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样的沉默却替我带来了另一种难堪,因为鹤纱言下之意是暗指我故意撞倒圆锥。
「还不到一分钟呢。」
「撞到就是撞到了!我又能怎样!」
我的声音违背自己的想法如此大吼着。
我内心其实明白那是故意的。
因为在记者面前,我想避免自己继续丢脸,那个时候,利用规则的想法确实从我脑海中闪过,而我也紧接着撞倒了圆锥。
「我稍早比赛的疲劳还没消退,毕竟才几个小时前的事而已。」
面对努力自圆其说的我,鹤纱似乎是想展现自己行有余力,再度滑了起来。
「你倒是很有精神嘛。」
我如此讽刺着鹤纱以掩饰自己的不甘,不过这绝对不代表我的实力在她之下,只有速度还有体力输她而已。
在场内简单绕完一圈的鹤纱,再度滑了起来。
只见她紧接在连接步之后转向那是她进入勒兹跳的轨道,但是速度和她上次起跳前完全不同。
本能的恐惧窜过我的背脊。
「啊。」
我的恐惧就这样成为现实。
三圈的勒兹跳接三圈路普跳最后还连接两圈路普跳的组合跳。
她在第一跳落地后,仅靠着右脚在冰面上连续跳跃,即使第三跳落地,整体的流畅仍相当从容自在。
「这是刚才没跳成的三段组合跳,已经太迟了吗?」
「来不及了啦。」
我瞪着鹤纱如此回应,但是我随即后悔自己的声调如此激动。
她的动作明显与之前不同,无论是跳跃的高度、距离或流畅性,她是想说她之前都没认真吗?而且,说实在的,凭我现在的实力确实办不到刚才那样的组合跳。
这根本就是作弊,但是,我却因为这种作弊行为而被逼得更加焦躁,既然这样
我调整好急促的呼吸后开始滑行。
凯蒂特殊旋转只能靠这招了。
我从开头的后仰弓身旋转一直表演到换脚后的毕尔曼旋转,在每个姿势都充分旋转的同时,我仍稳健地控制整体的流畅性。
场边也响起这场比赛开始以来最响亮的掌声与喝采,不只那些记者,就连我专属的工作人员也站在我这
「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只是纯粹觉得很棒而已呀。」
连鹤纱也跟着鼓掌,当记者及我的工作人员注意到这件事而停止鼓掌后,她仍不断拍着手,她清脆的鼓掌声回荡在体育馆内。
「太棒了,凯蒂,这招我可办不到呢。」
「这我想也是。」
展现拿手绝活的短暂兴奋,急速地从我心头冷却;因为我明白在之前的比试中,鹤纱表现的悠哉并非虚张声势。
「嗯,这勉强当做是回礼吧。」
总算停止鼓掌的鹤纱,立刻以小幅度加速,接着开始旋转。
后向立姿旋转,也就是以后方脚为轴心在直立状态下持续旋转,虽然这是最基本的旋转动作之一,但是要持续加快旋转速度也有相当的难度。
短小而稳定的转轴确实值得佩服,但是鹤纱身上的黑色短上衣,多少也有让她身体看来更加纤细的效果,这一点必须考虑在内,而且只是这种程度,我也
「你想转多久?」
已经过了10秒,高速的旋转仍旧在冰上的一点一点地持续加速,应该要变慢了吧根据自己经验得来的既定想法却被眼前的光景毫不留情地打破。
鹤纱抱在胸前的双臂开始缓缓抬高,从眼前逐渐抬到头上她仍持续加速,这明显已经是异常的速度。
我拼命想压抑心中涌现的挫败感但是,我办不到。
结束近20秒高速旋转的鹤纱,原地站了一会儿。看来就算是她,也得让三半规管休息一下,接着
「怎样?」
「这算你赢了。」
我不得不承认,我根本无法像她转那么快。
情况十分不利这样的认知将我吞没,鹤纱刚才的旋转让我拿手的凯蒂特殊旋转完全丧失说服力。
「不实际在一旁看过,是很难体会实力差距的。」
「等一下,鹤纱。」
听见她这样间接主张自己的强势,我立刻开口反驳。
「你说得好像」
「还想继续吗?」
「我当然还要继续!」
听见体育馆内令人难堪的回音,我忍不住暗自诅咒自己的失态。
不行,我得冷静点。
「还有,你可以不要说得像是我已经输了行吗?」
我趁势把话讲白但是,我随即感到后悔。
因为去掉我仗着柔软度所发挥出来的旋转,我已经无牌可出了,如果要比飞燕式连接步,就算我在姿势上的多样性能胜过她,速度及流畅性也会明显失利,要比跳跃的话,也是鹤纱在我之上,我实在想不到她的动作会如此有魄力。
跳跃、速度、体力、滑冰技术不相上下,旋转及飞燕式连接步我占上风,连接步我略逊一筹,这是我事前的预测。
然而事实完全出乎我的预料。
我根本没有任何一项胜过鹤纱,现在只剩下连接步还没比了。
「也对,那么,我们就滑到天亮吧。」
「正合我意。」
我抱着赌气的心态如此回应,再怎么说我也是青年组的世界冠军,不可能和资深组选手有这么大的差距,要是我太过退缩只会称了对方的意。
如果我能在鹤纱拿手的连接步中领先,就能够一举挽回颓势,毕竟我的连接步在青年组选手当中也是有顶尖水准的。
「那么,我就来个」
「等一下,鹤纱,这次轮到我了。」
我刚刚才被她的后立姿势旋转将了一军。要是她趁势再下一城,我很难有胜算。
「我们还没比过连接步吧?」
我希望由我主动挑战,而我也如实说出自己的想法,可是
「你真的要跟我比那个?」
我握紧了拳头。
真不知死活我光从她的眼神就知道她一定是在心里这样调侃我!
「不全部比过也不痛快,对吧?」
「也是,那你就先请吧。」
从我们比赛开始,鹤纱那副『有本事就尽管来』的悠哉态度就丝毫没有动摇,但是,最让我气愤的,其实是无能到完全无法让她动摇的自己。
「那么,你就看着吧。」
从古典芭蕾到迪斯可都十分精通的我,希望尽可能利用这个优势获得主导权;虽然我也想尽量避开对方的强项,但是我并不清楚鹤纱在这方面的优缺点。
这时候我注意到鹤纱的服装,她穿一身黑色短上衣与运动裤,既然这样,我当然没理由不善用我一身飘逸的服装。
「GO」
我对自己这样小声说道,接着便让做为本赛季短曲部分使用曲的古典音乐,从脑海传遍全身,然后我在加速之后进入圆形路线。在没有音乐、拍手节拍的环境下,唯一能依靠的就是自己心中的节奏。
我上半身展现夸张的肢体动作,同时不影响到速度,滑冰动作也十分细致,当中充分加入反方向的转向,最后则利用双脚前齿的小幅横移收尾。这段从我短曲中拮取的圆形连接步,表现得让我自己相当满意,但是
「不错呢,凯蒂。」
鼓掌最大声的人还是鹤纱。
「我有件事想拜托你,刚才那个你能再来一次吗?」
「为什么?」
「因为我还没把架构记熟嘛。」
我一下子无法抓到她这句话的意思,而当我理解她意思的瞬间
「你少瞧不起人了!」
我爆发了。
不想输,此刻我心中只有如此纯粹的竞争心,之前因为意外的劣势而一直沉睡的斗志,此刻又再度燃烧。
「你既然这么想,就该拿出不会让人瞧不起的表现呀。」
「你说什么?你真有本事模仿,就模仿给我看呀!!」
「唷,谁说要模仿你啦。」
相较于我如此激动的态度,鹤纱脸上仍带着毫不在乎的笑容。
「我是想既然要比,就让你看看改良之后的版本。」
「你有本事就做给我看呀!!」
我不仅被玩弄,而且还完全被看扁,我明明知道不,就是因为知道,我才无法压抑自己激动的情绪。
「我先说清楚,鹤纱,我绝对不做第二次。」
「算了,没差。」
只见轻松将我话带过的鹤纱,几乎没有助跑就进入连接步。这种表演内容只看过一次,要模仿是绝对不
最初的3字转连接轻巧的跳步,夸张摆动手臂之后,脚步短暂地停顿,再来是立刻用跑步再加速。
我的连接步及转向与跳跃的方向一样,对鹤纱来说都是逆时针,我的动作与她的习惯基本上都是相反的方向,但是
「为什么?」
她办到了,毫无瑕疵地办到了。节奏、时机、基本的连接步架构都一模一样,唯有转向的正确度、动作间的连接,还有回旋的圈数等,在整体的难度及动作密度上还更进一步提升了原有水准。
这实在太诡异了,因为她就连细微的动作,都完全符合音乐节奏。
她一定知道我本季的使用曲,而且还知道表演的连接步部分相当于音乐的哪个部分。
「萧邦的革命练习曲。」
鹤纱开口说道。
那是我的短曲,是这一季的,也是
「毕竟这是你去年就在用的表演内容,我可清楚得很呢!况且我也看过你在世界青年组夺冠的比赛。」
「我只是事情太忙,没时间编排新曲而已。」
我无法否定繁忙的演艺活动确实对我造成影响,虽然我有新的长曲,但是短曲仍沿用去年的;当然,这在滑冰界也不是什么特别奇怪的事。
「也就是说,你平常就有在练我的」
「哈哈哈哈!!」
刺耳的笑声回荡在空旷的体育馆内。
我不记得自己上次清楚地意识到这件事是多久以的事,意识到如此纯粹的愤怒
「怎么可能,你那种程度的连接步我只要看过两遍就能模仿啦。」
「这种话骗不了我的。」
「你要不要试试看?你想表演哪种连接步都行。」
「有趣!我就如你所愿」
「凯蒂!!」
第三者的呼喊,让受情绪摆布的我瞬间静止。
我转过头,看见小梁上身越过围墙对我说道。
「冷静点,别受她挑拨。」
我做了一个深呼吸,虽然我还没冷静到能对小梁的建言做出回应,但是与刚才相比确实冷静了不少。
在我的视线当中,靠在墙边、一派轻松的鹤纱对我耸了耸肩。不管你表演什么都不成问题她的表情透露出这样的讯息不能中她的计。
即兴编组连接步未免太过莽撞,既然这样,也只有施展出那个了吧。
我尚未公开的冰上表演用曲中,尾声的直线连接步。
虽然短暂停止与利用脚尖前齿的动作还算细致,但是连接步及转向等动作都设计得十分传统,不过那本来就是表演用曲,就算编入只有评审才能了解的困难技巧也没任何意义。
我想像着全场爆满的观众及欢呼声,将这项表演所使用的迪斯可节拍深深植入脑波。
首先是以前滑的组织连接步,沿直线前进,中途急停;接着我的双手随着腰部摆动,让原本应该爆满的观众注意力都集中在我身上,接着以连续转身再次滑动状况不错。
随后我运用脚尖在冰面移动,再转为以冰刃为主体的连接步,wo靠着脚踝的力量操控冰刃,转身动作几乎全是顺向,虽然对一般右撇子选手来说,这些是相当于反方向的动作,但是事前已经证明,在面对鹤纱的时候这部分完全无法让我得利。
看见进入最后的回旋、为连接步收尾的我,小梁等三名记者毫不保留地献上掌声
「我表演完了,你能模仿吗?」
多少重新鼓起勇气的我冷静地出言挑衅,但是,鹤纱虽然有转过头却又随即闭上眼睛,好一阵子没有反应。
「你在做什么?」
「我在整理你刚才的动作,既然要比较,你可以再和我一起滑一次吗?」
我哼了一声,前后摆了摆手拒绝这种毫无意义的要求,我才
「害怕了?」
「谁怕呀!」
我不小心做出过度的反应,这是为了掩饰不安所致,如此明白的自觉让我更加烦躁。
「你先开始,我再从后面追上,怎样?」
「比就比。」
这场比试原本就是我主动提出的,我没有退路,于是
鹤纱那被黑色包裹的肢体紧追在我身后。
她忠实地重现我连接步的架构,在连肢体动作及短暂急停都一并重现的同时,她也以压倒性的速度及步幅在冰上飞驰,不只是每一步的宽度,就连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及转身、腿部转动的动作,也全都是倍速。
在我转身变成倒滑的瞬间,我看见了那股我在前滑时背部所感受到的压力
焦躁变成了恐惧我会被碾过去!?
我的动作已经不算是连接步了,我只想加速逃
「啊」
我绊倒自己的脚,身体在冰面上不听使唤地打转。
下一瞬间,鹤纱的脚朝我的脸部
我松开抱住自己脑袋的手,缓慢地撑起身子。
为什么我们没有撞在一起?
在我眼前的冰面上有一个小洞就是答案。鹤纱临时运用脚尖的前齿瞬间完成跳跃,越过跌倒在冰上的我
「如何?」
她一贯不变的声调静静地拍打着我的鼓膜,我能感受到隐藏在她语气中的强韧意志,我顽固地否认自己败北与劣势的理性也因此瓦解。
「要认输了吗?」
我察觉鹤纱滑到我身旁,我的视线固定在她的冰靴及冰刃上,我只是垂着头,没有点头、也没有出声。
我的沉默代表无言的投降。
这件事,鹤纱也应该明白才对然而
「喔,原来你还要比呀。」
「唔!」
我不禁抬头回望她,在她脸上是跟平常一样的微笑,开朗、亲切,那个爽快招待我与她同住的鹤纱,现在却
「那就快站起来,别在那碍事。」
她正打算以一模一样的表情、一模一样的语气将我彻底粉碎。
我拍掉冰屑,不发一语地起身;看来我若不明白地开口认输,她是不会放过我的。
可是
「这次,就请你来模仿我吧。」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无法认输。
目前我能想到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无论经过多久,即使拖到明天我都不认输,让这场比赛一直持续到鹤纱厌倦为止。我只能这么做,即使这会让我早已破碎的自尊被粉碎得更加彻底。
她那从外表上看不出任何疲惫、如妖怪般的体力,不知要到何时才会耗尽,我只能做好心理准备,准备在她体力耗尽前持续承受屈辱。
「那我就用我今年短曲的剑舞来」
「凯蒂!」
空荡荡的体育馆中,又再次响起第三者的声音。
「别比了。」
「为什么?」
我问的不是「为什么要我别比?」或者「为什么我不能再比下去?」
而是「为什么你们认为我输了?」、「为什么我非认输不可?」
「再比下去是没有意义的。」
「你你少胡说!」
我无法抑制的情绪化为抗拒爆发而出,让小梁顿时哑口无言。
就在这个时候,鹤纱穴嘴道。
「拜托,别开玩笑好不好,我身体可才刚暖起来呢。」
「樱野!」
「局外人给我安静点!现在或是我和凯朵亚凯迪米的比赛呢。」
鹤纱迅速以英语回应情绪激动的小梁,他们双方都是日本人,之所以使用英语是为了让我明白对话内容,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可能。
「你们早就分出胜负了吧!?」
「喔?为什么?她又不是腿断了。」
「她还只是青年组选手啊!」
「那又怎样?」
比起鹤纱毫不留情的态度,小梁在体育馆屋顶间回荡的呐喊更让我的胸口感到疼痛。
他们是在同情我吧,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他们听到我要和鹤纱一较高下时那暧昧不明的反应到底是为什么。
「你这个烂女人!!」
「哎呀,这是最棒的赞赏了。」
叫骂用笑容回应禁止播送用语的鹤纱已不再理会小梁他们,重新转身看着我。
「来,我们继续比吧。」
「正合我意。」
仍旧十分鲜明的记忆再度涌现于我的脑海中,她与我较量旋转、连接步、速度时的滑冰动作,她的跳跃也充满力量,组合跳的第二跳也能理所当然地实行三圈路普
由于我几乎没去看过其他人的表演,因此不是很有自信。可是,鹤纱她是在使出3+3跳跃时,习惯用路普跳做为第二跳的选手吗?
「鹤纱,等一下。」
我的思绪开始急速运转。她在避免使用左脚脚尖的动作,就连比旋转的时候,她也是选择以右脚为轴心的后向立姿旋转。
她在保护扭伤的左脚?她的伤势其实还没痊愈吗?既然这样
「比连接步,我不是你的对手。」
我刻意承认局部的失败,不过
「哎呀,你真的要认输啦?」
听着鹤纱那如同调侃的语调,我不发一语地开始滑行。
虽然我像是沙包一样单方面挨打,但是我了想到一个能让我报一箭之仇的点子。
我要逼你使用左脚
我用前交叉步加速进入准备动作。
虽然我的体力几乎已到达极限,但是要实行一次跳跃还不成问题,况且,我不完成这次跳跃也无法扭转局势。
我保持适当的速度,压低身子做好准备,同时以深呼吸让自己肩膀放松。
维持节奏,算好时机起跳!
我在空中的时候,脑中只想着让旋转轴保持稳定。
接着,重力让我回到冰上
呀!
在落地的瞬间,我在心中叫了出来。
三圈半我成功完成了三圈艾克索跳!!
「凯蒂!跳得漂亮!」
「干得好!」
无论是面对兴奋的记者或是鹤纱,我都只露出不以为意的侧脸,唯一感到遗憾的,大概就是我有一瞬间让脸上露出了高兴的表情。
话虽如此,就算在BIG4当中,能完成三圈艾克索跳的人也只有莉雅和加布莉而已,鹤纱她应该还从未在比赛中尝试才对。
「旋转似乎还有些不足就是了。」
我装作没什么地这么补充道。
实际上,我就算在练习这个动作时也鲜少能成功以单脚落地,就我目前的实力来看,在没有发生旋转不足的情况下能够完美落地的次数其实是少之又少的。总归一句,我根本就还没练到能在比赛中使用的程度。
尽管如此,我刚才好歹也算是完成了,我成功了,这就是一切
「那么,我也来吧。」
「咦?」
在迈步滑出的鹤纱身上,看不见任何犹豫。
「怎么会她能跳吗?」
我小声的自言自语,变成恐惧渗进我的鼓膜。
只见鹤纱以后交叉步弯过场地角落,随后切入场中央,她的速度比我快多了。
鹤纱在转身后加速,接着把重心转到扭伤的左脚之上起跳。
美丽、精湛的空中独舞演出。
又高、又远,且十分锐利。
「啊」
力道十足,动作洗练地落地。
黑衣包裹下的肢体结束刹那间的跃动,在冰上静静地画着圆圈。
我的恐惧再次变成现实。
在空中的三圈半旋转,还有收尾;出现在我眼前的,是理所当然的表现。
鹤纱维持落地姿势持续画着圆圈,并且越画越小当她放下悬空脚的时候,身体几乎完全静止。
「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在连记者们都一片沉默的状况下,唯有鹤纱的声音在体育馆内回荡。
完全没有马虎或能够挑剔的部分,完美的三圈艾克索跳
「那么,接下来」
「我输了」
我是在不久之后才发现自己说出这句话。
让我赌气逞强的所有力量已经消失殆尽。
「是我输了,鹤纱。」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说道。
***
我坐在场边解着冰靴的鞋带。
我不顾小梁差劲的安慰,只是看着樱野姊妹。
那小丫头洋子正为鹤纱的左脚冰敷,同时嘴巴还不停发着牢骚,不知道她是在教训鹤纱不顾脚伤跟我一较高下的愚蠢行为,还是抱怨鹤纱没有把我逼到再也无法滑冰。
为什么我会输得这么彻底?
滑冰动作的力量、速度,肢体的敏捷性还有体力,在做为运动员基本的身体能力上,我和她的差距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不只是这样吧,凯蒂
我很清楚如果是以前担任我教练的迪布会说些什么;而现在的我,完全没有任何底牌能让我否定他的意见。
「啊」
帮鹤纱做完紧急处理的洋子朝我这里走来我只能认了,被姊姊整得一败涂地的我,只能任凭妹妹恣意嘲讽。
但是,她只是不发一语,连看都不看我一眼便走过我身边,步向我身后的通道,她就这样离开了滑冰场。
「她说要去厕所。」
鹤纱替我做了说明。
「你很意外她这么干脆?」
「算是吧」
我回应道。
我根本不把你放在眼里说穿了,这才是洋子的真意吧。
「洋子可是我的妹妹,她才没兴趣对失败者同情或落井下石呢。」
我只能在满腹的挫败感中干笑。
难道这就是自嘲?我在奇妙的地方有了新发现,至少这种感情和过去的我是无缘的。
「小梁,你们先回去好吗?」
面对我突然的要求,小梁的表情从惊讶转为不满。
今天的事就算被报导出来,我也无可奈何;但是,我不希望他们继续待在这里。
「请你们回去。」
「好吧,喂、走吧。」
小梁说完,便带着两名下属走向洋子之前走过的通道。
冷清的滑冰场内很快就只剩下我与鹤纱两人。
「鹤纱」
虽然我出声打破沉默,但是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我只是觉得如果不出点声音,自己就会被沉重的压力击溃;而这股压力来自于刚刚才尝到的败北。
只要有人跟我说话,不管是谁都好,即使对方就是击溃我的人不,或许该说,她才是我最需要的谈话对象。
「我很弱吗?」
这样的问题自然地脱口而出。
你并不弱。
我希望她这么说,至于理由是什么就不重要了。
「如你所见,也许该说如你所滑吧。」
她一点也不留情。
就算我事先已经有心理准备,然而被说得这么明白仍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你如果继续像现在一样参加演艺活动,再过不久,你就会连青年组都赢不了了。」
「才」
我心里认为才不会这样,可是,我没有证据可以支持我的想法。
「虽然你的基础十分扎实,但是如果不强化身体机能是无法更上一层楼的,换个更简单的说法,就是你根本还没操够。」
「多谢你鸡婆,算了,你说得也有道理,而且」
我强行转开话题。
「我也看到你的实力了。」
「我的实力?」
鹤纱的语尾上扬轻哼一声,就连她俯瞰我的眼神中也一样带着笑意。
「别傻了,你真以为我今天有拿出实力?」
「怎么可能。」
我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事实上,我只是轻声地自言自语,我甚至不知道鹤纱是否有听到我这句话。
我完全无力反驳,在这种状况之下,她说的一切都是事实,只会让我的伤口更加扩大而已。
「凯蒂,好了啦,我们赶快回家吧,时候已经」
「等一下!」
「现在我们没什么好说的」
那是完全不顾虑我心情的冷酷,她那一句话像是贯穿我胸口的利刃,连同我正待反驳的话语也一并贯穿。
即使明白这些,我的情绪仍旧难以平复;再这样下去的话,我的一切都将无法挽回,我只能抱着被扭曲的心追逐鹤纱的背影。
「我只要在比赛前,花更多时间调整」
「到时候自然就会知道了。」
我拼命想延续对话,听到对方的回应自然只得被迫停下。
「下个月的世界锦标赛,你会出赛吧?」
「啊嗯,是啊。那还用说。」
「那么等那场比赛结束之后,如果你还有什么想说的话,我再听你说吧。」
结果,直到最后她都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请你先回去这是我今天第二次做出这样的要求,现在的我无法和樱野姊妹待在同一辆车内。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其实不要知道比较好。
小时候,祖母说我是酒红色蔷薇,并肯定我格外内向的性格是我的个人特质,而在她过世的前几天曾这样告诉过我。
当时的我对于这句话既没有共鸣也无法理解。
直到此时此刻,直到我输给樱野鹤纱才明白。
她绝对不是坏人,为人也不阴险,然而,我似乎有些明白像她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如此被人讨厌了。
她对于一般大众的价值观视若无睹,也对此毫不在乎,就好像我所建立的所有成就,在她眼中全都一文不值一样。
的确,这实在很让人困扰。
像她这样的存在
偌大的体育馆内只剩我一个人
眼前冰冷的光景简直反映出我的内心。
我挑战远在自己之上的存在,然后惨败。
留下的只有这样的事实,还有
我微微颤抖的双臂<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