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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第3卷(1 / 2)

 3

平阪炼次当时年仅十五岁、刚从国中毕业。他没有继续升高中,而是在大街上组成一个不良少年帮派,名叫修罗道很难想像这是个都会少年会想到的帮派名,据说是由哀川翔(注:日本性格派男演员,电影作品多与黑道及暴力有关)主演的黑道片名而来。

总之那个人超强的,是四大天王之一。

平阪帮的资历最深的老臣电线杆如此说月。

可能比壮大哥还要令人害怕。因为他会笑着开打。

我对那个时期的事情不太熟。宏哥坐在驾驶座上回应。

目前正在从平阪帮事务所返回花丸拉面店的路上。由于身型过长,电线杆的头直顶在副驾驶座的车顶上。

我和爱丽丝则是坐在后座,中间夹着一道布偶墙,两人都沉默不语。

二哥至少还上过高中。电线杆说道。

只上了一年而已。后来就跟阿哲混在一起那个时候平阪帮已经成立了。

原先在这附近的混混根本没有什么帮派,因为那时候还是觉得组帮派这种东西很无聊。

说得也是。若是在早期的千叶县或神奈川县就算了,但现在已经不是那种时代了。要组帮派通常先要有个假想敌,但现在的大人根本没空去当小孩子的敌人之类的了。

可是平阪大哥却一直说什么咱们来结义吧当时大家都用你到底在说啥?那种眼光看他,不听话的家伙就会被他揍得很惨。

电线杆本身并不是修罗道的成员,所以一开始对闯进地盘的平阪炼次很不爽;他本身只不过是留连在便利商店抱怨的中辍生而已。

然而就在这时候,又出现了一个来自大阪的问题火种。

听说壮大哥刚来东京的时候就和女人住在一起。

咦咦咦咦咦!居然还跟女人同居?总觉得之前对他的印象不断瓦解。不知道那个人在女朋友面前是什么模样呢?还是说就一直眉头深锁吗?

啊,这件事我也稍微听说过宏哥忽然附和。他原本也是靠女人养,对方是酒店小姐之类的。因为女朋友上班的店和炼次的帮派起冲突,第四代就杀了过去好像是这样吧?

啊,不对。听说并没有起冲突耶!电线杆附带修正。我也是后来才听壮大哥说的,他跑去修罗道的聚集地找对方算帐,还训了对方一顿、骂他们是不是白痴?带领这么多人,竟然还敢到有黑道在背后撑腰的店里闹事?

这不就是起冲突嘛!宏哥忍不住吐槽。

不过平阪大哥的度量也超大的。然后两个人从此就开始合作,把背后叫什么藤田帮的流氓赶跑,换成自己的帮派来罩那间店。

怎么可能如果我对第四代还不太熟,应该会有这样的反应吧?按常理来说,怎么可能会有一群小鬼敢找黑道的碴,最后还抢走他们的一部分地盘?

听说壮大哥跟一间好像也干过满多肮脏事的房屋仲介有交情。我脑袋不好不太清楚,但好像就是在土地还是大楼的书面资料上动手脚,结果连店面都给吞下了。

果然又是这种手法。我不知道那个人自己觉得如何,但他真的很有成为智慧型黑道的资质。

然后就跟平阪大哥两人合组帮派,自从壮大哥认真起来后,地盘就急速扩增;后来还改变帮派名称,顺便租了事务所。

对了,我之前就一直很好奇,为什么是用平阪的名字呢?宏哥询问。

壮大哥好像说什么合并公司之后会留被合并的公司名称

哇!感觉好像出现了非常商业化的理由,真不愧是第四代。

还有,听说平阪大哥也说过雏村这名字不错想要用,可是壮大哥很讨厌自己的姓。

记得他好像是从老家逃家出来的吧?

据说第四代在大阪的老家是会兼在路边摆摊作生意的老派黑道,大概是号称雏村帮或是雏村家族之类的吧?若是这样,会不想用雏村两个字是可以理解的。

可是他们两位结拜时都是五分满的酒杯,没有说谁比谁在上面;结拜时我们也都在场,当时觉得只要有这两人在就一定天下无敌了。而且壮大哥跟平阪大哥不止喝结拜酒而已,好像还交换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很重要的东西?我喃喃自语地复述了一遍。

至于是什么东西,两位都不肯告诉我们,所以我们都说那是超级结拜杯。这些都是传奇啦,只能说是传奇了。

比血更浓的杯酒还有比那更浓、连结着两人的某样东西。

我试着回想起残留在嘴唇的可乐味、已经淡掉了的结拜酒味。

这件事我也听炼次说过。

宏哥的声音显得甜蜜而朦胧。

我问他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他却说不是具有形体、能随便让人看见的东西。结果阿哲就吐槽:你们是**恋吗?炼次还笑着说:是比**恋更亲密的关系。搞得第四代心情超差,最后还大打出手打翻拉面,全部的人都被明老板骂得半死。

原来这样的景象曾出现在那面布帘底下是很久以前的梦。

但是电线杆压低声音。那两位都做到这种地步了,为什么还会?

结果我还是无法开口告诉第四代

在上野和炼次哥相遇,还有他告诉我不要接近Livehouse的事。

即使已经确定他就是第四代过去的伙伴,平阪炼次。不,应该就是因为确定了,所以才说不出口。

为何炼次哥曾经和第四代携手创造平阪帮的人,会做出那样的事?

你们这些帮众里,有没有人知道平阪炼次离开东京的理由?

爱丽丝直到方才为止都还将下巴埋在水豚先生当中,却突然打破沉默询问。我吓了一跳,隔着摩卡熊布偶紧盯着她的脸。

没有。大姊您知道吗?

我也还不知道。况且我和第四代认识时,平扳炼次已经不在东京了。但我知道途径包括该挖掘哪一座坟墓。

壮大哥只要一听到平阪大哥的名字就会二话不说动手揍人,所以都没有人敢问他难不成他们五年前分开时候就已经是敌人了吗?

关于这点也还不清楚。

爱丽丝的话到此中断,之后就只剩下昏暗的沉默。

唯有侦探才能发现的事实然而,却没有理由求证。因为没有任何人提出这样的委讬。

二哥,真不好意思还让你送我过来。

电线杆一马当先从停靠在拉面店前的车中走出来并深深一鞠躬,结果头还撞到车顶。

至于为何会要顺便载他,也是因为当我们打算离开时,电线杆便说有事要去花丸拉面店一开始宏哥询问是否要搭便车他还不好意思地拒绝,但由于在路上也有些事想问他,所以就硬拉他上车。不过,他到底有什么事呢?我看着那穿过布帘的巨大背影如此想着。

热到感觉快被煮熟了。

爱丽丝对着从门缝中侵入的热气皱起眉头。明明太阳就已经快要下山了,柏油路面却才刚要大量散发渗透在内的热气,感觉甚至比中午还热。看来今晚的拉面店也会因为想来吃冰淇淋的客人而高朋满座。就连放在拉面店外面,把啤酒箱翻过来铺上座垫而成的位子也全都是人。

鸣海,你帮我跟老板叫一份红豆冰。还有,虽然现在完全不想吃晚餐,但如果硬是要我吃,就帮我叫碗凉拌沾面去面。宏仔则是记得帮忙把我的友人搬回事务所。

当我牵着爱一丽丝的手走下车时,听见拉面店方向传来的骚动声。回头一看,令人惊讶的是电线杆居然跪在布帘下。通勤族的顾客们都捧着大碗公站了起来,大家都想远离电线杆。

啊,拜、拜讬!不可以这样啦,在这种地方你、你先到后头的座位吧?我拿个冰淇淋给你。

到外面送餐点的彩夏看来已经招架不住了,于是对着我露出一脸困惑的神色,但我自己也惊讶到无法动弹。

你这是在做什么?我们还有客人在,这样会打扰到人家!一

明老板站在柜枱另一侧皱起眉头。接着电线杆抬起头来

是平阪大哥回来了。一

明老板只是稍微动了一下脸颊。

现在变成了我们帮派的敌人了。

所以又怎样了?谁要管你们这群笨蛋小鬼们玩的斗争游戏?﹒

就算是壮大哥再厉害,如果跟平阪大哥敌对,谁也不知道结果会怎样。而且我们根本不想看到他们两位自相残杀。

明老板站在喷出火和烟的中式炒锅后面,只是低着头沉默不语。

可是壮大哥说这是帮派内部的问题,也说不再借助大姊他们的帮忙了。说不定已经查出平阪大哥的所在位置,想一个人前往了结过去的恩怨。如果对手是平阪大哥,我想壮大哥也很难全身而退。

我吞了一口口水。

但要是老板就一定就能阻止平阪大哥和壮大哥,拜讬您了!

我为什么非得做这种事不可?你到底在想什么啊?笨蛋!

听来极为冷酷无情的一句话。就连我都差点想从电线杆背后补上几句。

可是老板比他们俩还要强,而且根本没有其他人能阻止。

我还有其他客人,你别再吵了。有没有搞错?我是拉面店老板耶。

明老板回答得理直气壮,接着将煮好的中华井饭交给了彩夏。让您久等了~彩夏则是一脸害怕地将东西送到店外。

如果阿壮或炼次来店里,我就请他们吃拉面,顺便送一份冰淇淋。若是有话想说,我会听;若是还在搞些无聊的事,我会扁他们这些大概还算是我的工作。不过

明老板终于将视线转向电线杆或说是转向我跟爱丽丝、坐在驾驶座上的宏哥、远在隔着铁路和车站另一边的第四代身上,甚或是转向位在东京某处的炼次哥吧?这时明老板的眼神,就像是用白雪做成的糖果一样善良。

带他们过来是你们的工作吧?

电线杆的双手啪的一声落在柏油路上。爱丽丝看了垂头丧气的巨大身躯一眼。

走吧,我们有我们的工作要做。

我被爱丽丝拉着衣袖,暧昧地点点头往拉面店后头走去。彩夏胸前紧抱着餐盘站着,以疑惑的眼神看了看我们。不过彩夏比我坚强许多,接着她低着头走向电线杆身旁。

请、请问你要点些东西吗?我再去拿个啤酒箱过来给你坐。

由于爱丽丝硬是拉着我不断前进,所以我只听到这里为止。我俩沉默地走上紧急逃生梯,任凭灯光和滚烫的热气、交谈声和高汤的香味逐渐远去。

从过去到现在一直存在着这么善良的地方,这里应该也曾有个为炼次哥而存在的位子才对。

而他居然得抛弃这样的地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爱丽丝踏入了冷气吹个不停、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事务所,接着马上趴倒在床铺上。出去外面这么久,她应该已经到极限了吧?

当布偶的搬运工作告一段落后,爱丽丝只转过头来看着宏哥。

已经没事了。麻烦你去帮我跟老板说:很抱歉给她带来麻烦了。

宏哥七里有谱地点头回应,将布偶们叠放在床铺边后随即返回门口。

我再去一次第四代那儿好了。

宏哥在穿鞋子的地方回过头来。

我再去确定一次,是不是真的不委讬侦探。第四代的脑袋里充满了黑道的遗传因子,所以很容易就想到帮派面子之类无聊的问题。其实他的工作已经够忙了,麻烦事就交给我们这些尼特族去做就好了。

随便。

爱一丽丝的回答出乎意料地冷淡。我的想法和宏哥一样,原以为爱丽丝应该也是如此的。

啊可恶!阿哲那家伙偏偏在这种时候不知跑哪儿去了!明明该换他出场了。

要是阿哲学长在的话,即使要去揍第四代也不对,那样大概只会让事态更加严重而已。但是在遇到这种见血事件时,没他在其实还满令人不安的。

爱丽丝,你也别太勉强喔。

宏哥一边穿鞋一边提醒她。

我有生以来从来就没有不勉强过。

爱丽丝用双手撑住床垫将身体抬起,并轻声地回应。

似乎让她安静一下比较好。正当我准备跟随着宏哥走出房门时,后面传来尖锐的声音。

连你都出去做什么?你过来那儿跪着。

爱丽丝全身包裹着毛毯并埋没在一堆布偶中,由于她的眼眸看起来雾雾的,我只好照她所说的,跪坐在床铺的旁边。

爱丽丝把我买给她的水豚先生布偶压在单薄的胸前,遮住了一半的脸,让我觉得她的眼神更为锐利,就像一根冰做的钉子一样,把我牢牢钉在那里。

我接受第四代委讬的工作只有制作T恤窃盗犯的通缉传单而已。

爱丽丝用仿佛只用一根大拇指打着字般的语气对我说。

任务已经完成了。被逮到的男子也经过你的确认,确定是犯罪集团的一员。如今的我,只不过是漂泊在浩瀚资料大海海面的一对眼睛罢了,没有力量也没有意志,所以也没有义务回答你的问题。但我还是得问:你到底知道什么?

我忽然感到一阵虚脱,差点整个瘫趴在地板上。我努力地用手撑住,忍住不让自己跌下去,但实在无法直视爱丽丝的眼睛。明明吹着冷气,颈部却感觉好热。

或许你自己没有发觉,但你是少数几名可以直视雏村壮一郎眼睛的人;然而今天你却一直不敢正视他。在上野发生了什么事?你在隐瞒些什么?

这时我脑海里掠过了好多话。心想如果现在能哭出来或发脾气,该会有多舒服呢?可是我却找不到那样做的理由。

因为我只不过是缺乏勇气,才会开口不说。

得知即死亡。

爱丽丝的话刺进我的心坎,我只能随着她的话语抬起头来。

你的那个部分早已死亡,谁都无法治愈。而我是尼特族侦探,是死者的代言人。若要共享死亡,我做得到。

在我发抖的嘴唇内,原本僵硬的话语融化了。

应该已经学到很多次教训了才对。什么都不说这才是最让周围的人受伤的一件事,就连我自己也曾是伤者其中之一。然而我却必须让爱丽丝提醒到这种程度,否则就只会继续畏缩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我见到平阪炼次了。

好不容易说出了一句话,接着便紧咬住嘴唇。

而爱丽丝只是将布偶放在膝盖上。停留在她眼中的黑我想那是任何人独自在宁静的夜里仰望天空时都曾看过的颜色。

所以我全都说出来了,包括与炼次哥相遇的场所都是受第四代之托前往的地方。也就是说,那些根本就不是巧遇。我和炼次哥势必会相遇,而且确实也遇到了两次。

过去曾经是挚友炼次哥告诉我,他是为了将以前结拜的兄弟打得破破烂烂才会回到东京。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眸仿佛要将所有影子都吸进去。

我并不知道他到底打算做什么,不过

那个人看起来很难过。

必须一直耍白痴或者一直揍人,若不做这两种事其中之一,大概就无法呼吸了他的表情

就是这样诉说着。

就算我将知情的内容都说完了,爱丽丝还是保持好一阵子的沉默。我买给她的布偶被夹在两膝中间而扁掉变形。她的眼神既不是责备,也不是感叹

就只是分享。

把Dr.Pepper

经过又长又令人感到寒冷的沉默,爱丽丝终于开口。

拿给我吧。

我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到就快要黏在手指上的红色罐子,交到爱丽丝手上后,她做了一件从未对我做过的事。

爱丽丝喝了一口,接着就将罐子递到我的嘴前。

你也喝吧,剩下的全部。

我感到困惑、上不来气、说不出话,好不容易才含下一小口的饮料味道,却和记忆中跟炼次哥喝的结拜可乐味道混杂在一起。

由于一口一口地慢慢喝,感觉罐子变轻时气泡早已散去,于是我将剩下的饮料一口气喝掉,只觉得甜味和香料的味道沿着喉咙内侧流了下去。

我拿着罐子站了起来,感觉就像爱丽丝的血液在胃中静静地被吸收到我的体内,根本没办法直视着她的眼睛。

对不起谢谢你。

该道歉的对象怎么说都不该是我吧?

说得也是。

没关系,我也不希望我的助手一直这么无能。就当作在训练狗,就算需要一百次、一千次,我都会教你同样的事情。

我会努力的。

不论再怎么努力扎根、长出枝芽、扩张言语的嫩叶,我所能触碰到的现实世界毕竟还是很渺小。

这时,爱丽丝的眼里终于浮现一丝丝的湿润。

而你就是那渺小世界中的一部分。

我点头回应。

若是不能用言语表达,我们的世界就只能在这瘦小的手掌里等待枯萎。

一定要用言语表达出来才行。

(****)

走出侦探事务所、走下漆黑的紧急逃生梯时,刚好是花丸拉面店的关店时间。明老板脱下挖背背心、上半身只包着白色绷带,正在清洗大锅子;而早就将围裙脱下的彩夏则正在刷洗厨房的地板。

对了,不知道电线杆后来怎样了?该不会使用暴力或者用苦肉计哭求之类的吧?

他吃了五碗拉面,然后搭宏仔的车回去了。

这样啊那就还好。

食欲旺盛就是健康的证明吧?正在想这种事的时候,我才忽然发觉自己的肚子也饿了。很可惜,喝一罐Dr﹒Pepper.根本就没办法充饥。已经收店了啊?本想说吃一碗面再回去的。我边抚摸肚子边看着还冒着烟的大汤锅。可能是当时的表情有点哀怨吧?明老板发现后便开口了。

什么嘛,原来是肚子饿喔?

呃对啊最近老姊都满晚回来的,所以没有准备晚餐。

那刚刚好。这个给你带回去吧?

明老板抛了一个保鲜盒给我,里面装着三颗卤蛋。

呃谢谢你。

你别拿给姊姊吃喔!全部都给我吃掉。

又是过期货喔!很抱歉,我不是垃圾桶耶!

垃圾桶至少还可以拿来腌泡菜或是让小孩玩躲猫猫。

明老板,你最近好像对我特别冷淡耶?

已经很晚了,你给我好好护送彩夏回家喔!

居然连听都没在听!

当我自暴自弃地蹲在拉面店前的柏油路上,啃着咸死人的卤蛋时,打扫完的彩夏走了出来。明老板,晚安!

小屯点喔!明天见!明老板在布帘后挥着手。

你不等我也没关系啊!

彩夏一副很高兴的样子,在我周围边跳边转来转去边走路。

没有啦,反正都要经过公车站。

可是这是你第一次送我啊!

不对,应该有五、六次了。寒假前的我一直都很闲,而且彩夏也

啊,对、对不起,会不会其实不是第一次送我?

彩夏张开双臂挡住我的去路。

嗯,不是。其实我比彩夏想像中的更体贴别人哦。

没、没有人说藤岛同学不够体贴或是都不工作或是做事都半调子呀

我也没说过。

彩夏笑着逃到我前方五步左右的地方,接着又转过头边退边说:

这样啊原来不是第一次,那我更高兴了!

听到这句话的确让我很高兴,但却无法姻然接受。明明彩夏的脸孔因为站在夜晚的街灯下显得阴暗,但对我而言却无比耀眼,根本无法直视。

彩夏在这个冬天发生的事件中失去了许多东西,包括和我相遇时的记忆。然而,她还是回到了花丸拉面店一,回到了我的身旁。

现在的彩夏已经可以笑着面对应当已成为空白的那些事物,换作是我的话绝不可能做得到。所以我才会觉得她如此耀眼。

不过没事就好。因为藤岛同学刚回到拉面店时脸色超差的。

是、是吗?

我好像真的很容易被人看出脸色,这实在不是个好现象。

但你从爱丽丝那儿回来之后就好很多了。

真对不起,我是个单纯的男人。

换作是我就做不到。我不知道该怎样才能让藤岛同学愿意跟我说很多事。所以爱丽丝真的很厉害耶!

这个嘛

能不能请你不要当面把我说得跟难搞的珍禽异兽一样?

我只不过是一个在拉面店打工的工读生,不太懂很难的事。这也没办法。

没有啦,爱丽丝也没做什么特别的事,只是请我喝了Dr.Pepper而已。爱丽丝先喝了一口,剩下的全都给我喝。说真的其实觉得很难喝又很难过,但是该怎么说?好像就冷静下来了。

咦!?

彩夏突然摆出投降的手势,一副很吃惊的样子。这表达惊讶的方式还是和丧失记忆前一样。

你被强迫喝下去喔?爱丽丝喝过一口的?

咦?嗯、嗯嗯。

这、这这!不、不行啦!藤岛同学,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彩夏突然靠了过来,然后拚命拍打我的手臂。什么跟什么?发生了什么事?

请你把手机拿出来,打给爱丽丝!

彩夏的表情吓到了我,急急忙忙照她所说的打给了爱丽丝。电话一接通,手机立刻就被她给抢了过去。

爱丽丝吗?是我,彩夏!我听藤岛同学说了,你让他喝Dr.PePPor的事!

彩夏开始透过电话说教:

你听好,就算是间接,不行的事就是不行!爱丽丝喝过一口的罐子,藤岛同学用嘴巴触碰耶?你仔细想想看这是什么意思!

我终于听懂她们在谈的话题,整个人傻掉。彩夏一脸愤慨地将手机压在我耳朵上。

鸣海!你、你这无耻之徒!

又来这套喔?如果一开始没发现,就不能干脆都不要发现吗j

等我被爱丽丝痛骂了一大堆听不懂的话之后,彩夏才将手机挂断塞进我口袋里。

请藤岛同学也要多留意点!

嗯嗯可是这真的是必须这么在意的事吗?像阿哲学长和少校,他们没钱的时候都会从旁边偷吃我的拉面耶!

但爱丽丝是女生!

在被责骂的期间,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公车站;恰好公车也闪着刺眼的后车灯,正要停靠在路肩。虽然彩夏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结果还是只丢下一句再见便奔向公车。夹带着沙尘的公车排气喷在我脸上,巨大的车体沿着河边远去。

今天真是漫长的一天。现在的我该不会其实是住在上野动物园里的水豚梦中的角色吧?而且说不定正要被马来貘给吃掉呢?我幻想着乱七八糟的蠢事,背对河岸往漆黑的街道走去。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超过凌晨十二点了。就算是当天的最后一击我一走进玄关,就挨了姊姊一拳。

虽然没人会管你多久没回家或是饿死在哪条街上,至少自己洗的衣服自己要收拾。你到底晾在那儿多久了?还有,要记得打扫!

我一边摸着头旁边的肿包,一边走上二楼的卧室。床上堆满还夹在方形晒衣架上的内衣裤、衬衫和毛巾等衣物。当我看到此景时,(应该是)以一天份而言过于繁重的疲惫导致原本令脑部呈现拒绝认知的状态,现在却纷纷爬上我的眼皮、颈部、肩膀、手臂、侧腹部、大腿、小腿等部位,让我直接向前趴倒在堆积如山的衣服中。我不行了。虽然还没洗澡也还没刷牙,肚子也很饿,但晚安我要睡了。

然而,脸颊上的绣线起伏触感,又让我睁开差点就闭上的眼睛。

是白色的T恤。只有袖口和领口是黑色,肩膀和侧腹部的地方分布着色彩鲜艳、放射状的刺绣。是当时炼次哥穿的衣服。想起来了,是我拿回家里来洗的。

我将其他衣物推开、仰躺在床铺上,在日光灯下摊开T恤。记得他说这是件很重要的衣服,

所以我必须还给人家才行。可是我到底要拿什么脸再次去见那个人呢?何况根本不知道对方会不会跟我联络?既然炼次哥也一直在调查第四代的事,那知道我们的关系也只是迟早的事。

知道我是协助平阪帮的人。

我和他其实是敌人。

追根究柢之后,我才发现自己一直耿耿于怀的就是这一点我并不想和那个人敌对。这和过去与阿哲学长对战时的情形不一样,因为炼次哥摆明就是要使坏。就因为如此,才让我更觉得难过。

但其实最难过的人应该是

当我正打算将T恤丢在枕头旁时,眼角忽然瞄到一样东西。就在离我的头不远处的三角衣架上,挂着一件黑色T恤。是平阪帮的制服。

我整个人弹了起来。并将白色和黑色,两件T恤拿起来摊开。

印在黑色T恤胸前的凤蝶代徽、炼次哥衣服上的刺绣两件衣服重叠后,我才终于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放射状的刺绣,其实是凤蝶代徽的一部分。这应该是未完成品吧?由于必须使用多种颜色的绣线,若是在制作到一半,就会呈现这样仿佛烟火般令人不解的形状。

这件衣服很重要我记得炼次哥是这么说过。

指的大概就是这个吧?第四代和炼次哥交换的彼此最重要的物品因为第四代的缝纫手艺很好,所以就亲手缝制这件不过这也不太对,记得宏哥说过那并不是具有形体、能随便让人看见的东西。〡

真搞不清楚。我将两件T恤放在膝上,再度仰躺回去。

本来想说不管再活多少年,大概也没办法交到比这家伙更重要的朋友了

炼次哥说过的话和交杯喝下的可乐味道,一直在我的脑海里盘旋不去.

假设真是如此

最难过的应该是第四代吧?

因为他也隐瞒了仓库钥匙的事好一阵子。我认为他是个冷静、会深思熟虑所有可能性再采取合理行动的人,甚至比我更适合做侦探。但这样的人居然

或许是他不想相信这样的事实吧?我倒希望是如此。

既然如此,那我又该怎么做呢?

思考到这里已经是极限了。凝固在身体里的疲倦开始融解,就像是春天来临时造成的雪崩般侵袭我的眼皮。我昏睡到连梦都没有作。

隔天中午过后,天气逐渐变差,风力也开始增强,感觉就像是会下午后雷震雨的样子。因此我将代炼次哥保管的T恤装进两层塑胶袋里放入背包,然后立刻踏出家门。光是更新乐团的宣传网页及部落格就已花掉整个上午,因此距离傍晚和人约定开会的时间也没多久了。

第四代就待在平阪帮事务所最里面的房间杂乱地摆放着一堆床铺、高度不算高的移动式书架、办公桌和椅子等杂物的休息室。他正一边讲电话一边单手敲打键盘。第四代之前对电脑可说是一窍不通,但经过我稍微教导一下后,他便突飞猛进到可以自己管理帮派使用的电脑了。因此最近他待在这房间的时间也增加不少,可以让我们独处。这算是个不错的机会。

你不是下午四点就要去跑唱片行了?要跟设计师一起去对吧?没事不要给我跑来这里。

挂断电话的第四代仍然盯着萤幕继续敲打键盘。连我这边的行程都已经掌握住了,真是个恐怖的人。

我是有事来找你的!

如果是关于炼次的事,我不想听。昨天宏仔又跑回来跟我啰哩八唆讲一堆,我看你也应该被爱丽丝洗脑了吧?这件事跟你们没关系

我见到炼次哥了。

正想着第四代的座椅转过来了,下一秒钟我就被揪着衣领甩到墙壁上。一双燃烧着熊熊怒火的狼眼就在我面前。

什么时候?在哪里?

很很抱歉一直没跟你说,但是

我问你什么时候在哪里见到他的!

有关炼次哥的事第四代应该什么都没委讬给爱丽丝对吧?所以我也没有非得告诉你不可的理由。

剧烈的疼痛让我的视野一阵模糊,脚已经从地面腾空了。原来是第四代把我给举了起来,害我的后脑勺撞到后面的墙壁。

你少给我耍嘴皮子!快说!

那就请你委讬爱丽、丝我的声音断断续续。我们是侦探,就是为了这种时候而存在的。

第四代将我整个甩到床铺上。

少无聊了!我怎么可能让家丑外扬!

我不也是你的家人吗P

我不自觉地大声回嘴,刚才被伤到的喉咙一阵疼痛,害我猛咳嗽。

难道对我就什么都不能说吗?你跟炼次哥不是同伴吗?听说你们连喝结拜酒都不分辈分高低,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真的跟他断绝往来了吗?一

没错,早就断了。已经不是兄弟了。

为什么!?

因为不遵守承诺,两人都是。所以炼次才无法再待在帮派里,就这样。如果他到现在还在恨我,那很好,我会杀了他!

炼次哥他

恨他?到现在还在恨第四代?

我实在不懂。就连发生过什么事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了解那藏在防风型墨镜底下的眼眸中刻了多少伤痛?

然而当我从背包中拿出塑胶袋包着的东西摊开时,第四代的脸上仿佛出现了一道道裂痕。

你应该认识这件T恤吧?这是炼次哥忘记拿走的。我们真的只是偶然遇见对方,所以几乎没有问他什么,可是可是那个人跟我说这件衣服真的很重要,一定要还给他。

第四代大叹了一口气并靠在椅背上,我则跨过了床铺坐到第四代身旁。

听说你们交换了彼此很重要的东西,对吧?这件衣服是不是第四代绣的?

你是听谁说的?

电线杆曾说过,这件事几乎已经变成传奇了,宏哥也知道。

第四代将手机丢到床上,只吐出一句:无聊。

根本不是这种看得见的东西。只是为了耍帅而做的,炼次应该也早就忘记了。

果然不是这件T恤吗?但我还是紧咬着不放。

但这个刺绣不是第四代绣的吗?是帮派的代徽耶!

并不是我。

该不会是嘴硬不想承认而已吧?但第四代却指着我手中T恤的侧腹部和肩膀部分说:

你给我看清楚。侧腹部的花纹是肩膀部分的1.3倍人,为了让颜色的层次看起来一样,绣线的安排有所更改;是把刺绣模式输入电脑后放大处理而成的。我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

我一脸呆滞地看了看尚未绣完的代徽,又看了看第四代的脸。

第四代说得没错。对于我没有教他之前根本不会用电脑的第四代而言,不可能做得到这个刺绣。但是

第四代果然还是知道关于T恤上刺绣的事。

绣这个刺绣的是一个叫喜善的女人。

第四代将头别了过去。

女人?喜善是韩国人吗?是和第四代住在一起的,女朋友?

这女人已经不在了。我没办法保护她,炼次也办不到就是这样而已。

一旦第四代闭上了嘴巴,我也无法再继续追问了。不管是针对炼次哥或是那名女子都一样。接下来是一阵柔软的沉默,仿徙房间地板上铺满了冷冰冰的水银。

你能联络到炼次吗?

我一时之间没意会到这是对我的发问。

咦?啊那个

如果现在摇头,好像连骨头都会被他绞碎。

他没有手机,但我告诉过他我的号码。

如果他打过来就告诉我。我要去杀了他。

我不禁吞了一口口水,但这次很确实地摇头拒绝。

我不要。

第四代闭着嘴瞪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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