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响了很多次,但对面一直没人接听。我叹息着放下了听筒。回到家中,我又第三次拨打了国际长途,但还是联系不上那是本该负责扮演吾妻兄妹父母的人。
怎么了?
从刚才开始,艾伦望向我的目光中就充满了疑问,我则一直假装没有看到。此刻,她终于发出声音向我询问了。虽然很不情愿,但我还是应该向她说明一下。
我们的父母没有接电话。
艾伦眼中立刻流露出冰冷的紧张,我则将电话听筒递给了她。
你能和冯联系上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艾伦接过听筒,毫不犹豫地开始拨号,根本不需要看电话本。
几声呼叫音过后,艾伦开始用流畅的粵语与对方交谈起来。除了英语和日语以外,艾伦还可以自如使用德语、俄语和粵语,这也许是赛司英才教育的成果吧。她的才能对我们的逃亡生活实在是起了莫大的帮助。
她说的话我一句都听不懂,只听到她在最后说了一声谢谢。
艾伦面色严肃地挂断了电话。
冯好象死了。
一群不明身份的人闯入他家,逼着他说出了关于我们的所有事情。
是Inferno。
应该没错。
终于被他们找到了。虽然我也知道这一天终究会到来的,但为什么?为什么心里会产生一种堕入无边黑暗中的感觉呢?
今天在我们回家的路上
那是一种警告吧?
艾伦看起来也不是很确定。她当然也非常了解Inferno这个组织。那种毫无意义的*威行为并非Inferno的行事风格。
为什么要特意
因为她恨我,因为她不希望事情简单了结。她想猎捕我,追杀我,将我弄得精疲力竭后再杀掉也许她是想表达这种意思。
你认识那个人?她是谁?
一个死人。
终于到了要将凯尔的事告诉艾伦的时候了。
我发过誓要保护她,并保证会回去但她被杀的时候却只有孤零零一个人,那是她的亡灵。
也就是说那个女孩活了下来,并加入了Inferno?
她当然会恨我,因为她的人生一直都被人弄得乱七八糟。
看来我们必须离开这里。
嗯是啊。
我打开窗子,感受着夜风的气息。夜里的风仍旧很凉,但已经没有了冬夜那种锐利的冷气。风中带有从霜冻中解放出来的泥土气息、一天天茂盛的草木气息、还有不知名的微香。
不离开这里的话
路边的樱花也正在这轻柔地夜风中开始发芽了吧。本来还想等到鲜花盛开的春天,但现在看来,我们已经等不到那一天了。
没想到现在的生活还是被打破了。
我抑制住自己的感伤,转向艾伦。
你有什么计划?
我在以前就确定好了计划,路线是从东北逃往俄罗斯。不过目前还无法判断需要多久的准备时间。
在Inferno行动之前,我们能够准备好吗?
这里是日本,Inferno也无法为所欲为。在他们真正行动之前,我们要做好出国的准备。
明白了。
一说到搬家,我马上搬出经过改造的鞋盒。这种鞋盒有两层底,中间是一个隐蔽空间。我将塞在里面的油纸包全都拽了出来,一个一个地并排摆在走廊里,每次放在地板上时都会发出沉重的金属声音。
艾伦则用略带责备的目光望着我。
从明天开始,我们还是不要空手出门了。
嗯。
艾伦弯腰拿起一个包裹,打开包在外面的油纸,露出里面的金属制武器。就在艾伦确认手中枪支的保存状态及使用情况时,我打开了其他油纸包,从里面取出拿在她手中枪支的子弹,一个一个地向她扔去。
问题是怎样把枪带在身上最重要的就是不能让别人发现,不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能暴露自己带枪这件事。对于穿裙子的女性来说,在身上藏一支枪还是不难的,但对于学生服来说,要想稳妥地将枪藏起来,枪的尺寸就要受到限制。
符合条件的只有9mm口径的自动了。考虑到上体育课时需要换衣服,所以不能带着枪套。在进行了多次实验后,我们最终决定将别在腰后。
我对藏起来的进行了检查,并与艾伦商量今后的行动。等到谈话结束,已经是第二天了。这个时间本来是我们的睡眠时间,但Inferno已经知道我们住在这所公寓的可能性非常高,所以两个人不能同时睡觉。因此,我们采取轮流睡觉的方式,每个人只睡几个小时。只要有一个人值班的话,即使Inferno发动偷袭,我们也能立刻应对。
艾伦早已注意到凯尔的出现令我心神不安,所以她让我先去休息。可是,与凯尔重逢带给我的冲击大得超乎想象。我虽然躺在床上,眼睛里却不断闪现着与凯尔在一起时的记忆片段
你是?
我脑海中浮现出凯尔与我初遇时的样子她仰起头来望向我,视线中充满了警戒之意。
我起初只是想利用她有人在Inferno与梧桐组进行毒品交易时发动攻击,一个名叫茱蒂的女性不幸被卷入事件中导致最终身亡。为了获得关于凶手的线索,我才去询问呆立在茱蒂死去地方的凯尔。这就是我们最初的相遇。
喂,玲二大家都叫你Phantom,对吧?
接着,凯尔怯生生地向我确认的样子又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自从遇到凯尔后便骚乱不断。我本想骗她,谁知却被她给骗了,一晚上都在照顾她睡觉。而且,我是Phantom的事情也被她知道了。
太棒了!我还是第一次穿这种衣服呢!!
凯尔穿上裙子,脸上绽放出笑容。
为了保护凯尔,我和她开始一起生活。由于她几乎没有什么衣服穿,所以我为她买了衣服。我至今仍能清楚地回忆起她当时欢欣雀跃的样子,听到我要给她买衣服时的老实态度也仍旧记忆犹新。
你被打中了吗!?玲二!
我在与狙击目标的对射中负了伤,凯尔温柔地抱起了我。也许从那时开始,我们就已经感到彼此需要对方了。
我不想离开你,我想永远在你身边。
凯尔穿着我买给她的衣服,眼眶湿润地哀求道。
即使我是杀手,凯尔仍旧爱着我,我也发自内心地爱着凯尔。为了凯尔,我甚至想过脱离那个浸满鲜血的杀手世界。
如果没有发生那次事故的话
接下来浮现在脑海中的便是在放学路上遇到的已经长大的凯尔。
她的双瞳中充满恶意,只看一眼就能感觉到她的憎恨。我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凯尔想杀了我。即使我逃到天涯海角,凯尔也会追来的,直到夺走我的性命。
(怎么办为了自己能够活下去而杀死凯尔吗?)
我不想考虑这种事我完全无法想象自己会出于自身的意愿而杀死凯尔。
(我该如何应对凯尔?怎样做才好呢?)
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与艾伦换班的时间,这也将我从宛如永恒的噩梦中拉回到现实。看到我被梦魇缠住的样子,艾伦担心地唤醒了我。
她本来让我再多睡一会儿,但以目前的精神状态,我是无论如何都睡不好的。我与艾伦换了班,但直到清澄来临之时,占据着我大脑的景象与刚才所做的噩梦并无不同。
不管如何自问自答,我都找不到答案。直到艾伦睡醒并准备上学时,噩梦都一直像一个永远循环的圈子般在我脑中反复旋转。
清晨一如既往地降临。我洗脸、梳头、吃着现成的早饭然后穿上便宜的皮鞋,朝向清晨的阳光迈出脚步。在过去的3年间,我不知厌倦地重复着这种清晨的仪式。
仅仅用了半年时间,我对这种仪式的熟悉程度就又与那些遥远的日子一样了。不过,我的身体却感受到一种钢铁般的沉重,这种感觉与往日截然不同。
思乡的日子结束了。在昨天之前接触过的亲切空气也好,映在眼中的景色也好,从今天开始将变得完全不同。我的世界变样了变成了另外一个我所熟悉的世界。
Inferno会如何行动呢?作为他们的同伙,我知道他们会极力避免引人注目。要杀死两个学生的话,最不容易引起周围人注意的手段是什么呢?
如果身上带有枪伤的尸体被人发现,事情应该会变得很麻烦。在这个国家,普通市民被枪杀这种事件的严重程度相当于重大社会新闻。即使留下尸体这种做法本身,也是Inferno所不愿采用的。如果警方认真调查的话,很快就会发现我们二人的虚假身份。如果继续追查下去的,很可能会一直调查到Inferno。如此看来,伪装成事故的袭击也不是好办法,他们不会冒险让警察进行调查的。
最有可能的方法便是先将我们绑架,然后处死。在旁人看来,这只是普通的失踪事件。当然,要采用这种做法的话,他们需要埋伏在附近,并且不能被我们发现。艾伦和我至少接受过相应训练,如果让我们有所戒备的话,就不是那么容易绑架了。
是的他们不能让我们发现。
昨天的那名女车手肯定是Inferno的杀手,但她真的是凯尔吗?如果只是一个长得像凯尔的人,那她的举动就太令人难以理解了。她究竟为什么会愚蠢到故意向我们提出警告呢?
我不觉得她是善意的。现在每次想起她那冰冷的眼神,都有一种胸口被刺穿般的感觉。如果偶然发生奇迹,凯尔真的从那场爆炸中活了下来那她恨我也是必然的。因为在凯尔看来,我的做法完全等同于弃她而去。拿在她手中的枪就足以表明她目前的境遇。
我曾经胡乱写过一份关于凯尔的报告,Inferno也许只是囫囵吞枣地看完报告后,便将她引入了组织。但颇具讽刺意味的是,凯尔的卖点其实一点儿都不含糊,因为她真的具备成为一个杀手的绝佳资质。
凯尔曾经对我一心一意,结果,我却以最残忍的方式践踏了她的一片真心。她绝对不会原谅我,即使我说这是一场误会,她也不会相信。
我先是被克劳蒂娅欺骗,然后又掉入赛司的圈套,而我竟然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疏忽,只是一心想要守护凯尔,实在是太大意了。
自责的事情先放在一边,现在应该考虑的是如何才能得到凯尔的原谅。
如果当初能更加慎重一点的话,事情的结局就不会是那样了。我已经不知道责备过自己多少次了。
我希望她还活着,我不希望她就那样死去。如果她平安无事的话,我会感到无比欢喜的。
不,现在的她还能说是平安无事的吗?
如果在这2年的岁月中,她的境遇比死亡更加残酷的话
我究竟该怎样做才能赎罪?
发动袭击后的第二天清晨梧桐组的年轻首领志贺透出现在莉兹率领的Inferno战斗部队所居住的酒店中。
哎呀哎呀,这不是Mr.志贺吗?久违了。
赛司颇有礼貌地寒暄道。看到他过于客气的态度,志贺的表情反倒变得阴沉下来。
原来你也来日本了,吉塞普。不,你在这里使用的名字是赛司博士吧?
希望您能在贵组织中介绍一下。如今的Phantom也是我培养出来的人才,这次远征日本,我也将她一起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