐渐萌芽的罪恶感。
原来是这样。奏,你一个人闷着,很难受吧。
艾扎克。
你现在怀着的罪恶感在接受移植的人们中并不是少见的心绪。但是,奏,这样想好吗。虽然我还以为以前赫鲁曼先生对你说明过,但是提供脏器给你的人,即是所谓的脑死,就算心脏仍在跳动,但也是无力回天的患者了哟。
但是,心脏在跳。
嗯,我理解心脏尚未停止跳动之前,就还能感到生存着的实感这种心情。但脑死和植物状态不同,它是掌管着呼吸和循环系统的脑干部位的脑机能处于完全丧失状态的意思。处于植物状态的时候,仍残留着脑干的机能,所以也能自发呼吸,也有恢复的希望。然而脑死则是脑干彻底丧失功能,无法再一次恢复了。拜开发出来的医疗器械所赐,这之后虽然也能维持一定的心拍,但这也只是一时的,几天后心脏就会停跳。所谓脑死移植即是,在医疗器械产生的死亡与死亡之间的损耗时间中进行的,法律上承认以脏器提供为前提的场合为限,判定脑死为人的死亡。我认为这是医疗发达时代对死亡概念的新定义。即使用机械使亡故了的人的心脏跳动着,捐赠者也不可能活过来了。
奏专心地倾听着艾扎克语气平淡的说明。
对脑死的判定是以细心注意为原则,严格地进行的。你的心脏也是经过了严格的判定才给予提供的。你没必要抱有罪恶感。
艾扎克把奏手上的指甲与自己的手重合了,说道:捐赠者的死并不是你的错。
艾扎克
点了点头,艾扎克像是要鼓励他似的,抱住了奏的肩膀。
我对艾扎克说了出来,真是太好了。
稍微安心一点了吗?
嗯,谢谢。艾扎克来日本真的让我感到很安心。
这是奏发自内心的想法。在就诊的医院里虽然他常常跟在自己的身边,但是就好象突然自己一个人被丢到了外面的世界一样,奏害怕着。
不愧是捐赠方协调员,脑死的事也不得不对捐赠者的家人们说明吧。
啊啊。
我觉得这真是好了不起的工作呀。家人突然亡故了,这决不是一件普通的事情。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得到对方的理解,真的好了不起。
奏还很小的时候,双亲就因为事故去世了。艾扎克看着这边,抱着奏的肩膀的手稍稍加了些力。
啊咧?
奏看着他的手叫了一声。
被撞到的指头还没好么?
啊,啊啊。又撞到同一个地方了,我一定是没有当守门员的才能吧。
奏爽朗地大声笑了出来。
我本以为艾扎克是无所不能的精英分子呢,但意外的
意外的?
哈哈,没什么。
艾扎克扳过奏的肩膀,让他面向自己。
比起这个来,回到感觉被谁盯上了的话题。如果又感到了那种感觉,可以告诉我吗?
告诉艾扎克你?
啊啊,如果频繁地感觉到了,时不时和我在一起或许会比较好。
这是什么意思?
奏绷紧了脸。
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哟。
艾扎克一本正经地说给奏听。
无论发生了什么,我一定会保护你。一定哦。感到不安的时候,无论是多么微小都没有关系,告诉我。把我当成骑士,任何事都可以依靠我。你就由我来保护。
以从未见过的郑重表情,像念咒语一样,奏也像是被这咒语迷惑了一样,大脑变得一片空白。
知、知道了。
但是奏的眼神突然变得坏坏的,不准再说那种奇怪的日语了哦。
有那么奇怪吗?
很奇怪。
就这样,这位突然的来访者在第二天大大方方地搬进了绪方家。
第二节完
因为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奏给捐赠者的家人写了封感谢信(匿名寄出的感谢状)。重要的人亡故了,向感到悲伤的捐赠者家人传达了对您们来说很重要的人的心脏,在我的身体中健康地生着着这样的一句话。这样做的话,或许能缓和这些人们的悲伤吧。也因为写这封信,想整理一下自己的心绪。
但是写这样的文章却非常的难以下笔。要周到地顾虑到对方的心情来写,奏对这样的作业感到非常头痛。正在嗯唔哼哼琢磨着的时候
喂嘉手纳!手办做好了哦
家的窗子底下有一个人正这么大声喊道。奏被吓了一跳,打开窗子,楼下抱着一个大箱子的内海挥着手。
你在干什么啊。摁门铃呀。
没啦,因为灯亮着,所以想你肯定在房间里。
进到家里来的内海递给奏一个扎了缎带的箱子。
看,做好了哦。
唔哦!
一看到从箱子里拿出来的手办完成品,奏惊呆了。
厉厉厉厉害!乌尔蒂亚小姐就是这样的感觉!内海你真是天才啊!
还好啦
是乌尔蒂亚小姐!太强了!真的太棒了!神之手内海!
这是一个染成黄色头发的八头身御姐角色,姿势也好表情也好都比原来更加斯文秀气,黄色的羽翼拜内海上了凝固的彩色所赐,美艳非常。威严之中也总能感到年长女性包容力的气质,正是乌尔蒂亚的感觉。
没错,没错!就是这个。乌尔蒂亚小姐就是这种感觉。啊啊,wele,欢迎光临我的房间,乌尔蒂亚小姐!
看到喜极而泣的奏,内海也感到十分欣喜。
啊呀天才是没有极限的。我也对自己的手艺很迷醉呢。
我回来了
正在这个时候,艾扎克回家了,也在奏的房间里露了脸。
哦呀,奏,有客人?
啊,你回来了,艾扎克!
内海被突然出现的白人青年吓得呆住了。奏意识到了这一点。
这是以前的同学内海。内海,这个人是移植协调员的艾扎克。在德国的时候受了他很大照顾。现在因为研修指导到日本来,住在我家里。
你、你好我是内海。
内海紧张兮兮的样子低下了头,艾扎克也恭恭敬敬地行了日本式的礼。
初次检面,我司艾扎克。
比起这个来,艾扎克,看呐!这个。这个,是内海做的哟,乌尔蒂亚小姐的手办。
乌尔蒂亚?
艾扎克些许讶异地瞄了一眼,奏兴奋地无法抑制地说:哎呀,就是我曾经说过的在湖边救过我的那个女人呀。完全就是这样的气质。
这是乌尔蒂亚
艾扎克表情严肃的注视着这个手办,一副十分微妙的表情。奏不由得叫一了一声,他才回过神来。
好、好厉害呢,奏。日本的小孩子能做出这样的人偶。
嗯,这个是原本就有的,但是内海自己给改造了。
这样啊。更重要的是,今天是检查日吧?没什么事吗?还感到什么奇怪的感觉没有?
啊啊,托你的福,完全没有。检查也没有问题,你先去吃晚饭吧。
好强呐,嘉手纳你这家伙。
什么?
你懂德语啊。
哈?奏睁圆了眼睛。
没有,完全不会。只懂只言片语而已。
但是你刚才不是和那个人说话了吗?
呃,因为艾扎克说的是日语嘛。
你在说什么啊,那个人说的是德语吧。
奏溜了句哎?,呆住了。
第三节完
都说是你弄错了嘛!
奏笑喷了出来。内海的惯性思维太奇怪了。因为看到地的的确确是个德国人,所以就认为他似乎说的也是德语。由于艾扎克能说一口流利的日语的原因,所以混乱了吧。一定是这样。因为长着一张纯正的欧洲人的脸,却没有口音能如此自然地说日语倒也是件稀奇的事,所以觉得混乱了也不是没有道理。
奏刚一这么说,内海就坚决地否定了。
不是什么惯性思维啦!那个人说的是德语或是别的什么语言虽不是非常清楚,总之说的是外国的语言!
由于内海变得认真起来,奏也补了一句。
不是的!就是惯性思维。
确实因为似乎他能对话,所以懂日语的样子。但是那个人说的话不是日语!
最后终于演变成了口水仗。
怎么可能是德语。因为我听不懂德语嘛!
这么一说,内海也变得没有自信,最后不了了之了。但在回去的时候,内海留下因为一直待在那边,所以其实就学会德语了,难道不是这样吗?这样一句话。奏也稍稍感到有点不可思议,自己仔细回想了一下然而
(对方说的话是日语还是德语,这点区别还是分得清的吧)
但总觉得还是很在意。奏不由得向在厨房里正洗着东西的瞳叔母问了一句。
那个,艾扎克说的是日语吧。
啊啦,奏,你在说什么呐。
洗着茶碗的手并没有停下来,瞳叔母答道。
艾扎克当然说的是日语,讲的不那么好就是了。
大概是吧。
艾扎克这个时候正在洗澡。奏仍然还是打算确认一下,于是从浴室的外面问道:
艾扎克,方便说话吗?
可以哟
艾扎克像是在高兴着什么似的,仍用那种奇怪的日语答道。奏打开了浴室的门,面向着舒舒服服泡在浴缸里的艾扎克,问道:
那个艾扎克日语说得这么好是因为留过学吧。
嗯,没错。怎么了?
没什么,刚才朋友非说艾扎克讲的是德语。
艾扎克微微楞了一下,脸上又露出了笑容。
难道不是因为觉得外国人说的就是外语吗?
就是这样的吧。惯性思维也真是可怕。
我也没什么好在意的了,奏这么想着,背对浴室出去了。
再说了,若能达到那种程度的德语听力的话,也能听懂赫鲁曼先生他们对话的内容才是。
(果然是内海弄错了呐)
如此理解道,奏出去了。透过浴室的门缝,艾扎克直直地盯着奏的背影。
第四节完
这个时候,奏上的中学正举办着惯例的冬季球技大会,结束了都立高校应试的三年级生大体上就只是等待合格发表,看准了消化授课(注1)的时间去处理与毕业相关的事情。
这是在租借的就近市民体育馆里举行的规模满大的事件,男女各两个项目的淘汰赛制。虽然要求全校参加,但今年奏仍然还是在见学组。虽然暂且给自己的班级加油了一会,但因为彼此还不是那么熟悉,所以结果很快又跑去看三年级的比赛了。
(能参与竞技的家伙,真好啊)
总觉得在加油的圈子里也一无所获,所以奏就一个人从体育馆的二楼眺望着楼下。下面正进行着二年级的男子篮球比赛和三年级的女子排球比赛。
(球技什么的,已经好些年没练了呐)
视线向四周巡视的奏,突然发现了对面的美术品陈列室里有一个穿着校服的学生。今天除了见学的人,大家都应该穿着体育服才对,所以很显眼。看到对方的脸,奏吓了一跳。是那个三年二班的转校生。名为神乐崎的家伙。
奏犹豫了片刻后,下定决心要试着打声招呼看看。
呀,啊
转校生没有表情地把头转向这边,奏紧张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