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万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一天,前往「花丸拉面店」是如此令人忧郁。
因为现在的拉面店没有一点温暖。阿哲学长撂下那种话,大概一阵子不会来了。少校和宏哥应该也很尴尬,不太会来。再加上明老板昨天被爱丽丝请去照料彩夏时表情严肃,光想到这些就不太想继续往前走。
但我还是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真的非去不可吗?」
小百合老师坐在温室里的课桌椅上,一脸寂寞的表情。我隔壁的座位也因彩夏不在而空无一人。也就是说,只要我离开,今天的课后辅导就得结束了。
「原本打算今天要教藤岛同学第三学期所有英文文法的,真可惜」
请不要用那种的哀怨撩人的眼神说这种可怕的话好吗?未婚的小百合老师经常被传是寡妇,就是因为她独特的成熟韵味,其实她直到现在都还像个清纯的女大学生。我知道妳是真心在担心我的课业啦,不过
「那我就要出很多的作业了喔!」老师话一说完,立刻又将便条纸黏在我的胸前口袋。
「真的不能把这东西拿掉吗?」
「嗯。」小百合老师一边微笑,一边拿出晒衣用的夹子。我还有好多地方要去耶
我缓慢地骑着脚踏车,穿过车道、绕过警局,左手边是一整排流浪汉居住的空屋,我沿着铁路一路骑到被一栋栋低矮楼房包围的小巷中。隐约看到「花丸拉面店」的挂帘时心情就开始沮丧,踩着踏板的脚也越来越沉重。
心里期望能有人在厨房后门空地等着
「按照少校的个性看来,应该是唬烂的吧。开牌!#吐呸(旁字:Two-Pair)。」
「可惜不是,我是三条。阿哲哥,你太嫩了。」
「啊为什么三条还不换牌!?」
「因为宏哥和阿哲哥都只换了一张牌,这是基本技巧。」
「少校,不好意思在你解释得正兴高采烈的时候说这些,但我是同花。」
「为什么!?」
「为什么应该是我要讲的!你们三个怎么都来了!?」
我忍不住吐槽他们。原本围着小木台正在玩扑克的阿哲学长、少校及宏哥同时转头看我。
「原来是鸣海。现在不要跟我说话,我才刚输了两万块!」
「藤岛中将,麻烦你站在手气极佳的宏哥后面,用旗语打暗号告诉我他的牌是什么?」
「我刚刚才和女生们约好,用赢来的钱去吃烧肉。鸣海小弟,你要一起来吗?」
听到宏哥这么说,阿哲学长和少校分别露出活像大金刚和黑猩猩的样子,不停地挥手捶胸顿足。我实在是无力到不知该说什么,只好蹲在厨房后门前。
这群人是怎样?和平常根本没两样嘛。
就在这时,背后的门忽然打开,我被揍了一拳后直接扑倒在地上。
「喂,鸣海。你别理这些社会的璧蚤了,赶快来店里帮忙!彩夏今天不是请假吗?」
明老板以冷冷的表情看着我。妳昨天不是才说我被开除了吗?
「喂,我们被说成壁蚤了耶。」
「不过似乎没说我们是社会的跳蚤。」
「会不会是因为壁蚤听起来比较帅气的关系?」
结果三个人还异口同声地唱起爱尔兰民谣#「丹尼男孩」(旁字:Dannyboy)(注:日文中壁蚤〈dani〉和丹尼〈Danny〉谐音),我实在头痛到不行,只好赶紧走进厨房。
「为什么三个人都来了?」
我一边脱下外套换上围裙,一边忍不住问了明老板。
「为什么这么问?」
明老板边搅拌着大圆锅里的食物边歪着头,表情就好像在说:「你这家伙到底在讲啥啊?」
「明老板应该也知道吧?阿哲学长拒绝了爱丽丝的要求,而少校和宏哥也不会协助调查这次的案子」
「那是两回事啊,完全没关系吧?」
「什么意思?没关系?」不过,好像真的是没关系。就算不协助爱丽丝的侦探工作,也没有因此不能来「花丸拉面店」的道理。不过这还是有点
「我真的没办法将两件事分得那么清楚。」
「是吗?阿哲和宏仔刚才还一副没事的样子去找爱丽丝呢。听说他们打柏青哥拿到的赠品里,有一只布偶看起来是爱丽丝会喜欢的。」
我还以为柏青哥赠品这种「健康」的名词和阿哲学长一辈子都扯不上关系。原来不只是来这里而已,他们还去找过爱丽丝?这些人的脑袋瓜里到底长得什么样子啊?
「是你自己想太多罢了。」话刚说完,明老板就丢了一棵高丽菜给我。我接住高丽菜后先将它清洗一遍,然后一边切除菜心一边碎碎念:
「真的是这样吗?爱丽丝应该也很在意吧?」
「就你想到的那方面而言,她其实没有那么在意喔。」
我张着嘴,呆呆地看着明老板的侧脸。
「她在意的其实是万一阿哲因她的调查而被关进牢里之类的无聊事罢了。至于他们三人协不协助调查,她根本就没放在心上。这也是那群社会壁蚤唯一的优点。」
看着大圆锅的明老板忽然抬起头来对我微笑。
「她只担心别人的事。如果她是个会替自己担心的人,早就不住在那种像垃圾堆的地方了。」
我手里握着菜刀,却一动也不能动。
原来如此。明老板说得很对。
一群人生面临绝境的尼特族,能肩并肩随时享受快乐,这大概是因为身旁有某个人替他们担心未来的关系尽管彼此脸上都是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
当然也有许多尼特族没这么幸运。当那种人独自处在孤单的寒冷夜晚时,就很可能会去抓住「红色天使」伸出的无情之手。
皆川宪吾应该也是一样吧?
高中才念到一半就休学,漂泊到城市中阴暗潮湿的黑暗一隅,身心都已经牢牢地黏在柏油路上了
然后在这里遇见了「ANGEL」。
我自己也曾亲身体验一小段那种毒品带来的情境。足以表达那感觉的字眼虽然我真的真的真的觉得那愚蠢至极,但的确只有一个字可以形容那就是「爱」。
感觉就像全世界都爱着自己,幻想全世界都会接纳自己。
我想这世界上不会有人不需要这类幻想就能活下去。因此,当彩夏负责培养的罂粟花消失、墓见坂死亡「FIX」的爱供给停止时,大家都割腕自杀了。只要是尝过那药的人,在醒来的瞬间就会知道所有事实。
也就是这世界根本就不爱自己。
但我还是回来了。多亏有爱丽丝和彩夏的帮忙。
「海!喂,鸣海!」
我挨了一巴掌,于是从回忆的大海中被拉回充满热气的厨房。映入眼帘的是明老板愤怒上扬的眉毛。
「咦?啊,那个当然也多亏了明老板的帮忙?」
「你到底在胡扯些什么?爱丽丝叫了外卖,你赶快给我送去!」
明老板将一碗不加肉也不加面条的豆芽菜拉面连同托盘交到我手上,然后以膝盖用力顶了我的屁股一下。好痛
「你看看,通常猫的布偶不知为什么都是丑的比较多,但这只可是上上之选!多亏阿哲将它从柏青哥店的赠品柜中救出来,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他才好。」
爱丽丝满脸微笑,不停炫耀阿哲学长送她的礼物。就这样,床铺上的布偶军团又多了一只新来的小花猫。原来如此,看来这家伙真的不在意。
「你那是什么眼神?难道你对我帮这只猫取名为佩特罗尼乌斯感到不满吗?」
「不是啦。」
我将拉面碗放在可动式的电脑桌上。
「照你的个性判断,大概是看到阿哲他们来找我,所以在那胡思乱想吧?」
「嗯有点。刚才思考了一下有关『爱』的问题。」
爱丽丝脸上的表情就像是不小心吞下一只虫。她用又大又亮的眼睛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接着起身下床,拖着脚步缓缓走向厨房。回来时双手捧着满满的Dr.Pepper,并将其中一罐拿给我。
「据说Dr.Pepper原本被当作药品贩卖,不过我不知道它对脑袋坏掉是否有疗效就是了。」
「谢谢妳的关心喔!」
回到床铺上的爱丽丝,边将深红罐子内的饮料及拉面交替送入口中边说:
「你别再去思考那些想破头也想不通的事,只要顾好自己和彩夏就好。」
「我也知道如果能那样就好啦」
我一边叹气,一边转动着手中冰冷的罐子。
「彩夏后来的状况如何?」
为什么要问我呢?照理说,爱丽丝要嘛就是问明老板、要嘛就是自己去调查,应该早就知道彩夏的状况了吧?
但此时我忽然发现,她似乎是想让我发言。
「抵达医院时就已经稳定下来了。她妈妈有来接她,在电话中也说她虽然今天向学校请假,但明天应该就好了,会去上学。」
「那就好。」
爱丽丝的表情似乎是打从心底感到高兴,害我莫名心头小鹿乱撞。
没有演变成再次住院之类的惨剧的确值得高兴,但我还是想起了彩夏当时恐惧的眼神。
就在剎那间,彩夏因为和记忆相连而发出悲痛的尖叫。
我真希望她能想起我不过这样的心愿却开始动摇。因为在她的记忆中,关于我的一切都和那毒品连结在一起。如果会那么痛苦,不要恢复记忆是不是比较好?
面对沉默不语的我,爱丽丝以极为公事公办的口吻说道:
「刚才第四代打电话给我,说虽然还没查到另外三名辍学生的行踪,但联络到一些当时常聚在园艺委员会的成员。第四代好像叫那几个人一起去找他,你也去打听一些消息吧。」
「现在就去吗?」
「现在就去。第四代和你不一样,他喜欢速战速决。」
「但是我还要回拉面店帮忙」
话还没说完,爱丽丝已随手拿起电话筒拨打。
「啊,老板吗?是我。鸣海不是已经辞掉『花丸拉面店』的工作了吗?嗯.所以妳的意思是他现在只是义务帮忙?我了解了。那当然就让他优先处理侦探助手的业务了喔?」
才花不到二十秒就将事情谈妥了。原来我只是义务帮忙啊不过说得也没错,因为我早就被开除了。
「那么麻烦你立刻动身前往现场。说不定对方都已经到了。」
「现场是在哪里呀?」
「寺庙。」
寺庙?
﹡
日本号称无宗教大国,其实在城市里到处都有各式各样的宗教场所。其中绝大多数都是没有人记得名字的小寺庙。
除了新年参拜及办法会时,几乎没人会想起这些地方。但有时候还是可能成为少数人无法忘怀的场所。
而这间寺庙对当天的我而言,就是这样的感觉。
寺庙位在和隔壁行政区相邻的边界,从拉面店骑脚踏车过去约莫十几分钟。便宜而破烂的公寓包围着一块小树林,那里就是寺庙的前院;庙旁还有块被水泥砖墙围住、规模不算小的墓园。
寺庙前的马路上停着一台银色的CIVIC轿车,第四代没带保镳一人前来,不知是不是考虑到地点的关系。他今天没穿大红外套,所以一身都是黑;腋下还夹着一瓶日本清酒。
「对不起,我来晚了。」我将脚踏车停在离轿车有段距离的路旁。
「那些人都已经到了。」
我探头察看寺庙前院。
被树木包围的佛堂比我想象中还雄伟,石子步道也打扫得很干净。左手边有条通往墓园的小径,穿过小树林便看到了纳骨塔的影子。
三名年轻男子比我们更早集结在小小的墓碑前,年纪大概都和第四代差不多吧。其中一人身着西装,另一人是POL0衫配卡其裤的休闲打扮,最后一人则身穿建筑工人的工作服。当我们靠近时,三人同时向第四代鞠躬。
「抱歉,突然把你们叫来。」
第四代以完全不觉得不好意思的口吻随口说说,接着打开酒瓶,将里头的清酒倒在墓碑上。顺流而下的清酒,将墓碑上「皆川」两字渐渐染黑。
休闲打扮的男子回答:「没关系,反正我刚好很闲。」
「我正好在拜访客户途中,所以可以偷跑出来。壮大哥找我们,当然不能不来。」
西装男子话一说完,立刻用手肘顶了隔壁的建筑工一把:「你能来到是很难得喔。」
「我根本没有什么假日,而且也不知道皆川已经死了啊。今天是勉强偷跑出来的,谢谢你联络我。」
「你不必向我道谢。」第四代面无表情地回答,并对着皆川的墓碑双手合十。我也急忙点上刚买来的香穴在土里,并合起手掌。
「ANGEL.FIX」事件的受害者,也很有可能是园艺社的创办人皆川宪吾。
「真没想到他居然会去碰毒品。」
「记得休学时他明明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记得吗?他的父母早就离婚,而且老爸还有点那个」
过去曾将园艺委员会当作秘密基地的三人,在我的背后以沉痛的语气小声交谈。据说他们从未见过第四代,但听说过第四代的事,所以才有办法像这样临时把他们约出来。从第四代帮三人制造机会来祭拜皆川这点,就能看出他藏在严肃外表下的细腻心思。
「那今天是为了?」
西装男子边打量我边问。
「你是我们的学弟啊?听说有事要问我们?」
「啊,是、是的!」
「要说话到那边说比较好吧。」由于第四代的建议,一行人便回到小树林中,坐在佛堂前的木头阶梯上。
「咦?那个不是?」
坐在我正上方的建筑工,忽然发现我胸前的晒衣夹并指着它说:
「那该不会是小百合姊姊的吧?」
「你认识小百合老师吗?」
「什么认识不认识的?我们曾在温室里上过她的课。」
「好怀念喔。这应该是为了叫你不要忘记写作业才夹的吧?真是有够丢脸的。」
「该不会她也在帮你课后辅导吧?」
我讶异地点点头,接着回想起小百合老师说过的话。对了。园艺委员会有很多不良少年聚集她之前说过,和这群人在一起久了,也不知为什么就开始帮他们课后辅导了。
「哇啊!就某方面来说,你还真的是我们的学弟耶!」三人边笑边说。
人与人之间有时候就是会在奇妙的地方有所关联。
「以前经常跷课到温室里抽烟,结果有一天被小百合姊姊抓包。」
「她生起气来一点也不恐怖,而且那时她才刚进学校没多久。」
「为什么会开始课后辅导呢?真搞不懂。」
三人聊天时的表情,就像窝在冬天暖和的阳光下般闲适。
「不过还真多亏那些辅导课,我才有办法毕业呢。」
「我到现在都还无法相信你竟然考得上大学。」
「我重考了一年啊。我更不敢相信你竟然找得到工作哩。」
「皆川如果没有半途休学就好了。」
「咦?请问他也曾在温室里补习吗?」我忍不住穴了嘴。
「没错。人数最多的时候搞不好有十人吧?」
「小百合姊姊还很努力地把黑板搬进去。」
「不过就是因为发生那种事件,才没办法继续下去的。」
「就是那个羽矢野友彦死亡的事件吗?」
「啊,原来你都知道嘛。对对,听说你好像就是想问这件事?」
周围的空气彷佛突然间冷了下来。西装男子低声回应:
「友彦也有上过课后辅导。因为他身体不好,经常请假。他死的那天虽然下雪,但好像也有去上课后辅导吧?」
「但是完全看不出他有被谁欺负。」
「那么,阿哲学长他一宫学长他是否也在温室上课?」
「是啊,嗯。事后休学的人全都是温室小组的,也就是小百合姊姊的学生。」
「虽说里头只有友彦的个性跟其他人不太一样,但也不至于有人欺负他吧」
「如果小百合姊姊能继续帮大家上辅导课,说不定皆川也能考上大学,就不会因为嗑药而死掉了吧?」。
「现在说这种话有什么用?」
我为了掩饰手指的颤抖而紧握双手,紧闭着双唇直视地面。坐在隔壁的第四代从头到尾不发一语,完全面不改色。
小百合老师的「满是花朵的教室」曾经在那里开课。
结果却被阿辑学长和其他人从内部破坏了阿哲学长真的会做这种事吗?
我还是觉得事有蹊跷。对了,当时担任顾问的平林老师以及聚集在温室里的当事者们,全都不知道有虐待同学这件事。这种情况可能发生吗?
「我们几个没有变成尼特族已经算不错了。」
「说得也是,我看下次带个中元节礼物去拜访小百合姊姊好了。」
「老实说,我真的不好意思出现在M中,可是很想看看小百合姊姊。」
「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还因为我们而没结婚啊?」
三人发出了寂寞的笑声。
三人都婉拒了第四代说要开车载他们回去的提议,这也满正常的。一方面是心里会紧张,而且虽说是被约出来的,但还是不想欠第四代人情吧。
「你现在要回爱丽丝那儿吗?阿哲不是也在拉面店?」
目送三人离开后,第四代站在寺庙门口问我。
「这个嘛有什么事吗?」
「再怎样你也算是我兄弟,如果有需要」
第四代将手肘靠在轿车的车顶,瞬间露出了饿狼的眼神。
「我可以替你揍他。」
我吓得汗毛直竖,急忙摇头回绝。
「不、不用麻烦了。我没办法拜托别人做那种事。」
「那你是准备要自己动手啰?」
为什么老是出现这种结论啊?
「我不可能做那种事,而且也不想再欠你人情了。」
「如果只是揍那个家伙,其实没什么大不了。」
说实在的,这人和阿哲学长到底谁比较强呢?虽然这和事件无关,但我纯粹就是感到好奇。速度方面应该是第四代有优势,但论起力量和持续力恐怕是阿哲学长占上风但我看还是把这种无谓的好奇心摆在一旁比较安全。
「你今天帮我做的事已经是很大的人情了。」
「这次可不是做人情,我会跟爱丽丝索取费用的。」
原来如此,真不愧是商人世家的第四代,做事很有原则。不过,那笔费用最后该不会还是算进我的委托费吧?
等到第四代的轿车开走后,我一边推着脚踏车爬上陡坡,一边想着阿哲学长的事情。
我确定他一定隐瞒了一些事实。明明就是事件的当事人却什么都不愿意说,害我因此非常困扰。动手揍他的理由算是充分,应该说已经很足够了。
虽然为了这种事揍他实在有点夸张,但我是否应该更强硬一点,死缠着阿哲学长不放呢?爱一丽丝被阿哲学长拒绝时二话不说就退让了,那又是为什么?
我忽然想起宏哥的谈话。
「虽然我们可能会损失一个客户,但总比失去伙伴来得好。」
所以我选择不再去碰触阿哲学长的过去。
说不定爱丽丝的想法也是如此。放弃要求阿哲学长协助或许会失去侦探团的力量,但却不必因此失去一名伙伴。
但我还是觉得不妥。这种想法真的就对大家都比较好吗?
如果是真正的伙伴
是否应该狠狠揍他一拳?
我想这就是第四代真正的用意吧?「换成我站在你的立场,一定会揍他」就是这个意思。
不知不觉间,握着龙头的双手用力了起来。
﹡
隔天放学后,我刚好有机会和小百合老师在温室里单独相处。
「怎么了,藤岛同学?你看起来在发呆,还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被小百合老师这么一说,我急忙将目光转回桌上的课本。
「筱崎同学一不在,你果然都没办法专心呢!」
「不,没有。」
从在爱丽丝房间昏倒到现在已经过了两天,彩夏继续请假,打她的手机也没人接;她妈妈明明说过应该可以来上课的。虽然我也很担心彩夏,但其实当时心里想的却是书包里关于小百合老师的调查资料。
昨天我回去向爱丽丝报告在寺庙听到的事,她立刻将小百合老师巨细靡遗仔细调查了一遍,然后把资料交给我;我才终于知道原来小百合老师姓「黑田」。至于其他内容,我实在也不想再深入。她是我每天会在学校见到的老师耶!如果知道太多关于她的事情,我会觉得很难为情。
话虽如此,还是忍不住偷看了她是否还未婚。我真是个输给好奇心的烂人。
「她应该也知道事件当天的实际情况,你就好好询问她吧。」
爱丽丝以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对我这么说。
我一边偷偷观察老师的表情,一边假装专心抄笔记,其实念的东西根本没有进入脑袋里。
「等一下有教职员会议,所以我要先离开了。你先自习之前教过的东西,我待会儿再过来。」
小百合老师说完便站了起来,正要经过开满花朵的架子和桌子中间走出温室。啊,看来只剩下现在这个机会了。我也将椅子拉开站了起来,快速奔跑到温室外。「藤岛同学,你怎么了?」老师边沿着校舍走边回头看我。
呃该从何说起是好?虽然时间不多,但总不能劈头就直接问事件的内容吧?而且若是被发现我在调查以前的死亡事件,到时也很难说明。
「那个听说老师以前也做过同样的事?在温室里上课后辅导。」
「嗯,以前的人数更多」
此时老师的表情显得有些感伤,是不是因为想起了死去的学生呢?
「这昨天我去打工时把老师提醒我写作业的便条纸夹在口袋上,结果凑巧遇到了毕业的学长。」
辛辛苦苦编了一串谎言。老师露出一副「是喔?」的好奇表情。
「结果他们一看到便条纸就说想起了小百合老师,似乎也上过老师的课后辅导。」
「是吗会是谁呢?」
「这个嘛」我将我印象中还记得的三个名字说出来。
「哇啊,好怀念喔!大家最近都还好吗?」
「嗯。有人考上了大学,还有人已经在工作了。」
「是吗?是喔」
走到了校舍,小百合老师一边走上楼梯,一边露出一副像是在作梦般的愉悦笑容。
「做这件事果然是正确的吧虽然发生那种事情时我真的很后悔。」
老师像是在自言自语。
那种事情会让她后悔开设「满是花朵的教室」,我想那应该就是
「我听学长们说过温室辅导课取消的原因了。」
老师走到楼梯的一半忽然停下脚步,我也急忙在她停住的三阶前站住并回头。
「是吗嗯,说得也是,一定会聊到这种事的。果然」
老师用手摀住嘴巴,脸色变得铁青。我只觉得胃里彷佛被灌入一堆冰块般疼痛不已。是否还要继续问下去呢?为了替死者代言,却伤害了还活着的人吗?
但我不得不这么做。
「那个叫做羽失野的人请问他那天也有来上课后辅导吗?」
老师盯着我的脸看了一会儿,然后点点头。
「可是你为什么要问这种事?」老师发出微弱的声音。
「没、没有只是,那个」我用想了一整晚的谎言回应:「因为学长们一直在讨论羽矢野学长还没出事的时候最后和他交谈的是谁,这让我一直很好奇」
「耶、啊」
老师的表情越来越凝重。我其实很想跟她说「没事了,请妳忘记这件事吧!」然后拔腿跑下楼梯、逃离现场。但还是强忍着对她的不忍心,等待回应。
「嗯、嗯。没错,那天本来只剩下羽矢野同学一个,由于到了教职员会议的时间,所以我请他自习然后回到校舍会议结束后我正在整理桌面,就听到救护车的声音,结果」
老师的声音变得像是病人的呻吟一样,我实在快要听不下去了。
「对、对不起!我不该问些奇怪的问题」
「我完全不晓得羽矢野同学被人欺负。我我看他平常和一宫同学他们也都很要好,可是、可是」
「老师,请妳不要再说了!对不起!」
「那件事原本让我打算辞去教职的。被校长发现还被骂得很惨他认为帮这群没用的烂学生上课根本就是浪费时间,何况还擅自使用学校的设施,就因为我的关系」
这并不是老师的错,所以希望妳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小百合老师靠在楼梯转角的墙壁上不停颤抖。对于这件事我实在无能为力,只好呆站在那看着老师那有如清晨月亮般苍白的脸。
是阿哲学长破坏了小百合老师的教室吗?真的是这样吗?
我实在不晓得,也不想去相信。所以我才必须确认真相。
用我自己的拳头。
﹡
我决定将约谈地点定在铁道旁常有流浪汉栖身的公园。原本想说约在「花丸拉面店」应该也可以,但想到要是透过监视器被爱丽丝看到,可能得解释个半天;况且要谈的也是些不想让明老板听到的愚蠢内容。
狭长公园的南侧有个用绿色网子隔起来的五人制足球场,阿哲学长倚在球门柱上等我。那是一个阴天的下午,场地没有人使用,不知道有没有人住的帐棚小屋也格外安静。整座公园好像被传染病肆虐过一般,空气里飘荡着凄凉的气息。
「什么事啊?把我叫到这种地方来。」
阿哲学长边将一颗不知是谁遗弃的足球踢来踢去边瞪着我。我很希望现场能有其他人陪同,却又觉得其实自己一个人来比较好,心情很复杂、一时间无法说话。
最终我还是将五味杂陈的心情吞入腹中,开口说:
「我从小百合老师和其他人那儿听说了。」
阿哲学长耸了耸肩,一副「那又如何?」的态度。
「你们真的集体虐待过那个叫羽矢野的人吗?」
「我不是已经跟你说过了吗?有够啰唆的。」
「我想听听确切的回答。」
「我常叫他去跑腿。虽然没把他衬衫都给脱了,谁晓得他居然会冻死。」
我感到一阵刺痛,有如腋下被用冰冷的矛头刺入一样。很想用手摀住嘴巴和肚子,也差点就支撑不住蹲下去。
「这是真的吗?请你告诉我实话!」
「就跟你说是真的。」
骗人!明明阿哲学长明明不是那种人的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