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具舞会揭幕!
1.
城翠大学宫古园区,是使用座落在东京市中央的一大片土地建筑而成。
校地中以文、教育、综合科学、理、工、魔六科系大楼为首,林立着图书馆、体育馆与课堂大楼等建筑物,每栋大楼的外形设计都极具现代感(由于医学系有附设医院,因此只有这栋大楼位于东京西郊的三鹰市)。它们彼此之间铺设了石板路相通,由绿地及行道树组成了开放空间型的园区,与其说它是「大学」,倒不如说更有种「公园」般的气氛。
然后从上空鸟瞰园区时,会看到各科系大楼排成一个圆形在圆心的位置上矗立着一座堂皇庄严的白色时钟塔。这座相当于七层楼高的建筑物,好像是从哪个主题公园中搬迁过来改建而成的,同时也就此成为城翠大学的象征。在那座时钟塔周围是一个叫做时钟花园的圆形广场,被学生当成休闲的地方。
然后从校园东门经由时钟花园、再接到校园西门的那条路通称为「大道」。城翠节的活动主要就是以搭建特设舞台的时钟花园为中心,沿着这条大道展开。
但是今天是雨天。室外看不到什么人,人群几乎都集中到离时钟花园最近的综科大楼、讲堂、体育馆、福利社会馆等地所举办的企划或活动会场了吧就在我仰望着伞外的天空这样想着时
「不过老师竟然不来,真可惜耶。她说的临时有事会定什么事呢?」走在我旁边的凛凛子歪着头说道。
「嗳,既然是老师的事,肯定是远超出我们理解范围之外的深不可测理由吧?」理惠以带着几分说笑的口气回答。不过很遗憾的,那完全是穿凿附会不过我想她也并不是真心这样说的,所以就把我的指正保留下来。
是的,在那之后我又缠住老师好一阵子企图说服她,但还是无法扭转老师的决定。我回到研究室与她们会合,她们各自用完早餐,借用老师的沐浴用具冲过澡以后,把老师留在研究室,就只有我们几个一起往「面具舞会」会场所在的综科A栋出发。
在那之前,我也曾经试着让她们打消前往A栋的主意,但是被不当一回事地驳回了,因为前去参加「面具舞会」是早就约好的事。当然我也没那么简单就放弃,但是我又说不出可以让她们不去参加「面具舞会」,而只由我一个人前去参加的道理(因为我不去A栋就没办法调查状况),所以我的意见就只能撤回了。
「对哩,我从刚刚起就有件挺在意的事耶。」理惠说:「跟在小周子脚边的那只猫是怎样?」
说着她指向在我脚边的那只黑猫。大家都用一脸颇为好奇的模样看着我。
是的,现在我脚边正有只黑猫跟着,那是只曲线柔和苗条的成猫。直直竖起呈三角形的大耳朵,长相有些阿比西尼亚猫的影子。它配合着我们的步伐,但是又对我们一副彻底漠不关心的态度,只是向前走着。
「呃它啊。」我低头看着黑猫说道:「是老师的使役魔。」
「使役魔?」凛凛子吓了一跳,略微拉开距离。「可是我记得这只猫就是昨天的那只,没错吧?」
我点点头。
「为什么使役魔会在这?」
「老师叫我带它一起来。好像是因为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有使役魔在这边,就算待在不同的地方,老师也可以知道我们的情况。」
「是法术师与『媒介』利用两者之间共振作用的听觉同调吧。」冰鱼说道,果然有两把刷子。
在解释魔学时,常会以音乐为例说明。甚至有句名言是这样说的魔学即音乐,理由就在于这两者的学问体系极为相似共通。
诸如施术对象的持有物、亲笔手书、头发或指甲等身体组织的一部分,这类和施术对象有关的物品,在魔学上叫做「媒介」。要说的话就像是和施术对象有着相同频率的音叉般,两者之间会产生所谓的共振作用。就是当其中一方的音叉发音振动时,在远距离外的另一个也会自动发音振动的那个现象。
法术师与其手下的使役魔这两者也一样有着施术对象与媒介的关系,可以在两者之间产生共振作用。利用那个作用,可以把使役魔的耳朵捕捉到的声音,同样也让位于远方的法术师听到。这似乎就是所谓的「同调」。
「使役魔本身的『使役』还好,不过听觉的『同调』是隐密系的高等法术喔。其他好像还有当『同调』的施术对象是人类时,可以透过媒介了解那个人的身高、体重、病情之类的事。」
「钦~好厉害喔。」千里说道:「那我们现在所说的这些,老师也全都听得一清二楚罗?」
「只要老师现在有和这只使役魔『同调』就可以。」
「唔说来说去就是个会走路的嘛。对啦,这猫有名字吗?」
理惠一问,我的话就含在口中,然后不情不愿地回答:「说是叫做周。」
「啥?」
「和阿周一样的周?」印南微歪起头。
我有些痛心地点点头真受不了,这该不会是在暗示,对于老师来说,我算是跟使役魔差不多的存在吧?
不出我所料,大家笑成一团。
「周周过来~」
凛凛子蹲下,对黑猫伸出手。要是它就这样走上前来喵喵叫个几声那还算可爱,可是不巧这只猫只是抬头用它那金色的眼睛盯着凛凛子看了好一会,然后就像是在说「我对你这种人没兴趣」般的突然转开视线。真是一只态度很糟糕的猫。
但
「唔真是跟小周子一模一样嗳。」理惠说道,我难以苟同。
我们就这样一路走来,综科大楼已经近在眼前了。综科大楼群紧邻着时钟花园西北边而立,共有从A到E五栋大楼存在。不过从C栋到E栋是大学职员办公的职员室,与各科系研究室之类的研究大楼,所以实际上用来当成活动会场使用的只有A栋与B栋而已。因为所有科系的一年级学生要上的通识科目都是在B栋上课,所以我们对它也很熟,却很少有机会去A栋。勉强要说的话,也就只有要抄近路去B栋时会经过它的一楼走廊吧。A栋就建在时钟花园的西邻。
「可是。」凛凛子说着歪起头:「老师要是那么不放心,为什么不过来呢?虽然说另外有事,但是我想老师可以马上解决掉的吧。」
「这个嘛。」我也摆出歪头的动作:「一定是有深不可测的理由吧。」
2.
「这是个好机会。我就来告诉你,你所具备的那项才能『未来视』是怎么一回事。」
「老师,您知道『未来视』的详细内容?」
我在进入魔学系就读以前,也曾经试着调查过「未来视」,但是详细内容几乎没人知道。即使是在号称与人类史同样源远流长的魔学史上,也仅有寥寥几位法术师能够演术「未来视」,是种充满了谜的法术。再加上十六世纪时开始的狩猎女巫,更导致大多数的研究成果遭受湮灭。老师的回答极具冲击性。
「『创世六日之一』。」
「咦?」
「之一恐怕是除了你以外,唯一能够演术『未来视』的法术师了。」
「啥?」
我说不出话来了。
现在被奥兹保护的六位法术师,因为「六人」这个数字与圣经上的「创世六日传说」可以挂上勾,于是也被称作「创世六日」。老师是其中的第六位法术师,所以会被称作「创世六日之六」。而其中的之一和我一样会使用「未来视」?
「可是老师,我记得您之前说过并没有其他可以演术『未来视』的法术师存在」
说到一半,老师在提起之一时不愉快的声音让我若有所悟,于是把剩下的话吞了回去也许是老师对那个之一有什么反感之处,所以才尽可能不想提起这个人。
老师从鼻中哼了一声:「不管怎样,我接下来要说的东西并不是我研究调查出来的成果,全都是在那个之一的研究下搞清楚的。」
「啊,是。」
「首先,『未来视』是神智系法术。这个你至少也知道的吧?」
我点点头。
魔学主要可以大致分类成隐秘学、神智学、链金学三个系统。
研究诸如魔法阵与魔器的正确使用方式、仪式及典礼的正确进行方式等等法术演术作法的,是隐秘学。
研究如何干涉精神、心灵、灵魂等没有实体的超自然根源与其构造的,是神智学。
研究、控制、管理森罗万象基本物质之变化与反应的,是链金学。
所有魔学研究都归属在这三个系统之中,法术也不例外。因此法术师自然也会拥有其中之一的素质、培育其中之一的素养、擅长其中之一的法术。
关于法术师的素质与素养,也是用音乐打比方会比较容易理解。
法术师是乐手,然后隐秘系、神智系、链金系法术的演术则可以分别置换成弦乐器、管乐器、打击乐器的演奏。擅长弦乐器的乐手未必也擅长演奏管乐器与打击乐器。同样的,擅长隐密系法术的法术师,未必也擅长演术神智系、链金系法术。
法术师是才能之名。但是「才能」虽然只是简单两个字,显现在各人身上的方向性却有千差万别。
仔细想想,其实这是当然至极的事。就算在音乐中说到「有演奏才能」,实际上能够演奏的乐器也有弦乐器、管乐器、打击乐器等等多样化的乐器种类;就算光看弦乐器,也有诸如吉他、小提琴、三味线等无数乐器存在。实际上有演奏哪种乐器的才能?要专精哪种乐器?就会因人而不同。
而说起「未来视」,可以说是在那些乐器之中,使用「极为冷门的乐器」奏出的乐曲。在弦乐器中也有使用二胡或琵琶甚至更加小众化的无名乐器弹奏的乐曲,这样说应该就比较好懂了吧?所以在历史上能够演术它的法术师,似乎只是少数。
当然演术也和演奏一样是可以训练出来的,只要磨练自己的演术力,就能够使自己可以演术的法术增加。事实上老师就有着全能级的非凡演术力,能够演术所有系统的法术。(这也许只是因为老师是不合常理的存在而已。话说会有能够以职业水准演奏弦乐器、管乐器、打击乐器的乐手存在吗?)但是「未来视」可能果然还是需要更超越那些、已经进入特殊领域的才能吧,所以就连我这位老师也无法演术的样子。
老师说道:
「所谓的『未来视』,原本就是用来预知他人未来的法术。事实上那家伙也是在用自我意志预知他人的未来。」
那家伙应该是指之一吧,这就是说我的「未来视」并不完整罗?
「不,你起码有预知他人未来的素质,实际上也有过三次实例吧?」
「那是没错啦。」
「要说有什么不完整」老师又点了一根烟:「多半是你的做法有问题吧。」
「做法?」
「对。根据那家伙的说法,要预知他人的未来,需要让自己置身于忘我状态。」在说到那家伙时,老师的态度显得有些抗拒,不过还是继续说下去:「在太阳底下看不见星星;在狂风暴雨中分辨不出纤细的音律。同样的,在自己意识清醒的状态下,自己本身的意识会成为妨碍,以至于无法读取他人的未来。所以在对他人发动『未来视』时,似乎需要模糊自我意识与外界意识之间的界线在历史上承接神谕或预言时,也多半都是在那种忘我状态、自我催眠状态下进行的吧。虽然我不喜欢把搞不懂的事全都一股脑推到魔学上的做法,但是那些状况确实有极高的可能性,就是以他人为施术对象发动的『未来视』。」
要预知他人的未来,需要使精神处于忘我状态?
「这就是说我在睡眠时发动『未来视』,会预知到他人的未来是」
「是啊。也许睡眠时的精神状态,与那种忘我状态很相近吧。」不过老师又接口说道:「不过光那样还不能够预知他人的未来。」
「还缺少什么吗?」
「需要媒介。」
「谋介?」
「预知未来的施术对象之『媒介』。好像是利用那个共振作用介入他人,经由这个方法预知那个人的未来。」
有道理。记得在我以前发生的那三次实例中,国小时我曾经向成为施术对象的那个同学借过笔记本,国中时也曾经向级任老师借过某本乐谱。我在把它们带回家以后,晚上睡觉时发动「未来视」,所以预知到他们的未来,这样就解释得通了。是我从他们那里借来的物口叩,发挥出「媒介」的作用。
那
「可是请等一下。」我想到一件事,扬声说道:「既然以他人为施术对象的『未来视』需要有媒介,那我今天到底是以什么为媒介」
不,这根本不必多问。
利用媒介的共振作用,与位于远方的其他人连结起来,预知那个人的未来。如果这就是「未来视」的原貌,那么要如何才能在没有媒介的状况下与他人连结起来呢?
很简单,只要与施术对象位于同一个地方就可以了。
换句话说
「这就代表我预知到的未来,是和我一起待在研究室的那五个人当中某个人的未来罗?」
老师默不吭声,但是没有否定。
梦中的光景复苏了。
异世界。
在那里面寻路而逃,被戴着面具的男人追上、攻击
(那是那五个人当中某个人的未来?)
我失去了言语能力。
「周。」老师又丢出一个唐突的问题:「你的『未来视』是不是已经不再像以前那么频繁地自动发动了?」
「咦?」
正是如此。
虽然不是完全消失了,不过我是有感觉到,发动的次数以四月为分界逐渐减少了。我自己也有因此感到奇怪过。
「可是老师怎么会知道?关于这件事,我一句话都没跟老师说过耶。」
「哎,看你的样子就有那种感觉了。不过这种现象正是暗示着『未来视』的真面目是什么。」
「?」
「不懂是吗?也就是说『未来视』并不是预知,是预测。」
「预测?」
「是啊。只是它的命中率是百分之百,也就等于是预知了。」
老师对以沉默表达不解的我继续说下去:
「比方说现在外面在下雨对吧?这时候你正要往外面跑,然后你会怎样?」
「这个,我想衣服会被淋湿吧。」
我说出理所当然的答案。但定
「没错。从某些状况去推论出不久后可能会出现的状况,那就是预测。而所谓的『未来视』呢,用粗糙一点的说法来讲,就是在这种状况下最极端的案例罗这样说好了,用刚才的例子来说,外面在下雨,这时候你跑出去。那你就会被雨淋湿,说不定还会感冒发烧,如此一来你应该会去看医生拿药。然后你说不定会在几天后的几点几分时,躺在床上吃下那个医生开给你的药就像这样,从『现在』一步步预测出之后的『未来』不过在那些预测之中,只有确实存在的未来,才会在演术者心中凝聚成实像。」
「确实存在的」
「即使乍看之下很单纯的事物,实际上应该也是由肉眼看不到的各种要素交织组成的。虽说你现在马上走到正在下雨的室外会被淋湿,可是如果你有带伞,或者是根本就没有下雨就像这样,要使一个现象发生,需要无数的条件,只要其中有一个条件没凑齐,未来就会一下子转变成其他形式。有果必有因,所以相反地,只要能够完全掌握住其原因,要预测出结果就不是不可能的了。」
老师顿了顿:
「换句话说,『未来视』是基于施术对象的『现在状况』,去预估由它衍生出来的错综复杂无数『未来状况』,把诸多必然交会在一起形成的必然集he点让施术者感知到应该必定会发生的未来据推测,『未来视』之所以最多只能够预知到一周后的事,也是因为会形成更之后未来的可能性太过于错综复杂,以至于没有既定的未来存在之故。」
我一时间出不了声。形形**的回忆涌出,在喉头消散而去。
「可是那跟我『未来视』发动的机会减少又有什么关系?」
「你『未来视』发动的机会之所以会变得比以前少,原因多半足出在你的心境变化上吧。」
「我的心境变化?」
「你说过你在十岁时把法术封印起来的吧。也就是说一直从你十岁起到不久以前,你就算预知到未来,也一直心灰意冷,没有想过要去改变那个未来,对吧?」
「是没错啦。啊!」
我听懂老师的言下之意了。「未来视」是种预测,既然如此
「对。『未来视』并不是那种让人操作因果律,创造出自己心目中未来的主动性法术,既然它毕竟只是种预测型的被动性法术,那么所谓的未来就完全只是种可能性。也就是说未来完全可以视现在情况改变。你之前就算预知到未来,也没想过要去改变那个未来,没有那份意志。所以未来才是容易既定的,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你没能去操控法术,所以被放着不管的『未来视』就拚命发动了。」
「」
「但是你在四月那个时间点以后有了少许变化。如果你预知到的未来会对自己或周围的人带来不利时,会想要设法解决所以就不容易产生既定的未来,预知本身也变得不容易发生。因为靠预知能力去改变那个未来,原本预知到的未来就不会发生,预知未来这个行为本身就变成一种矛盾了。」
「可、可是」我提出异议:「以前就算我会想要去改变我所预知到的未来,『未来视』还是会发动」
「话说,那是你十岁前把法术封印之前的事吧。以物理上的状况来说,一个小孩子哪会有足以改变一周内未来的能力?」
我呆滞了好一会。长年以来寻求的解答到手了,这是一部分的原因,不过更大的原因是
「那」我挤出声音:「果然不管怎样,用『未来视』预知到的未来还是绝对无法改变的嘛。」
「多半吧。」老师面无笑容地说道:「怎么?觉得上当了?」
「这个嗯,老实说是有那种感觉。不过,反正那是早知道的事。」
但是
「这样的话,就算我去A栋,果然也还是没有任何意」
「周。」老师打断我的话。「在你心目中,未来是什么?」
「咦?」
「还咦咧你才是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还是说怎样?因为你可以预知到一点未来就臭屁起来啦?」
「我、我哪有臭屁。」
感觉到直扎过来的视线,我缩起身子。
不会错,老师在生气。
「未来就像流水。理所当然的,在你所预知到的未来前方,会有更之后的未来绵延下去,真的就是这么理所当然的事可是呢,为什么你却不了解那么理所当然的事?就因为一瞬之后的未来无法改变,而把更之后的未来也全都放弃?连继续绵延下去的一切也都封闭起来?说得明白点,你一直以来的做法就是那么回事。是你的薄弱意志摘除了你期望的未来之芽。」
「要不像话也该有个限度。」老师训斥道。
「喂,差不多也该懂了吧?我说过,一切都是看意志,是意志的力量决定一切,你一个转念就能改变未来没错,你的『未来视』是绝对的,想要颠覆曾经一度预知到的未来是不可能的吧。不过呢,那又怎么样?你知道的是距离现在最近的未来。那么在那个未来之后,应该还是有着只有你能够开创的未来存在吧。」
老师问我为什么会没有注意到那件事,当时我还没办法作答。我在害怕,老师要那样的我「去洗把脸再滚回来」
然后
然后我穿过A栋的门。
3.
被害者很可能是凛凛子、冰鱼、印南、理惠、千里这五人中的某一个,再加上案发时间是今天中午之后,地点是综科A栋的可能性很高。把我和老师在研讨中得到的情报整理起来,事情就是这样。
但是虽然老师说过不要有先入为主的观念根据相关研判,我想首先往这个方向去推想应该不会有错。这样一来,在眼前状况下情报最少、也最叫人放心不下的,果然就是那个犯人到底会是谁这件事了。
不,叫人放心不下的并不只是因为缺乏情报而已。
他的事在我心里留下一个很大的疙瘩,好像还是在哪里见过
不过现在不是烦恼那种事的场合。总之要尽快收集情报,确定那个「未来视」是否真的会在今天中午之后发生于综科A栋才行。
踏足于那个综科A栋我才想起除了「未来视」以外,还有另一件叫我放心不下的事。
然后
「欢迎欢迎!欢迎莅临『面具舞会』!」
把伞放到伞架上,才一踏入A栋大厅,那个叫我「放心不下」的事物本身迎面而来,让我感到相当心虚。
大厅中设置着用来张贴基础科目与通识科目之类的课程时间表、告知学生更换教室与停课等事项通知单的布告栏(不过因为实际上也会分别再寄送通知到学生的电子信箱中,所以几乎徒剩形式而已),还有放着长椅排成三角形的空间。连接大厅与外界的出口那里并列着自动门与手动门。一旁放着平时应该不存在的桌子,上头排放着在楼内举办的展览与临时店宣传单,以及导览小册等等印刷品。
还有
原本大剌剌坐在那里的一位女生,在我们进门的同时从椅子上跳起来大呼小叫。不,我想以她本人来说,这应该算是在打招呼吧。
那是个有张娃娃脸,面露无邪笑容的女生。脸很小,身材也理所当然的不高。一头染成亮白色的头发很显眼,而现在与头发同样不,更加显眼的是她穿在身上的服装。
白色千早(注:套头式日式上衣)与朱色裤裙,手上拿着神乐钤(注:用于祭祀神事伴奏中的铃),脚上穿着白色布袜与草鞋。
一言以蔽之,就是「巫女」的打扮。
「初次见面,大家好!我是文学系二年级兼城翠大学推理小说研究社、简称推研的社员宫野亚子!不过我的本名太俗气啦,所以要叫我时还请使用『喵子』这个称呼唷!这是因为宫野的宫念『zhuanya』,念快了很像喵喵猫叫声顺带一提,我cosplay的是巫女。所以说喵子扮成巫女罗!等,根本扯不上边啊!」
基本上我也算认识这个以沙哑声音叽哩呱啦个没完的女生。我略瞄了一下,在她胸前别着「面具舞会工作人员」的名牌。
从呆站在那里接不上话的我们之中
「喵子学姊,辛苦了。」印南走上前说道,她也是推研的社员。「人手够吗?」
「哎呀呀,印南?啊,完全没问题的啦。其实我本来只有负责昨天推研主办的活动而已,可是昨天什么都没做到,所以今天我就自己跑来帮忙。」说着她的视线转移到位于印南身后的我们身上:「话说回来话说回来,在那边的几位小姑娘,该不会就是?」
「啊,对,是和我同一个专题研究组的朋友。」
「啊呗!真的假的!咿呀~法术师的专题研究小组大驾光临罗!」
喵子把手上的神乐钤摇得锵啷锵啷作响。来自周围的探询目光集中过来真希望她别这么高调。
她依照顺序一一看过我们的脸,「唔呼呼」地露出肆无忌惮的笑容:「哎呀哎呀~各位的事我可是闻名已久了不对不对,该说是读了不少才对。」
这几句叫人听不懂的话,让大家露出讶异的表情。随即印南有些慌张地开口:
「那、那个,喵子学姊,先别提那个了。」
「咦?你还没说吗?」
「是、是的,我回头会说」就在印南用低得快要听不到的声音这样轻声说时
「喂!你在吵什么,喵子!」
从大厅内侧又走来另一个叫我「放心不下」的人,所以我再次畏畏缩缩地心虚起来。
这次是个颇高的男生。在剪得整整齐齐的头发上戴着一顶郁金香帽,穿着深色系的毛织布裤裙,外头披着一件大衣。这该不会是那位名侦探「金田一耕助」吧?
他倏地往喵子鼻尖一指说道:
「你给我安分点!真受不了,从刚刚开始就是因为你,才会把大家拉来的客人给吓跑」
「可是、可是侦史郎,这叫人没办法不激动的啦。」
「你没有不激动的时候吧,还有你没事就乱叫人『阿伯』(啊呗)是怎样?」
「啥?呜哇,好冷,有够会扯的,那是状声词好呗!我说啊,侦史郎,你现在是靠天生少根筋的装备属性在修正路线?」
「你才是少给我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怎样都好,总之闭嘴,这个给推研丢人现眼的家伙。」
虽然嘴上说些有的没的,不过衣笠也打扮得似模似样还挺high的嘛,有这种想法的应该不只我一个人。
他在瞪过喵子以后,把视线转移到我们这边。在看到印南、以及位于她后方的我们,搞清楚状况之后,把喵子往旁边一推,以舞台演员唱大戏般的动作拿下帽子行礼如仪。
「真是不好意思,让各位看到如此丢人的场面。我是推研社员,文学系二年级的衣笠侦史郎。各位的事我已经从同属于推研社员的印南那里听闻过了,今后还请多多指教。」他抬起脸,再一次望着我们:「唔,话说印南,佐杏老师没有移驾过来吗?」
「啊,对喔。印南,老师呢?」
「呃,老师好像另外有事的样子。」
「这样啊这实在是叫人感到遗憾。同样身为名侦探,本来还希望她务必与我来场推理比赛的。」
平时就不讳言自己是名侦探的他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是个大言不惭、装模作样的人,不过总之老师也并不讨厌这种喜欢卖弄言辞的人就是了。如果她在场,八成会觉得有趣吧。只是话说回来,遇上不会让她讨厌的人时,老师首先会把对方当成耍弄的对象,所以到时候衣笠本人会不会感到高兴也很难说。
「喔噢,对了对了。印南,来为我们介绍一下你这些同学啦。」
「啊,好的。说的也是。」
印南一一介绍我们。
但是
「呃,最后是这位是天乃原周。」
「咦?」
在介绍到我的时候,喵子和衣笠的表情一变。两人都眨着眼,手搭在额角上。
「这位就是天乃原周?」
「可是咦?啊、啊咧?」
他们俩没来由的混乱表现,使得不知道内情的凛凛子她们露出奇怪的表情。我也先摆出一副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表情再说。
事情是这样的。
昨天在这栋综科A栋,曾经发生过暂时无法让人出入楼内外的事件。虽然那个事件在同一天下午就已经解决了,但是却给原订要在此地举办的「面具舞会」活动造成莫大的损害,为部分相关人士带来极大的困扰。
然后接下来是末被公开的部分那个事件其实是法术造成的,再加上要是真相被一般人知道,对于我和老师的立场来说,是属于非常麻烦的那类状况。所以老师使用「暗示」的法术,让与事件有关的人忘掉这个事件中最重要的部分正确说来,是让他们在无意识中想要逃避那部分记忆的心理作用而现在在我们面前的喵子和衣笠两人,正是参与了昨天事件的关系人。
「暗示」是否真的有用(因为老师说有效机会是一半一半),就是令我放心不下的事不过从眼前情况看来,似乎是没有担心的必要了。
「?」
「?」
他们俩露出那种像是如鲠在喉的表情持续了好一阵子,不过毕竟也想起不能一直冷落我们,于是重新面向我们这边。
「虽然有种挥之不去的怪异感,不过还是以后再追究好了。」
「也是啦。好,重新振作精神!」
喵子再次低头鞠了一躬,用事先准备好的另一种口气陈述道:
「重来一次。各位,欢迎前来参加推研、衣装研、MID三社团合办的共同企划『面具舞会』。本企划是为了让您舍弃俗世烦忧,藉由穿戴上华丽的虚构面具与服装,发掘自己崭新一面的自我蜕变、自我实现之企划的啦总之要一句话搞定,就是『来玩cosplay』啦!」
「真是口无遮拦的收尾。」的确。
「侦史郎你很吵耶,让人家好懂些不是比较好吗?」她的脸又转回这边:「好啦,话都说到这样了,我就马上带大家去服装室吧印南,你们所有人都想借服装是吗?」
「呃」印南看着我这边:「阿周还是不换衣服吗?」
我的头点到一半
但是我犹豫了。老实说我自己有为这个企划准备服装,也就是现在穿在我身上的这套服装。只是我也并没有非得穿它不可的主动性理由,只是因为排斥穿不惯的服装,所以事先准备好不会令自己有抗拒感的衣服,是种极为被动性的理由。不过这套衣服也在刚刚被雨淋湿,虽然拿吹风机吹了一下,但是穿起来还是感觉很不舒服
「怎么了吗?」
「嗯,那个」我说道:「我也换套衣服好了。」
「咦?真的?」印南整张脸都亮了起来,笑逐颜开。因为看她好像有什么奇怪期待的样子,所以特地再补上一句:「由我自己选喔。」不管怎样,我最好还是先自己确认过服装再说。
这时候
「那个,印南。」冰鱼说道:「我还是不要了,我对这种事有点」
「钦?」印南一下子垂头丧气起来:「是喔?」
「钦~你说什么啦,小冰子。」理惠kang议:
「还是别算上我了。」
「为什么啊?」
「要就一起来啦,你这样很不好玩耶。」
「为什么因为我不习惯,很丢脸,附近也根本就没有扮装的人。」
确实在大厅中有几个像是来宾的人影在,但是已经扮装起来的人则一个都没有。现在是九点半,虽说距离正式开始的时间还有三十分钟,但也有点寂寞哎,我想肯定就跟衣笠说的一样,被喵子用那么high的方式欢迎,不管是谁都会被吓到,所以就不太敢参加这个企划了吧。
「说什么不习惯,可是本来也就没有习惯的人吧。别怕啦,有种说法是这样的,出外旅行时就是要放得开,反正就算在外地闹笑话,回去也没人知道。还有大家一起手牵手过吊桥也比较不会害怕。」
「我们现在又不是在旅行,还有一堆人挤在一起过吊桥反而更危险吧。」
「嗳,这样说也是没错啦嗯啊,对了,那諡哥也会来这个理由咧?」
这个名字一出来,冰鱼脸上就刷地染过一抹嫣红。「那个和这个有什么关系啊?」
「啊就这样啊,要是小冰子穿上有女生味道的可爱服装,说不定能吸引到諡哥的心喔。」
「你、你不要随便乱说话,而且諡哥一定不会喜欢这种的啦。」
「欸?会吗?男生不是全都喜欢这种的吗?」在流利地说出这样一句某些人听来可能是胡说八道又无礼的话之后,理惠说道:「怎么说呢,諡哥算是很会看场面,在那方面也很通情达理的人。在难得的校庆时脱去平时的束缚,好好享受一番,我想他是绝对不会不高兴的啦。」
「这嗯,也许吧。」
冰鱼同意了这个说法,理惠对她点点头表示「看吧?」千里也表示支持。
「嗯~不过呢,就吸引异性注意力而言,服装确实可以说是一种不可轻怱的要素呢。雄性在生理学上对轻飘飘的东西没有抵抗力,所以有种说法是,女孩子在约会时,换上有那种感觉的裙子会比较好喔。」
凛凛子也笑着表示同意:「这个我也有听说过耶哪,冰鱼,穿穿看啦。反正要是不喜欢,马上换掉就好了。」
冰鱼本来还是不太情愿,但是不敌其他几个女生的怂恿,终于撑不下去地投降了。她轻轻点了点头:「真的真的只是稍微而已喔。」
「好咧,那一共是六位客人,我来带路!来来,服装室在这边,大家跟好,这边走。」
我们跟着好像搞错什么,用旅馆老板娘般的口吻锵啷锵啷摇钤走在前头开路的喵子,把衣笠留在原地,从大厅进入南侧的走廊。我们走进去的,是左边最接近大厅的那间教室。
「C号房服装室」。
它的入口处挂着这样的牌子。
然后在踏入室内的那一瞬间,我失去了语言能力。其他人也都一样。
以为这是某种玩笑。
那是一间大概可容三、四十人上课的小型教室原本应该是那样的。但是现在狭窄的室内是排成好几排的不锈钢衣架代替桌椅,大量的服装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形成缤纷的色彩。服装的款式也是千变万化、种类繁多,从男到女的各式服装没有空隙地充塞在整个房间之中。
这些全部加起来会有几千件呢?不,搞不好是几万件吧?
喵子得意洋洋地对哑口无言的我们说:
「基本上我们是依各职业的制服、民族服装、动漫角色、视觉系的类型来给它们分门别类的啦,请一人挑选一套服装吧。来来来,别客气别客气,尽量挑吧!」
在她的催促下,我们不由自主地开始挑选起服装。我也走近其中一排服装,打量起挂在那里的衣服。挂在那里的是学校制服又以女生制服为主,主要分成水手服和西装外套两种。
虽然只有两种也不容小看,各种类型齐全到不是闹着玩的。
以水手服为例来说好了。
首先以基本的上衣和裙子的设计、配色来分,就有数十件不同的水手服,而且全都备有S、M、L三种尺寸。在这个时间点就可以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人对水手服怀有异样的执着了而且在它们后面,设置在教室墙边的长椅上,还可以看到由成堆缎带、领巾、校徽等配件组成的小山。旁边还亲切地放了一面穿衣镜换句话说,就是叫人尽情挑选上衣、裙子,加上喜欢的配件,自行搭配出只属于自己的组合之意。再加上室内还张贴着什么「穿着打扮的诀窍!」、「推荐的组合!」的海报、竖着手写POP看板说明也就是说除了这里的水手服以外,其他所有类型的服装也一样都准备得应有尽有,实在是让人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
「阿周喜欢水手服的吗?」在我按着头时,喵子走过来:「哎,这是cosplay的基本嘛高中毕业后有没有过异常怀念制服的感觉?有一种『啊啊,我灿烂的过去』的感觉?」
「还好。」不好意思,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没有那样的感慨落到我头上过(因为我直到半年前都还是高中生),但是看着两眼亮晶晶这样说话的她,我也不至于会不识相到去泼她冷水。
「阿周是水手服派?还是西装外套派?」
「不,我没有特别是哪派。不过我母校的女生制服既不是水手服也不是西装服,而是旧式的黑色制服。」
「喔喔,旧式的啊。」
「嗯,因为是乡下。」
「原来噜此,就是遗留在地方上的传统那种罗?那种也有那种的收集价值的啦,咕噜。」
「不过话说回来了,这些衣服的数量真的很惊人耶。这么多的衣服到底是由哪里供应的呢?」
「几乎都是由MID设计、衣装研自己裁缝出来的喔MID和衣装研好像是从以前就有这样的合作关系了,可是因为它们都只算是规模不大的小社团,所以一直没办法在城翠节之类的场合中找到举办大型发表会的机会。因为可以举办大型发表会的舞台或讲堂,都会被势力比较大、比较有发言权的社团抢走,要赢过它们需要有一定的知名度。但是以文科来说,除了音乐社团以外,在那方面部有够弱的啦。正好今年当上推研社长的樋野学长和MID的社长交情不错,在听说这个状况以后就在想『有没有推研可以帮上忙的地方呢』,然后找我们推研的社员商量这件事,这时候莲见学姊提出『可以用我们推研的名义抢场地,让大家在那里尽情实行企划』的意见。所以这个『面具舞会』就得以实现的啦。」
「钦,不过虽说是小型建筑物,但是能够申请到整层楼,推研的发言力还挺强的嘛。」
「没有没有,没那种事的啦。」
「咦?可是」
「其实啊。」喵子的声音小声起来:「我刚刚说到的那位莲见学姊,她老爸是文学系的教授,而且正好也是现在的系主任。再加上今年城翠节执行委员中有好几个人是文学系的学生,所以莲见学姊的面子在城翠节执行委员会中是很大的啦。」
「啊,这个要保密的喔,保密。」
我默默对把食指抵在唇前的喵子点点头。不管什么事,都是有内幕的。
「对了,喵子,我想请问一下。」我想起来到这里的目的,向她问道:「在这里准备的服饰中,有面具吗?」
「面具?啊啊,有啊,怎么说也是面具舞会嘛。」
「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