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B
究竟为什么?
直到动弹不得地面临死与灭亡的当下,他才想到这答案。
他想延续生命。
俯身横陈在毫无人烟的巷弄中,杰尔曼自嘲地低喃。
这真是蠢人的极致。
明明那么强烈地下定在战斗中随着炙热毁灭的决心。
事到如今已经确定无法实现。
杰尔曼在他流出的血洼中,清楚听见逐渐虚弱的鼓动。被真银刀砍伤的手臂早就失去感觉,不知是否还连在身上,或是已经四分五裂;双脚则在不久前也失去感觉,眼睛与鼻子几乎都没用了。慢慢浸于融化全身的倦怠感中,只听见心脏跳动的微弱声响。
与期望的临终差太远的死相。杰尔曼期盼的是被烈火燃烧殆尽至死。
他不心急;情绪的活动也变迟钝,但这并非理由。不想停止血的脉动比怎么死更重要,他想延续生命。
不过他已经无法延续至下一代,因此希望至少延续其他生命的血,所以才接近次郎,为了延续他他们的血,为了延续他们体内众多的血。毕竟,斗将阿斯拉的血统也在他体内活着。既然这样,帮助他们等于帮助自己。
话说回来
为什么他有如此心境改变呢?
心情的变化是在代替小太郎承受真银之刃时。
他认为他赢了;这下就赢了。因而满足,所以才有心境改变吧?
杰尔曼稍微继续模糊的思考,混合理性与直觉寻思自己的事。
于是导出结论。
难道
他追求下一次吗?因为赢了。满足后,下个是什么?或许是下一次战斗?
所以才想延续生命,延续血脉吗?
重新验证一番,他采取的行动与当时的判断。
于是重新导出结论。
看来差不多是这样。
再度自嘲。牺牲一切追求毫无意义的某种事物,一旦满足后又立刻追寻下一次,跟孩子一样。斗将阿斯拉;跟名字的意象差太多了吧。
不过他也没成熟到能说始祖坏话。
没入血洼,杰尔曼安稳地微笑。
心跳开始断断续续。
无助,不安。
啊杰尔曼心想。
真不希望这声音消失。
看来是没办法了。
不,虽然他知道无计可施。
依然希望某人
让这声音再
再
杰尔曼大人!
BBB
眼前景象令她不敢置信。血沾湿手臂的触感,身体抱起时的轻盈,都令她不敢置信。
横倒巷弄,孤伶伶迈向死亡的主人,让沙由香不敢置信。
杰尔曼大人!求求您!睁开眼!杰尔曼!
沙由香抱起杰尔曼的身体,即使连她也全身是血,但仍然拼命摇晃对方。杰尔曼任其摆布,每当她手臂一动,细颈便跟着摇晃。不可能,杰尔曼怎么可能任她处置。
一息尚存,虽然孱弱得令人愕然,杰尔曼还在继续呼吸。
求求您,求求您,睁开眼睛,杰尔曼大人!请您睁开眼,看看沙由香!
拼命呐喊,却不见杰尔曼有所反应。冷静沙由香对自己说。
大哭大叫也救不了杰尔曼,若不哭若不哭
给他血!
脱下大衣扯开袖扣再卷起衬衫袖口。有没有利器?可是什么也没有。用牙齿咬破吧当沙由香咬下自己手腕时
住手。
冒出一句宛如蚊鸣的声音,沙由香则清晰地听见。
杰尔曼大人!
她慌慌张张地凝视着他。失去血色的苍白美貌,眼皮微微掀起,露出些许赤红眼眸。
杰尔曼大人,请您振作。我立刻献上鲜血,您会马上痊愈!
她哀求地说着,抱住他的头,手腕贴近他的嘴角。可是显然主人甚至无余力张开獠牙。
她怨恨连一把小刀都没准备的自己,但光就目前这样沙由香已经竭尽全力。
沙由香会出来寻找杰尔曼的行踪,是离开潜藏的旅馆之际,听到边边子的电话留言之时开始。听到他受到濒死重伤,便不顾一切地飞奔出来。
电话打来时好像正在水上市集旁边,毕竟特区正处于混乱中,光要抵达那里就费了一番力气。加上到达时只见边边子待过的水塔已经崩塌,四周弹痕累累,唯独发现因热融化的枪身,因而确定应该在这附近,才按线索逐一寻找。听到手机留言后,心都凉了。
即使如此,会抵达离水上市集颇远的这地方,多亏共鸣现象。有些迟疑地凭藉等同不存在的共感,沙由香找到杰尔曼。
随时都会死去的杰尔曼。
可是她会救他。杰尔曼没将自己的血吸干真是主人绝妙的判断。如今在此,只要喝干沙由香的血,杰尔曼一定能复活,一定能。没错,活了八百年的古血身为斗将阿斯拉的绯眼杰尔曼不可能这么简单地死去。
然而
没用的。
杰尔曼却如此说。
主任说着话一面头上冒血。在她正要反驳时,杰尔曼用僅存的力量瞬间送出念话。
自己身体的状态。
冷静分析后的绝望状况。
沙由香失去力气,瘫坐在地。
骗人。
沙由香说。但那是意识的交流,她晓得并非谎言。
可是
骗人
宛如随风摇拽的轻烟,沙由香以无助的声音哭泣。
在这期间,杰尔曼身体的体温逐渐消失。沙由香拥抱着将从世上消失,再也不会复返的温度,希望能加以遏止,却只能无望地贴着他的脸颊。
不知经过多久的时间。
稍微恢复的冷静后,沙由香抬起头。
欠缺感情的脸庞。她将丢在一旁的波士顿包拉过来,从里面拿出一把。
护身用的枪,而且也是自由绝用的枪。
回想起来,一开始就用这枪炸开手腕就好了嘛。现在做也不迟,至少能让濒死的主人喝到临终的血,她也能一起死去。沙由香从来都没想过在杰尔曼死后还要继续活下去。
可是杰尔曼又阻止她。
不晓得是念话还是共鸣,沙由香感觉到了一股虚无的意志。在形成语言不清晰的原始意志,可是沙由香明白其意,抱住杰尔曼的身躯。
紧贴身体,他的鼓动传递而来,而用心倾听鼓动时,听见他的意志。
顿时脸色发青。
不要。
沙哑的声音细语。但杰尔曼的意志不变,并非命令而是请托,对沙由香的心情与请求。
杰尔曼恳求沙由香,沙由香反复回应不要。
可是
杰尔曼的心跳越来越弱,杰尔曼并非强迫她,只是这样下去就无法说话了。没时间了。!
沙由香甩头仰望天空。啊啊她悲痛地叫喊,拿枪弹开机铁,脸埋进他的胸口。轻吻着伤口。
这是白峰沙由香献给杰尔曼克洛克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吻。
杰尔曼睁开眼。赤红眼眸临终的光芒落在沙由香身上。延续下去,他愉快地笑着,然后永远地闭上眼。
某作深山。
草木茂密的丛林,也是原始的森林,湿气厚重,四处弥漫浓密的绿色气息。
在林木深处有名小孩子,身上穿着简陋衣物的七、八岁小孩,一身日曜下的褐色肌肤与乱翘的黑发,嘴里有獠牙,望过来的艳红瞳孔蕴含强烈叛逆气息。
遥望过去的景象。
血统的血中沉睡的光景。
什么嘛,真的是小孩子吗杰尔曼笑了。
唉,他也没立场说别人
而且下一代的内在也颇孩子气。
那个,真的很难做事耶
边边子抓脸对激动地拍摄的采访小姐说。
班开朗地道
别在意,边边子,把我们当作空气继续救援。看,周来了!就等你的指示!
一掌拍上她的背,边边子不禁惨叫。
耶?有这么痛吗?
肩肩膀有伤!
为了不让吸血鬼心存不必要的担忧,便穿外套遮起来。不过被边边子怨恨地瞪着,班一时脸色通红。
好厉害,你真是神奇的女孩啊,边边子!藏起那么严重的重伤?可恶,想不到居然有你这样的女孩,我一直以来看到的总是世界黑暗面看来还没绝望。好了,脱下外套。
咦?等
这样反倒会刺激伤口,而且绷带比较抢镜头。
你真的是名符其实的记者耶!?
脱下外套的边边子是一身高领毛衣,不过镇压小队帮她处理伤口时,大幅割开毛衣从肩头道胸口的部分,当然有捆上绷带不过因为捆绷带所以也没穿内衣。
可是班说得对,她都没注意到,脱外套后,便除去伤口上的压迫感。哎,这样也不赖。
另一方面,捆绷带指挥大众的少女身影,强烈撼动班一伙人的心情,摄影人员的行动更加热情充沛。
之后请他们后期制作时删掉这个镜头;好边边子内心用力起誓,她还不晓得这些画面在现场直播。
那个边边子,方便说话吗?
啊,对不起,周,怎么了?
我这边的引导大致完成,哎,虽然是引导,绝大部分都是用獠牙威胁追赶就是。
周耸耸肩,露齿亮出獠牙。
其实也不完全像他说的做法。被垫在瓦砾下的民众,或卷入火灾来不及逃出来的民众,甚至因交通阻塞动弹不得的民众,摔落运河险些溺水的民众,他们用并非恐惧的视线看向以异常力量对自己伸出援手之人;当然,有极为少数。而这些少数人群也并未道出感谢话语或希望握手言谢。
可是看向救命恩人的眼中确实萌生前所未有的某种情绪。而班等人这些采访小组,目光敏锐地看穿当时人们错过的细微变化,并毫无遗漏地拍摄下来。
总之比想象中顺利,再来就剩开往本土的船只数量。
还是不够?
一点也不够,唉,如果万不得已也是能游过去。
特区是运河城市,拥有众多汽船等小型船舶,可是大多船只均受阻塞,因为如今黄昏桥崩塌,离开特区的方法只有船。
而明白边边子烦恼之处的班开口
边边子,我能送来一些船,是救生船,排的上用场吗?
真的吗?
嗯,另外第一区的渡轮往返船班似乎已经开始,规模颇大。
得到班的情报,边边子高兴地道谢。
其实边边子答应采访拍摄的理由就在此。不晓得他们有什么管道,虽然并非特区居民,班那一伙人偏偏情报迅速,又打点得宜。
更何况才开始采访,便如鱼得水般地充满活力伸出援手,与吸血鬼的交流也如调停员一般坦然,他们曾被包围颤抖的景象就跟假的一样。
吸血鬼的画面也有其他电视台播放,既然这样,事到如今多增加一个镜头也无妨,获得他们的协助更加有益处。边边子如此判断。事实上,也多亏他们,引导众人离开特区进行的非常顺利。
而且还有意想不到的效果,他们打起精神后,边边子忘记绝望的状况,自然扬起笑容。对必须鼓动人群的她来说,这是最感激的部分。
这么一来,只要没有摄影机
播放时要请他们剪接边边子内心再度起响,她还不晓得这些画面正在现场直播。
可是顺利的引导行动也面临扰动。
听到哀嚎声,就在目前所在道路的转角。
摄影机反应敏捷,边边子则横越至摄影机前跑过去。
怎么回事!
回来,边边子,是九龙的血统!
班从发生混乱的十字路口冲回来。听到他的报告,边边子脸色一白:
糟糕。
这一带有着正在脱逃的群众,若是受到九龙的血统攻击会造成惨剧,无论如何都必须遏止。
什么样的对象?持枪吗?
不,似乎是这附近的居民被咬了。
不是赤色獠牙,那么大家合力还有办法。
边边子跑上前,班咋舌尾随在后。接着跟上班那一伙采访小组。既然开始拍摄,就不再顾及生命安全。
边边子转过十字路口,顿时膛目结舌,已经开始抗战了。
九龙的血统数量不到十人,至于阻止他们的以基克洛为首有二十名吸血鬼。但九龙的血统是一转化就有强大力量的血统,基克洛他们被制住。这样下去会被突破,不,被突破前,基克洛他们会先染成九龙一族。
怎么办!?
边边子伫立于道路正中央时,一阵突然卷起的风挑动她的发丝。
探照灯扫过脚下,接着直升机经过上方。从机体探身的队员们开始对底下的九龙的血统开炮。
镇压小队!
边边子高声欢呼。振押?班出声疑问,他隔壁的摄影师则兴奋至极地拍起枪击战。
此时
久等了,班弟兄。
一名男人从背后走近:
一直联络找不到部下啊,但也是不错的登场吧。弟兄?这也是神的指引。
是一名黑人男性。
个子很高,好比凯因,但体格比他敏捷。似乎有某种引人瞩目的特质,走过来的姿态就像一流模特儿。虽然是深夜却戴着墨镜,开朗却感觉性格强悍地笑着。
黑色长袍戴教士领,脖子上还挂着念珠。
是神父的装扮。
而他正是世界最知名的神父。尤其涉及边边子的业界之人士,没有人不晓得他的长相,就连无照营业得也晓得。
编辫子赫然僵直。
部下?你说部下?你果然从一开始就知道特区的秘密!我就觉得从理所当然的重逢后你的态度就很奇怪,一一附和我们谈话的时候,其实正在内心取笑吧!
嘿,弟兄,的确我知道一切,不但如此,这里还是我的家乡。但我并不会嘲笑你这位长年交往的友人,请静下心,一起祈祷平安吧。
神父张开双手靠近大怒的班,抱住他并拍拍的背。接着回头看向依然僵直的边边子。
他张开双手接近她。边边子不禁退缩。神父也发现她受伤,并未抱住她。
相对地
边边子,长大了呢。
咦?
不记得吗?说起来也只是见过一次面,而且你那时还小。
那那个
边边子不知是真是假地看向神父。
没错,是那位神父。香港的解放者,圣战最大的英雄,身为人类救世主之世界最厉害的吸血鬼猎人。香港十字军的永久名誉元帅。
如此世界知名人物怎么会知道自己
我听铃介兄说了章吾的事,没赶上很抱歉。
听到这一句话,边边子纪念来忘却在记忆深处的光景苏醒。
被阵内带到公司办公室开始借宿时;没钱都吃面包时;那时边边子跟阵内争论起红豆面包跟果酱面包哪个比较好吃。就在那时候,出现一名拜访阵内的高达黑人男性,那个人对边边子介绍号称有大人味道,至今从未吃过的面包
咖喱面包。
哈雷路亚,想起来了吗?
神父微微一笑。这一刻,记忆中的脸孔与眼前的脸孔重叠。
对,香港圣战,阵内也有参战,两人曾是战友,以前也听他说过
突然,边边子哭了起来,也未出声,也不颤抖,只是潸然落泪。
自己也惊讶不已的唐突泪珠。知道阵内的死讯后,一滴未流的眼泪,知道此时却宛如溃堤轻拽而出。
与阵内的面包论战。
那个论战持续很久,从在他身边打杂工作开始,甚至拿到正式薪水起,边边子就是红豆面包派,阵内则是果酱面包派。彼此每当看到中意的面包时,就会互相买给对方吃,说要让对方说不出话,阵内也跟孩子一样
又一次感冒了,因为在雨中勉强工作。阵内照顾生病的她,为了没有食欲的边边子,总是固执吃果酱面包的他买回特质红豆面包,说是名店招牌,其实她曾说过非常喜欢这家店的面包。
很好吃。
虽然那么好吃。
却再也吃不到那种红豆面包。那个味道,那些对话,那种气氛,那张笑脸都没了。
阵内死了,
眼泪流个不停,接二连三地落下。班手足无措地闭上嘴,神父眼神严肃而稳重地点头:
没赶上,对不起。
他又重复一遍。
神父!
上方直升机冒出叫声。眼泪汪汪地往上看;是铃介,为了不被螺旋桨声抵消声音,从直升机探头大喊:
大家后退!后面来了一批新敌人!
正如他所说,只见道路那头大批咆哮声传到边边子身旁,上方滞空盘旋的直升机开始往咆哮声方向移动。可是直升机只有一架,铃介判断那些是打不中的敌人,才呼唤神父撤退。
凝视前方的神父脸庞严肃凌厉地绷紧。
这时听见后方冒出惨叫。
咦?
来自刚才转过来的路口。从另一方出现九龙的血统,除了前方来袭的集团,还有侧边包围的吸血鬼。
直升机赶紧回转,可是无法立即转过来。神父移动至边边子前方,他手上握着不知何时拔出且从未看过的大型。
九龙的血统的视线看向神父与边边子。
他们一起攻过来,神父正要开枪
哎呀。
神父玩闹般地放下枪口。
哒大地振动。
一名红衣吸血鬼手持银色的刀,落在来袭的九龙的血统与边边子他们之间。
次郎!
次郎银刀一闪,以后背面对边边子的声音。
尾根崎恢复意识时,是在高速艇出海之后。尾根崎咽下正要说出的指令立刻回去。
现在搭船的是张选拔的人员,若下令船回头,就会让他们再度暴露于危险之中,更重要的是,同船部下的表情也让他们再度暴露于危险之中,更重要的是,同船部下的表情也让尾根崎犹豫是否下令。
他们是人类,能如此逃出去不应该不高兴。
但他们所有人却留下至今共同打拼支撑特区的同事。
他们的工作是不能让世人所知的工作,无论业绩如何,都不会得到他人认同,或者被穷追猛打至何种困境,也无法得到他人伸手救助。
子啊如此职场,唯一能信赖的是一样在社会幕后工作的同事,正因为不得不断绝与周遭的交流,共同工作者之间才会缔结更深厚的友谊。而深厚的情谊赋予他们更高难度的工作与高超技术。他们被挑选,得以逃脱,正是因为同伴的存在。他们非常清楚这一点。
留下朋友的辛酸,尾根崎也与他们一样,即使如此只能遵照张得指示,背着同伴离去。
不能说要回去。
而报告来到,告知消息的是担当护卫的贾妮特。
袭击?!
是来自本部的联络。受九龙的血统袭击的报告与对平安逃脱的同事的喝彩是最后的消息,接着来自本部的联络完全断绝,如今已沉默。
张似乎留到最后一刻。
高速艇来到东京湾,并非前往横滨而是东京。
尾根崎摇摇晃晃地走出甲板,移动至船尾,凝视逐渐变小远离的特区形影
等着。
尾根崎低语:
阵内,张,等着请看到最后一刻。
从此以后,他们俩哪里都不会去,应该会一直在特区沉睡,并等着尾根崎。
他回到船内,开始指示工作人员。
这就是最后了
在他任职总经理的海洋银行办公室中,凯因放下电话话筒。
集he圣的部署与自己的部下的凯因,获得他们协助,完成让许可范围内的协约血族逃出特区的安排。
虽说如此,逃亡后并无任何保障,世界上唯一人与吸血鬼共存的城市如今正逐渐烧毁。
之后的事啊。
凯因的脸闪过苦闷的情绪。
再度收复特区。他的决心不变,但方法尚未找到。总之先脱离,与逃出去的人取得联系可是之后呢?
就像今晚尝过无数次的情况,凯因再度尝到自己的无力。
他想要力量,想要再度收复因为力量不足而保护不周的特区的力量。
桌上电话就在此时响起。
凯因皱起脸。部下已经全都离开银行,只见并非内线,而是外线电话。
在他拿起话筒询问对方姓名前
好久不见,凯因。
凯因张大双眼,这是圣战终结后,他报告将移居特区以来首次听到这声音。
长老!
是继承魔女摩根血统之渥洛克家族,统领渥洛克家族的是始祖摩根直系的三姐妹。
电话来自其中一人。
我们也确定九龙王复活了。
电话中的声音淡然说道。
并未询问她们如何确认,她就是已经确认。凯因也才在几分钟前回办公室,就接到这通电话,长老毫无疑问地认定他会在此接电话,仿佛观见所有状况。
我也知道龙王倒下了。可以想象发生了什么事。够了吧?请回伦敦一趟。
长老自顾自说着。
圣战后,凯因留在特区与圣的推荐有很大关系。她们也对东之龙王有相当的顾虑。可是圣如今受感染,没有人支持凯因留下来,再说特区被夺走,虽说凯因与一族关系淡薄,以他如此程度的古血,却不能无视其存在。在某种意义上,长老想当然要他回去。
到此为止吗?
与本家断绝关系,离开血族,凯因觉悟坚定。早从好几年前起,他的栖身之地就不再是伦敦的常春藤宅邸,而是特区。
无所谓好坏,对方是对血族情感淡薄的长老,他在自己的意愿下离开渥洛克家族,只要没发生特别的事件,就不会特地追过来。凯因如此理解。
可是部下必须回去。令人难受且沉痛,他无疑是让他们继续战斗,但全是如凯因手足打拼至今的有能之士,不管是否离开特区图谋举戈再战,没有他们,路程会更加险峻。
他的力量逐渐被削弱,凯因苦闷地有所感时
力量?
一道光蕴含于凯因眼底。
凯因?
长老在耳际低语,凯因迅速思考一番。
力量。长老有力量,其中一种是漫长岁月蕴含的魔力,另一种是技术,魔法的技巧。
技巧可以学习而来。
只是需要花时间。短期内获得强大力量的方法几乎不存在,可是并非完全不可能。有什么本家有什么传承的魔术正好符合此条件呢?鲁莽也无妨,就算承担重大风险
有。
凯因响起一种魔术。
绝大的风险与诅咒他经历长年的实际体会,深切得知有种魔术是借由受到顽强的诅咒而得以飞跃性地增强力量,是渥洛克家族传承的禁忌之术。
长老,我有个请求。
电话另一头的声音噤口。
长老不吭一声,等待他继续说下去。凯因调整呼吸,慎重地说出口:
请教我魔术魔女摩根血统传承的魔术。
咦?
边边子听到次郎的话,惊讶地看向他。
次郎默默点头。
黄昏桥如今仍持续冒黑烟,不仅那里,从特区全域升起好几束黑烟弥漫星空,照亮黑夜的火舌,大举出海的人群,城市郑子昂崩解,并吞噬无数声明与众多梦想。
我要去。
次郎反复道。
风从两人间吹过。
镇压小队直升机中不只有铃介,还有被吩咐要他一起行动的云雀也同行。为边边子的平安关心,也感同身受地担心边边子的伤势。
即使特区变成这副德行,这名晚辈也不会变,离开特区也一定不会改变。
铃介也是,阵内死后宛如脱销利刃的感觉消失,将阵内托付的信交给神父后,眼神稍微沉稳下来。
令人吃惊的还是他与神父也是旧识,不仅这样,似乎也认识班。
那影片是你拍的吧。
他一脸无法形容的表情,不知为何对边边子投以同情的视线。边边子一愣。她还不晓得那些画面甚至有人说那是改变世界的画面已经现场直播了。
无论如何,以神父为首,铃介与云雀也来到此处,引导人群的危机逐渐远离,边边子应该无需继续穴手。
但仍留下问题。
基克洛,周,以及韩;这些连载特区都被赶到角落生活立场孱弱的群众。
边边子能以调停者身份与他们一起离开特区,但却无法给予他们之后的居住场所。
别在意,这种事一开始就知道了。
基克洛对边边子笑着说:
没人会逼边边子提供住处。
可是让你们帮这些忙
当然是明白状况才提供协助的,唉,当然还是有气愤从今以后怎么办的笨蛋
周哼声耸肩,韩苦笑地点头:
很遗憾聚集的都是能力差劲的家伙,边边子应该最清楚,请当做没看到吧。
基克洛、周、韩仨人都对边边子的问题不作回答,只对边边子扬起亲切的微笑。
怎么可能有去处,所以才会辛辛苦苦来到特区。
边边子咬唇,但怎么想也没办法,这并非她能力可及的问题,今后,她没办法帮所有人前往的地方找到隐居之处,没办法调停他们与附近人类的纷争,没办法守护他们的生活。
没什么大不了。我们来特区前,就一直避开人类目光躲起来生活,只是恢复原状。
对呀。在特区很快乐呢,还能遇到边边子,虽然就此道别谢谢你
周说着便沁起眼泪。道再见后,脸抵在边边子胸前,边边子也抱住周的娇小身躯。
身后的采访小组拿起摄影机对着边边子,但班无言地摇头后,便立即放下摄影机。
总有一天还会在某处相遇就好了。
韩说道。
这一瞬间,边边子对他开口
一定会相逢。
她回应道:
我保证,总有一天,我一定会为大家找到让大家平凡度日的地方。准备好每天都能过着理所当然的生活的地方。然后,会叫大家都去那里,总有一天,一定会。
这是边边子的誓言。
当她的誓言实现时,到时阵内应该会赞美她做得很好吧?
这样好吗?学姐?
嗯,之后大家要靠他们自己。
云雀以充满深厚情感的视线看向与三人道别后返回的边边子:
学姐,我
嗯?什么?
我最喜欢学姐了。
边边子微微睁大眼,接着笑着回应谢谢。
暂时驱逐九龙的血统后,镇压小队着陆在非常接近海湾的小空地,神父、铃介、云雀、加上班等采访人员及镇压小队的一支部队聚集在一起,接下来他们也将离开特区。
先在横滨与巴得力克会合,我们将前往新加坡。边边子,希望你也一起来。
神父说明今后动向。
新加坡?难道加入十字军?
没错,手续已经办妥。
神父点头道,云雀接着说:
早纪前辈与史旺前辈也已经去那里了。
咦?那两人!
尾根崎会长应该也会去,会长率领的公司成员也是,幸好那里也有熟人,直接会面后总会有办法。
铃介眨了眨眼。新加坡。边边子冒出感觉不实在的声音。
还有,这交给你。
神父递给的边边子的是真银刀。回小屋前,为了避免刺激吸血鬼而托给镇压小队。
给我?可是为什么?给神父比较好吧?
这时神的启示。
神父很正经。边边子半信半疑地看向他,表情也不变,铃介板起脸低喃:又来了。
边边子无可奈何地收下真银刀,沉沉的重量拿在手中。
对期望与吸血鬼共存的边边子来说是不必要的剑,但必须拔剑的时刻或许会来临。对边边子来说,这种量是等候于未来之不祥的象征。
已经搭上直升机的队员开口
队长。
他催促着神父。第一次听到他们如此称呼巴得力克之外的人,话说回来,巴得力克是dai理队长,成立镇压小队至今仍担任队长职务的是这名神父。
直升机的螺旋翼开始转动,轰隆声回荡四周。
神父点头朝队员致意,接着朝班抬抬下巴。
这圣职人员太没品了!
弟兄,神是宽大的,上来!
班与采访小组在他的催促下搭进直升机,神父则踩在踏板上,又看了周遭一圈,对着特区街道划十字道一声阿门,跟着进入直升机。
铃介也迅速搭机,对云雀伸出手。
可是云雀却未握住那只手,而看着边边子:
学姐,次郎呢?为什么不回来呢?
云雀按捺不住地询问边边子,伸出手的铃介表情毫不动摇地望向边边子。
边边子并未告诉云雀小太郎被卡莎他们抓走的事,可是云雀也听见小太郎要他们离开特区的声音,冥冥中察觉他不在此的理由,因此并未特意询问。
可是次郎刚才出现在边边子身旁,还赶跑九龙的血统,之后却消失无踪。不知为何只在边边子身旁留下一顶帽子。
为了不让他的帽子在引导人群时弄丢,便摆在直升机的座位上。主人不在而孤伶伶地放在座位上。
听到云雀的疑问,边边子的视线偏离她。
转身,向后回头。
直升机着陆的空地上,有个突出海湾的小岬角,有张不知谁放的长椅,还有小小的展望台。曾经在天气晴朗的夜晚,与次郎和小太郎一起共享月夜下的野餐。
带着三明治、红茶、与葡萄酒。当时小太郎的躁动可说是前所未见,次郎温柔守候小太郎的眼神也是。
边边子脸上太多难以言喻的寂寥与爱意。
而后她的视线回到晚辈身上
次郎不会来,他已经走了。
边边子以不输给螺旋翼的声音大声道。
走去哪?云雀没问。水气盈眶却忍泪点头,然后握住铃介的手搭上直升机。
边边子踏上直升机的踏板,另一只脚也离开地面,离开特区的土地。瞬间停止动作。
失去的与留下的重要事物揪紧边边子的胸口,空虚的疼痛,边边子接受这痛苦,拥抱这痛苦,搭进直升机。
确认所有人都搭乘后
出发。
神父下令。直升机飘升起飞,缓缓开始上升。
边边子探出身,眼底特区的大地逐渐后退,岬角变小,远方看见边边子的小屋,看见小屋附近的樱树,散步经过的废墟,接着能一眼望遍第二区,然后变得能一眼望遍特区全局。
边边子的城市。
呜
突如其然。
边边子内心涌出愤怒,强大直接的愤怒,宛如旺盛燃烧之太阳的愤怒,迸出闪闪光辉照亮黑暗的强烈愤怒。
大~混~帐啊啊啊~!
边边子大叫。
同行者赫然转头看他,接着神父低下头,铃介咬牙切齿,云雀表情扭曲,班以宛如看到抢眼画面的目光凝视吼叫的边边子。
直升机远离特区。
在二十七分钟后,萨札的结界便封印特区。
BBB
走?走去哪?
面对愕然反问的边边子,次郎一直摆出好像持续暴露于风雪中的褪色表情。
我也不清楚详情,似乎是叫昆仑的古都,在内陆深处是离这里很远的地方。
他寂寞地微笑
是圣的故乡。
边边子屏息。
两人站在小小岬角上,带着海洋气味的风徐徐吹来。不远处,两人的同伴持续引导着群众,他们的鼓噪也乘风而来。
真祖混沌似乎在召唤我,来迎接我了。
真祖不是始祖?也是圣血统的始祖?
对,据说是世上最伟大的吸血鬼,我也不晓得居然还活在世上。
那种大人物为什么找次郎?难道跟圣
不,对方并未告诉我详情似乎就是找我本人,召唤身为贤者护卫者的我。
来迎接次郎的是叫做西之虎仙的吸血鬼。没听过的名字,似乎在吸血鬼中很有名,据说是圣的哥哥。想拜托他打个照面,次郎却摇头说:
据说他被禁止在人前出现,但就算并非如此,像他那种大吸血鬼,大多不喜欢在人前现身。
圣是例外,正因如此,才会名声远播全世界。
可是为什么要去?就算被召唤,也没义务去吧?
边边子不解:
虽说是始祖也是其他的血统吧,还是说去的话或许能得到帮助?能一起对付卡莎?
不,不可能。香港那时,志愿赴战场的只有圣,他们自好几千年前就隐遁山林,鲜少踏入俗世。
既然这样
然而如真祖这般的吸血鬼呼唤我,也关连到贤者夏娃的血统,所以要去。
再说次郎苦笑,轻轻摊开双臂。
看得出来吧?
看得出来。
现在次郎并非处于正常的状态,只不过是摆出安稳的表情站着,眩雾便不断喷发,不仅如此,从衣服破洞或袖口露出的皮肤以及次郎的脸庞上,血管如蛇鼓动着。手脚动作也显然怪异,就像操作不认识的人的手脚,非常僵硬。
次郎赶过来时,她立刻联想到,次郎的状态跟在办公室惊鸿一瞥时一样,程度有异,不过至今仍持续失控。
这状态接下来会更加严重,应该会一直持续到带回小太郎为止。
次郎收回伸出的手。态度平静,反倒令人心痛;直到变成这样,次郎还要战斗。
真祖能治好?
应该能封印吧。是否会帮我还不晓得,但总比维持现状好。
身体会爆掉吗?
不会在你身边爆掉,因为太危险了。
次郎说笑道,这笑容太惹人爱,而话语太令人悲伤,边边子胸口一紧,她呜咽起来:
小小太郎怎么办?
一定会带回他。
怎么带?
如果获得允许,我想借用真祖的智慧。若不获准,就靠自己的力量。还不知道用什么办法,但绝对会带他回来。
次郎坚定保证。语气不变,依然平静,却反倒显露他的决心。
知道阵内死讯后,次郎将边边子托给凯因,抱持自我毁灭的觉悟前去抢回小太郎,可是他回来了。决心放弃,明白这样下去救不了小太郎,断绝救他的念头。想到那时候次郎的心情,边边子便无法正视他的脸。
多么难过啊。
****这些辛酸,次郎才得以站在这里。
我也
咦?
我也会帮你,救小太郎时,绝对不要忘了我。
边边子眼睛含泪逼近次郎,次郎嘴唇一弯,开心地应道
好。
他答应。
然后,边边子。他语调突然一转:
请在此解除担任你护卫(Closer)的职务。
咦?
边边子内心一跳,回想起晚餐时彼此的对话。
没有你会很伤脑筋,希望你在身边;虽然分别会更难受,但这也是乐趣所在。
想不到,分别来临得如此之快。
不。
不对,这并非分别,她绝对不要这样分开。
次郎闭上眼低头
抱歉不能遵守约定,我
不行。
咦?
我不要开除你,只给你休假。
边边子愤慨地说,次郎为之一愣,终究扬起苦笑慎重地点头:
我知道了,感谢您对不尽职之护卫的宽容处置。
真的很不尽职,可是我原谅你。总有一天还要再来保护我。
一定。
次郎保证。
然后他挺直背脊,尽全力抑制奔放的血流
边边子,后会有期。
边边子迎面接受次郎的道别。
凝视他的眼睛。这段期间,次郎血管仍诡异地脉动,偶尔从破裂的血管渗血,全身散发眩雾与血腥味,黑色长发布满战场尘埃,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边边子用尽全力将这样的次郎烙印在眼底,为了不将他忘记,无时无刻不会忘记他。
然后
边边子的脚自然往前一踏,被吸引至次郎身边。
次郎不动,两人距离缩短。
可是边边子却停下脚步。
啊~对不起
铃介非常抱歉地出声呼唤,对于看准时机不落人后的他实在难得:
这个,我想交给小次。
铃介拿的是次郎的红帽子。次郎瞪大眼;在穿梭特区的激战中不知不觉遗失的帽子。
在哪找到的?
第一区,小边边帮助的一名吸血鬼捡到的,说是偶然发现就捡过来。
似乎掉在半毁的大楼附近。那一带玻璃与水泥的碎屑散布,竟能完整无缺地掉在原地,不像主人满身疮痍,似乎不染一丝尘埃。
次郎莞尔地瞧着帽子,对了。地低喃:
可以请边边子带在身边吗?
咦?
我总有一天会回来拿,麻烦请你保管到那时候。
说完,次郎的视线回到边边子身上。
脸上洋溢温柔的微笑。边边子觉得,这时最适合他的表情,平凡不做作的微笑。
嗯,我知道了。
边边子承诺。接着突然转向铃介
喂,铃介,可以请你戴一下这顶帽子吗?
铃介呆住。
耶?我?
边边子注视铃介的眼睛
拜托。
这回铃介立刻明白,他戏谑垂下眼角,露出符合他性格的笑容,接着将次郎的帽子戴上头,双手捏着宽阔的帽缘,往下一扯遮住脸的上半部。
风在岬角舞动。
图0427
边边子猛然往前踏出停顿的脚步。
扑进次郎胸口,伸手勾住他的头一鼓作气伸直背脊。
西历二〇〇八年,秋末。
月下的历史再度迎向战乱时代。<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