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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第五话 笔直地往前走(前篇)(2 / 2)

(我一直把他当作家人看待。)

薛德立如遭冰冻般动也不动。

(把他当作朋友。)

(把他当作兄长。)

虽然不曾说出口。

(他就像我的父亲一样。)

虽然没有说出口──可是!

他就像我的父亲一样!

"路卡,为什么"

他也看着薛德立,摇摇头,勾起一抹笑意。

"我是──奥利凡特?"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如同发条弹动的动作般,薛德立猛地坐直了上半身。

"哈啊、哈啊、哈啊"

就像憋了很久的器,怎么也压抑不了紊乱的喘息。

此时的薛德立好比是搁浅的鱼儿,只能张大嘴拼命渴求更多氧气。但不管他再怎么吸,还是觉得好痛苦,无法好好呼吸。"空气中的粒子似乎比平时大了许多",喉咙深处就像被

什么东西堵塞住了。

不,异常的不只是呼吸。薛德立连忙揉了揉眼睛,从刚才开始眼前的景物就不太清晰。明明已经把眼睛张到不能再大的程度,怎么漂浮在眼前的还是一片雾茫茫的景象呢。

不过,却能清楚听见从下方传来的水声。

"水声?"

薛德立总算慢慢搞懂了眼前的状况。

"咦咦?"

视线慢慢瞄向身旁,薛德立才发现自己正躺在浴缸里;胸口以下全浸泡在比体温更温热一点的热水当中,氤氲的蒸气不断从热水中冒上来。

也就是说,漂浮在眼前的朦胧雾气全都是洗澡的热气。虽然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躺在浴缸里,但浮上薛德立脑海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赶快离开这里,于是便急忙从浴缸里站了起来。

一站起来,才发现自己全身上下竟不着寸缕。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别吵啦!要是不小心撞倒,可不关我的事喔!"

一道女声传来。

薛德立下意识地抬起头,便发现有个捧着金色水盆的少女正站在自己面前。

是那个穿着黑色礼服,被当作工蜂使唤──绮德琳唤她"绮莎菈"的少女。此时她身上穿的并不是那件黑色礼服,而是件轻薄的浴袍。

"那、那个"

搞不清楚状况的而茫然不已的薛德立本想说些什么。

"啊,哇啊、哇啊啊啊啊啊啊!"

突然想起此时自己正一丝不挂而惊慌失措。

"我不是叫你别乱叫了吗。身体都喜好了,现在只要冲干净就可以了。"

"身、身体洗、洗好了"

原本是满脸通红的薛德立,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只能拼命把身体挤进浴缸中。盛满热水且布满泡泡的大浴缸可说是就了薛德立一命。

(我、我全身**而且还被女孩子给!)

就像遭受侵犯的可怜少女般,薛德立紧紧环抱住自己的身体,同时还不停向后退(话虽如此,不过人还是待在浴缸中)。

"洗、洗好了是、是说该、该不会是、是你、那、那个"

"你这不是废话吗?除了我之外,难道还会有其他人吗!"

"骗人"

(让我死了算了)

虽然拼命压抑住想把脸埋进热水的冲动,但薛德立仅剩的自制能力也已经到了崩溃边缘。

倒是绮莎菈似乎并不当一回事。一边熟练地替薛德立将布满泡沫的上半身冲洗干净,

"这种事我一天到晚都在做,哪有什么好害臊的。倒是你最好不要乱动,现在或许还有些头晕,不过明野蜂的粉末在过一阵子就会自然失去效力了。"

一边开口解释,同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浴缸里的栓塞给拔掉。

(哇啊──!)

这不是分离式的浴缸,而是配有导水管的固定式浴缸。

只见浴缸里的水正逐渐减少;泡沫愈是往下,被看见的身体部分就愈多,这也让薛德立一时间之慌了手脚。

"不、不要这样啦!接、接下来的我自己来就可以了,你、你先出去啦!"

"你在说什么啊,我不是说了这是我的工作吗!"

绮莎菈露出满脸诧异,回视兀自尴尬不已的薛德立。

"可、可是"

咕咕咕咕咕

排水口发出偌大的声响,把肥皂泡泡连同刚才泡澡的热水全都吸了进去。

薛德立也不管自己的手还湿答答的,急忙靠向绮莎菈的方向。

"哇啊啊,不要看我啦。拜托拜托,算我求求你了!"

"你到底是怎么了?安静一点啦!"

"可是!"

这时薛德立已经窘到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用两手遮住自己的重要部位,拼命向绮莎菈哀求。

只可惜他的哀求也随着热水被空虚地吸入排水口中。到最后,就连所剩无几的泡泡也全都流光了。

"好了,现在要冲下半身了,请你面对我站好。"

手里拿着水盆的绮莎菈,对站在浴缸中摆出不自然前倾姿势的薛德立说道。连话都说不出来的薛德立只能不停摇头。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

就在这个时候,

噗。

随着薛德立摇头的律动,眼前瞬间染上一片鲜红。

"啊"

下一秒绮莎菈近在眼前的脸孔也多了几点红色的斑点。

呆若木鸡的薛德立甚至忘了要遮住自己的重要部位。

"啊,对不"

全身上下的血气似乎正一点一滴的流逝。

(我居然我居然居然把鼻血喷在替自己洗澡的女孩子脸上)

"这是什么东西啊为什么我非得被你的鼻血喷的满脸不可啊"

"对、对不起"

薛德立只知道自己充血燥热的脑袋,温度可不会输给刚才的热水。

"对、对不起"

"话说回来,为什么你会鼻血乱喷?我好不容易才帮你把身体洗干净耶!"

"对不起"

"真是的,大多数的客人被侍奉洗澡,可都高兴得不得了呢!你是不是有哪里不太正常阿?"

薛德立把身体缩得不能再缩,只一个劲地拼命想绮莎菈道歉。

贴满磁砖的浴室隔壁,是连结寝室的小客厅。此时薛德立已经套上一件事先准备好的晨袍。

当然,一只手还压着鼻子,做出愚蠢至及的动作。

套上晨袍的瞬间,薛德立难以克制递逸出一声轻叹。

"哇啊"

拂上肌肤的轻柔丝滑,薛德立知道这是绢丝才有的触感。而这也是薛德立头一次穿上绢制成的衣袍。

在这里受到的待遇简直是破格等级。从一开始有人蹲在脚边为自己除去鞋上的泥泞、接着有勤快地帮自己沐浴净身,薛德立觉得自己好像摇身一变成了那个了不起的王宫贵族。

为什么她们可以只为了制造魔力高强的小孩,而做到这种地不呢?这样的疑问忽而冒上薛德立的心头。

"这是当然的呀,因为这里是蜜蜂之馆嘛!"

对薛德立会有这样的疑问感到莫名其妙的绮莎菈有些不耐烦地回道。

"你不要发出太大的声音绮德琳已经在隔壁房间等着了。"

"咦,为什么她会在这里啊?"

话才出口,薛德立立刻领悟到自己的疑问有多愚蠢。

绮莎菈更是露出一副"真受不了你"的表情答道。

"当然是为了跟你睡觉啊!"

有一瞬间,薛德立连呼吸都停止了。

"唔啊"

心里顿时一惊,狼狈不已的薛德立连忙拉过腰带笨拙地打了个结。

"那个关于这一点,我有点"

"她救了你们一命吧!如果你当时拒绝今晚的陪睡,现在你们大概已经成了外头的冷冻肉了。"

绮莎菈无言地拉起薛德立的手,拿出一罐香味四溢的香油涂抹在他的肌肤上。这应该是不让手脚变冰冷的保护霜吧!

"珍妮夫人算是这里的当家主,能对她提出意见的,也只有经常到这里作客的布鲁托大人办的到了我说你别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多少也该感谢一下布鲁托大人吧?

"那个布鲁托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啊?"

结束了涂抹香油的步骤,绮莎菈随手拉整了下薛德立的襟口,也帮他重新打好腰带的结。

"他是斯拉法特的技术将校呀,你不知道吗?说到巴西里司三兄弟,在这里应该还挺有名的吧。"

"有三个人啊?"

"对啊。大哥是恐怖的约修亚,老二是最有男子气概的基斯,最小的弟弟就是可爱的布鲁托了。"

"可爱?"

"应该是他总是笑容可掬到连眼睛都看不到的关系吧,就像这样──"

她学起布鲁托把眼睛往两旁拉开,看得薛德立不禁噗嗤笑了出来。

绮莎菈接着替薛德立的双脚套上温暖的厚袜子。

"不过,要是我的话,大概宁愿变成冷冻肉吧!都怪布鲁托大仁爱多管闲事,真是气死我了。"

绮莎菈的语气蓦地变得冷淡,这也让薛德立想起了在大厅时所发生的事。当她知道薛德立是闇属性时,确实曾露出一脸险恶的表情睨了一眼。

"你在大厅时曾狠狠瞪了我一眼吧!我有做什么惹你不高兴的事吗?"

"因为你是闇属性的关系。"

绮莎菈睨向自己的视线,有如垂落在屋檐下的尖锐冰柱一般。那么激烈的情绪,教薛德立不禁畏怯。

"我是'闇'属性没错,可是为什么"

"因为那孩子绮德琳,也就是说的双胞胎姊姊,是这座行馆为一一个拥有浓厚闇血统的蜜蜂。她就像纯真无邪的天使一样,没想到却拥有那种血统,还真是不可思议啊"

绮莎菈不经意地瞥像寝室的方向,淡淡微笑道。

"那孩子的身体很差,能够自己跨出三步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了。她的脚就只是装饰着好看的,双手也几乎没什么握力。虽然每天我都跟她一起训练,可是在吃饭时,她还是经常

握不住汤匙。在我们出生的时候,医生就曾说:'这边这个孩子发育得很健全,但另外这个孩子,大概一辈子都长不大吧。'"

"长不大那是什么意思啊?"

绮莎菈脸上泛起一丝苦笑。

"你没有发现吗?绮德琳今年就要满十六岁了,可是她的心智却停留在七岁小孩的阶段,这一辈子都只能这样了"

薛德立还没有办法马上理解绮莎菈的话里的意思。

绮莎菈掩去了笑意,在茫然不解的薛德立面前背过身去。

"我让你看样好东西吧!"

"好东西?"

绮莎菈缓缓褪下身上的披肩,在从刚才开始就只能像只鹦鹉般不停重复的薛德立面前拉下袖子露出肩膀来。

薛德立下意识地紧紧闭上眼。

"你、你在做──"

"你不要管,只管看就是了!"

薛德立倒抽了口气。只因她光裸白皙的背上,竟有一大片茶色的胎记。

"很像蝙蝠的翅膀吧?"

绮莎菈迅速地拉整好衣服。

"绮德琳也有相同的胎记。喂,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不知道"

"我们是背对背出生的,而且背部的皮肤完全黏在一起喔。"

过于血淋淋的告白,让薛德立无意识地伸出双手覆住自己的心脏,她却带着夸耀似的微笑接着说。

"我们可是两人一体呢,从出生开始就紧紧依附着彼此。为了代替绮德琳不见于行的双脚,我一直都待在她的身旁,为她推着轮椅;喂绮德琳吃饭的人也是我;我比这个世界上的

任何人都还要了解她。那个孩子不是别人,她是我的一部份呀,这个胎记就是最好的证明!"

薛德立只能点头,却不懂绮莎菈为什么会突然对自己提起这些事,也猜不透她之所以这么做的意图。

虽然了解绮莎菈是为了身体不自由的姊姊一直陪在她的身边,但同样是双胞胎,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沦为"工蜂"来服侍客人,这一点未免太奇怪了。

薛德立以尽量不去刺激绮莎菈的委婉语气,问出了他一直想问的问题。

"既然你和绮德琳是双胞胎,那你是不是也曾经带过月读山丘的大洋房呢?"

"月读山丘的大洋房?"

"克拉普斯敦的应该是我出生的故乡吧!"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但绮莎菈却接着摇了摇头。

"不,我没有去过那个洋房。那里是把魔力高强的小孩聚集起来施予教育的地方吧?去的人士绮德琳,我并不清楚。"

"可是你"

"因为我没有魔力。"

她断然回到。

"咦可是你们不是双胞胎"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听说我们似乎是以很极端的方式出生的。这是很久以前一个研究我们的学者告住我的。我的身体很健全,但却一点魔力也没有,而绮德琳正好跟我相反。

她虽然手脚不受用,体质也很虚弱,却拥有无人可取代的浓厚血统。布鲁托大人也曾说过,绮德琳简直就像个魔力槽。不过她连汤匙都握不好了,这一辈子大概都没办法拿枪吧!

"

绮莎菈拉开橱柜抽屉,拿出一把梳子。

"可是,绮德琳在救我的时候,的确是使出了魔法呀?"

"那是布鲁托大人为绮德琳所做的特制伞啦!只要按下伞柄的按钮,就会有魔法弹从里头射出来;因为凭绮德琳的握力,根本没办法扣下扳机呀。

绮德琳好像很喜欢你呢!自从你们出现之后,她张口闭口都一直嚷着薛德立、薛德立的。

绮莎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柔柔地执起薛德立的双手。"

"做"

"告诉你吧,我们都是这样制作魔法弹的。"

当绮莎菈把手覆住薛德立的手上时;噗通,薛德立的心脏就像坏掉的弹簧般猛地一震。

"我会把空的子弹像这样放在绮德琳的手上,然后再抓着她的手覆上来,好让她能握住子弹。"

"那、那个"

薛德立连耳根都红透了,拼命想拉开与绮莎菈之间的距离。

"因为那孩子记不住太长的咏唱,所以我就全部背下来,一句一句的念给她听,然后她再学我念出来。不过光是如此,她就能做出很厉害的弹匣喔"

"绮莎放、放开"

"你听我说,绮德琳从今以后也会一直是个孩子,到死都还是个孩子;而且她的身体那么虚弱,一定熬不住生产的痛苦。所以就算她已经有了初经,到了可以接受男人的年纪,珍

妮夫人还是很慎重地位绮德琳挑选对象。闇属性的血统不太容易从外表判断出来,就连到这里来的客人之中,也不曾有过闇属性的魔**。绮德琳虽然身为蜜蜂,但到现在都还是

清白之身,可是──!"

握着薛德立的手突然使力握紧。本想出声kang议的薛德立,在看到绮莎菈的表情时,只能默默吞回嘴边的哀号。

"我好恨你。"她脸上带着分不清楚是愤怒还是笑意的表情,恶狠狠地瞪着薛德立。

但薛德立不明所以。

自己为什么非得被今天才刚认识的女生,憎恨到这种地步不可。

"如果,绮德琳和你睡过之后就怀孕了,而且还落到开肠破肚的下场,我是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开肠破肚?"

薛德立一怔,忍不住大声喊了出来。绮莎菈及时伸手来捂住他的嘴,用食指抵在唇边,悄声说道;"绮德琳会听见的。"

"当孕妇的体力用尽时,也会开肠破肚让小孩子生出来的情况。绮德琳就算有办法怀孕,也没有产下孩子的能力。"

"这样啊"

直到现在,薛德立才终于了解绮莎菈之所以怀着恨意瞪视自己的理由。

换句话说,绮莎菈并不希望绮德琳怀孕。如果真的发生这种事,没有生产能力的绮德琳一定会在难产中死去的。如此一来,绮莎菈将会永远失去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肉亲。分摊

在背上伤痕,无法取代的另一个自己──

慢慢地,绮莎菈在薛德立的面前跪了下来。

"绮莎菈,你这是在"

"工蜂只能停在这里不能再往前了,所以我只好拜托你。

求求你,请你不要抱那个孩子。"

那是与先前完全不同的软弱表情,她是发自真心地向薛德立恳求。

"绮德琳真的只是个孩子,而且也不会说谎欺骗珍妮夫人。所以,唯一的办法就只有由你来拒绝她。要是任由她不管的话,那孩子一定会照上面的人所教导她的方式去做。所以在

她面前,你一定要先告诉她你办不到!"

"可、可是那个"

"就算你这么说,你的或办也不会被赶出去的。漂白的魔女大概会在这座山上肆虐十天左右,珍妮夫人一定也知道你会慢慢耗时间。绮德琳是个孩子,就算过程进行的不顺利也没

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而且珍妮夫人三天前就陪着另一位客人了,所以也不会像平常一样下楼梯来指使东指使西的。只要你愿意搭应我的请求,我就不会暗地扯你的后腿,也会帮你跟你的女朋友取得联

络,求求你了!"

绮莎菈一次说得太多,让薛德立的脑子有点无法消化。

但是,不管绮德琳身体状况是不是真的那么差,绮莎菈对她的担心却是无庸置疑。

"我可以拜托你照顾他们吗?"

"你尽管放心。这里的主屋除了蜂之外,女人都无法进来,虽然没办法让你们见到面,不过我可以替你送交信件。"

安普洛希雅的脸孔忽然浮上心头。

(没错!我绝对不能做出对不起安的事!)

为了让绮莎菈安心,薛德立勉强扯出了笑容。

"我知道了,就把这件事当成我和你的约定吧!"

也许是心头压了太多重担,薛德立的笑容稍嫌僵硬了些。

但听到薛德立这么说,绮莎菈透露着悲伤的表情总算缓和不少。

"你会拒绝那孩子吗?"

"嗯,那个除非是喜欢的女孩子否则我大概也办不到吧"

"真的吗?"

"真的啦。而且我从来没有做过那种事,也、也不是很清楚该怎么做啦!所以"

虽然是再诚实不过的真心话,薛德立还是觉得自己好像说了很难为情的事。

(我、我、我刚刚是不是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一股脑地全说出来了啊?)

但,这一段有失男人尊严的告白,似乎也让绮莎菈安心了不少。只见她为为一颔首,无言地打开了通往寝室的房门。

喀嚓。

开锁的声音在黑夜中静默地回响。

"那就拜托你了。"

在幽暗的房间正中央,有什么具有质量感的东西朦朦胧胧地浮现在视线前方。薛德立这才发现那原来是偌大的纱帐。

"唔!"

身后的房门忽然发出啪哒一声阖了起来。听起来会如此沉重,大概是因为那也是反映了薛德立已经后路可退的心境吧!

纱帐里的大床似乎有人,薛德立无异是地吞了口口水。

"那、那个"

也许已经等了好一阵子,纱帐那头的绮德琳并没有什么动作。

薛德立犹豫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但一边走进纱帐,嘴里还是一边咕哝着。

"对不起!"

总而言之,得先向她道歉才行。

"这、这不是绮德琳的错,可是我已经有喜、喜欢人的人了如、如果我跟你乱来的话,那个女生是绝对不会原谅我的啊,当当当当当然我对这种事以很不拿手

不拿手?不对啦,是我办不到才对。没错!我就是办不到。因为我没有关于这方面的经验,就算想做,我想一定也没办法做得很好啊,可是这种事凭的应该是气势才对,如果

努力一点说不定还是办得到──不、不是啦!我要说的不是这个啦!"

薛德立突如其来地表达自己的立场。

""

纱帐那头的人儿并没有半点回应。

"那个你生气了吧"

更形慌乱的他,不知道如何是好的伸出两只食指以指尖轻轻点触着。

"那个啊,那种事我是打算结婚之后再做的,在那之前我不想随随便便地汉人发生关系。你、你应该了解吧?要做那种事,当然是和在神面前互许一生誓约的那个对象比较好嘛!

应该说,如果不是那个人就不行啦!

我当然希望那个人会是安,不过那种是对我们而言还太早了啊,不过如果安愿意的话,要我现在立刻结婚也是可以的啦!这种事我也想过了"

话题怎么越扯越远了,但脑子早已打结的薛德立根本没有发现。

"一开始还是住在都市里比较好吧!结婚证书就跟附近的寺院申请好了,然后应该要生三个小孩其实我是觉得生男生女都无所谓啦!不过还是想要一个跟安很像的女儿啊

,不过如果安想要男孩子的话,我也是不会反对啦!一个男孩子应该是差不多吧!对了对了,我还想养只小狗,房子最好是有庭院的那一种。安应该偶尔会烤蛋糕吧!所以也得买

新的烤炉才行。虽然餐桌之类的家具应该还难不倒我,不过我也没做过,所以还是买现成的好了然后星期天上教堂做完礼拜之后,我们可以一家人出去野餐,餐盒里的放的是

安亲手做的鳕鱼三明治

──咦,奇怪,我本来是在说什么啊?"

话还说不到一半,薛德立已经完全偏离的原本想表达的主题。

"绮德琳你有在听我说吗?"

他怯怯地窥伺着纱帐的另一头,但里头的绮德琳似乎并不打算回应。

"有人在吗?"

薛德立尽可能地放轻脚步声走近床边,不忘礼仪的先压低声音说了句"不好意思打扰了",才发开在床边周围的纱帘。

于是。

"搞什么啊。"

出现在眼前的,是绮德琳裹在纯白羽绒被中,发出平稳鼻息睡得一脸香甜的模样。

薛德立的身体就像是颗泄了气的皮球,无力地倒向眼前的大床。

"哈、哈哈哈哈哈,害我担心得要命,真是亏大了。"

几乎连肺部的空气都要淘空般地,薛德立深深叹了一大口气。

"呼唔"

原本紧绷的神经顿时松懈下来,一阵强烈的睡意猛然地袭向薛德立。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打从今天一早就发生了那么多事,薛德立当然会感到身心俱疲。

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狄摩西,一开口就要求和自己决斗,接着又遇上这个季节不该出现的"漂白的魔女"。最后遇上救了自己一命的纯白天使,但她蜜蜂,是个娼妇──

疲劳与睡魔同时袭来,今天一整天所发生的事,也被薛德立已经起不了作用的脑袋全当成奶油炖肉般搅和一气。

绮德琳,这个少女或许知道我的过去。

和她有着同一张脸孔的工蜂˙绮莎菈却完全没有魔力。双胞胎的背上长出了蝙蝠翅膀

偶然遇见的斯拉法特将校,是基斯的弟弟魔法方位针。

好多蜜蜂。这是是专门制造小孩的蜜蜂巢穴

(对了,不晓得狄摩西后来怎么样了,安呢)

薛德立混沌的思考终于在此中断。

拉起毛毯裹住自己的身体,薛德立缓缓跌入如泥淖般深深的睡眠中

──到了隔天早上。

薛德立就照布鲁托教导自己的那般,用让整栋行馆都听得见的声音,对面来察视状况的珍妮唱咏出那句"珍贵"的咒语。

"对不起,我硬不起来!"

隔了一秒,躲在房门后偷听得那群蜜蜂们扬起一阵惊天动地的爆笑声。

"我就说了吧,那句咒语真的很有用呢。哈哈哈哈哈哈哈!"

同样的早上(其实已经快接近中午了),在有着大型壁炉的接待厅里,斯拉法特的技术将校布鲁托˙巴西里斯笑到几乎连眼睛都快看不见了。

虽然是大白天,客厅里的枝型烛台上还燃着赤红的烛光。发现布鲁托时,他正坐在烛光旁,边咬着羊角面包,边写些什么东西。

薛德立一在沙发做定位,立刻有工蜂为他送上同样的餐点。薛德立的目光下意识地寻起绮莎菈,不过她似乎不在这里。

"不到中午,那些'蜜蜂'是不会下楼来的唷!要是有什么是,交代那些工蜂就可以了。"

布鲁托一边嚼着面包,一边说道。

"昨天发生了那种是,你一定吓了一大跳吧?不过反正结果还算不错,你就原谅我吧。"

"我觉得自己真的是彻头彻尾被你摆了一道"

薛德立抬起满怀怨怼的目光睨了布鲁托一眼后,他似乎有些尴尬地把椅子挪开了些。

"可是,如果我没那么说的话,你们可都会被扫地出门耶!不管你是个再怎么优秀的魔**,也不可能在漂白的魔女袭来时还露宿野外呀!你说对吧?"

薛德立点了点头。

"这一点我也知道,我都听绮莎菈小姐说了。"

"这样就好"他抚着心口,摆出总算能松一口气的动作。不管是受到惊吓还是发噱大笑,这个叫布鲁托的男人每个反应未免都太过头了吧!

(他虽然说自己是那个"红色鬃毛"基斯˙巴西理斯的弟弟,不过真的一点也不像呢!)

薛德立漫不经心地看向布鲁托的头顶。对了,我一直觉得有哪里怪怪的,现在终于知道了。他既然是斯拉法特人,又是那个基斯的弟弟,可是布鲁托却不是红发耶。

此时,布鲁托也抬眼看向薛德立。

"你该不会是在想,我跟哥哥长的一点都不像吧?"

"唔!"

这次换薛德立抚着心口,不知该怎么回应才好了。布鲁托那原本就像丝线般细小的眼睛,笑起来就更看不到了。

"哥哥都跟我说了,他在库林凯尔被一个没有半点等级的小鬼给吃了。不过呢,那也是他咎由自取的报应啦!"

"请问你跟你哥哥的感情很好吗?"

话才出口,薛德立立刻自觉说错话而面色铁青。仔细想想,明知对方根本不可能老实回答,干嘛又没事找事地提起这个话题嘛。

布鲁托那双几乎看不见的小眼睛有一瞬间因惊讶而瞠圆,但马上又恢复成那张人畜无害的笑脸。

"感情好不好啊我也不知道我们的感情算好还是不好耶?因为我跟哥哥们不一样,没有魔力也没办法打仗,所以没办法进入聚集一堆优秀份子的情报部呀!"

"你也没有魔力吗?"

布鲁托噗嗤一笑。

"会用到'也'这个字眼,表示你跟绮莎菈也聊到这件事了嘛!嘿~没想到你们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混得那么熟啦!"

言语间,布鲁托的手还是不停提笔疾书。

他现在似乎正在开发"利用多醣体的逆向反映而生的甜蜜引擎",从刚才开始就不停在笔记本上写下许多算是。虽然布鲁拖大致解说了一下引擎是什么东西,但薛德立根本是有听

没有懂。

"现在的铁文明,也是以科学家为基础而成立的。那些从旧时代流传下来的魔法,若没有铁作为辅助,也没有办法使用吧?科学就代表一切的可能性。"

一边说着,布鲁托还边伸出手指,如钟摆般轻轻晃了两下。

在他身旁,有一组薛德立从不曾剑过的骨架模型。看起来应该是以铁制成的那个玩意儿,便是布鲁托期许能用来替代马车等交通工具,而极力研发的"飞机"模型了。

"可是,这东西要怎么样才能让它动起来呀?"

"你说得没错!这个时候,就该轮到我刚才说得甜蜜引擎出场了!"

布鲁托的目光,瞬间就像寻获猎物的野狼般闪闪发亮。薛德立不跟感到畏怯,好恐怖啊。

"听好啰,现在最受人赞扬的,莫过于铁路的发达;但在过不久,更佳人性化的交通时代就要来临了。为了代替那些无法架势在深山地区或湖泊地带的铁路,将会有更新型的交通

工具因应而生。而我现在所研究的,便是这种东西的动力来源!但总不能一出门就像货车一样载着几千特隆(译注:重量的单位)的石炭,你说对吧?"

"是、是呀。"

"你别看我这样,我其实是在非常偏僻的乡下长大的。从我居住的深山想到都市去一趟的话,可得坐上好几天的马车才到的了呢。小时候我经常幻想,如果能飞出这座山不晓得该

有多好啊"

"是啊。"

"所以,想实现梦想,就得靠这台飞机了!"

布鲁托转过身来面对薛德立,开始孜孜不倦地解说起关于引擎的重要性。

从他简略的说明中,薛德立了解到不管是想开发飞机或是自动行走的车,首要的条件,就是制造出既便宜又轻量的能源。

"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物质都是混和而成的,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以人类的智慧是有可能将其合成或分离的。现在我正式着把比较单纯的混合性物质硬是抽离开来,进行取得轻量

能源的研究。"

如此说来,眼前这杯咖啡所加入的砂糖、还有这杯咖啡的来源,都是由什么加上什么所混合而成;这个世界上不管是多小的物质、甚至是粒子都是基于相同的定律。

"硬是抽离开来?"

薛德立还是没办法跟上布鲁托解说的速度。

但布鲁托似乎很高兴终于找到一个愿意倾听这些研究的对象,因此仍自顾自地说个没完。

"那,这样一颗砂糖,也能和空气或什么混合吗?"

"没有错。这个世界上虽然存在着数十种原始物质,但那些并不是全部;不过现阶段至少已经知道这些现有的物质,可以互相组合出更多物质,而用来当成媒介让这些物质互相混

合的,便是魔法元素了。"

"魔法元素?"

薛德立终于开始对这样的对话产生兴趣。当话题转到魔学上头时,薛德立才总算认真地倾听布鲁托的说明。

布鲁托拿起一颗在这种乡下地方仍属相当稀有的方糖,丢进剩没几口的咖啡杯里。

"譬如把砂糖加进咖啡里,就能做出一杯'甜咖啡'。我们虽然只是单纯地把砂糖丢进杯子里,但咖啡和砂糖在接触当的瞬间便会产生出魔法元素。

换言之,砂糖若接触到空气,存在于空气中的元素便会附着在砂糖上,当然咖啡的表面也是一样。附着在这两种东西上的魔法元素具有和浆糊相同的效果;当咖啡与砂糖互相混合

,就能让原本苦涩的咖啡变得香甜。"

"也就是说,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东西全都能靠魔法元素互相结合吗?"

"就是这么回事。"

薛德立不禁侧头深思。

"那,我的手上应该也充满了魔法原素材对啊!为什么我的手和咖啡杯就没有办法合而为一呢?"

"很好的提问!"

布鲁托说话的语气好像成了学校的讲师般,还用力弹了下手只;能和薛德立聊到关于化学的话提,似乎让他很开心。

这个人到底是跑来这里做什么的啊?看着开心不已又继续开口解释的布鲁托,薛德立只能在心里无奈地耸了耸肩。

(既然他没有半点魔力,为什么能成为这里的客人呢?不过珍妮夫人对他似乎还挺礼遇的他应该也经常跑来这里吧!)

"这么做,就会诞生出魔法元素了。"

布鲁托接着把奶霜倒进刚才加入砂糖的咖啡杯里,开口解释道。

薛德立缩回原本想拿起羊角面包的手,重新看向布鲁托。

"诞生?"

"没错,它现在已经变成生物了,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微小的生命体吧。我们也不过只看到它显露在这个世界上极小部分而已,所以才说是魔法元素嘛。"

"可、可是魔法也算是一种魔法元素吧。不过只是空气中的粒子与粒子互相结合了,怎么能解释成生命呢?"

"这个吗,就算我说了你大概也不了解吧!单就时间层来说,各种元素都是以相同的方式存在着,所以也有所谓的生命的质量。"

"?"

"果然不懂吧?"布鲁托苦笑着。

"无所谓,现在和你谈论时间层的问题也是白费工夫。不如来聊些有趣的事吧!

唔,说到我和基斯哥哥,就算是双胞胎,所拥有的魔力以不可能完全相同,而我们之间更是有着天壤之别。他打出生有拥有过人的魔力,但很不凑巧地,我却完全没有那方面

的才能。我所能做到的,只有这些──"

他的手指在分离四散的几个弹簧上敲了敲。

"为了成为一个有用的人,我所能做的就是埋首在这些铁制品中摸索。不过呢,这也是能让我打从新底感到开心的是就是了。"

"这样啊!"

薛德立点了点头。话题一下子又回到他与哥哥的交情一事上。在和布鲁托聊天的过程中,薛德立也慢慢消弭了对他的那份怀疑。

不同于将斯拉法特看做眼中钉的安,或是与斯拉法特成为宿敌的晓帝国人,薛德立民族意识原本就比较薄弱,就算面对斯拉法特人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或许正因为如此,所以聊

得越多,原本的警戒心态也就慢慢地松懈。一开始因为他是基斯的弟弟,而且还设陷阱引自己入瓮,薛德立才会对布鲁托表现出露骨的防备态度,但当他亲切地跟自己聊了这么多

之后(已经可以算得上是熟稔了),原本的警戒心也在不知不觉中瓦解了。

(这个人真的很喜欢发明呢。)

薛德立来回比对着笔记本上杂乱的算是和精巧的铁制模型,心里头不由得这么认为。桌子上并不只有飞机,还有汽车和可以飞在空中的船只模型。

薛德立自然而然地拿起汽车模型;后轮上头凸起来的部分,就是布鲁托口中所说得引擎所要放置的地方吧!

但总不能像铁路火车那样,一边补充石炭一边开车吧?布鲁托好像也正为了这一点而伤透脑筋。

(不过,他到底是来这种地方干嘛的啊)

薛德立一边把玩着飞机模型,一边偷瞄布鲁托的侧脸。

(能做出魔力测定器那么厉害东西的人,怎么想都不会只是单纯跑来这里玩而已啊)

"嗯,怎么了吗?"

"啊,没有啦。我只是在想,难道不能用魔法让车轮部分动起来吗?"

薛德立随口说道。

似乎完全没有想到这层可能性,布鲁托顿时停下书写的手,怔然地望着提问的薛德立。

"你说什么?"

薛德立也没想到他会反问自己,于是便指着车轮,随口乱扯了几句。

"我、我是说如果啦,如果这个车轮是用银做成的,就像枪以击发火药的能量启动魔法式,那只要组合出'笔直地往前走'之类的咒语,会不会就能动了啊?"

布鲁托露出一脸再认真不过的表情紧紧盯着薛德立。

"用魔法让车轮转动?"

"还、还是不行吗?哈哈,对、对不起喔,果然还是没办法呀!"

薛德立想藉由傻笑蒙混过去,但布鲁托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

"原来如此,原来还有这种办法啊!"

布鲁托势不可挡地从薛德立手上夺过汽车的模型。

"对了,就是魔法!不光是石炭或瓦斯,这个世界上还有魔力这种能源嘛!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说得也是,只要是元素,魔法当然也是可行的办法啊!"

布鲁托忍不住大叫,就像得到新玩具的小孩般,开心地拉着薛德立的手跳上跳下。

"原来只要换个角度思考就可以了嘛!薛德立˙亚利鲁夏,你真是太棒了!等我完成这辆魔法式汽车也拿到特赦之后,我就免费送你布鲁托˙巴西里司股份有限公司十%股份吧!

"

话才说完,他又边哼着歌边跳起舞来。突然被他捉着一起蹦蹦跳跳,薛德立只觉得眼前一片昏花。

"等我完成这次的理论,就可以不用再当军人了。发明王布鲁托˙巴西理斯得威名将会传扬到世界各地,然后我就会成为超级有钱人了!啦啦啦"

"咦,你不想当军人吗?"

"这不是废话嘛!要我永远待在那个狂妄自大的集团里,我可受不了!我的梦想是能拿到军方的特赦,早一刻卸下军人的身份啦。"

没想到布鲁托竟会一脸平静地说出让斯拉法特军人听到肯定会脸红脖子粗的这些话来。

"我啊,从小就只有双手比别人巧,所以才被门卡那林丢进为了孤儿而经营的技术学校里。不过阿,那里的职业训练主要都是为了成为劳工,根本没办法学习到什么高等技术。既

然这样,我能去的地方就只剩下军营了。不管生在什么时代,愿意出大钱资助的,永远只有战争商人了。唉,不过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啦!"

说到这里,布鲁托突然停止旋转。

"既然如此,现在的问题就是重量了,如果用银打造车轮的话,就必须有一定强度才行唔,而且一直听到咏唱声的话,也没办法专心开车吧"

像是被什么东西附身般。布鲁托又开始专心一意地振笔疾挥。

"那个"

""

薛德立试着出声,但布鲁托却连着反应都没有。

"那个,请、请你加油吧!"

薛德立决定留给他安静思考的空间。

小心地不发出脚步声慢慢退出接待厅。视线不经意地瞄到窗外的那间小屋。

(不晓得安普洛希雅现在在做什么)

薛德立真希望自己能过去安普洛希雅们所待的那间小屋。

(该怎么办才好就算拜托珍妮夫人,她也不可能让我过去和她们见面吧可是,安她们现在应该很担心我吧。)

照绮莎菈的说法,安普洛希雅和爱珥文,加上狄摩西的管家查理˙蕃茄酱现在都待在离本馆两百卡特(译注:距离的单位)外的佣人小屋里。不过听说查理秉持着自己是个佣人的

身份,不该和主人狄摩西同进同出之类的理由,好像还向珍妮夫人要求离开小屋的样子。

也许是刚好想到这些事的关系,才走出房门,薛德立便和正巧走下楼来的狄摩西撞个正着。

"狄摩西!"

"哼,这不是了不起的闇属性大魔法师吗!"

依然是句句带刺的不友善口吻,这便是狄摩西˙伯依德的早晨寒暄了。

他看了窗口一眼,似乎察觉到薛德立脑子里的想法。

"你就算想到小屋去也是白费工夫啦。这栋别馆布下了结界,就是为了让外头的人迷失方向,好让它们不会随便跑进来啦。"

一开口便打破了薛德立的希望。

既然他是从楼上走下来的,表示狄摩西昨晚也在行馆这里过夜了。薛德立忽然很想问问狄摩西是不是也发生了跟自己一样的状况。

"狄摩西你、那个昨晚在蜜蜂的房里过夜了吗?"

话还没说完,只见狄摩西整张脸涨红了。

"你、你说什么蠢话!我才没有那种事呢!"

就像憋了什么怨气般,他又慌张地接着说。

"听、听好了!说起本大爷的魔力,他们当然得优先选择我才对!要是当时我也用了判定盘,一定马上就会知道我的魔力有多高强了,只不过你的魔力属性比我早曝光罢了!"

"是喔。"

薛德立只能愣愣地应了一声。总觉得好像被他岔开了原本的问题。

狄摩西缓缓伸出食指,不由分说地指着薛德立,粗生说道。

"我们的决斗可还没结束!等漂白的魔女离开后,马上就要再展开对决!"

"我知道啦。"

高傲地说完后,狄摩西忽然望向窗外,轻咋了下舌。

"呿,暴风雪还是那么狂猛;看样子,山的那头应该也在下雪吧可恶,好不容易来到遥远的西大陆,说不定得等到明年才有办法参加波斯罗的战役了。"

"波斯罗狄摩西你该不会是志愿兵吧?"

薛德立亚意地出声反问。

若从现在薛德立等人所在的霜降山脉向西行,便能到达不属于任何北部国家自治山岳地待的三不管地域。位于中心位置的波斯罗更是曾发生过多次战争的危险地带。

这里毕竟是险峻的高山地域,气候更是严寒,因此多年以来,这块土地上的人口几乎没有增加。

但,就在距今约莫百年前,自从外界得知波斯罗竟是拥有不掺杂半点杂质的优质石炭宝库仪式后,为了得到这可燃的石头,不少国家便将触角伸至这一带。尤其进来铁道发达,不管是靠蒸气运行的火车、或是长距离移动的船只,石炭都是必要的材料;为了争夺波斯罗,战争也愈驱激化。

这块土地原本就不易居住,除了少数的游牧民族偶尔在此生活之外,直到近代仍没有政府之类组织存在。正因如此,才会演变成诸多先进国家都想将波斯罗纳入自家版图的现况。

这块土地的治理,前后分别由晓帝国派、月海王国派、斯拉法特派、甚至是完全独立派等在此建立政府而后又遭推翻,每每总是以战争开始,也以战争做为结束。

在波斯罗挖掘出的石炭全都运往国外。

在此百年间,于波斯罗内发动的大规模战争已经超过六十回。每每总有上百万的士兵从大陆内地送往波斯罗,最终只能在远离家乡的异国土地上黯然死去。有人甚至断言:"到波斯罗去的人,从来没有活着离开过。"

为了抢夺石炭而使波斯罗沦为战场,结果却让某些地方成了寸草不生的荒芜之地。那边是邻近斯拉法特与晓帝国国境的由罗萨特矿坑。

尽管由罗萨特矿坑以封闭将近十年,波斯罗这块土地仍持续吐出大量优质的石炭。月海王国之所以会加入这场战争,全是因为去年刚成立的新政府是由晓帝国在背后辅助成立,对此抱持相反立场的斯拉法特军便将月海王国卷入其中,发布宣战。

薛德立隔着玻璃窗望向座落在北方的山脉。在这些高山的另一头,现在仍然战火漫天吧。

"你是认真的吗?像我们这样的小孩子若到波斯罗去,就跟自寻死路没什么两样啊?"

狄摩西没有一丝犹豫地面对面露忧悒神色的薛德立回道。

"我当然是认真的!为了保护国家,最需要的就是像我这样的年轻力量啊!"

说出这些话的狄摩西,表情却有几分失落。

"就算我是小孩子又有什么好奇怪的,斯拉法特的兵役从十二岁就开始了耶!"

"可、可是"

"我会像你要求决斗,也是因为听说等极高的魔**可以得到部队长以上的待遇。在到这来之前,我已经和三个魔**决斗过了,不过他们都不是我的对手啦!"

没想到狄摩西竟有这样的决心,薛德立难以隐藏此刻心里的诧异。

不管怎么看,狄摩西跟自己应该差了几岁。狄摩西这个人──出生富裕之家,不愁吃穿的他,不像薛德立是为了活下去才把魔法当作求生工具;他是为了国家而自愿远赴战场。

"可、可是,你的父母是怎么说得?你家应该挺有钱的吧!只要付点钱,应该就可以免除兵役了不是吗"

"我怎么可能做出这么卑鄙的事来!

狄摩西激动地大喊。

薛德立也被他突然放大的音量吓了一大跳。

"会做出那种事的家伙,真是人类的耻辱!居然以为用钱就可以解决一切,你这个孤儿的心里一定也是这么想的吧!"

"怎、怎么这么说呢"

讶于狄摩西激烈的反应,薛德立回应道。

"那是因为你的父母真的很重视你呀,我还觉得很羡慕呢。"

"给我闭嘴!"

狄摩西气得都快喷出火来了。薛德立就像被火烫到手般连忙缩起身子。

"每个人都在为国奋战,连劳动阶级的人都赌命上战场去了,付钱除兵役就能躲在一旁看好戏吗?那到底是谁拟定了战争时就该上战场这种法律的?到底是为了什么人,才非得发

动战争不可啊!"

他气得往窗户垂了一拳。但两层式的窗户就算捱了他一拳,玻璃窗还是完好的不为所动。

"大家都擅自想向有钱人的行为模式不是吗!有钱人可以付钱免除兵役,那些没钱的家伙难道救活该拿命去付吗!实在是太愚蠢了,那些家伙全是垃圾,是这个铁文明的锈垢!"

狄摩西憎恶地吐出这些话后,手下意识地摸了摸空无一物的枪套。原本放在枪套中的"斯可尔尼克"已经被珍妮夫人收走,现在并不在他的身边,而薛德立的红色杰米也是一样。

"狄摩西"

"我要变得像萨铎罗斯一样。"

薛德立深深地凝视狄摩西的脸孔。没想到竟会从他的口中,听到那么有名的"波斯罗英雄"的名字。

"你说萨铎罗斯,是那个萨铎罗斯˙希摩亚吧?被称做'满手鲜血的魔**',第四次波斯罗大战时的英雄"

狄摩西点了点头。

"没有错。萨铎罗斯从一个无名小卒当上将校,没有接受任何勋章和奖金就失踪了他就是我所憧憬的对象。"

他用右手的手指比出枪的形状,假装扣下扳机。

"就连现役时代,萨铎罗斯都曾受颁六十次的奖赏,不过他一次都没有接受封赏或奖金,就连他在军队中领到的薪水,也都分给当地的农民。他只是纯粹为国而战,他才是真正的爱国者,他是真正的英雄!"

满腔热血的诉说着的狄摩西,毫不隐藏他心中对萨铎罗斯的崇敬。

(原来如此,所以他才会佩带"斯可尔尼克"吗?)

薛德立总算可以理解狄摩西拿斯可尔尼克这种大人枪的理由了。因为那把上头带有骸骨牌的,就跟萨铎罗斯˙希摩亚拿的枪是一样的(虽然狄摩西拿的枪是五连发式,而且后座力弱的款式。)

这让薛德立想起他也曾经有过像狄摩西一样,让他怀抱憧憬的人。

"人的一生就像是时钟的指针。彼此交叠的时刻只有一瞬间,随即尽是擦身而过的分离"

在古代遗迹前方,讲述着不许于当地时间之流的那个人──

(但是,他却背叛了我。那时起,我内心对他的憧憬就全部化为对他的憎恶了。)

在沉默不语的薛德立面前,狄摩西一脸不屑地下结论。

"我我绝对不要像那群人一样。我不想要依赖老爸的力量,所以我要变强。我要参加战争,然后立下无数战果,我要在老爸干涉不到的地方成为英雄。所以我要跟你'决斗',我绝对会打倒你,提高我的等级。我原本是这么决定的"

(老爸?)

狄摩西在说到老爸这个字眼的时候,薛德立在这个字感觉到多了一份其他句子所没有的热切。

"我要在老爸干涉不到的地方成为英雄"

(是啊,原来如此,狄摩西你)

他终于知道,原来自己在不知不觉间戳到了狄摩西的痛处。

这个突然出现在薛德立一行人眼前,向自己提出"决斗"的少年

狄摩西一定也是以他自己的方式担心着国家的为来吧?而且正式因为在富裕家庭当中成长,使他养成了如同小孩子的洁癖,他才会志愿前往波斯罗吧?

然而,薛德立也没有确切的证据证实他的做珐到底是不是正确的。

狄摩西现在讲的话,的确很有到底。明明在贫穷家庭里成长的小孩子,正因为父亲无法缴纳免役金而要面临出兵的命运,但是决定出兵的议员他们的孩子却被免除兵役,还在以国家资金设立的绅士教育学校里,为了参加周末的宴会而学习舞蹈。这幅景象让薛德立怎么看怎磨奇怪。

(虽然他的话是正确的但再怎么看他的想法都比较接近"理想"哪!)

薛德立注意到,狄摩西的情况只是他心中想要成为英雄的希望,跟想要反抗任何事情都用金钱解决(虽然这是从他的话里借来用)的父亲,偶然地朝著名为志愿的方向运作而已。

这点让薛德立非常在意。

换句话说,事实上顺序是完全相反的。狄摩西不过是将他想要成为英雄的愿望跟想要逃离父亲的冲动,漂亮地包装在名为战争的箱子里而已。

(然而,与其要说这是绝对不能做的事,倒不如感觉上也不是如此哪)

薛德立像是在考虑什么似地抚着脸颊。

薛德立很了解佣兵这种职业。因为在魔**当中,有很多人受雇金钱而前往参加战争,而且也有像在雷尼斯敦遇到的巴洛特那样,只是为了赚钱而学习魔学的人。

人类做某件事情的理由是没有善恶之分的。就算那个理由在很久之后可能被成文法规否定,但也完全不可能针对想要得出那个结果的理由跟做法提出罚则。

所以,狄摩西他不可能"犯下错误"。

薛德立的脑海里突然想起在接待室里沉迷于开发引擎的布鲁托。

他也是一样的。他非常讨厌军队,尽管他嘴里一直念着早一点开家公司退伍,结果却还是只能再给他开发经费的军队里做研究而已。他是这么说的。

"我能去的地方只有军队而已。不管是什么时代,会出钱助这种进展缓慢的工作的,就只有进行战争的人而已啊"

薛德立下意识一手压住胸口。

总觉得身体深处有种不踏实的感觉。

(我很清楚,我自己很羡慕沉迷热衷于某件事情的狄摩西与布鲁托。)

这种不踏实感的真面目,有一部份是来自于对自己还找不到归宿的焦躁感。

薛德立一直以来都认为自己得要成为可以使用高难度魔法的人。这并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因为在他的眼前就已经铺好了这样的轨道。

然而,只要试着偏离这条轨道之后,自己就成了失去方向、不知该到何处去的存在。

也就是变得"自由"了。

薛德立指示得到了如此的力向。所以,从现在开始他应该可以做任何事才对。

但是,他却没办法想像用魔法之外的自己。这当然也是因为他都已经努力到这种地步,所以现在他更是没有割舍魔学的想法。

更重要的是,薛德立非常喜欢有时组合魔法式,有时从遗迹跟文书当中展开古代语的作业。用刷毛将古老浮雕上的脏污小心翼翼地扫去,在脏污下发现强力古代语时他内心的震撼──还有至今写在笔记本里的字距一句一句地,在出乎意外的地方拼凑出美丽的文章,这对薛德立来说更是无可取代的喜悦。

而且,只要有魔法的话就能够保护某个人。

(安普洛希雅)

现在已经不需要特地回忆,也可以立刻回想起她娇小的脸蛋。

他想要保护她,这点他很确定。

要说让薛德立有什么犹豫不决的重大因素,那就是安普洛希雅为了她祖国而进行恐怖攻击这件事。

她的祖国加里安鲁德,遭到斯拉法特的侵略而灭亡。整个民族被拆散得流落四方,为了不让人民有机会造反,据说所有的男人都被遣送国外,留下来的女人跟小孩子们全都得辛苦耕作着极端贫瘠的农地,并且应付沉重的税赋。

她会对祖国这样的惨况看不下去,而兴起想要攻击斯拉法特的心情,老实说薛德立也不是不能理解。

然而,在这种情况下薛德立却感到了跟刚才他对狄摩西的想法中所感觉到的相同矛盾。

他可以理解安普洛希雅的主张,但是,可以理解并不带认同她的信念。举例来说,就算是在同一个地方扎根,信念就像是树干,而理解则像是枝叶般的存在。尽管系出同源,却不相同。理解往各种方向往外扩散,但是信念却只会直挺挺地往上发展。树干跟枝叶看起来虽然相像却又不同,然而就是这两种东西彼此连结才构成树这种生物啊

老实说,薛德立就算心里想要帮助安普洛希雅,也不是不能夺回她的祖国。

既然为了帮助安普洛希雅,自己就非得驱使魔法与斯拉法特军交战不可,然而他自己却没有自己到底会做到什么程度的自信。

会做到什么程度。

也就代表着杀害多少人这件事。

(是的,我好害怕)

薛德立盯的自己的手看。

(我害怕杀人。我害怕自己在保护安的日子里,自己体内未知的力量失去控制。我不想要战斗,更别提有多讨厌亲手杀害某个国家的人这件事了)

但是,保护安同时也就意味着他得杀害伊格尔人。到了那个时候,他自己又该如何是好呢

(而且最让我害怕的,就是安下了那样的决定啊!)

薛德立不知不觉间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他痛恨自己的优柔寡断。明明心里就非常讨厌当着杀人凶手──名迷都已经讨厌到就算脱离自幼就一直生活其中的那个组织,他也不想要成为佣兵,然而丢脸的是他自己身上除了使用魔法之外并没有其他才能。

(我在库林凯尔变得无法使用魔法的那个时候,已经深切体验到自己无法放弃使用魔法这个事实。但是,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我却还一直说些"不想使用魔法杀人"这种屁话。薛德立,这太蠢了,你居然这么傲慢啊!你不是打从心里能从基斯那夺得等级而感到喜悦吗?你不是正为了得到黑闇的力量,能够变得比任何人都强而狂喜不已吗!)

他没有资格可以嘲笑狄摩西的决心,还有布鲁托的手段。因为薛德立完全不晓得自己能做什么、自己该做什么,甚至是自己想做什么。明明就是自己要最了解的自己!

"可恶!"

高举握紧的拳头,薛德立一拳揍向墙壁。

(最会讲场面话的人就是我!)

这么一想之后,薛德立猛一抬头,这才发现身旁的狄摩西已经不知到哪去了。

于是薛德立继续望着窗外依然没有改变景色。将霜降山脉一带化为纯白雪原的"漂白的魔女",现在已经将蜜蜂之馆的一楼部分完全埋在雪地里了。

就算外头的景象没有改变,薛德立还是伫立窗前。他心想不管花了几个小时的时间,在找到某个答案之前先站在这个地方吧!

当他再次望向窗外的时候,外面依然被灰色的雪掩盖。

(总觉得,我的心里好像也有漂白的魔女存在啊)

接下来是经过了多久的时间呢?周遭的摆设已经变得一片昏暗,至今都看不太到的人影工蜂们,现在也开始点亮吊灯跟走廊上的小灯。

这是一幅不可思议的光景。火焰本身正以瓦斯灯所没有的柔和光芒,点亮一个一个以相同距离并排的灯座。浮现出一幅漂亮整齐的壁纸图样。

那些灯火当中的一个,看起来正朝薛德立而来。

这个拿着蜡烛灯走来的工蜂是绮莎菈。

"薛德立,绮德琳想要向你道歉。"

"耶?"

绮莎辣像是要把薛德立吃掉似地直盯着他看,这让薛德立不由自主地感到心跳加速。

"她想要为昨天睡着的事向你道歉。所以,如果你方便的话,她想要在她的房间跟你一起用餐。"

"好、好啊嗯,我知道了。"

薛德立点头。不知为何,只要被绮莎菈盯着看,薛德立就感到焦躁而不自在。是因为她有种长的像安普洛希雅的感觉吧?

虽然昨天由于已经是深夜,而没办法好好看清楚绮德琳的房间,不过她的房间里有很多暖色系的家具。根据绮莎菈的说法,这个房间是蜜蜂之馆里面日照最充足的房间。

"薛德、立!"

看到薛德立的瞬间,绮德琳就像是初次见到那样脸上绽放笑容。

"谢、谢你能、够、过来"

绮德琳已经现在餐桌旁等着他了。那个地方并不是昨天的寝室,也不是预示,而是她平常看书、吃饭的私人空间。

据说在这种私人空间的更里面,还特别准备了其他向她专用的衣橱跟厕所等等的设备。为了这么一个少女,居然准备了如此庞大的空间,这让薛德立很感动。

"这全都是因为绮德琳的魔力很高喔!因为绮德琳就算是蜜蜂也是蜜蜂里的"公主"。"

绮莎菈一边帮绮德琳脖子上系上餐巾,一边说着。

"公主?"

"在蜜蜂里面也有分等级喔!好像是根据接近纯血的程度来决定的。最高级的是蜜蜂女王。"

"蜜蜂女王"

此时薛德立突然稍微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他觉得这好像曾经在哪里听过的样子。但是,这到底是在哪里听过的呢?

绮莎菈让其得林的手握出擦的亮晶晶的银汤匙。然后她打开汤锅的锅盖,像是烟雾般一涌而上的蒸气里传来了汤的热度,接着他小心翼翼地把汤分盛到盘子里。用餐时的一切事务似乎都是由绮莎菈负责的样子。

正当薛德立被冒着热气的汤勾起食欲的同时,绮德琳有点害怕地开口。

"嗯薛德立,对、不、起"

"咦,你为什么道歉呢?"

绮德琳可爱的脸上露出了随时都像要哭出来的表情。

"嗯就,就是啊绮德琳,原本没想,要睡着的不过,看到圆圆的枕头,松松软软的样子,绮德琳抱着抱着,就睡着了"

"是真的喔"她话一说完,抬头带着像是小狗般的眼神看着薛德立。

"薛德立,你生气了吗?绮德琳,一个人就先睡着了"

"我没有生气啊,怎么会生气呢,没关系的。"

绮德琳听到这句话,像是放下心来似的脸上浮现笑容。

"太好了,薛,德立你没有生气呢"

"绮德琳,这真是太好了呢!"

绮德琳使尽全力点头后,在一旁的绮莎菈随即帮她把汤送入口中。这是因为绮德琳没办法长时间握住汤匙,如果等她自己把汤送入口中,那么餐点一定会全都冷掉了吧?

"好,好吃喔"

绮德琳嘴角流下的酱汁,也是由绮莎菈向着母亲般用餐巾帮她擦掉的。看到她们两个的互动,要说是姊妹倒不如说像是宜对母女。

"对、不起,虽然,绮德琳是,这样子,不过,薛德立要,多吃,一点喔"

像是察觉到薛德立的视线似的,绮德琳开口这么说。薛德立露出一副"别介意"的表情摇摇头,继续聊天。

"嗯,你们是在哪里出生的啊?"

"在黄金风车的街道──米明克里,喔"

"米明克里?"

"那是位于加里安鲁德西部的街道。因为建造在加里安鲁德最高的山丘上,所以才被这么称呼的。虽然现在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替忙着吃东西的绮德琳回答这个问题的,是正在把鱼刺挑出来的绮莎菈。

"原来你们是加里安鲁德人吗!"

薛德立看着这对双胞胎飘逸的金发跟带着柔和青草色的眼瞳。这就说明了为什么他看到她们不知不觉地会想起安普洛希雅。

薛德立舔了舔嘴唇。

"那个,虽然不知道该不该问这个问题,你们的父母呢"

"妈妈到那里去了,爸爸则是到那里去了。"

一边说着,绮德琳一边用力地指向不同的方向。看到薛德立一脸疑惑,绮莎菈又接着继续说明下去。

"在我们还只是十岁左右,米明克里街遭到斯拉法特的侵略攻击。所有的女人都走向左边那条前往纺织工厂的道路,我们的妈妈也在其中。爸爸走向又边那条道路的时候,因为回头看了我们这个方向好几次,而被军人用棒子痛殴然后就看不到他了。她们两个人大概都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吧!"

"原来,真的有'从顺之道'啊"

薛德立叹了口气。

斯拉法特会将还很年轻的加里安鲁德人分开带走,由这些男男女女所形成的队列被称为"从顺之道"这件事情,薛德立也曾经听过。

在薛德立面前的绮德琳想要舀起果冻,绮莎菈大喝"要先把肉吃完"。

薛德立紧接就问绮德琳在亚利鲁夏大洋房里看到自己的事。

"在那之后,你们怎么了呢?不会像我们一样就进了修道院吧!你们是为什么到亚利鲁夏大洋房去的?"

"因为,绮德琳、被夸赞、是个'好孩子'!"

"咦?"

绮德琳双眼炯炯有神地回答。

"因为,有很多、魔法的、力量。是个'好孩子'!"

绮莎菈一边对绮德琳极为天真的回答露出苦笑,一边回答。

"因为他们知道绮德琳拥有惊人的魔力,所以把她带到某个遥远国家的研究所去。虽然我完全没魔力,不过因为这样子绮德琳一个人就什么也办不到,所以我才能保住一条小命。

自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们就一直在一起。彼此分开的时候,就只有他们知道绮德琳拥有闇属性,而让她暂时到只收集闇属性血液的专门机关那段时间而已。就只有这个时候我不在她身边,因为那个机关是最高机密呢!"

"那、那我那个时候长什么样?绮德琳,我又跟你说了什么话?"

绮莎菈听到这句话,微微皱眉。

"薛德立,你不记得那时的事吗?"

"嗯就是这样。我几乎没有过去的记忆。所以,一听到绮德琳曾经待过亚利鲁夏大洋房,让我非常高兴。也许跟绮德琳见面之后,我就可以想起某些事情吧!"

话题中的绮德琳,现在正一边不住点头,嘴里一边不停地动着。似乎是因为绮莎菈准备的餐点很好吃的样子。

而实际上,现在盘子上的料理,以这种深山野地所能摆出来的菜色来说,也全都是价格不斐的菜色。当然有很多是事先储存起来的熏火腿跟罐头蔬菜,不过这当中也有像是横放在

青酱上的鲑鱼跟雷鸟浓汤这种在都市也难得吃到的料理。

"薛德立,在,时钟里喔!"

"时钟?"

像是汤匙很重似地把它放到一旁后,绮德琳点头。

"薛德,躲在,时钟里面,没有说话。还叫我,别对爱珥,说。"

她像是在说什么秘密似的,把食指放在嘴唇上。

"爱珥?啊,那个还是我跟爱珥在玩捉迷藏啊!嗯,没错,我有躲在时钟里的记忆。"

被灰色尘埃掩盖的记忆,像是突然被风吹过般的图画,在一次拥有色彩。薛德立感到非常兴奋。他觉得如果能像这样子继续跟绮德琳聊天的话,一定可以记起更多不同的回忆。

"对了,爱珥她也一起到这里来了,虽然现在她在其他地方,不过如果跟她聊起绮德琳的话,也许她还记得你喔!"

"你提到的爱珥,就是那个修女吗?"

绮莎菈为了已经拿不动汤匙的绮德琳,一边把面包撕成小块喂她吃一边这么问,薛德立点头。

"嗯,爱珥是我的姊姊,也是门卡那林的修女。"

"是这样的啊!她是个好人呢!今天在井边喜衣服的时候,她有来帮忙。她说就是把溶雪得来的水,冰冰凉量地拿来用才好,还说这也是侍奉神的工作呢!"

绮莎菈说着的同时,脸上也露出了难得一见的微笑。

"都已经跟她说这里是蜜蜂之馆了,也不晓得她是不是了解了。她自顾自地要了该洗的东西,一边唱起了我从没听过的圣歌。虽然另一个女孩子生气地叫她别唱了。"

"哎呀──"

像是亲眼见到那幅景象般,薛德立轻轻按住额头。

"我、我姊姊吵到你们了,真是非常抱歉。"

"没关系,因为我们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做过礼拜了,也请她讲述血骨之书的十二条目呢!我很感谢她呢!因为在这里没有礼拜堂如果有礼拜堂的话,我就可以每天帮绮德琳祈祷了。"

突然间,绮莎菈的脸色暗了下来。她长长的睫毛里浮出像是朝露般的水珠,一眨眼就顺着脸颊滑落。啪哒一声,发出了小小的声音。

"绮莎菈?"

绮德琳放下吃到一半的面包,偷偷担心地看着绮莎菈的脸。

"绮莎菈,不可以,哭。绮德琳,不怕,死喔?"

"你不要把死挂在嘴边啦!"

绮莎菈大声回嘴。

绮莎菈像是要振作着不要让泪水再继续流下去,抬头吸着鼻子。绮德琳轻轻地拍了绮莎菈的脸颊几下后说。

"好可怜绮莎菈,好可怜绮德琳,要早她一步,离开人间了。"

听到这句话,薛德立皱着眉头问。

"为什么会提到死呢"

"我们出生的时候就被这么说的。如果把我们切割分开的话,'其中的某个人'会'短命'吧!"

听到这句话,薛德立想起她们是背对着背生下来这件事。

在绮莎菈的背上,像是蝙蝠翅膀的褐色疤痕那就是这对姊妹出生之前是一体的证据。

"因为我们那条街上的产婆同时也是诅咒师,所以这也许只是单纯的迷信延伸出来的说法,但是"

绮莎菈握住绮德琳摸着脸的守,爱怜地紧贴在自己的脸上。"像她这样没办法自己吃饭,如果没有拐杖的话就走不到十步的孩子,何时去世都没什么好不可思议的。她只要自己一个人就什么都做不到。尽管她每天都像这样子拿着汤匙练习吃饭,也会试着用拐杖走路,不过我很清楚她练习得再多也没用,因为绮德琳一辈子都不会成为大人。她只能这样子活下去"

看到咬牙忍耐不让自己眼泪掉下来的绮莎菈,被绮德琳一边说着"乖孩子、乖孩子"一边摸着头发的景象,薛德立觉得很悲伤。

这对双胞胎就是因为被切开成为两个个体,才会活不久。绮莎菈一定是一边怀着绮德琳也许已经死去的恐惧,一边生活着吧?而且她的心里也一定会觉得都是因为自己而导致绮德琳短命,都是她自己的罪过吧!

绮德琳把手轻轻抽离绮莎菈的脸颊。

"没关、系的绮德琳,会照着,她们说的做"

绮德琳是想到了什么吗?她带着认真的表情望着薛德立。

"虽然,绮德琳,什么都,办不到。今天晚上,我会加油的。我会,好好做的。"

"耶?"

她看着薛德立,脸上露出一抹微笑。

"有有人告诉我。绮德琳,什么都办不到。连饭,都没办法,一个人吃。也没办法,走路。话也,说得,结结巴巴。绮德琳,做的事,大家都不会,开心"

"不过"她又继续接着说下去。

"不过,绮德琳有可以做的到,的事喔,让男人觉得,舒服"

"耶"

一瞬间,薛德立怀疑自己的耳朵释不是出问题了。他完全没想到会从绮德琳那如花瓣般可爱的嘴里,听到这句话。

"怎"

"绮德琳,可以,让男人,觉得舒服。绮德琳,不会吵闹。会当个,好孩子"

绮德琳现在说的话,是认真的。

"绮德琳,有了办的到的事。很开心,非常,开,心。"

"绮德琳"

"生,小孩。很开心。绮德琳,已经,可以生小孩了。开,心。派得上,用场了喔珍妮,会高兴。绮德琳,也很开心绮莎菈,再也不会,孤单,一个人了"

"你在说什么啊!"

听到绮德琳这么说,绮莎菈慌张得对她直摇头。

"我才不想要绮德琳的孩子呢!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不是绮德琳,我都不要!"

她一把抓住绮德琳的手,往自己的脸上贴去。

"起听好了,这个薛德立,他说他已经有其他喜欢的人了。"

"绮、绮莎菈!"

听到绮莎菈一下子切入问题核心,薛德立羞得满脸通红。

"所以,他说他不会跟绮德琳睡觉。所以,你就不要再有那种想法了。而且我也不希望这种事情发声啊!"

被绮莎菈大声怒斥,绮德琳一瞬间露出了不晓得为什么她会生气的呆滞神情。

然后,她的脸再度垮了下来,带着苦涩地微笑起来。

"绮德琳,已经讨厌,再这么,没用下去了"

"绮德琳你!"

"讨厌,不能走路。讨厌,什么都,做不到想做,做得到的事"

"绮德琳,还没有,死吧?"

薛德立感到心脏像是被刀次了一下似的吸了口气。

绮德琳的表情──如果能用这种表现方式的话──看起来像是晶莹剔透到几乎透明。她的表情里有着完全没有杂质的宝石所拥有的美丽,正诉说着她坚定的意志。

绮莎菈像是呆住似地盯着绮德琳看。

(我)

薛德立突然觉得自己非常可耻。

认为"她是个什么都办不到的可怜女孩子"的自己,实在是太丢脸了。因为自己居然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就否定了她的人生跟生活方式。不管她想做的是什么,明明绮德琳是这么拚命地想要活下去的──

把紧握不放的汤匙放到一旁,薛德立结束用餐。因为他想要跟绮德琳多聊一些,这次并不是为了知道自己的过去,而是他为了想要更了解她而聊的。

"绮德琳,抱歉我不是要轻视你,不过,你说得没错。作自己做得到的是,也就代表着自己还活着呢!"

薛德立低头道歉。

"绮德琳,我就像先前跟你说过的,完全没有小时候的记忆了。老实说,我也不记得曾经跟绮德琳见过面的记忆了。"

她直直地点了个头。

"因为是这样,所以我对于自己是不是真的在那里长大完全没有自信,并且深信模糊的记忆并不是被捏造出来的。我也才可以不用担心自己是凭空出现的。对我来说,光是这样就是一大进展了。绮德琳早就帮了我一个大忙了喔!"

听到这番话,绮德琳惊讶地两眼原睁,随后表情变得神采飞扬地说。

"那,薛德立,你,开心吗?"

"嗯,是啊,我很开心。所以绮德琳就算是不'努力'也行喔!而且我想要再跟绮德琳多聊聊天,因为我想要跟绮德琳变得更要好"

听到这里,绮莎菈像是突然清醒过来似地抬头,绮德琳则是点头答应。

"绮德琳,要让,薛德立,觉得高兴"

"那我们就到那边的长椅去聊吧!而且那里也离暖炉也比较近呢!"

薛德立为了不让在旁边一直扶着绮莎菈觉得太重,就想一个人把绮德琳抱到长椅上。绮德琳的身体果真轻得像"棉花。"

"嗯没关系,我可以走。绮德琳,有练习。"

大概是移动身体的时候弄痛了某个地方,她的太阳穴附近开始冒出小颗汗珠。

"你不用勉强自己啦,我会把你抱过去的。"

"直质地,前进,用走的。绮德琳想要用走的,直直的,直直,的"

绮德琳的话一说完,就像出生后第一次走路的*童般,两首相往前乱抓探路后,开始走动。

"啊啊!"

然而,她还是走不到十步就摇摇晃晃地抓住薛德立的臂弯。

绮德琳亦脸遗憾地咬着大拇指指甲。

"还以为,今天可以的,呢"

因为绮德琳的表情看起来像是打从心底感到失望的样子,让薛德立也兴起想要帮助绮德琳达成愿望的想法。

(好像要做什么让绮德琳可以走路哪!)

然而,他立刻又摇摇头。

(不过,那还是太勉强了吧!我又不是医生,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帮她呢)

此时,薛德立的视线里出现了绮莎菈推着餐车的身影,餐车上堆满了用过的盘子。他不经意看着餐车,但是看到装在餐车下方的小车轮后,他突然大叫一声。

"对了!"

刚刚布鲁托说过的方式如果把那个

摆在暖炉前面的长椅,从椅背一直到坐垫都被烘得十分暖和。让绮德琳坐上长椅上后,薛德立马上开始认真地思考刚刚所想要的方法。

(仔细想想,难道不能用魔法让绮德琳的脚动起来吗?这种方法也不行呢!就如同双手无法掌握魔法元素一般,魔法元素对人体几乎不会产生作用。而且治愈魔法之所以数量一直无法增加,追根究底就是魔法元素跟**之间的相性本来就不好,所以,不管我组合了多少向"移动绮德琳的脚"这类的魔法式,绮德琳的脚也不会就此移动。话说回来了,这也是因为没有可以代表绮德琳这个人的魔法语言啊!)

而且要让绮德琳的脚动起来的触媒,一定需要银这种金属。在这个世界上为了让魔法式在平常保持安定的状态就一定得使用银,至于发动魔法式所需要的能量,人类则是以火力取代自己的不再拥有的魔力。正因为人类在黎明前的大战之前跟火精灵缔结大量的契约,才会有这样的定论。

照着这个说法,如果"渗入"魔法式的银没有直接跟火接触的话(而且这个时候据说还需要一定程度的巨大压力,所以魔法弹一定得用发射的方式击出),魔法就不会发动。

薛德立不支何时,已经将自己抛向思绪的深渊里。该做些什么改变这种机关,难道想让绮德琳的脚动起来是不可能的事吗?

在突然安静下来的薛德立身旁,绮德琳像是闲得发慌的猫咪似的,时而抓住自己衬裙的蕾丝,时而把手臂穿过披肩弄出蕾丝图样地玩耍着。

就在这个时候,正当绮德琳不经意挥动手臂的时候,薛德立视野里出现了一道闪光。

"嗯?"

这道闪光,是绮德琳来回舞动披肩反射灯光制造出来的。

"绮德琳,稍微让我看一下披肩。"

薛德立快得几乎是用抢的速度,把绮德琳的披肩拿在手上。他眼睛看到的发光物,其真面目是披肩上的刺绣。

是银。

"这个刺绣该不会是银绣出来的吧?"

把餐桌上的东西收拾回来的绮莎菈,轻易地就回答了薛德立的问题。

"是啊!因为银线很贵,所以在这个大房子穿着这种衣物的人,就只有珍妮大人跟绮德琳而已。"

"我要问的不是这个,这是用真正的银绣出来的吗?那这种线也可以做披肩以外的东西吗?"

绮莎菈好像还看不出薛德立打什么主意,只见她觉得不可思议地皱着眉头说。

"你想问的是银线能不能拿来做佯装吗?当然做得出来啊!不但自古以来很常把银线用在刺绣上,,而且最近居然还出现了银长袜呢!"

"长袜!"

薛德立很快地从长椅上站起身子。还因为站的太快,让一旁的绮德琳吓了一跳。

"居然连这种东西都做得出来那,如果不用长靴的话,也许就可以从"髋关节"的部分让脚动起来呢!"

薛德立立刻跟绮莎菈要了纸跟笔,一边想出移动脚步可能需要的古代语言,一边从白纸的一边开始一个一个写下来。

"'抬起''膝盖''弯曲''伸直''迈开脚步'

哎呀,不对,也不用突然构成这么困难的魔法式。首先,还是要调查银线是不是可以进行封咒。所以,要用更简单的魔法式。"

双胞胎带着惊吓的表情看着像是完全便了个人似的,嘴里一直喃喃自语的薛德立。

"完成了!"

薛德立快步走回绮德琳坐着的长椅旁,拜托绮德琳给他披肩。

"绮德琳,能给我你的披肩吗?有件事情,我想要试试看。"

虽然薛德立内心因为披肩很贵而紧张不已,但是绮德琳非常干脆地就把披风交给他。薛德立将披肩缠在手臂上,在一旁像平常那样集中意识,开始对刚刚构思好了简短魔法式进行封咒。

"火焰啊!如花朵般绽放吧!"

结果封咒后,他慢慢地从手上解下披肩,然后将它丢进正在熊熊燃烧的暖炉里。

"薛德立,你在干什么!"

绮莎菈的kang议声,几乎跟暖炉里听起来像是薛德立在讲话的微弱爆炸声同时响起。

"火焰啊!如花朵般绽放吧!"

这一瞬间,当众人还以为绮德琳的披肩像是活过来似的往上飞起时,披肩立刻发出"碰!"一声,炸成无数的碎片。

"真的发动了"

薛德立呆呆地凝视着暖炉内部。绮德琳从旁边靠近,想要知道薛德立脸上的表情。

"你,怎么,了?"

"动了,它发动了,它居然发动了!好棒!这实在太棒了!"

由于他实在太高兴了,立刻就冲向原本是担心他而走过来的绮德琳,然后紧紧地抱住她。

他知道绮德琳吓得叫出声音,便开口。

"绮德琳,也许你可以走路了。只要将魔法封进银袜里,你就可以走路了!"

绮德琳并不知道薛德立会如次兴奋的理由,所以她只觉得不可思议地回看着他。

但是,这实在太棒了。薛德立感觉到现在自己的发现,就像在自己眼前打开了一扇巨大门扉般,拓展了魔法的可能性。

"薛德?"

他满心欢喜地无法克制,于是这么说了。

"我一定会让你可以走路!"

此刻,在这两个人的背后,拿着绮德琳拐杖的绮莎菈露出了复杂的表情,静静地看着他们

由于太兴奋了,薛德立这天晚上几乎没有上床休息。就算是绮德琳早已在他身旁睡着了,他还是把灯拉近手边,满脑子挂念着该如何构筑出让绮德琳的脚能动起来的魔法式。

如果这个方法是有效的,不只可以帮助绮德琳,同时也能够帮助这个世界里所有手脚活动不方便的人。因为薛德立在旅程当中从造访的修道院与救护院里,常常听到这几年像绮德琳这样身体还没有发育完整就诞生的小孩子正在增加。薛德立心理想,如果自己的魔力可以派得上用场,就算略尽微薄之力而已,这会是多么让他开心的事啊!

隔天,虽然他几乎彻夜没睡,但却感觉到不可思议的有精神。他好想快点找布鲁托聊这件事,并且寻求他的协助。

"你说'用银袜让脚动起来'!"

布鲁托一下楼,立刻就被眼睛下方浮现出黑眼圈的薛德立紧抓不放。听完他一连串的说明之后,布鲁托像是"亲眼看到这件事"般,罕见地大惊失色。

"哎呀哎呀,你还真是想出了个不得了的构想呢!这件事情到底有没有可能呢?"

"理论上应该是可行的,请看。"

薛德立试着把昨天用绮德琳的披肩做出来的实验,原封不动地重现在布鲁托面前。结果,薛德立放在银线里的火魔法,在被工蜂们以研磨剂擦得闪闪发亮的暖炉中爆出一朵小小的火花。

"这的确可以使用也不一定"

薛德立露出期待的眼神看着布鲁托闭眼沉思的举动。

从这个时候起,薛德立跟布鲁托两个人每天开始尽力博览馆内收藏的古书。因为他们要为了绮德琳完全无法使力的脚(换句话说就像个人偶似的),找出相对应这种情况的有力魔法式。另外,为了让魔法式能够像人体般顺畅动作,他们又需要将自己平常没有意识到的动作分离、翻译成魔法式,因此薛德立跟布鲁托分头读书,并且一边烦恼着"那也不对,这也不对",一边解析人体的动作。

然而,人体**的动作这件事情比薛德立想得更为复杂,更像是一首变奏曲。由于所有的动作都以魔法是加以补足会让魔法时变得太长,于是他们两个人决定,总之先只以能笔直前进为目标。这也是因为薛德立想起绮德琳说过,"她想要笔直地前进。"

"布鲁托先生,你觉得这个时间点是要先弯曲膝盖,还是要先让脚尖落到这个位置?"

"你先等我移下,先试着用我做出来的模型模拟一下吧!我先从第一步开始。"

布鲁托"斯拉法特技术将校"之名果然不是叫假的,他已经用手头上的材料做出了以绮德琳为范本的人偶。在有时候使用人偶,有时候实际以自己的慢动作确认关节动作的过程,

更加深了薛德立人类动作的相关知识。

这么一来,他们至今都没有想过的复杂人体构造,便不可思议地浮现出来了。"创造人类这种生物的人,会是个多么聪明又灵巧的人啊!"薛德立这么惊叹着。

就这样,他们在绞尽脑汁总算组合出没有破绽的魔法式后,两个人双手抱胸站在人偶前。

"接下来,需要的就是封入魔法的子弹,也就是'袜子'吧!"

"说,说得也是,还有这个问题啊!该怎么办呢现在这种天气也没办法去买银长袜。"

"没办法,我就先试着拿好久没拿的棒针好了。"

听到这句话,薛德立吓了一跳,重新看着布鲁托。

"喔,好。"

手指灵活的布鲁托居然也擅长编织,他拿到这个洋房的工蜂们给的银线后,一眨眼就准备好一双银袜。

"我出生长大的村子里,所有男人都编过蕾丝喔!因为那里有新郎得编新娘面纱的习俗呢!"

"原来如此。"

"而且基斯哥的手艺比我要灵巧很多喔!"

"咦!"

薛德立亦想到那个基斯正在编织的模样,内心就五味杂陈。

漂白的魔女似乎还待在这座霜降山脉上的某个地方,尽管每天早上以外套和铲子武装自己的工蜂们拚命铲雪,但是一到夜里,狂暴的风雪还是在百叶窗上留下痕迹。

转眼间就已经过了整整三天。

这三天里,薛德立几乎将所有的时间花在构筑这个魔法式上。虽然薛德立拜访绮德琳时会想到安普洛希雅,但是除去拜访绮德琳的时间,他全都用心地沉迷在构筑魔法式的作业里。

因为薛德立许守充满了发自内心的喜悦,他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让自己着迷的某个事物了。

"布鲁托先生,我最近出现了想要一辈子都这样研究下去的想法呢!"

布鲁托边舔手指边翻动着到处都贴着注解的古文书,然后热情地接受了薛德立的自白。

"原来如此,换句话说你是想要成为专门服务人类的魔法技术商人吗"

"就是这样,我一直思索自己到底可以做什么。虽然我好像有大量的魔力,但是我不想让这份力量被用在战争上。我讨厌自己成为门卡那林的僧兵。然而,我也很清楚自己就只有魔法的才能而已"

"那么,你终于也找到自己想做的事跟适合度一致的职业,那是非常幸福的事阿!是很棒的事啊!"

听到布鲁托这么讲,对薛德立来说就是比什么都好的激励。

我的魔法要是可以为了因贫穷跟战争而肢体受伤的人们派上用场就好了。提到魔法,虽然总是被拿来用在战争上,不过难道就不能反过来用在拯救众人这件事情上吗?

(如果我说想让魔法以这种方式发挥作用,爱珥跟安一定也会赞同我的。为了让她们赞成,现在得要快点组成能让绮德琳笔直往前走的魔法式才行。)

薛德立点着头,立刻将已经干掉的笔尖放进墨水里。

此刻,薛德立完全没有察觉绮莎菈正在楼梯平台那里,带着阴沉眼神望着他这件事。

绮莎菈回到房间里,突然听到一声"咔哒"巨响。他吓得顾不得放下手上已经洗好的衣物,直机冲进绮德琳应该已经睡着的房间。

"绮德琳!"

这声巨响,原来是绮德琳的拐杖打到沙发边缘发出来的。绮莎菈慌慌张张地一肩挺住绮德琳的身体。绮德琳做出"要被罚了"的表情吐着舌头。因为明明就已经交代过一个人的时候绝对不可以做了,但她还是偷偷地练习走路。

"都已经跟你说该睡调了,为什么还起来走路呢?"

绮莎菈说话的语气有点严厉。

被责骂的绮德琳,觉得不愉快地缩着脖子时,很罕见地回了绮莎菈一句。

"薛德,立,说,我可以,走"

"是啊,是'薛德立'说的呢"

绮莎菈重重地叹了口气。

最近一直是这样。自从薛德立逗留在这栋洋房里,绮德琳为了讨他欢心,明显变得很努力。

明明到现在至今她总是会向绮莎菈撒娇,要绮莎菈喂她吃饭,但是在薛德立面前却变得不想这么做,甚至连汤匙都快拿不住了,她也靠着她的志气不让汤匙离手。昨天晚上也是,薛德立过来吃饭的时候,她坚持袜子如果不是有蕾丝的就不要,再不然就是她的脸色很不好,想要上点腮红。听到这些跟先前截然不同的坚持,让绮莎菈觉得非常困扰。因为这些要求让绮莎菈除了餐桌上上菜的工作之外,甚至还得额外检查绮德琳的穿着,也使的绮莎菈整天被绮德琳指使来只是去的。

除此之外,只要稍微一个不留神,绮德琳就会像这次一样一个人开始练习走路,就算对她说"如果头撞倒桌角,那该如何呢?"她也完全不理会。因为她相要薛德立夸奖她。

很明显地,绮德琳对薛德立抱有特别的好感。

像是说给小孩子听似的,绮莎菈再次提醒。

"好了,你就乖乖等到晚上吧!不能在白天的时候跟客人见面可是规则喔!"

"绮莎菈,薛德立,他喜欢,兔子吗?"

"什么?"

绮德琳用手在头上比出耳朵的样子。

"兔子,发型。还是说,要梳梳成珍妮那样的发型?"

看她好像在讲发型。她在问是要像兔子一样分成两个髻呢?还是要像珍妮一样梳高整理在一起会比较好呢?

绮莎菈不耐烦地随便回答。

"不知道,那种事情我不晓得。"

"薛德、立,喜欢,什么香味呢?是玫瑰香,还是薄荷香"

"你要和薛德立一起吃饭吧?吃饭的时候喷浓烈的香水可是违反礼节的喔,绮德琳。"

"是,吗"

绮德琳听到这个回答,露出明显失望的神情。

"话说回来了,你要好好照着我吩咐的话去做。我也有其他工作喔!"

一边在床上慢慢拉开绮德琳缩在一起的手脚,绮莎菈感到不知为何地焦虑着,。

绮德琳不知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脸色为之一亮。

"没,关系,的。绮德琳,就要,可以,走路了。再没,多久"

"如果薛德立说的是真的话。"

"这、这么历来,就可以,一个人,笔直地走!"

绮德琳鼓起腮帮子,很有自信地断定。

"一个人,就可以。任何事情。换衣服、吃饭头发"

"虽然是很棒的想法,不过,绮德琳,什么事情都你一个人做事不可能的。"

虽然绮莎菈很想露出笑容,然而她新里面在意着某件事让她笑不太出来。

绮德琳认真地摇头。

"不对,我办得到任何事情都可以。绮德琳,战斗,有很多魔法。"

话一说完,她就试着摆出拿枪射击的姿势。

"我,有魔法,绮德琳,可以,帮得上忙。可以给,薛德立,魔法,子弹。绮德琳,有,很多,魔法。"

"讨厌,绮德琳你想要战斗吗?那真的不可能啊!就算魔力再怎么多,绮德琳要成为魔**也"

"就算,绮莎菈,不帮我也可以。"

听到这句话,她用刷子刷绮德琳头发的手,突然停在半空中。

"呃"

"绮莎菈,不在,也没关系又'没有,魔法'"

绮莎菈察觉到自己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脑子里感到一阵热。

当她知道自己在生绮德琳的砌石,已经把那句话说出口了。

"是啊,我还希望你能够早一点离开我呢!"

比平常更加粗暴地用毛巾盖住绮德琳后,绮莎菈在床上转过身子不看绮德琳的脸。只听到绮德琳发出害怕的声音。

"绮莎菈,你生气了吗?"

"我才没有生气,我才没有生气!对啊!我一直觉得能那样的话就好了,省得我多花心力!"

绮德琳明显露出受伤的表情,绮莎菈故不得胸口传来的阵痛,她也没办法将说出去的话再收回来了。

(为什么你要露出那种神情呢?这不就像是我欺负你吗!)

虽然说出口感觉很不好,但绮莎菈还是把话说出口了。

"不过婐觉得你还是别期待太多比较好,因为绮德琳想要用魔法让你的脚动起来,毕竟还是不可能的,因为你从老早已前就是我的'累赘'了!"

她感觉到心里某个地方有人大叫"糟糕了!"

绮德琳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跟水一样透明,而且很快缔结上一层霜。

绮莎菈从没见过她这种表情,好可怕。明明都已经看习惯绮德琳苍白的脸,但是像这样子冰冷可怕的神情,她还是第一次看到。

"呜"

将已经喜好了浴袍跟缎带丢着不管,绮莎菈冲出浴室。沉重的关门声连房间外面都听得到。

跑出房间后,绮莎菈在门前无力地蹲了下来。

"呜呜呜"

两首捂住嘴巴,她哭了。

她自己也不敢相信自己现在说了些什么。"我刚刚到底说了什么?"我居然说是累赘,我居然说她是累赘。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说出那种话呢?)

太恶劣了,我实在是太恶劣了。那句话绝对不能对身体不方便的孩子说出口,居然抛出了在各种意义上都是最糟的一句话。

而且,还是对自己唯一的姊妹──

不过,绮莎菈隐隐约约察觉到,那句话已经藏在她心里很久了。她了解这句话绝对不能说出口,而深深地藏在心里,但却因为绮德琳一句不经意的话语,让她气得打开了内心紧紧封住的盖子。

然后,她终于说出了心里的话。

"明明你就是我的累赘!"

"不对!我不可能会想要说出这种话的!"

再怎么会毁,深黑色的罪恶一就像涛天巨浪般拍打在身上。光是这份后悔,就让绮莎菈像是胸口被捅了一刀,痛苦地快要死去。而且,她无法不觉得不甘心。只有这句话只有

这句话,她无论如何都想要收回。然而,正如同死人不能复生般,一旦说出口的话是不能再收回来的。

绮莎菈突然用力摇头。

"不,这不只有我的错而已。"

(绮德琳,她也不是会那么说的孩子。那孩子最近也变得很倔强,老是说些任性的话.完全不顾我的感受可是,可是!)

一想到自己本人就定最不了解为什么两个人的关系会突然变得不再像齿轮咬合紧密般地融恰的人,绮莎菈的眼泪又流了下来。不应该是这样的,我们两人至今都处得很好:我很喜欢绮德琳,而且绮德琳没有我也不行。我说什么,她也都会听。明明我们两个人是两人一体的──

(是那里出了差错吗?)

好不容易停下如同溃堤般溢流而出的泪水

"这应该有某个原因才对。"

她轻声地说。

(因为,我们一直到最近都还处得很好二绮德琳猛然抬起原本埋在膝盖问的脸。

没想过自己应该要负起责任的绮莎菈,她的想法开始无法克制地渐渐朝着没有阳光的阴暗面偏去。

由于她心小的罪恶感太急于找到一个宣泄的出口,于是将所有的原因全部归咎与绮德琳有关的某个人身上。

(是那个家伙,薛德立.亚利鲁夏。只要那家伙没有来这里的话──)

她咬着下嘴唇的力气几乎要将嘴唇咬断了。

绮莎菈仔细回想起绮德琳跟薛德立的对话。薛德立是这么跟绮德琳立下约定的,

"一定会以魔法的力量让你走路"没有什么事情能够比这句话,让早巳对站起来走路死心的绮德琳更加高兴了。

"什么魔法啊"

绮莎菈感觉到自己脸上的血色突然消失了;

她完全不能信任跟魔**这种职业有关的人,虽然她不懂得使用魔法,但是那群人可是滥用暴力的人类啊!"名为魔法的暴力"──是的,魔法无庸置疑的就是暴力,也正因为是如此,那个据说是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最强的武器"铳姬"才只能消去任何东西,不是吗?这如果不是最低劣的暴力,还会是什么呢!

(不能信任那种简简单单?***鲆锩ψ鲂┦裁吹娜恕U馐郎鲜遣换嵊心侵智蠡乇ǖ娜说模羌一锒窍胍驳铝瞻桑∷党瞿侵志退阕隽艘膊患没嶙龅玫降幕埃欢ㄊ窍胍章蜱驳铝瞻桑。?br >

到日前为止,已经有很多男人想要绮德琳了。有人对她的魔力感兴趣,也有人是因为她那种"特殊的身体"勾起**。另外也有男人说过,他光是跟绮德琳聊天心情就会平静下来。

"她就像是个救赎世人的天使啊!"

是的,她就是个天使。今后也会是绮德琳今后也将永远都个会成为滥用丑恶暴力的大人。她也不会像这个世上的女人那样,拥有能够心平气和地背叛、歧视男人的智慧。她会一直对那些男人露出有如牛奶泡沫破裂般的甜美笑容,一直保持着不受其他事物污染的纯洁心灵。对男人而言,她一直都会像是个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便利人偶。

像个便利的人偶般活下去

(那家伙也是一样的,所有的男人都是-样的。)

绮莎菈观察着自今来到蜜蜂之馆的各种男人,所以她很清楚。那个男人跟布鲁托也是一样的,说些随口编出的事让绮德琳高兴,其实是打算拿她来进行魔法实验。虽然布鲁托偶尔也会照顾绮莎菈姊妹,但那也不过是出于单纯的好奇心而已。因为他真正感兴趣的,其实是该加何使用贮存住绮德琳体内那股庞大魔力的方法。所以,每当他说"我们两个没有魔力的同伴就好好相处吧!"时,她从来就没有相信过这句话。

所有的人都会想要利用他人,像是为了填补彼此心中的空虚而在一起,或者是为了自己本身的利益而把对方当成踏板.然而这样的人当中最让绮莎菈厌恶作呕的,就是拿自己的良心来蔑视其他人的人,再也没有人比这样的人更坏了,他们之所以会一直深信着自己做的是好事,只是因为没有察觉内心那份正义感,其实里面包藏着祸心而已。

(我绝对不会让他这么做的!)

薛德立到这里之前,我们都非常要好。从背对背被生下来那时开始,我们就是二合为一的。这跟被下了"那边会死吧!"这种不吉利的预言一点关系都没有。

而且更重要的是,绮德琳一直、一直以来都是我的东西。"只属于我"的──

"我得拿回来。"

绮莎菈干裂的嘴唇里这么喃喃自语着。

我要把绮德琳找回来,然后也会重新得到自由。是的,现在这个时候不正是将为了

如此而秘密构思出来的计划,付诸实行的时刻吗?

为了如此

(只要把我们两个齿轮之间卡住的石块拿掉的话我们一定会重新回到过土那种咬合顺利的样子吧!)

这就是绮莎菈的恐惧心开始拥有小刀般锐刃的瞬间。

为了让绮德琳的脚能够笔直前进的魔法式,实际上整整收罗了一本笔记的份量

绮德琳看到这本笔记理写得密密麻麻的古代语言,惊讶地呼了口气。

"好多,魔法语言喔"

"是啊!绮德琳,这份量实在太多了。接下来如果不做些处理精简这西古代语言,让它们变得简短有力的话,就算你一大早特地专上银袜,等到可以走路太阳都要下山了。那样就一点意义也没有吧!"

也不晓得她听懂了没,只见她笑着看薛德立的脸。

因为这几天晚上他一直陪着绮德琳睡觉。吃过饭他们就一起在床上,薛德立顾不得绮莎菈顾虑的心情,开始说明起新构筑出来的魔法式跟接下来要进行的实验。

提到这个绮莎菈,他很在意她像平常一样照顾绮德琳一直保持沉默的样子。虽然他曾经以为她们是很亲近的,然而他却没有想到要去找出现在为何会如此的原因。因为薛德立实在是太专注在为了绮德琳而构筑出魔法式这件事上了。

"我今天试着改良这个部分了。这样应该就可以一边自动保持平衡一边让上半身顺畅前进了。"

他享受着每天晚上将今天一整天进行的部分向绮德琳报告过程。而绮德琳这边,也只真心对待薛德立为了自己所付出的辛劳而感到高兴,于是她表达了她的感谢之意。

她看到薛德立将可说是自己王牌的古代语言毫不吝惜地加进魔法事理,也像个上得了台面的魔法使用者般地担心起这件事。

薛德立听了绮德琳的话后回答。

"那个啊,既然是已经得到的东西,那么到了该用的时候就不能小气呢!"

"那不管,是遇到什么该用的时候?"

绮德琳认真反问。

"是啊,如果不这么做,接下来就会变得再也进行不下去。所以,我绝对不想要有所保留。不管遇到何种情况,我都想要尽心尽力去做。这么一来,手里应该会留下比失去的东西还有多的东西才对。"

这句话是薛德立在小时候曾经听某人说过的话,而且他把这句话记得比律仪还要清楚。

虽然遗憾的事,他连这句话本来是谁说出来的都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

到了夜里,大部分的时候都是绮德琳先睡着,而薛德立则是紧紧将笔记抱在胸前,睡在接近暖炉的长椅上。

这么做之后的隔天,他又会在跟布鲁托讨论"这也不营,那也不可以"的过程里消磨整天的时间。

好不容易完成了"只要笔直往前走"的魔法式,这已经是从开始动手算起的九天后了。

"嗯,这段时问说长也并没有长到那里去,接下来就是在想停下来的时候该如何停下来,还有就是为了在魔法式发动时不让使用者被烧伤,得需要把魔法式组合得更加巧妙吧?"

布鲁托静静地望着因为笔直冲得过头而猛力撞向墙壁,最后被起火装置延烧变得一片焦黑的人偶,同时下了这段评语。的确,以现在这个状况来,不但因为点燃银袜的装置太靠近身体造成了严重的烧伤,而且为了得到足以发动魔法式的推进力,脚上无论如何穿上与枪类似的构造。

"不过总而言之,这样就往前迈进一步了吧!"

"正是如此!我们可是天才呢!这是往天才布鲁托跟薛德立股份有限公司前进的第

一步呢!"

两人放下心中一块大石后,就开始手牵着手跳起舞来。一旁将暖炉里燃尽的煤渣扫出来的工蜂们,只是带着可疑的眼神看着这两个人忘情狂舞。

胡闹得尽兴后,这两人同时一口气地往沙发一坐。

突然间,楼上传来了女孩兴奋的喧哗。

"现在,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其他的客人在这个洋房里吗?"

"奸像还有一个人吧?"

布鲁托一边露出难喝的表情喝着已经冷透的咖啡,一边这么说。

"既然珍妮小姐作陪的话一定是在最里面的房间吧?这也是一件罕见的事呢!"

话一说完,他立刻转身问薛德立。

"这么说起来,你的朋友们在做什么啊?"

"我指的是狄摩两他们,虽然你应该没有跟他一起旅行的理由就是了。"

薛立觉得很意外地回答。

"我跟他第一次见面是在距离这里有点距离的路口那里,他突然提出决斗还让我吓了一大跳。虽然最后那场决斗因为风的缘故中断而没有结果,但是听说由于他要当志愿兵,所以无论如何都要进行'决斗'来提升自己的等级,因为他希望能够被配属到队长阶级去。"

"嗯,'决斗'啊我觉得就算做那种事也没用呢"

"没用?"

布鲁托从怀里拿出一个扁平罐头,然后"呯"地一声打开了盖子。虽然这是在都市也很有名气的商家所贩卖的糖果罐头,但是他从里面拿出来的却是香烟。

"现在已经跟一百年前各种科学系统还没有被了解的情况不同了,接下来将会任何东西都能大量生产的时代。书、食物、白行车,还有衣服至今都还是职业技能做出来的东西,接下来全都会被机器取代。至今只专属于魔**特权的魔法,自然也不例外。

他完全没拿引火用品跟火柴,只见他捏起一根烟就蹲在暖炉旁,像是要直接拿着烟来点火似的。

"更重要的事,任何人都能够击发魔法的时代即将到来这件事。这么一来魔法式这种东西就变得不再是个人的工作,军方也会在某个研究所开始专门制作"有利于战争的魔法式"。换句话说,只要做出魔法弹的话,接下来只要有能够下扳机的士兵跟有能力的作战就行了,魔**已经不在势必要的存在了。"

"魔**,已经不再是必要的存在了!"

薛德立于到这句话里有着如何否定自己存在的力量。

"那、那种事情,真的有可能发生吗?"

"你还以为现今世界里发生的战争还像过去那样子一对一彼此战斗吗?'决斗'这种仪式不过是图具形式而已,因为战争已经进入了投入大量士兵、大量枪枝、跟大量魔法的集团战时代了。而实际上距离这座山很近的另一个山头,正很频繁地发生这种的冲突。接下来的战争需要的是技术,还有只需要支援这种技术的资源,所以才会有组织的出现。

所以人类就算不需要勇气跟荣耀也可以进行战争,只要他们想的话。"

他露出迷茫的眼神,接着说下去。

"虽然说什么'人类全新的双脚',政府也拚了老命地宣传是为了人民建造的,但事实上火车上面的货物有一半是堆放军事资源。而这当中,提到现在的铁路交通,最早被铺上铁轨的地方已经是战场了吧!哎呀,讨厌讨厌,真希望我老家一辈子都别被铁路包围啊"

布鲁托像是要找新人偶的材料似地,站起来摇摇晃晃地朝着某个地方走去。薛德立已经习惯布鲁托随心所欲的举动,于是他开始打扫起接应间后方。

("决斗"已经跟不上时代了)

布鲁托刚才说的话,现在还回绕在薛德立耳里。

(那样的时代真的来临了吗?那,这不就是我们到现在的所作所为全都没有意义吗?)

大量生产,大量的人类,还有大量的武器。铁的文明乍看之下好像给了人们很多东西,然而这就是所谓的进步吗?薛德立不得不这么想。这个世界真的是朝着好的方向前进吗?让这世上的所有人都能够拿枪的时代来临的话──

突然间有人跟他打招呼,让薛德立的思绪突然中断了。

"你到底在干嘛啊?如果你想要特化你的魔法式,那你还真是无聊啊!"

"咦?"

薛德立突然抬头。狄摩西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他身边,而且还像是咬着黄连似地苦着一张脸。

"狄摩西!"

他看着写完到处乱丢的只本,摆出他平常摆的姿势,然后用手指用力地指向薛德立。

"听好了,你可是我的对手喔!等到这里的是结束了,就立刻跟我'决斗'吧!你听清楚了吗!"

狄摩西还执着于那时候被中断的"决斗",这让薛德立非常厌烦。

"你又再提那个啊?不过很抱歉,我也许再也不会进行决斗了吧?"

"你、你说什么!"

"而且我已经决定不当僧兵了。"

狄摩西一副话都说不出来的表情。他气得满脸通红,最后终于对薛德立发出怒吼。

"怎、怎么有这这样的事,你可是我的对手,我不原谅你打赢了就想跑!"

"话说回来你就看看吧,狄摩西。我刚刚好不容易让脚的魔法式顺利发动了"

"那种事情随便啦!"

他一把夺走薛德立已经捡起来的纸张,朝着后面一丢。

"无聊!你听好了,魔**这种职业进行'决斗'来提高等级可是使命啊!藉由进行'决斗'才能证明自己的强度,正因为如此才要战斗,这就是所谓的'强悍'啊!"

"那是你的价值观吧?"

薛德立虽然已经有点火,但还是很有恒心地继续把纸捡起来。

"布鲁托刚才说过了,他说'决斗'已经跟不上时代了。战争现在已经进入了集团战斗的时代,所有东西都是大量生产、大量供给。因为普通人都能够扣下魔法枪的扳机,从今以后魔法将会变得更加开放,魔法已经变得不再是只属于魔**的东西而已。"

"这、这太蠢了!你可别真的听那种完全没有魔力的斯拉法特军杂碎说的话啊!"

"苏然他的确是斯拉法特人,但是布鲁托是个好人啊!"

薛德立将狄摩西随意乱丢的纸张放回桌面整理。

"而且,你如果是月海王国人的话,既跟斯拉法特是同盟国吧?别用那种语气批评要一起战斗的同伴啊!"

"哼!斯拉法特不过是捡现成的而已啊!跟月海王国相比,不管是历史跟格调都完全不能比。它们也不过是并吞加里安鲁德之后变得狂妄自大而已啊!"

"嘘!"

薛德立像是要提醒狄摩西放低音量似地出声阻止。

"你稍微想过再讲吧,这里可是有很多加里安鲁德人呢!"

这个蜜蜂之馆的管理人珍妮,还有绮莎菈跟绮德琳这两人她们都说过自己是从加里安鲁德逃过来的人。

(另外,安普洛希雅也是)

是因为被薛德立阻止之后觉得无趣吗?狄摩西改变话题。

"嗯,话说回来你知道吗?这个洋房为什么会盖在这样的山里呢"

他擦着鼻头,得意地说着。

"是因为有什么遗迹在这个洋房的地底吧!"

"咦咦?"

狄摩西慌慌张张地抓住薛德立的脖子,把他拉近自己的脸。

"笨蛋,你才别那么大声。那可是本大爷到处巡逻才好不容易找到的重大发现呢!"

还以回这几天怎么都看不到狄摩西的人影,没想到他居然是在做这种事。薛德立想到这眉头深锁。

"喂,要不要现在就去看看?"

"好啊!"

"我可是看到那个叫做布鲁托的家伙频繁地出入地底下喔!"

"布鲁托他"

听到这里,薛德立跟狄摩西两人避开众人的耳目,感情很好的躲到桌子下。

"事情绝对是我说的这样。我之前就听说门卡那林的寺院跟建筑物,大部分都是在古代遗迹上头,所以我马上就想到这里会不会也是如此。门卡那林那群家伙,姑且不论是不是为了保护遗迹,倒很像是会为了独占知识和全力这么做呢!"

"你说的没错,我之前待过位于满月都市的修道院旁,的确也有古代遗迹。有很多修道士为了解读遗迹,时常会到那里去。"

那个时候,他一直以为发掘过去的遗迹并且加以解读这件事,只是单纯为了保存历史而已。但是,如果试着仔细思考下去,却只能认为门卡那林想要藉由先了解古代语言,进而独占古代知识。

因为仅仅只要发现一个古代语言、仅仅只要发现一个文脉,就有可能让这之后的战力渐渐增大

"喂,我们就算是光看也行,就一起去看吧!也许能从构成的魔法阵的文字里捡到有趣的古代语言喔!"

"不、不过"

老实说,薛德要对那个遗迹也有兴趣,那是用了什么古代文字呢?那会适用哪种方式连结语言呢?又会以什么样的机关一直运作呢?或许就像是那个在满月都市里,不断刻下其他世界时间的时钟那样,潜藏着我们都不知道的知识也不一定。一想到这里,好奇心就战胜了自制心,任性地让自己的脚快走动起来了.

(虽然其实是不能看的但是也没有说不能看,就去吧!)

他这么说服自己后,接受了狄摩内的提案,

"好,那我们走吧!走这边!"

狄摩西在前面带路,两个人首先进入了据说是食物仓库所在地的地底。套明也没有很多人在上面走,走廊上却不知为何地跟地面上铺着同花色的绒毯。

随着两个人的移动,脚步声变得格外响亮。狄摩西从一排同样是橡木材质的门当中,伸手握住了上头有狮子敲门器的门把。

门简简单单地打开了。

他随即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蜡烛,以火柴点火。

这里,乍看之下是什么都没有的空间。然而,在狄摩西拿着的灯光下方,明显浮现出表示着魔法文字的黄绿色光芒。

而凡光芒绘出一个圆。

"这是'门的魔法阵'啊"

狄摩西的喃喃自语里饱含着感叹

"耶耶耶,下会吧!"

"你看清楚,喏,没错,这还在运作。"

明显浮现

戴布罗佩因的魔法阵──被人通称"门的魔法阵"的这种魔法阵,正如同门这个字所代表的意思,它能够在一瞬问让人移动从这个魔法阵到另一个魔法阵之间的距离,被称为是遗留在现代的各式遗迹当中重要性最高的魔法阵,因此──很多人深入研究。

然而遗憾的是,根据这个魔法阵相关的研究显示,现代人的技术是不可能制作,并且设置这种魔法阵的。虽然能够就自古代留下来的魔法阵直接利用,但却不知道为何需要被设置在这里。因为这个魔法阵是以什么样的机关运作,至今仍未被详细解答。

换句话说,就算是直接将还能运作的魔法阵完全复制写到别的地方去,那个魔法阵依旧不能发挥门的功能。是土质不好吗,亦或是需要更多其他不同的适性呢?这简直就像是古代人们即使允许我们使用他们文明的遗留物?但仍不允许我们盗用他们的知识似的。

"'还在运作'?"

"是啊,啊啊,对了,我了解了!这里就是真正的入口啊。

狄摩西像是了解了某件事情,一边摇头晃脑一边这么说。

"你还记得,我们刚到这里时,那个叫珍妮的阿姨是怎么描述我们的吗?

被这么一问,薛德立老实地摇头。

"她是说'从外面来的大人们'啊!有客人会在这种刮着暴风雪的日子里前来的确是很罕见。然而那个叫布鲁托的男人明明就是在我们之后才到,却已经在洋房里了。"

"啊!"

听到狄摩西这么一解释,薛德立立刻不住点头。的确就像狄摩西所说,薛德立进到洋房之前进行问答的时候,布鲁托是从里面的楼梯现身的。

明明他明显就流露出"现在才到"这样的感觉──

"那么,那家伙是从哪里进来的呢?明明是这种大雪的天气,他的外套却没湿所以我才会一直怀疑绝对有其他的入口存在呢!果然就在这里!"

薛德立重新正眼看着狄摩西。他对于狄摩西居然意外地观察入微而感动着。

然而,他更惊讶的是居然还有可以利用的"门"存在。一想到门卡那林在这个世界里也许还偷偷掌握住好几个这样的遗迹,薛德止内心的猜疑变得越来越重。

而且,如果是这种机关,会到蜜蜂之馆的人自然就只有听到这个魔法阵谣传的魔**。虽然他并不觉得号称散落在世界各地的蜜蜂之馆全部都跟这个门连结!然而却不难想像有其

他的地方会像这样子兼有着保护遗迹的功能。

"时至今日,全世界大部分现在的魔法阵里,要不就是古代语言脱落,要不就是一个部分消失,几乎都没有能用的魔法阵了,它们都已经死去了。不过,这里仍然存在着还活动着

,现在也能够利用的门的魔法阵。这还真厉害啊!"

狄摩西兴奋得鼻子抬得高高的,一旁的薛德立也点着头。因为正如同在位于那个雷尼斯敦的阿修玛琳魔法阵,现今还遗留在世界里的魔法阵大部分已经无法使用了。

没想到居然会在这种地方遇上还能运作的魔法阵薛德止觉得自己的血液兴奋地快要沸腾了。

"那就是'门的魔法阵'"

薛德立稍微眯起眼睛,因为画在地上的魔法阵明显有两个。

"有两个耶?"

狄摩西像说在说"真受不了你"似地以鼻子叹气。

"不知道那边才是'门的魔法阵'!也许这两边都是也不一定,但是我本来就不清楚那家伙到底是使用那个魔法阵"

突然问,狄摩西像是要诱惑薛德立似地说了。

"喂,不晓得那个魔法阵是连到那去哪!"

"你想说什么?"

"我们也试着来用门吧!那个布鲁托也是从这里出现的吧?那这个魔法阵肯定是连到某个斯拉法特的研究室吧!"

"怎么可能!"

薛德立摇着头否定了这侗说法。

"这里是门卡那林的建筑物吧!就算要连也一定是连到门卡那林的设施去。"

"那,也许是连到绝对信仰中枢去吧?"

"绝对信仰中枢!"

听到这个门也许正连结到门卡那林的圣地,这个他想要立刻飞过去的地方,薛德立心里那把天秤开始微微地偏斜了。

"这上面用了好多古代语言,这全都是没看过的字呢!"

两个人一边高举着蜡烛,开始一边一点一点地靠近魔法阵。接近得快碰到魔法阵外围后,他们开始读起被用在魔法阵里的古代语言。

"'奔流而来'、'荨麻'、'垫'?"

"'奔流而来'这么说起来,是属于水属性的吗?"

"不对,这个'奔流而来'跟那边的'时间'彼此关联,所以并不只限于用在水"

边将捡拾而起的古老语言记在豪华皮革手册里,狄摩西一边像是很满足似地哼着歌。

"我要使用在这里发掘的字眼,把我的魔法式改良得更强!哼,说什么'决斗'已经眼不上时代了,那一定是没有魔力的家伙不服输说出来的话。因为魔怆手一直都以这种方式来此拼彼此的力量,等级高的人就是强。我绝对要进行'决斗'让自己变得更强──"

咚!

突然开,这两人背上被用力推了

"呜哇哇哇!"

薛德立跟狄摩西一个不稳,已经一脚踏进了这个真实情况不明的魔法阵里。

"糟"

此刻已经发出闪光。

被闪光照得眼花的两人护住自己的脸,此刻绿色的光一边发出"叭叭叭叭叭"的声音,一边将两人的全身包了起来。

"呜!"

薛德立跟狄摩西倒抽一个冷气,因为他们一瞬间就理解自己到底陷入了怎么样的情况。

"呜哇哇哇,门,门已经发动了!"

狄摩西惨叫起来。

"打开无底而残虐宝库,

打开第十三号的王棺,

现在就将天的螺钿镶上王冠吧!亚斯查斯菲格尔!"

不辨男女的声音,随着光线飞舞的碎片一起环绕在两人身边。因为门的咏唱已经开始了。"

薛德立发现那个将他们推下来的人就站在光墙的对侧。

"你该不会是!"

他的身体开始摇动起来:

这一瞬间,石地板就像是突然被抽掉似的,薛德立的身体已经浮在半空中。然后脚、接下来是手全部被抛向魔法阵里,以极其惊人的速度落下──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薛德立大叫。

他的叫声,紧追在已经被吸进奈落的身体而去

清晨,安普洛西雅在罕见的阳光中醒来。

曾几何时,漂白的魔女像是找到了新的盘据地般,风暴中心已经远离了霜降山脉。尽管还稍微有点雪,但另一个山头上已经可以看到久违的阳光了。只要还留在上空的魔女尾巴通过的话,山里的天气就会恢复正常吧!

"啊啊,太好了,这样子就可以继续旅行了。"

安摸着胸口松了一口气地说。

老实说,从逗留在这个蜜蜂之馆开始,安就因为在意着薛德立而一整天都坐立不安。明明只是稍微离得远一点就觉得不安了,但更悲惨的是这里是个女人对男人卖弄风骚,是个跟妓院差不多的地方。就日光所及的确有很多年轻女孩,大家都化妆得漂漂亮亮,而且还戴着光滑细致的绢制手套(而且每个人的胸部部好大)。

"啊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啦!"

焦躁不安的安普洛西雅拿起枕头就往床上丢,但是丢的动作作到一半又改变主意,

紧紧地抱住枕头。

(什么嘛什么嘛什么嘛!如果像那样子打扮的话,我看起来应该也会那么漂亮的。那个抱住薛德立的女孩,好像叫绮德琳吧!虽然是个虚幻又可爱的女孩子,虽、虽然她的胸部比我的还要大"这么说起来,为什么她的胸部此我大还会比我瘦呢!",虽然跟我这种凶巴巴的女孩相比,男人也许会比较喜欢那种清纯得像人偶的女孩子。)

安郁闷得把头埋进枕头里。

(啊,薛德立会下会也是这样呢?果然这是高雅的女孩子比较好吗?他会不喜欢像我这种长出肌肉的手脚吗?唔,他不会这样的,他清楚地对我说过会重视我的。不、不、不过他也没有清楚地说他喜欢我而且因为他是个善良到有点奇怪的人,也许被那个女孩强逼着压过来的话,就不会拒绝了。真、真要是那样到底会变成什么状况啊!被那么漂亮的女孩子们说喜欢,我可不觉得还有男人可以保持理性。不行,我相信薛德立,他绝对绝对不会做那种事的话说回来了。)

"我可要先声明,是你先喜欢上我的啊!"

安将枕头扔到床上,发出这么一声低吼。

真是的,这里还真是个不得了的地方。因为这里并不只是单纯的妓院,而是个特地让女孩跟魔力高的男人**、为了生十足以成为军人的地方──!"

"如果天气好起来了,就快点跟这个地方说拜拜吧!"

安普洛西雅话一说完,就气势十足地起脚将毛毯踢到床上。

她以飞快的速度换好衣服,正准备像平常一样进行枪械的整埋而拿起挂在床上的魔弹炮。突然间,她注意到房间里面已经变得很温暖这件事。

"暖炉里而已经生火了"

虽说这里是佣人住的别馆,但是使用在暖炉上的石块以及上面所施加的雕工都非常美丽。工蜂们一天会来一次,将暖炉里的煤渣扫出并且擦亮暖炉。爱珥文似乎是因为帮工蜂们这么做的时候跟这些女孩混熟了,所以最近也都是自己到收容着火源的小屋去拿火种来用。

房间里没有爱珥文的身影。也许是因为外面出太阳了,所以她又去帮忙洗衣服了吧!

(爱珥文)

安开始感觉到存在于她内心里的那个爱珥文,跟过去有着很大的不同。

一开始,是因为她老黏在薛德立身边而讨厌她。看着她身上拥有着白己所没有的女人味和谨慎态度,触动了安内心某个角落而让她焦躁不已。而巳,爱珥总是笑着应付这样的自己,这种大人般的举动更是让安嗤之以鼻。换句话说,就是安对爱珥的任何举动都看不顺眼。

然而,她最近渐渐不这么想了。因为在感受到名为"讨厌"的感情之前,她已经先

感觉到其他的情绪了。

(好可怕。)

这是在薛德立-个人到雷尼斯敦旅行,她们两个人等着他回来时地才发现的。一直以来她都以为是薛德立紧跟在爱珥文背后,但事实并不是如此,反倒是爱珥文本身对薛德立有强烈的执着。而且她还深信薛德立是任何东西部难以取代的

"薛德立是我的东西啊!你别乱摸!"

她忘不掉爱珥文那张陷入恍惚,仿佛像是蜻蜒的表情。一想起那个时候的事,安普洛希雅就会害怕得全身冰冷。

安普洛希雅也曾经仔细思考过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她是薛德立的姊姊,也是门卡那林的修女。她遵从门卡那林的教义不使用魔法。还是个歌声具有破坏力的音痴,明明是这样还出奇地喜欢唱歌。

不过,重新试若思考过后,这还是只知道她一些无关紧要的事而已啊?安这么想。因为一直以来都把她当成是薛德立的行李般而没有深入了解,安也从没想过要主动去知道她的事情。然而,如果把这当成是她掩人耳目的手段又会如何呢?因为薛德立很了解爱珥文,所以安一直觉得"没问题"。但她会这么想的证据又是从那里冒出来的呢?是因为她是他的姊姊吗?

"真的"吗?

安普洛希雅感觉到自己抛出的这个问题,确实地在思绪的深渊里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薛德立跟爱珥文实际上会不会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姊弟呢?

她可以确定的,就只有薛德立是在血的精制机关里出生这件事。那么一来,爱珥文又是如何呢?身为薛德立没有血缘关系的姊姊,她为什么要特地成为不能使用魔法的门卡那林修

女呢?门卡那林的铁槌军里面,被称为"圣女"的女性僧兵早巳是随处可见的存在。如果薛德立是蜜蜂的小孩,那么或许爱珥文也是的可能性很高。

只是这么一来,为何门卡那林的那些圣职者们不让她去当僧兵呢?虽然安并不觉得拥有惊人魔力的薛德立她姊姊会完全没有魔力,但由于那种例子也不是不可能没有,所以才会让

她当修女吗?"还是说"。

那该不会,就只有我深信着她不能使用魔法吧

安突然出现眼前景象变得一片灰蒙蒙的错觉。

一直到现在,她一直觉得爱珥文只会跟在薛德立背后而已。但也许事实并不是如此,或许爱珥文才是诱导着薛德立的那个人。一边做出是个担心弟弟的傻大姊举动,一边装成是个普通的累赘,如果事实上所有的事情全都如同她所计划的方向前进的话"我得去找薛德立"

安变得坐立难安。

她好想要立刻就见到薛德立。她想要跟他见上一面,将事实全部告诉他。那包括了她至今一直说不出口的事,就是自己曾经是加里安鲁德的公主,还有就是以她现在的立场,是必须要团结并领导那些被分散各地的加里安鲁德人的事。

最后,还有她非常喜欢他这件事。

(接下来,我必须要下一个很大的决定。)

基于这个决定,也许她连现在所拥有微不足道的东西部会失去。但是,安普洛希雅的心已经朝向下决定这条路前进,

身为公主的我说,希望薛德立帮忙。然后身为安的我则是说,只想要跟他在一起。我跟薛德立是两个下同的人,但公主跟我并不是如此。分装在两个容器里的东西,绝对不会是同样的东西。

但是稍微再加把劲,难道就个能让分散的意志-,难道就不能将除了**之外的心,在现在这个时刻二合为一吗?比方说,这种说法也许有点陈腐,因为爱情而二合为一呢?

"安!"

听到这句呼唤,安吓得肩膀一震,

因为爱珥文手里拿着装满泥炭的桶子,正站在房间门口。

安感到冰冷的汗水正从她的太阳穴流下。

"啊啊,你已经起床了呢!很刚好呢!绮莎菈小姐她来了,她还说想见你呢!"

"见我?"

跟在爱珥文身后出现在房间门口的人,是个平常过来打扫暖炉的工蜂女孩。她轻轻行个礼后,就从篮子里拿出烤好的面包。她好像是要拿早餐过来给她们的样子。

"你说想要见我啊?"

"嗯,不过说完会有点久,我可以坐下吗?"

安点头后,自己也坐到椅子上。爱珥文拉住暖炉旁的吊钩,将铁茶壶挂上去后,移到火上。然后,她又从随身携带的木头茶罐里拿出红茶的茶叶。

"那我就单刀直入地说了。你是加里安鲁德人吧?"

突然听到绮莎莅这么一说,安吓得深吸了一气。

"嗯,是啊,是这样没错。"

"那你一定也知道商队吧!"

安越听越觉得惊讶,便重新看着绮莎菈的脸。绮莎菈将这种行为当成是承认了,于是她继续说下去。

"我想要为商队工作。不对,应该说我们两个人都想这么做。"

"你说两个人,该不会连那个白色的女孩也?"

绮莎菈点头。

"为什么想这么做?"

"我们两个人都是加里安鲁德人,在那场战乱里跟双亲分开了。从那时候开始,因为绮德琳的魔力比一般人还高,所以就学到了魔法的使用方武。像这样的枪,她也能拿。

绮莎菈正面拉起裙摆,居然就从衬裙下面拿出一把魔法枪。她把枪放到桌上。

"扣咚!"发出一声沉重的声响,

"这个是桑尼赛德社的小巫婆。"

"是的,不傀是见多识广的人呢!"

这把枪虽然会让人认为对女性稍微大了点,但却是一把以子弹有如来福枪般细长而广为人知的六连发武,而且也是同系列当中最容易修理的款式。为了不让撞针钩到衣服而削成圆形的转轮顺畅转动,从看起来经常被使用的情况,就可以知道这个叫绮莎菈的女孩也是个相当不错的**。

"我心里一直希望能够为祖国工作,但不管是那个孩子的身体,或者是只靠我们两个人郡没办法活下去。因为我身上没有魔力,所以绮德琳不在就做个出魔法弹。不过只有她一个

人的话也不能拿枪战斗。如果卡拉班能够保护我们的话,我们也不会有任何异议。"

看到安一直保持沉默,绮莎菈又继续说下去。

"而且绮德琳的魔力量非同小可。再这样下去那孩子的魔力将会被门卡那林随心所欲地利用,她只会成为生出高魔力孩子的道具而已,那些孩子最后也只会为了门卡那林工作。为了我们的祖国岂能让那种事情

不对,我错了,因为我害怕失去绮德琳啊!"

"绮莎菈小姐"

像是接着突然说不出话的绮莎菈似的,爱珥文一边将滚烫的热水倒入铁丝制成的滤茶器里一边这么说。

"绮莎菈小姐的姊姊据说已经没有多少日子了。所以在她临死之前这里的好像是叫珍妮小姐吧管理人希望她能够怀孕的样子。她说既然都是要死的话,那么就要先把那份

魔力的继承人生下来"

接下来,她就像是难以启齿地模糊其辞。

"这太过分了,根本不是平常人会做的事呢!我很清楚的,因为,我跟薛德立也是两人一体的啊!"

安普洛希雅听到这句话,惊讶得两眼圆睁。爱珥文像是没注意到她这个动作似的,又继续热心地说下去。

"我听绮莎菈小姐说完这件事后,心里非常同情她们。如果是我的话是绝对忍耐不下去的。我绝对不能原谅他们让薛德立遭到那种对待。我觉得一定得要做些什么来保护重要的人呢!而且啊,因为绮莎菈小姐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也觉得在这里待不住了呢!"

不管爱珥文的声音有多普通,还是让安普洛希雅打了个冷颤。她已经发现在爱珥文的话背后,隐藏着某种比这些话表面更为可怕的意义。

绮莎菈露出又像是求救,又像是要射杀人的眼神看着安普洛希稚。

"求求你,在离开这里的时候也把我们-起带走。而且,我们也想要加入商队。你也正在为祖国而战吧?我们是你的同胞吧?"

看到安不回答这个问题而犹豫的样子,绮莎菈的语气又变得更加强硬。

"我跟绮德琳也是可以拚命为祖国而工作的。我不希望那个孩子在这种地方,一辈子让人把生命当成道具般玩弄的情况下死去。就算是会死,我希望能够让那个孩子照着自己的想

法死去。"

"拚命"

安觉得这句话听起来好熟悉。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这就像是自己的口头禅似的,除了这句话就再也不说其他的话了

安抬起头。

"你们真的想吗?选择这条道路之后,你们就离开了从顺之道喔!"

她斟酌字句后,又继续说下去。

"如果照着斯拉法特的说法,你们甚至会失去已经得到的平稳呢!"

"你为什么会这么说呢!明明不管是左边或是右边的路,只是延续到地狱里去而已啊!"

绮莎菈的话尖锐得像是在折磨安自己。

安最后再一次地向她确认。

"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的姊姊也希望这么做吗?"

"当然!"

绮莎菈露出坚决的表情这么说。

"因为我们是两人一体的人"

两、人一体

这句话像是回转木马般不停地在安脑海里转动着。

安的脑海里,安公主那一面轻轻地说了。

"既然她们都说想要那么做了,你还迷惑什么呢?想要为祖国工作不是一个很崇高的愿望吗?"

如果是先前的安,老早就二话下说地点头答应了吧?不过,现在的安普洛希雅无法立刻认同她们"拚命战斗"这样的想法。

这是为什么呢

"我知道了。不过,虽然我们可以轻易离开,但是你们要怎么逃出来呢?被其

他人发现的话会被带回来吧?"

绮莎菈露出自信的表情点头。

"其实,我这趟过来是有东西想让你看看。"

"有东西想让我看?"

"只要使用那个东西就能够一瞬间离开这一带。如果能知道你们的目的地,我们就可以立刻使用那个东西逃出去。我想百闻不如一见,你们现在能来母屋吗?"

安瞄了爱珥文一眼。因为她觉得如果要到母屋去的话,她也许会说她想跟过来吧!然而,爱珥文维持端坐在椅子上的姿势,露出平常的笑容。

"被发现的话就会有困扰吧?那么,我就不去了。我会乖乖待在这里的。"

""

尽管心里充满复杂的想法,但因为安的心里把能够早点出去的想法摆在第一顺位,也就没有特别说什么。

"那我们快走吧!往这边走。"

听到绮莎菈这么说,安也跟着离开房间。

现在明明应该是白天,但是绮莎菈跟安普洛希雅两个人还是藉由蜡烛的光源前进。

那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她们两人栘动的地方正位于母屋的地底。

"这地方会有什么呢?"

绮莎菈安静地以手势回答安的问题。

"这里是从外而进来的人主要使用的道路。自从我发现这里的存在起,我就一直思考跟绮德琳一起逃出去的方法。然而,就算是我抱着那孩子也是个可能逃出来的。所以,我一直

等待着能够跟商队接触的那天到来。"

"没想到会这么早就遇到了"她随后又轻轻地说。

地底下的温度很凉爽,石壁里渗出的冷气冷得像是在拉扯脸颊似的。安呵气温暖她的手指。

这个走廊上并没有装潢,使得天然的石壁裸露在外。然而明明看起来就没有人使用的迹象,却不可思议地到处都点着灯火。

最后,走在前面的绮莎菈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

"就是这里,我觉得如果是你的话一定看一眼就可以知道我讲的话是不是真的。"

她握住门把一转。

"请进。"

进到里面的时候,安普洛西雅注意到门里面存在着大量的魔法元素,里面有使用过魔法的痕迹,这个痕迹带给人相当"沉重"的压迫感。

除了这些事物之外,最吸引安日光的就是浮在地面上微微发光的圆阵。看到被设置到正中央的古代门浮雕,她的脑海浮出"怎么可能"这四个字。因为,这个圆阵的图样她只在书

卷里面看过而已。

"这个该不会是'门的魔法阵'吧

"就是那个'该不会'喔!"

突然间传来了男人的声音,吓得像是要叫出来似的。

安普洛西雅转身面向声音的来处

"你是那个时候的──"

手上拿着附有瓦斯筒的灯站在那里的人影,就是那个名叫布鲁托.巴西里斯的斯拉法特技术将校。

安普洛西雅回头蹬着绮莎菈。

"这是怎么一回事!"

"啊啊,请不要责怪她,因为她什么都不知道啊!"

实际上,绮莎莅现在也是一副脸色苍白,灯火抖得快要掉下来的模样。

"我、我只是来看这里而已,没想过要逃──"

"我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女孩,就算注意到这里有人出入,在想出可以确切逃离的方法之前是绝对不会妄动的。更何况你还要带着那个绮德琳呢!"

他话说完就随便地将手举高,看起来向安普洛希雅行个礼。

"话说回来了,能够在这种污秽肮脏的地方跟您见面真是不胜感激,公主殿下。"

"!"

安普洛希雅听到这句话,感觉到自己的心脏都快结冰了。而且身体温暖的血意义口气朝着脚直冲而下。安好不容易振作起来地问。

"你是谁!还有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正如您知道的,我是隶属斯拉法特军第一〇八三技术部队情报科的布鲁托˙巴西里斯少尉。今天应龙王陛下之命,前来迎接加里安鲁德国的前公主˙安普洛希雅殿下。"

"你是安公主殿下!"

绮莎菈表情僵硬地回头看着安。

但是安却没看到绮莎菈的反应。

"虽然我觉得您已经了解了,这两个魔法阵全都是门的魔法阵。像这样子两个都已能运作的状况遗留下来是非常罕见的情况。而我们一〇八三技术部队情报科的专职就是解读这个

魔法阵。所以我们平常就会造访这里专心研究"

布鲁托维持一副讨人喜欢的笑容继续说。

"然而让我惊讶的是,没想到被通缉的公主大人居然会到这种地方。"

"你已经通报了吗!"

"'密告'可是国民的义务喔!殿下,很不凑巧的对现在的而言有个非常想要得到的东西。"

他像是在说"抱歉"似地点了头。

"就算是这样,今天是个有很多人通过门的日子呢!刚刚也有两个男孩子从这里前往门的对面呢!他们现在一定体验第一次往'对面'潜行的过程吧?我第一次使用的时候也是觉得非常刺激呢!"

听到布鲁托大放厥词,绮莎菈勇敢接着问。

"你说的那两个男孩子,该不会就是!"

"没问题的啦。那边的魔法阵也好好运作着,他们不会遭到一直找不到出口只能四处徘徊,最后被梅尔门特大河吞噬的命运。只是,他们的目的非常的危险呢!我记得那一侧的魔法阵已经进入波斯罗的战斗地区了。"

"波斯罗!"

绮莎菈吓得掩住嘴巴,这一瞬间,她手里拿的蜡烛灯掉到地板上,发出"咔锵"一声。

蜡烛的火焰并没有因此熄灭,只见蜡烛滚了几圈,蜡油开始滴像地板。

"如果把两个没带魔法枪的小孩子丢进那种地方,嗯,他们两个就算是被射成蜂巢也不能抱怨吧?"

话一说完,布鲁托正面一脚踩熄蜡烛的火焰。

一片漆黑中,只升起一阵蜜蜡的甘甜气味跟白烟。

看到安一直静静地咬住嘴唇忍耐的模样,布鲁托睁开他眯住的眼睛笑了。

"啊,对了对了。还有啊!这边的门连结到我们的王都,位于高地的至高都市吉诺古莱亚。

龙王陛下至今仍然望眼欲穿地等待您的驾到,'公主大人'。"

(我跟公主是两人一体的)

安的眼前,染上了一片比黑闇还要深的绝望。

一从梦中醒来,他就感觉到女人的手指正穴在自己的头发中拨动玩弄着。

这个动作与其要说是爱抚,倒不如说像是母亲听着小孩子说话时会做的动作。男人一时之间,还不想察觉自己已经醒过来的事实。

"不可以装睡喔!男孩.梦已经结束了。"

女人的轻笑渐渐远去,男人莫可奈何地睁开双眼。出现在他眼前的,是自从在世界上历史最悠久的王立剧院──香提莉亚之灯最好的舞台上跳舞以来,略为变老的女人面容。

就算是已经老了,但是她依旧十分美丽。她那以雪块研磨而成的肌肤白皙地近几透明,头发不只是单纯的黑色,而是如同黑曜石般里面夹杂着几许金线。

而她的嘴唇红得有如饱满的水蛭。

这也是不能勉强的,男人摇了摇头。跟她初次相遇,自己也还只是十五、十六岁的年纪。那个时候大家都很年轻。她以舞者为目标,早已通过了名门芭蕾舞囤的测验,同时带着可疑的眼神看着那个缠着她唯一的亲密友人,一副丑小鸭模样的自己。

在那之后发生了很多事情。她在某次轰炸中失去了她的脚,再也无法站上歌剧院的舞台。

她的亲密友人则是去世了。

被她应该是唯一信任的男人杀害了。

"干嘛用那种眼神直盯着人家看啊?你该不会是在找我脸上的皱纹吧?"

女人养在脸上的水蛭,咬住男人的嘴唇。男人被水蛭咬住的同时笑了。

"年龄是彼此彼此吧?珍妮,你一点都没变。"

"但是你变了。明明'那女孩'去世后,你就像具尸体那样,曾几何时你已经变成这么热情的男人了。"

"热情?"女人舔着嘴唇。"就像只追求一个人那样。"

珍妮随即趴到男人身上。轻薄的床帐被女人纤纤细腰紧紧压住:虽然这并下是亨受昨晚情事余韵的关系,但是男人的表情里并没有不满。

女人的手捧住男人的脸颊。

"嗯,你是做恶梦了吗?你说梦话了呢!"

"怎么会呢?我睡得像是喝了*片酊一样的好"

"你骗人。你喊了某个名字,而且就像是叫情人名字般地叫了好几次!"

"那是宠物的名字啊!"

男人随后叫了一声"葛蕾熙丝",至今一直啄着椅子边缘的鹦鹉发出巨大的拍翅声飞了过来。

混杂菩各种颜色的羽毛落在床上交叠的两人身上。她出声笑了。

"讨厌!你喊的名字才不是葛蕾熙丝呢!"

"那我说了什么?"

"你喊了薛德立,这个名字──"

男人的脸上,终于萌生出像是感情的表情。

是对他的反应感到满足吗?珍妮又继续聊着这个话题。

"刚看到那孩子的时候,我真是吓了一跳呢!就跟被葛蕾熙丝第一次带到歌剧院时的你一模一样。"

"我记得你那时的角色,是笼里的小鸟吧?"

"是啊,只有死亡才能离开笼子,好可怜可好怜的小鸟。"

珍妮跨坐在男人身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她的长发像是生物似地垂到男人胸口。"因为他实在是长得太像了,我就稍微捉弄了他一下。明明他都带着女孩子,还是做了让他很可怜的事。"

"是吗?"

"那个孩子被带到下面去了喔!该怎么办呢?"

"不怎么办。"男人像是完全没有兴趣地翻了个身。

一旁的鹦鹉像是想要加入似地飞了过来。

女人盯若男人的背不放。那是一个宽阔的背,如同坚固铁壁的背上全部都被刻上了以荆棘制成的十字架。这并不是剌青,而是会加诸于犯下比死刑还要重罪刑的犯人身上,门卡那林的烧疤。她伸手想要触摸这些伤疤,但好像突然想到什么似地停手。她立刻起身披上睡袍,将围在腰际的带子绑好。

"路卡。"

珍妮叫着男人的名字。

"那都已经过去了。"

""

是男人什么都不说的态度让她也放弃问了吗?珍妮耸着肩,走向房门。

她出门前只回了一次头,对男人说:

"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不会怪你的。我觉得葛蕾熙丝也是而且你们真的好像啊!那个时候,你也是那样子看着葛蕾熙丝喔!"

"啪哒──"门发出干涩的声响关了起来。

一时之间,男人虽然像死了似地一动也不动,但是过没多久他的身体就开始轻轻地抖动着。

他笑了。

"'真的好像'吗──"

是因为听到他的声音吗?鹦鹉开始在床上大闹。

男人起床了。久候多时的鹦鹉露出爪子,抓住男人结实的肩膀.然而男人的表情却一点部没变。

"怎么会像呢!薛德立跟那家伙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又固执又傲慢,而且还完全不听其他人讲什么"

被我侵犯,并且杀害的最优秀圣女。

葛蕾熙丝.凯洁儿。

那个,很早之前就已经不在这个世上的女人──

"一但得到的东西就再也不用吝惜了,不管是什么东西。"

他无声地笑着,身边的鹦鹉也一边拍打着翅膀一边叫嚣起来。

"怎么会像呢!怎么会像呢!"

"是啊,你是个乖孩子,葛蕾熙丝──"

葛蕾熙丝小姐发出低鸣声,像是撒娇似地把头靠向男人。一边感觉着她尖锐的爪子陷人肌肉,奥利凡特温柔地开口。

"是啊,'你们'只要永远,"

像是跟亲密的情人诉说衷曲似的,

"只要永远照着我说的去做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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