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三的早晨,嘴中有股有如当初嗑药时留下的苦味,这一天就在这样令人不快的感觉中开始了。由于直到半夜三点都睡不着,起床时已经九点半;姊姊早就去上班了。
走下楼到客厅打开电视,新闻当然没有报导目前为公司副社长的前黑道人士提领大批现金落跑的消息。一切都从黑暗中开始,在黑暗中结束。说真的,发生在这世界上的这种悲剧,应该比成为镁光灯焦点的事件要来得多吧?
我呆呆地看着已经开始重播连续剧的电视画面大约十五分钟后,接着换上了衣服走出门。
昨天明老板说的话还留在耳边「不要穴手。」第四代也对我说过一模一样的话,但我还是无法只是待在家里而不做任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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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丸拉面店」前是被一群高度不高的建筑物所包围形成的死巷,那里安静到有时令人感到毛骨悚然。我将脚踏车停在大马路旁,并巡视拉面店前是否还有黑道小弟逗留,但却连一只小猫的影子都没看到。这天周围大楼的窗户和阳台似乎也看不见人影,或许只是我想太多了平常大概就是这样了吧?没有人在外头晒被单或毯子,更不见放在外头晒太阳的盆栽。
有的只是拉面店前的柏油路及拉门上的黄色痕迹。以为发生了什么事而前去观看,才发现只是被泼了油漆。真是恶质的骚扰方式。
「明老板,外头」
当我拉开拉门准备走进店里,人在柜台另一侧的玫欧和明老板同时抬起头来看着我,令我不禁有些惊讶。明老板将无袖背心脱去,上半身只剩下缠绕胸部的白色绷带。她从右肩到侧腹以及手臂上都流满了鲜血,玫欧则正在帮她清洗。
「你怎么了!?」
「去采购回来时被偷袭了!」明老板皱着眉头回答。「我也太迟钝了。要是以前的我,撂倒两、三个小卒仔根本不算什么。」
我除了感到血液凉了一半外,同时也觉得怒火中烧。强烈的晕眩让我觉得似乎连天地都快要被翻了过来。
「没事的,只是被推倒擦破皮而已。他们也马上就落跑了,不算什么大伤。」
「一点都不是小伤!」
玫欧以哭泣的声音回应。从清洗完伤口到缠上绷带的过程中,玫欧一直在哭。
「吵死了!又不是你受伤,到底在哭什么嘛!」
「可是,都是因为玫欧才会」
「并不是你的错。你听好,不管怎样想都是那些家伙的错。让你觉得都是你害的,这就是他们的目的。所以绝对不要这么想!」
我心想,这个人为什么能如此坚强?但我却、我却
明老板听到厨房后门被打开的声音而回头望去。
身穿睡衣的少女站在门前,大大的眼睛瞪着明老板身上尚未包扎好、看起来很痛的伤口,原本白皙的皮肤显得更苍白了。
「茧居族?你来这里做什么?」
明老板勉强挤出声音,爱丽丝则没有回答。她的上半身忽然有些倾斜,我见状立刻绕过了柜台边跑进厨房,帮忙将快要倒下的爱丽丝给扶住。
「鸣海抱歉。」
爱丽丝一边紧抓着我一边不停颤抖,并说:
「我从监视器中看到老板浑身是血地回来,所以来亲眼确认由于我的愚昧及驽钝而无谓流下的鲜血,也为了更深刻体会自己的无能」
「我可不是给人观赏用的,你就乖乖待在房里就好了,笨蛋。」
明老板说完之后大叹一口气并坐到圆椅上。在坐下去的瞬间,我看见她因疼痛而皱起眉头。
「这不是侦探小姐的错。」
玫欧一边拭泪一边摇头。
「玫欧,没关系的,这家伙是无药可救的笨蛋,所以刚才说的理论对她而言都没有用。她自以为全世界的不幸都是因为她无法解决而造成的。」
明老板半开玩笑地说。但我也了解,那对爱丽丝而言并非是玩笑而是真理。世界上所有的悲伤,都是因为自己的无能这是迫使爱丽丝扮演侦探角色的偏激信仰。支撑着爱丽丝身体的双手,不自觉地用力了起来。
「我已经查过哈啰企业的通联纪录。终于明白了。」
爱丽丝脱口而出的尽是如此空虚的话语。
「明白什么?」明老板面无表情地反问道。
「那笔现金的来源、哈啰企业所做过的事、田原帮和岸和田会为什么要干涉等等。唯一无法理解的事,就是草壁昌也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倒吸了一口气。
「当一切都为时已晚时,神秘的面纱才会被揭开。独自坐在空无一人的剧院中,侦探所扮演的角色就是如此。即使如此,我还是不得不说出口愿意听我说吗?」
「随便你。」
「鸣海,请给我一张椅子。这话说起来有点复杂。」
身材娇小的爱丽丝抱着膝盖坐在圆椅上,开始述说如同她之前预告的复杂故事。
「哈啰企业就像是一个大型过滤器,所以会有许多将水给弄脏的家伙接近他们。」
我将双手撑在流理台上歪着脑袋。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
「听过什么叫做『洗钱』吗?」
「只有听说过。」明老板回答,玫欧的表情则是一副完全听不懂的样子。我其实也不是很懂,但唯一能了解的是,这大概比私吞现金更为严重。
「简单地说,就是将不法所得清洗干净,使它能被合法使用。」
「到这里还是不大懂,钱哪有分什么脏或干净的?」
这也是我最不能理解的部分。爱丽丝「嗯」了一声看着天花板,接着继续说明:
「那我就从头说起好了。有一种简单的方式,可以让任何人都轻易地逃漏税。你知道怎么做吗,老板?」
「我怎么会知道?你觉得我的店看来像是需要逃漏税的名店吗?」
「说得也是。但还是请你记得,真的非常简单就是不申报赚到的钱,并且『绝对不去使用它们』。就是这样而已。」
由于爱丽丝只说到这便停止说明,我思考了一会儿后提出了疑问:
「可是,这样一来不就失去赚钱的意义了?」
「说得没错,但逃漏税的基本就是在这一点上如何装作没有赚到钱,然后如何装作没有钱可花。」
「那么,洗钱就等于是逃漏税吗?」
「并不是,只是洗钱可以将逃漏税所得的金钱加以洗净,也可以漂白其他无法对外公开的金钱,例如不法所得或贩卖毒品的收入等等;基本概念和逃漏税很像。为了能理解洗钱的必要性,必须先了解到两个前提第一点就是『金钱若不使用就没有意义』,至于第二点,由于我国的国税局非常优秀,故『只要有人为了某种目地而使用金钱,他们马上就会嗅到』。」
「他们真的这么优秀?」
「当然优秀。将一笔钱使用在有意义的事物上例如像买房子、买车子、买股票、投资建设这些行为一定得在阳光照射得到的经济社会上执行。只要有高额的现金流动,国税局就会立刻得知,接着就会开始调查到底是如何取得如此庞大的资金。」
照爱丽丝的说法,这些人感觉倒很像特异功能人士。
「回溯金钱的流向,只要查到没申报过的所得即视为逃漏税,然后追讨补税;若查到的是不干净的所得,则会被捕入狱。所以就得想尽办法不让他们知道钱是如何赚到的。」
「那该怎么做呢?」
「例如以薪资名义发放给多数拥有外国国籍的员工,并经由国外回收。」
我倒吸了一口气。
我想明老板大概也做了一样的表情吧。
「是哈啰企业吗?」
「没错,所以才会直接发现金给员工吧。『哈啰皇宫』的房客大多是来自东南亚出外打工的女性劳工。如此一来,公司就多了一个洗钱的管道。对于女性劳工而言,透过黑道和公司的安排也比较容易待在日本,算是一举两得。」
我偷瞄了玫欧一眼,她已经整个人放空,脸色铁青。
「岸和田会在哈啰企业成立时大概有给予资助,使用的当然是无法见光的黑钱。所以表面上看来并无宾主关系,只不过哈啰企业透过田原帮接受洗钱的工作。我调查过所谓定期打来的电话通联纪录,绝对是岸和田会所打的没错。」
爱丽丝的说明到这里止住,并大叹了一口气。
感觉上这件事已经不像是我们几个能够穴手的事了。
「你有证据吗?」明老板冷静地问。
「没有。」爱丽丝面无表情地回答。「如果有证据,政府当局早就采取行动了。这一切都只是推测。哈啰企业将事情隐瞒得很好,至于洗钱的唯一缺点就是因为过于谨慎,导致效率不是很好。我看过依林提供的存折,也简单地算过汇款金额;不论再怎么大略估算,还是无法轻易地漂白上亿单位的金额。由于并没有特别张扬,事迹也没有败露;但也因为洗钱效率不彰,所以迟迟无法处理从岸和田会转来的帐款。在这样的情况下,你们认为先前早已为公司积欠的大笔债务而困扰的美河社长做了什么事呢?」
宏哥先前所提供的资讯和爱丽丝的说明在我脑中啪地一声连结起来。
「他私吞了现金!?」
「没错,私吞现金的并非草壁昌也而是社长本身因为大约还剩下二亿圆的现金迟迟无法处理而储存在保险箱内。我不晓得他是如何蒙骗草壁的,总之,美河将其中一亿圆拿来偿还了公司的债务,剩下的两亿圆就是那袋钱。」
草壁昌也知道自己遭人陷害,所以才要逃亡。但是他为什么不证明自己的清白呢?不,应该也没办法。和田原帮亲近的是美河,加上草壁昌也过去曾有脱离关西黑道帮派逃亡国外的纪录。只要田原帮和美河套好招说这都是草壁一人所为,那么岸和田会相信他们的机率也很高。毕竟黑道和警察是不一样的。
「问题是现在才知道这些计谋也于事无补,一切都太迟了。现在唯一能确定的是草壁昌也已经被田原帮给逮到了,再来就是他早晚会被杀害。」
玫欧站了起来,嘴唇在微微地颤抖。明老板也跟着站了起来,静静地将双手放在玫欧肩上。我哑口无言地望着爱丽丝。早晚会被杀害?
「这是必然的。你想想看,既然说他私吞其实是骗人的,一旦草壁昌出来作证,所有事情都将被揭穿。田原帮和美河为了隐匿事实,唯有将草壁昌也灭口。」
我想起了太阳眼镜男所说的话,突然不寒而陈。
『能活着再见到面该有多好啊!』
对方是黑道。只要在黑暗当中,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然后我所追求的事实将会被埋没在黑暗之中。」
爱丽丝从椅子上跳了下来。
她的眼神已不像是接受委托的侦探,反而像是个害怕被世界所遗忘、失去灵魂的人偶。
「怎么可以让这种事发生!」
我追着爱丽丝的背影走出厨房后门,对着身穿小熊睡衣、正打算爬上紧急逃生梯的背影大喊。黑发舞动着,冷漠的眼神射向了我:
「什么事?只是爬个楼梯而已,不需要人跟随。」
「不,不是这个意思」
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要把她给叫住呢?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说的是什么。
「建议你改改你那不经大脑就想采取行动的个性。你就回家去尽高中生的本分,乖乖地写春假作业吧!」
连爱丽丝都这样对我说,令我感到无比的绝望。
「你是想问我是否有可以帮忙的事吧?」
被看透心里所想的事,我只能咬着嘴唇默默点头。
「一件都没有我若是这么说,你大概又会开始自怜自艾、陷入自我厌恶的泥沼里,最后又丑态百出了吧?」
「真是抱歉喔!」
「鸣海,我跟你说,事实上我们都是很无力的。侦探充其量也只能将死去的语言收集起来、重新排列后再寻找其他意义。请问除了用头脑思考以外,我们还有其他的工作吗?」
「但是我连该想些什么都搞不清楚。」
我抱着被取笑的决心,透露了自己软弱的一面。但此时的爱丽丝却依靠在紧急逃生梯的扶手上,以善解人意的善良眼神看着我。为什么这家伙老是爱趁人不备时来捉弄我,让我的心感到更加苦闷?
「你认为草壁昌也为什么要让玫欧藏起那两亿圆呢?」
爱丽丝柔和的声音传来,我一时之间无法理解她所说的问题意涵。
「你问我为什么」我拚命回想着爱丽丝刚才所提的问题并寻找答案。「因为他发现遭人陷害了,然后就是为了不被误认为是他私吞的」
咦?
看着以拳头压住下嘴唇不再回答的我,爱丽丝点了点头:
「没错,很奇怪对吧?因为他所做的事并未成为否认他私吞现金的证明,反而像在强调他私吞现金这件事。若只是为了自保,他大可拿着两亿圆远走高飞,即使是想要洗刷冤屈,他也可以带着两亿圆走进岸和田会或报警就好。他其实是有许多选择的。在这当中,唯一令人不解的选项就是叫玫欧将两亿圆藏起来,并且自己也躲藏起来。」
确实是令人不解。
这样做到底有什么好处?让女儿身处于危险当中,结果自己也被逮到。应该有其他更好的方法才对。
「首先「他没有留下和玫欧联系的方式。就如同你所说的,就像是将两亿圆连同玫欧一起丢弃。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不懂。在这个所有疑点都已经明朗的案件中,唯有草壁昌也这号人物是连我也无法理解的。这是唯一的谜团。」
我也搞不懂。就连爱丽丝都无法解释的东西,我怎么可能会懂?
「不过,我猜想这和事件的本质应该是没有关系的。」
爱丽丝将脸转向一旁,寂寞地说道:
「就和那时候一样,这只是我想要满足自我。只要有未解的黑暗,我就无法不去填满它,真是悲哀的宿命啊。」
接着对我露出的微笑,就像在某一天所看到的星空一样。
「然后被我给挖掘出的不必要事实草壁昌也的真正用意可能会深深地伤害到玫欧,就如同那时候一样」
她一再提到的那时候,我实在不懂是指哪时候?若她所指的是一同在屋顶上迎接晨曦时的事情,我很想对她说没那回事。
「没关系的。」我忽然按捺不住情绪脱口而出这句话。爱丽丝将四处游移的视线集中到我的脸上。
「没关系的。玫欧她很坚强比我坚强多了。她一直都相信着爸爸,不管别人对她说些什么,都不会有所影响的。」
爱丽丝抓着紧急逃生梯的扶手,安静地注视我的脸好一会儿。我差点呼吸不过来,难道我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吗?
接下来,从桃红色的樱桃小嘴中叹出了一口气:
「玫欧有可能已经直觉到答案了。」
答案?
「也就是草壁昌也到底想要做什么。理论得花上一百年才能到达筑成桥头堡垒的地步,而信仰之翼却能在一夜之间飞至。但我是尼特族侦探,是死者的代言人。对于无法以言语表达的情感并无兴趣所以说玫欧,你自己的事实就放在你自己的心中吧。」
我惊讶地转过头去。厨房后门被打开约数公分的宽度,细缝中藏着咖啡欧蕾色的皮肤。大而圆润的双眼看似吃惊地不停眨动。
再度听到上楼的脚步声而回过头去,爱丽丝的身影已从转角中消失。
我大大叹了一口气后坐在紧急逃生梯的第二个阶梯上。
玫欧缓缓地打开厨房后门走了出来。感受到她极为惊恐的眼神,我再次对自己的愚蠢程度感到无比的气愤。
从昨天起就尽说些让玫欧感到不安的事情,我到底在做什么啊?果真是个大笨蛋吧?
明明最痛苦的应该是玫欧。
担心爸爸的安危,自己也被人通缉,却又不能回家去,心里一定非常非常不安,我却在这时候还
啊啊,原来如此。我终于弄懂了,昨天爱丽丝所说的话
『没有人在乎你是否真的有下定决心。』
『觉悟这东西把它当作鸡饲料就好。我们应该做的是什么?』
我有没有下定决心根本只是我自己的问题,和玫欧没有关系。但我却满脑子只想着自己,而且还对玫欧说了差劲的话。什么侦探助手嘛!不过就是个缺乏深思熟虑的小鬼罢了。
「爸爸他,应该还不会有事?应该没事吧?」
玫欧的声音听起来已经快要说不出话来了。
我默默地站了起来,抓着玫欧的肩膀将她推回厨房里。
「没问题,一定没事的。」
终于说出了安慰的话。然而昨天以前的我就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
接着再补上一句空虚的约定。
「一定会救出你爸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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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老板告知我近期内最好不要靠近店里,于是我被赶出了「花丸拉面店」。虽说单单留下她们两人实在让我很不放心,但明老板却说:
「你给我听清楚,万一真发生了什么事,保护玫欧一人倒还可以,若是连你都得照顾那还得了?所以你给我滚回家。」
真是毫不拖泥带水的逐客令。
连一公厘的反驳余地都没有,我只能离开「花丸拉面店」。一走上大马路,我立刻打了电话给阿哲学长。
『爱丽丝刚才打给我,我正要前往「花丸」。可恶,看来我得一直驻守在那里才行。』
感觉就好像被说了一句「因为你不行」,害得我只好支支吾吾地回答后便挂上电话。被害妄想症。宏哥和少校并没有接电话,大概是忙着装设还有到处和女生打听消息吧?我知道我只是个累赘。没办法,只好一个人走在街上。
春假期间的车站前,多了不少看起来像是国高中生的学生。根据宏哥的说法,许多乡下小孩会在这时候前来,整座城市也会有不同的风貌。
总之我已经和玫欧约定好了,答应要救她爸爸。
手边没有任何线索,但是我不会再等到某个人告诉我该做些什么才去行动。先打给第四代看看。他从之前就一直在监视,说不定已经查到什么了。
就在这时,手机在口袋中震动了起来。
『听说明老板被偷袭了,是真的吗!?』
宏哥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激动。
『鸣海,你去过拉面店了吗?怎样?到底怎样了?拉面店的电话都打不通。』
「这、这个嘛」很少听到宏哥如此惊慌失措的声音。「她说稍微被推了一把,只是皮肉伤而已。阿哲学长已经赶过去了。」
拉面店的电话没人接,大概是因为正在处理那些黄色油漆的关系吧。叹息声透过手机传了过来。宏哥他怎么了?感觉不大像他。当然,听到明老板被黑道欺负要想心平气和也很难,只不过
『是这样吗?还好没事啊虽然我也很想去,但还有几个地方必须过去,该怎么办呢?不知道留阿哲一个人行不行?』
真的没问题吗?虽说阿哲学长是很会打架没错,但对方却是黑道
「请问」
试着问问看。
「如果有非去不可的地方,我可以代劳。明老板叫我不准接近「花丸拉面店」,不过宏哥你可以过去。」
『啊嗯嗯』宏哥一如预料地支吾了起来:『是去找女生的工作,所以一定得我自己去才行。你想帮忙我很感激,但这次鸣海可能就』
「有没有我能帮忙的事情?」
连自己都知道自己现在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羞隗。
『嗯剩下就是还得再去哈啰企业一趟看看情况。但那一带可能有田原帮的人马在游荡。我们全都已经被认出了,有点危险。』
「我大概没被看到脸。」
因为一直和玫欧躲起来发抖。
『咦?啊啊,不也对不过还是太危险了啦。』
「我过去看看好了。」
『鸣海,你等一!』
挂掉手机后顺便关了电源。总之无法只是安静地待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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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向少校打听过哈啰企业的地址,所以马上就能找到。它位于区公所的斜对角,从车站骑脚踏车大约十分钟的距离;表面上看来是正常的公司,大楼侧面也挂有公司的招牌。人力派遣公司.哈啰企业位于一栋颇新的大楼,当然不是一整栋大楼,只是租用三楼的楼层当作办公室。
过斑马线前先环顾商业大楼周围一遍。若是有人记得我的长相,大概就只有在「哈啰皇宫」遇到的皮外套男和紫衬衫男。当时穿戴着宏哥借给我的外套和眼镜,应该不会被发现才对。还有就是和皮外套男一起来过「花丸拉面店」的深褐色太阳眼镜男。当时我人躲在厨房后门后方,应该也没被发现。
但当交通号志转为绿灯时,我的脚却无法动弹。眼前浮现浑身是血的明老板。尽管自己也感到很丢脸,但真的是腿软了。
虽说是来哈啰企业打探敌情,但我却不知该做些什么。我是白痴吗?到底来这里干嘛?
我对自己的低能程度感到无力,索性坐在车道护栏上。车辆从我的前方、行人则从我的后方穿流不息地经过。
只要看到认识的面孔,说不定就能获得一些情报。于是我决定隔着车道监视办公室的入口一阵子。
坐了一会儿后,我的思绪又回到了清晨时分的施工工地。如果当时我能做些什么,现况也不至于变成如此。但当时到底该怎么做才好呢?应该突然闯入铁皮屋内直接找草壁昌也谈判吗?
现在才在想这些也已经于事无补了,况且他还拿着菜刀。
菜刀、清凉喷雾、缝纫针线、剪刀、打火机、两亿圆、新加坡、泰国、田原帮、岸和田会、洗钱。
实在搞不懂。草壁昌也到底想做什么?在前一次事件当中,即使是像我如此愚笨的人,都还可以猜想出爱丽丝所掌握事实真相的一半。
忽然发现有人影从大楼入口处走出,经过斑马线向这走过来。虽然只穿着夏季运动衫搭配牛仔裤,但那细长的眼眸仍令人印象深刻。
「咦?鸣海?」
依林姊也发现我了。感觉很尴尬。
「你怎么了?在这里做什么?」
「这个那个」真是的,我到底在做什么?「应该算是侦察敌情。」
「啊啊」依林姊的脸垮了下来:「听说草壁先生被抓到了,是真的吗?昨天田原帮的人来店里喝酒,好像提过类似的事。」
「是真的。请问他们有提到他人在哪里之类的话吗?」
「对不起,我没听得那么仔细。」
我感到有些失望,事情当然不会这么容易解决的。
「依林姊,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我不是跟你说过我也是员工?突然被叫了出来,感觉有点不太好就是了。」
啊啊,差点忘了。她正是为了洗钱而存在的、名义上的员工。
依林姊若是知道了这件事,不知会觉得怎样?也就是说,利用她要送回家乡的钱报假帐,怪不得薪水会这么高。话虽如此
「啊!」
依林姊发现有其他人出现在入口处,立即将身体给转了过去。那是一个身穿偏蓝色系西装、年约四十的高俊男子。皮肤白白的,看来气质也不错。依林姊向他点点头,男子也挥手致意。
「他是谁啊?」
「我们社长。」
由于依林姊小声地回答,我忽然间回过神来,专注地看着那名就社长而言算是年轻的男子。当男子打开停在路肩的黑色进口车车门,我从车门的缝隙间看到车内,结果差点叫了出来。
「鸣海,你怎么了?嘴巴开开的喔。」
「咦?啊!没事」
进口车早已驶离,交通号志改变灯号,车道上又开始集结其他车辆。
坐在轿车后座的另一名男子,不就是那太阳眼镜男吗?虽然当天他并没有配戴太阳眼镜,但他那尖锐的面容令人无法轻易忘记。
「真是轻松的职位,现在已经可以回家去了。听总务课的女生说,昨天也是中午就回去了。大概在公司待不到一个小时吧?」
「昨天也是?」
「怎么了?你认识我们社长吗?」
「咦?啊,不、不认识。对了,你知道一同坐在车上的那名男子是谁吗?」
「嗯?我不太晓得,应该是大黑道之类的吧?刚才好像在和社长谈事情。啊,对了鸣海,你听我诉苦好不好?真的是很过分!」
依林姊将我强拉进附近的摩斯汉堡。按照往例,桌上摆满着堆积如山的汉堡、热狗、沙拉及薯条。光看这些东西就足以令人丧失食欲了,所以我只拿起了洋葱圈来吃。
「我们说不定没办法待在日本了。」
把将近一半的战利品摆平后,依林姊才终于开了口:
「刚才就是被告知这件事,理由不知道为什么。一下说不要再把钱寄回老家、一下又说下次不再续约了,突然告诉我这种事情让我感到很困扰。」
「这真的很差劲。」
「很差劲对吧?我们大厦的居民好像全都被叫去告知这件事。明明从我们这些外籍劳工身上捞了不少油水的啊。公司最近开始转型为正派的人力派遣公司,所以大概很想摆脱像我们这种拖油瓶吧?啊如果草壁先生还在,一定会帮我们想办法的。」
我陷入了沉思。这是否与事件有所关连?只要草壁昌也还在也就是说,就因为草壁昌也已不在了?但这又是为什么呢?住在「哈啰皇宫」的女性不是洗钱工具的齿轮之一吗?
「而且还不准我去别家店上班。这是我自己的自由吧?不过说真的,签证的事都交给公司处理,可能真的只能滚回老家了。啊真是令人生气!」
依林姊接着将墨西哥辣酱热狗不断塞入嘴里。
「刚才那个黑道好像就是来谈这件事的,是总务课的人告诉我的。」
我不自觉想要站起来,但膝盖却撞上了桌边。依林姊急忙伸手扶住差点翻倒的冰咖啡。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没,没事。」果然是和案件有关。「请问他们在谈些什么呢?」
「我也是听别人转述所以并不是很清楚,不过好像有提到查核之类的。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该不会以为我们是和草壁先生一伙的?还是以为我们会报警?那也犯不着把我赶出日本啊!」
查核?
「啊」
我一边注视着柳橙汁的水平面,一边缓慢地坐了下来。
我感觉似乎懂了。
爱丽丝曾经这样说过,透过「哈啰皇宫」进行的洗钱方式效率很低,还有,公司私吞了黑道的钱。而这笔钱也是不法所得,公司为了偿还债务也必须将钱漂白。那该怎么做呢?当然就是利用「哈啰皇宫」了。原本就不是非常好的洗钱能力如今不为岸和田会所用,反而用在为公司谋利方面;再加上负责统筹的草壁昌也不在洗钱作业一定陷入停滞状态,无法再使用了。至少从岸和田会的角度看来会是如此。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对这群人来说,「哈啰皇宫」的房客就像是沾满了污垢的过滤棉(虽然这是很不好的比喻但没办法)。若因为某件事被政府给盯上而进行调查,那就会很麻烦。到时说不定就如同依林姊所说的,有人会因草壁昌也的事件被抓进牢里。
所以说只要没有利用价值了就得抛弃。
而不幸的是(对那群人而言是幸运的),「哈啰皇宫」的房客都是外国人。
只要将她们全部开除遣送回祖国,至少就无法再继续调查了。
这几乎都是我自己的推测,但如果是真的,那就真的非常差劲了。喝下一口柳橙汁,感觉却无比苦涩。
「海。喂,鸣海啊!」
陷入深思的我被依林姊的声音拉回了现实。
「咦?啊,什么事?」
「鸣海,你现在几岁?」
「今年十六岁。」为什么要突然问我年龄?
「还要两年。没办法再等两年了,还得经过父母亲的同意,光是迁入户籍也拿不到签证,一定得生活在一起才行。原本想说鸣海也不错的」
咦,等等?现在是在说什么?
「啊早知会这样就该好好交个男朋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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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摩斯汉堡立刻和依林姊道别。真是的,到底哪句话才是真心的?应该全是玩笑话吧?我甩甩头将依林姊心机深重的笑容从脑中赶出,边走边思考环绕在「哈啰企业」周围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