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喵子「今晚要通宵啦!通宵!」的宣告声中,她一路拖着衣笠走掉了。
这次代之以到来的,是冰鱼与印南两人。
这时候冰鱼缓缓开口说出她有着留学的想法。印南、理惠、千里当然都因为第一次听到而感到诧异,不过还是支持她的打算。
大家的愿望在燃烧着,火势熊熊。
就像被火光吸过去般的,人陆续往那边集中过去。
然后
我目视着那幅光景,同时悄悄离开那里。
27.节庆过后
老师坐在魔学系大楼屋顶的边缘。
我本来还以为她是在做什么,看来是在喝酒。
魔学系大楼是七层高的建筑物。既然是屋顶,风当然很强。而且太阳又已经下山,气温很明显的降低了。
我在凛冽的秋风中按着手臂,同时往老师的方向靠近过去。
眼下的校园看起来比白天更加热闹,也可以看到燃烧着的火光,以及挤在它周围一片黑压压的人影。
我看看时钟塔,时间是差不多再十分钟就到七点了。
「老师。」
站在她身边的我这样一唤,老师就「唷」一声看向我这边,把拿在手上的葡萄酒瓶子对着嘴就灌。还是一样豪气万千的人。
但是那张侧脸看来仿佛有些倦意应该是我的错觉吧,一切肯定只是我单方面的感伤作祟罢了。
「你要不要也喝?」
「不,我」本来是准备说我不必了,不过改变了主意:「喝一点就好。」
老师挑起一边的眉毛,却什么都没说,把葡萄酒的瓶子伸向我。我接下了它,略感困惑。
「那个有没有杯子什么的?」
「没有。」
被当场驳回。
因为别无他法,只好直接以瓶就口,稍稍抬起瓶身。
「这算间接接吻吧。」
我喷了出来。
在我猛咳的时候,老师「咯咯」笑着,十足愉悦的模样。
「你还真是个蹩脚的家伙耶。」
我闷闷不乐的回望着老师,猛然察觉到一件事。
「那个,老师,您该不会是醉了吧?」
「你说啥?」笑意还留在嘴角的老师抬起脸来:「你说谁醉了?你是睁眼瞎子吗?」
不,就算说我是睁眼瞎子但是老师的双颊明显泛着红意,双眼也水汪汪的。我看看手中的瓶子做确认,葡萄酒已经少了四分之三以上。因为这已经是足以让一个普通人喝醉的份量,所以这样就醉也许不能算是酒量差,但是
唔真是意外,意外至极的事实,原来老师的酒量并不好啊。老师总给我一种千杯不醉还是海量什么的感觉,所以我就擅自那样认定了。不过话说回来了,前天晚上老师虽然闹得厉害,但印象中是没有暍太多。
老师的视线再次射向营火晚会的方向。因为是背对着我的姿势,所以我不知道她现在的表情如何。
我也望向火那边,同时说道:
「校庆要结束了呢。」
「这个世界上没有不会结束的东西。虽然是无聊的说法,但那就是真理。」
「是啊。」
「哼,所以我才讨厌真理,因为无聊嘛。」
老实说这也是非常具有老师风范的说法。对于自己觉得无趣的东西,从就算是真理也会干脆地割舍掉。
「所以才要趁还能享乐的时候好好享乐,什么事都一样。」
「」
我怱地想起,虽然细节之处不尽相同,但是她也说过类似的话。
(人绝对无法永生。正因为如此,才需要趁着还能够做的时候,去做能做的事、该做的事。)
就是这样。
果然都是法术师,虽然看起来像是正好相反的两个人,但也许还是有着某些共通之处。
如果是这样,我想着。
说不定老师也曾经有过对自身的才能感到纠葛不清的时期。
不受任何事左右,以超然态度自行其道者,别人只有追在她后面的份。像这样的她,也会曾经有过迷惘、苦恼、脆弱的时期吗?
好想问问看。
也许老师不会给我回答。可是即使如此,我还是想问问看,希望她能告诉我。
老师,您也思考过关于自己的才能吗?为什么自己和别人不一样?为什么自己会带着这样的才能降生?老师有想过这些事吗?如果有,老师追寻到的到底是什么样的答案呢?老师
所谓的法术师到底是什么呢?
但是。
「啊啊,话说回来了。」老师转过身,我要说的话被遮断:「我还没问过你耶,为什么会知道?」
「为什么老师是指事件的真相吗?」
「还有其它的吗?」
摄取了酒精的老师心情似乎不错。
我把事情的经纬说明一遍。当我在摔角研的比赛中观战时知道了「默契」的事,靠着它得到上天的启示。就是因为把所有事件都当成同一个犯人作的案,才会怎么都无法自圆其说。只要把它们拆解来看,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原来如此,你也已经完全是个可以独当一面的主角了哪。」
「这算什么?」
「能够在那样莫名其妙的穴曲中找到灵感,就是因为你是主角的缘故那,第二个事件你是怎么处理的?」
「我跟手鞠坂说是五十海学长做的。」
「那对五十海本人呢?」
「另外有人跟你有类似的状况、类似的企图,就是那个人偷走『桂冠』。在我和他两个人一起寻找他写的许愿纸时说的。」
「又是个挺直接的做法呢,他能够接受那样的理由吗?」
「我不知道他是否接受,不过反正他也不是处于可以对别人说长道短的立场。」
「而且」我继续说下去:「要说起来的话,他对城翠节是否会成功应该是没有兴趣。所以不管是否有其他犯人存在,对他而言都是无关的。」
是的。
(那就说得单纯点,可能是他自己也有着希望城翠节成功的心情吧。)
其实我猜并没有那回事。
不,也许不是完全没有,也许他也希望城翠节成功。但那是为了国塚着想的心情,而且远不及想要对国塚隐瞒那件事的心情。
为何我会这样说?因为如果他是真心想让城翠节成功,那么他该做出的选择是「自首」。至少也应该要表明「许愿纸」在自己手上,以及它们的所在地。
但是他没有那样做,不,是没打算那样做。他未曾理解我是如何剥夺了他自首的机会,那就代表在他心目中丝毫不曾考虑过自首一事。
我早已预料到那一点。
所以我根本就不觉得我对他有什么责任。
我告诉史毗诺瓦,我之所以要隐蔽真相的动机是个谎言。
那么为何我要行动呢?为什么要为了捏造骗人的动机,做出这些四处奔波的苦差事给别人看呢?
「哦那么关于第一个事件,你是怎么解释的?」
老师一面咕噜咕噜灌着酒一面问道,我依言回答明白。在全部听完以后,老师「咯咯」笑了起来。
「倒下来的木材碰巧卡在门把上变成密室,是吧?」
「很奇怪吗?」
「是啊,是很奇怪。」老师即刻否定:「因为我当时在场,所以我清楚得很。卡在门把上的木材的卡得很紧,光靠倚墙而立的木材倒下来,是不可能卡那么紧的吧?」
「但是可能性也不是零吧?反正不管怎样,我要骗的对象并没有看到现场的状况,那根木材现在也在营火晚会中烧成灰烬了,所以证据也不存在罗。」
虽说如此,我自己还是很清楚,我所推理出来的做法,是试个一百次也都不会那么顺利的。
那么,第一个事件的密室是如何实现的呢?
很简单,那是使用磁铁的魔术手法,就是用上钉子与钓鱼线的那个推理。
然后既然这个魔术手法被执行了,那就必然还有另一名把第一个案发现场设计成密室的犯人存在。
当我想到那个可能性除了五十海还另有犯人的时候,虽然没有确切证据,但是我坐立难安得站了起来。
要说是为什么的话。
那是因为如果第一个事件的密室,是其他犯人动手布置出来,现场的时钟也很有可能是那个犯人弄停的。但是那个时钟没有使用到限时装置之类的东西,又是在没有目击者的状况下停在「九点」,以物理性魔术手法面言不可能办到。
那么就只有法术了。
(在第一个事件现场弄停时钟、制造出密室的人也许是法术师。)
但是法术师没道理使用物理性魔术手法制造密室,这应该是可以推理出来的。只要把挑战书一并考虑进来,就没那个道理。
可是那个前提已经被颠覆了。
因为那个挑战书是五十海送出的,与布置出第一个案发现场密室的犯人无关。也就是说布置出第一个案发现场的人既然是法术师,那就会生出使用物理性魔术手法的可能性了。
如果时钟是用法术弄停的,那就果然是在上午九点时了。既然时钟外壳没有被撬坏、也没有从后面拆开过的痕迹,那唯一的可能就是时钟的配线刚好在上午九点时断掉。
然后,是的
说起上午九点,那正好是「她」待在我家的时刻。
那个时候我并没有特别注意时问。但是在与她会面之后,我接到凛凛子的来电与她通话。在那之前凛凛子也曾经打过电话给我,就是在她开车去接冰鱼的时候,停在冰鱼家前面,在车中打电话给我,那个时候的时间正好是九点。那通电话就是在「她」以凛凛子模样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没接听的那通电话。
也就是说,在那个时间没有不在场证明的法术师就只有一个人而已了。
是的。
我是察觉到那点,才从摔角研会场跑去时钟塔。
然后
(那你在时钟塔内遇到犯人罗?》
(是的,是遇到了。)
这个回答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我在时钟塔内遇到了另一位犯人,那个犯人就是
※※※※
「老师」
「唷,周。」
空洞的时钟塔内部。
老师在呆立的我面前,展露出肆无忌惮的笑容。
果然如此吗?
我试着推理,如果老师真是犯人,最后会准备什么样的「收尾」,于是来到此地。老师人在这里,就是她是另一个犯人的证明。
老师的目标是明摆着的。
五十海被利用了,被用来当成老师犯行的伪装。
要说对老师来说最无趣的事,应该就是五十海自首的事。
五十海作的案就只有从综科B栋的仓库中带走「许愿纸」,留下挑战书和留言而已。之后的第二个事件,并不是他下的手。
事件逐渐脱离自己的所知范围,转往不可知的方向。要是他无法忍受那份不解,对自己的行为坦承不讳,老师的目的就要全部化为泡影。虽然以结果而言,他根本从一开始就没有自首的打算,然而老师毕竟不可能连那种事都知道。
那么要如何封住他的嘴才好呢?
答案就是慈善募款的捐款。
只要夺走那个如此一来,五十海就绝对不敢报上自己的名字了。
夺走「许愿纸」的犯人连「桂冠」都一并夺走也就算了,可是在连慈善捐款都遭受盯上的状况下,他是绝对不能够自首的。
所以老师在执行委员警备削弱的同时来到此地。
犯人偷走城翠节不可或缺之物,甚至连慈善捐款都夺走,最后城翠节将以失败告终。
那就是老师准备好的剧情大纲。
所以原本要送到讲堂的告结书,本来应该是写着其他内容的。主旨恐怕并非宣布游戏破关,而是宣告游戏结束的
老师从口袋中拿出大概二十公分长的棒状金属。
我马上就明白她打算做什么。六月时我也目睹过那个现场,老师是想要使用链金系法术干涉元素,改变金属的形状,用钥匙孔翻模做出钥匙。就这样打开保险箱,把里面的捐款
「老师。」
「啊?」正准备进入演术状态的老师抬起脸问我要干嘛。
「拜托您请住手。」
老师挑眉。
「凭什么?这事跟你又没关系吧。」
确实如此,与我无关。城翠节成功也好失败也好,都与我无关。
可是,为什么呢?我却想要阻止城翠节失败。
是因为目睹到许许多多人拚命想要让城翠节成功的模样,所以中了他们的毒吗?也许那也是原因之一,不过
「我就是」
「怎样?」
「我就只是、不希望、老师做出那种事。」
「就是,是吧?」坐在保险箱上的老师翘起二郎腿,状似愉快地笑了。
「怎么了?」
「没有没有,只是想起和四月时相比,你可不一样了啊。会对他人有所期待,是那时候的你想都不会想的喔。」
「」也许确实是那样。
「好吧。」老师把金属棒收回口袋:「那就由你来做。」
「咦?」
「我照你的希望,不夺定这个保险库中的钱了。相对的,你要保住城翠节,也要达成我的目的。你就试着依这个大纲编剧看看吧。」
实在是很乱来的要求。
但是我要是不在这里点头,老师是不会收手的吧。
「我知道了。」
「好事件的结束是『六点』,在讲堂。听清楚了吧?」
话还没说完,老师已经从保险箱上跳下来,以轻灵无声的脚步迅速沿着通往时钟塔上方的螺旋梯往上爬。
同时在我背后传来「碰」地一声。
「周!」
手鞠坂冲进时钟塔内,我喘了一下。原来老师是察觉到他们的动静了吗?
和手鞠坂一起进来的史毗诺瓦边打量着周遭边提出问题: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呢?你说已经解开事件之谜这里有什么吗?」他眯着眼睛:「难道除了你以外,先前还有其他人在这里吗?」
「什么?是那样的吗?」
「这个啊。」我对兴致勃勃的手鞠坂答道:「可能就是那么回事吧。」
「等一下,是谁在这里?」
「就犯人啊。」
「你、你说啥?」手鞠坂瞪大了眼睛:「这是怎么回事啊?你给我讲清楚。犯人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到底有什么目的?」
「就这个罗。」
「那是啥?保险箱吗?」
「对,这就是犯人的最终目的。
不过别担心这样一来事件就结束了。」
※※※※※※
然后我准备了两段式解决法结束事件。
第一阶段是为了从事搜查的人们而准备的。
第二阶段是为了误导史毗诺瓦的搜查而准备的。
「叩」一声响起了一个高亢的声音。
是老师把瓶子丢到地上。瓶子已经空空如也,似乎是喝光了。
老师嘴巴叼着香烟,点火。吸烟、吐烟。
「哎,以你来说,这次算是干得不错了。尤其是和六月的研究所那件事比起来,可以算是云泥之差了。」
「不敢当。」
「但是有一点很可惜。和密室的魔术手法不同,有个无法打混过去的矛盾存在喔。」
「是什么?」
「在你的解决法里面呢,和我『探查』出来的结果有分歧。」
留在第一个案发现场的留言是五十海写的。这点已经在我向他发表推理时,他并没有否定的事得到证明。
但是他从一大清早就一直在进行分类工作,之后把放在仓库的纸搬出来,后来就一直待在学生会馆。
那么老师的「探查」为何会指向讲堂?
「那是当然的吧,因为老师的『采查』本身就是在骗人。」
「被发现啦?」老师毫无愧色地说道。
是的,老师在第一现场对留言使用的「探查」,应该是动了点手脚的。
做法恐怕是这样的,老师在一开始时确实是演术了「探查」,查明犯人的所在位置是本部。但是她马上就解除演术,装成链子宛如指在讲堂上的假象吧。
「假象?那种事要怎么做?」
「是磁铁吧?」我注视着老师的耳际:「老师的那个耳坠,有在水晶柱前端包着铁片作为保护。所以才能够用它打破现场的窗子玻璃不是吗?在您使用『探查』时,把带着的磁铁放在『城翠节Walker』校内平面图相当于『讲堂』位置的背面。只要在那个状态下垂着耳坠,到了解除演术的一瞬间,链子就会被磁力吸到讲堂上方指着那里。虽然这需要一点变魔术的功力,不过魔术成功的秘诀有八成是基于演技力,所以既然是老师,应该是胜任有余。」
「咯咯,漂亮漂亮。」老师吐着烟:「简直就像是当场看过一样的说法呢。」
「可是,能够注意到那个分歧的人,也就只有知道第一个事件的犯人是五十海学长的幸二和史毗诺瓦而已。而他们并不知道老师的『探查』之事。」
是的。这些是没有掌握所有事件相关情报,就不可能知道的事。
目前与这个事件有关的人们之中,所知的情报量有多寡之分。即使知道某个情报,但是不知道另一半的情报,就无法抵达真相所在。靠着收集各方面的情报,最后才有可能到达真相然而要实现那点,会是更以后的事情了吧。
为什么老师会做出那种事呢?且让我从头说起吧。
老师的目的是「把校园类比成时钟」本身。
制造出那个状况,就是老师的目的。
当然,那不是只为了制造而制造而已。是为了某个目的,所以需要把校园描绘成那样。
我来试着整理事态,循序说明吧。
首先是今天清晨六点多时,五十海为了拿回自己写的纸,搬走放在综科B栋仓库中的「许愿纸」。
恐怕就是在那之后不久,老师因为与五十海那件事截然无关的巧合也进入仓库,拿木材把门顶住,利用磁铁的魔术手法离开现场,把仓库变成密室。然后前往讲堂,把时钟停在「六点」。
这时候五十海回去了,发现到仓库变成密室,无法进入里面。他写了挑战书放到本部、写了留言放到密室,计划把怀疑的焦点转移到其他地方。
一直到这个时候为止,五十海与老师的行动都还是各做各的。
然后今早发生在魔学系大楼屋顶上的事件,为这个事件扣下板机。
那就是史毗诺瓦的来访。
因为这件事,老师被逼得必须对他隐蔽自己的目的。
我不知道这个时候老师脑袋里的计划是如何运作。
总之老师亲自造访她做成密室的B栋仓库,成为第一个到达现场的人。
在那时候她才知道「许愿纸」被偷、留下的留言、还有送到本部的挑战书之存在,于是老师脑中开始振笔疾书起新的创作大纲。
凭着老师的记忆,她应该能够知道在今天清晨六点多的时候,「许愿纸」就已经不在仓库中了吧。然后今早过去一看,现场又留下了新的留言。
她应该马上就抵达真相所在了。
用「探查」找出写下留言的人所在位置。
推理出挑战书与留言应该是模糊焦点的手法。
把这些合在一起看,夺走「许愿纸」的犯人是本部的人也就是城翠节执行委员,这点她应该很快就肯定了。
这时候老师已经编好所有的事件大纲。
把罪行全都栽赃到那家伙头上,当成隐蔽自己目的的障眼法。
他的挑战书更是写得太好了。因为可以从那里导出犯人不是法术师的推理,有效的让自己脱离嫌疑犯名单。再加上把那个挑战书上写的游戏也加入「把校园类比成时钟」计划的话,自己的目的就会变得更加难解了。
老师进行骗人用的「探查」,首先前往讲堂,因为那里应该有着从前天开始就说要参加演唱会的印南。以结果而言,园马、萌萌花、须美三人也都跟着过去了,这恐怕是她想给人植入一个印象,让人以为她是属于搜查一方的。
然后她在那里找到自己弄停的「六点」时钟,再配合上「九点」的时钟,发表「把校园类比成时钟说」。宣称三会场会依此规则成为接下来的现场。
在往三会场移动的途中,她与园马、萌萌花、须美三人分开。虽然听说提议的人是萌萌花,不过就算萌萌花没说,老师也会自己提议的吧。
只剩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老师会怎么做呢?
那当然是会去制造出「把校园类比成时钟」的状况。
她潜入学生会馆的仓库,做出第二个事件。
老师抵达第一个案发现场是在上午十点前。接着经由执行委员向本部报告事件,经过协议,最后决定由莲见展开搜查。马上派衣笠、喵子前往现场采证,这个时候大概是上午十点半左右。
也就是说在这个时间,老师已经离开现场,前往讲堂。
虽然B栋与讲堂有一段距离,不过还是都在校园之内。从大道最东边走到最西边大概会花上三十分钟左右,所以两地之间用走的大概十五分钟,用跑的只要一半的时间就能到了。
也就是说,老师早在上午十一点以前就已经抵达讲堂了。她在那里做出一定程度的现场采证与推理,应该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吧。
这就代表老师他们离开讲堂的时间,可以确定是在中午十二点以前是第二个事件还没有发生约时候。
还有虽然不知道这个能不能当作佐证,不过根据萌萌花所云,当他们兵分三路的时候,「老师从讲堂直往时钟花园的方向跑去」。她认为老师应该是要前往摔角研会场,不过老师前去的是学生会馆。
既然已经对执行委员下达保存第一个现场的命令,可以推算出搜查组织应该已经在本部设立的老师,就在他们脚下作案,目的是为了让他们前往接下来的现场所在,也就是三会场。在这时候察觉到「把校园类比成时钟」的本部,为了加强三会场的警备,动员执行委员
接下来就跟我已经说明过的一样了。
「好啦,时间差不多了吧。」
说着老师把视线栘向时钟塔。
离晚上七点只剩一分钟了。
「」
今早「她」对我说过,说她「一直在看着」我。是的,她是在看着的吧。四月的事、六月的事、还有十月的事,总是在某个地方看着。
而老师也察觉到那点了吧,所以才会做出这个「把校园类比成时钟」的计划。
老师制造的密室,是依顺时钟方向环绕着校园而走的。就像我们察觉到那个法则,因此给三会场加强警备般的用密室与时钟指定时间与地点。
当然无关的人是不会懂的。就算是追查事件的人们,也只会认为最后时限是六点,事件会在讲堂结束吧。
但那是错的。
如果把事件当成还没有结束,那么这个魔学系大楼会是处于校园这个钟面上的几点钟位置?
是「七点」。
然后在四月那件事中,被布置成密室的魔学系大楼屋顶。从那个屋顶上唯一可以看到的时钟时钟塔的指针,已经马上就要指到七点了。
在魔学系大楼做出密室。这个行为的意义,就只有在四月那件事的最后,列席法术师对决场面的人才能理解。
这就是那一刻的重现。然后为了要重现那一刻,需要当时在场的人物配合。
老师是在叫她过来。
事件还没有结束。
不,倒不如说是为了接下来的这一刻,才会有今天的事件。
「那个时钟塔的机械结构相当难搞啊,花了我好大工夫才设定好会照预定时间停止耶。」
从魔学系大楼屋顶这里可以看到的时钟就只有时钟塔。当那个时钟塔的时钟停住的时候,老师「把校园类比成时钟」的计划就完成了。
恐怕只剩一分钟左右了吧。
再不说出来就等于结束了。
即使说出来,如果未获理解就等于结束了。
即使说出来又获得理解,若是未能得到同意就等于结束了.
都到了这个时候,我还在迷惘着。
说不出来。
想要全部说出来,却又有所避忌般的两种相反心情在我心中相持不下。
我自己的想法又如何呢?是希望她来呢?还是不希望她来呢?
(不)
还是老实说出来吧,就算说谎也于事无补。
我不希望她来。
我现在仍然处于对她们双方都不能决定言语与态度的状态。
所以再一下子,希望可以再等一下子。我想要时间。
可是
我明白的。
该到来的时刻就是会到来的状况,总是逼得人们必须面对选择、做出结论。
人总有一天必然要去正视自己心中无法逃避的问题,所以
时钟塔的指针指到「七点」,停下了它的动作。
老师抛下香烟,用脚跟踩熄,站了起来。她的视线越过我的肩头,直瞪着另一头。
一阵特别强的强风吹过,从我身后传来声音:
「近来可安好?这是个美好的夜晚呢,之六。还有天乃原同学。」
28.法术师的愿望
底下的炽焰如同烧灼着黑暗。
那摇曳的火光在无月的夜空,把嘴角漾着淡淡微笑而立的她的侧脸也染上一层薄红。
吹袭而过的风尾,将她披在身上的披风以及如雪般的白发吹得迎风飘扬。
如同红焰般的眼珠。
亚历斯特克劳利三世。
「」
转过身去的我,一直盯着她不放。
她注意到我的视线,笑意略微加深。
原本在我背后的老师,维持着手穴在大衣口袋中的姿势走到我的前面。
「唷,没想到叫你过来你还会回应,老实说我是很开心的喔。」
「既然是你亲自特意招呼我前来,我当然不能够不来打声招呼吧。」克劳利说道:「那么,请问有何贵干呢?」
「你以为我会是为了与你暍几杯才找你来的吗?」
「不。」
光靠老师发出的气势,就能知道老师的眼神有多锐利。
「一决胜负。」她简洁地说道。
「胜负?」
「对。四月时我也说过了,我才不在乎你有什么目的,要毁了奥兹也随便你不过就这样由着你去干,原因就好像是出在我抓到你又让你逃掉的关系,这让我觉得很不爽。」
「那么?」
「不管是法术也好魔器也好。随便你用什么都可以,来折服我给我看看吧。」
太过于直接了当的说法,让克劳利苦笑起来。
「还是一样单纯的人呢。不,这就足够了,因为这就证明了你拥有足以贯彻那点的力量但是并非任何事都能够强求,以我这方面来说,并没有要与你一决胜负的理由。」
「把你叫过来的人是我,这种事我还分得出来。」老师说:「如果你赢,不管是要打倒奥兹或夺回奥兹都好,我都加入你的方案。」
什么?
「老师。」我忍不住开口:「您是认真的吗?」
「周。」老师转头隔着肩头定睛看着我:「我现在在说的事与你无关,给我闭嘴。」
「」
克劳利也眯起了眼睛,气势一变。察觉到那点的老师把脸转回去。
「怎样?有让你拿出真本事来的价值吧?」
「规则如何?」
「比出双方都能够接受的结果为止。至于受伤或生死什么的,那种事是属于那些比法的状况,与这场比试无关。」
克劳利好像是在评监现况般的眯着眼好一阵子,然后开口答道:
「好吧,我就接下这场比试了。」
转眼间周围的空气就紧绷了起来。
要阻止是不可能的,因为甚至根本没有那样的时间。
要说是在比试开始的时间点,就已经进入决胜负的那一刻也不夸张。
老师也好、克劳利也好,她们双方应该都是有胜算,所以才同意这场比试。应该都知道对方手中有哪些王牌,同时准备好了足以克制的招数。看穿了对方多少王牌?会将计就计到什么程度?胜负已经分出了。
结果就会在接下来展现出来。
老师与克劳利互相从屋顶两端走向对方,她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
她们一面走着,一面举起放大器。老师是缀在耳坠前端的水晶柱,克劳利是取出镶着宝石的戒指。两人就像是在照镜子一样,一举手一投足都是同步。
她们之间的同步断掉了。
克劳利从披风内侧拿出一个隐现银辉的物体,卡叽卡叽转着其中一端,紧接着那东西开始发出类似耳鸣般的嗡嗡声。
她握着剑柄似的举起它,像是要确认是否已发动般、咻的往下一挥,在她脚边的水泥地发出匪夷所思的破碎声,出现线状的空洞。
超次元抹消魔器「帕拉塞尔苏斯的魔剑」。
干涉定义实存之物的超次元符号,消灭目标的恐怖魔器。
「」
简直就是四月那件事的重现。
可是我却生出一种预感,有种「和那时候有些不同」的怪异戚。
距离越拉越近了。
两位法术师已经走到彼此几乎伸手可及的距离。
就在我全身被紧张感驱策得随时都可能尖叫出声的时候。
克劳利动了,她挑起看不见的剑尖。我在一瞬间就领悟到这个动作具有什么样的意义。
「魔剑」会消灭物质。
我不知道所谓的「消灭」是一如字面上的意思,还是另有其他现象如此标示。不过举例来说,如果那个消灭的目标,是指向散布在自己周围的「空气」又如何呢?
那会在空间中制造出真空的断层产生冲击波。
老师脚边的磁砖「磅」一声裂开四下飞溅,但那只不过是牵制。这时候克劳利一跃向前,已经冲到老师跟前。
挑起的剑尖顺势往老师直劈而下
就在这个时候。
我才发现老师正铭刻着某种奇怪的旋律。
老师并没有准备避开克劳利的那一击。就像在述说着那是不必要的一样,挺身接下那一击。
「咦?」
然后抽剑的克劳利脸上一瞬间浮现出清清楚楚的困惑表情。
什么都没有发生。
用以消灭物质的「魔剑」之一击,原本应该会确实地砍下老师一只手。
克劳利马上拉开距离,但是老师并没有放过这个空档。
老师的放大器内部亮起蓝焰,嗡嗡作响。一瞬间在老师正前方爆出金色的光芒轰飞了克劳利的矮小身躯。她的身体像闹着玩似的飞舞在半空中,重重撞上磁砖地面。
我整个呆住了,没办法解释这个状况。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老师解除集中,检查了一下大衣上原本理应遭受「魔剑」一击的部位。那个部分确实是被切裂开来了。
「终究还是做不到完全无效化吗?要是距离再近一点,说不定我就危险了吧。但是!」
无效化?
「别以为已经揭穿底细的把戏可以再对本小姐使用第二次。」
克劳利直起身子。可能是因为摔下时有披风当缓冲,所以没受到什么伤。但是因为惊愕而瞠圆了双眼。
「刚才那是难道是以相对旋律造成的演术干扰?」
「哦?一眼就看穿啦?就是那么回事。因为我在四月时已经体验过你的魔剑一次了嘛,所以就花了些时间从机构整个调查一遍用相对旋律把魔剑的运转旋律抵消掉,就可以妨凝它的正常运作罗。因为法术师的演术会有个人习惯在里面,这招效果不大,但若是对象是魔器,就不见得了。」
「太漂亮了。」克劳利感叹着:「真是的,你总是会给人带来惊奇。虽然中世纪曾经对相对旋律干扰做过研究,但那也是研究、实验魔学军事化的时代才有的产物,而你却能独自做到这个地步。这还是我头一次亲眼看到真正的相对旋律,你真的是令人敬畏呢。」
老师嘴角一勾,露出邪气的笑容。
「这种状况呢,记得在日本是用『时辰已到』来形容的吧。嗯哪,是这样没错吧,克劳利三世?」
法术师对着那个映照在流转的鲜红流光中、有如恶魔般美貌的身影扬言,叫她服输。然后做出最后的招降劝告。
但是。
「那我就」
「啊啊?」
「那我就再抵抗最后一次看看吧。是的,试试你口中所称的垂死挣扎。」
她以手指拨开垂到脸上的白色发丝这样说道。
「难道你以为你还有机会?」
「当然。」
老师的表情状似焦燥地一沉。
而她面露微笑说:
「这样吧。因为你对自己定下输掉时的罚则,要求与我比试。所以既然要再一次提出要求,这次我也得对自己定下罚则才行,不然就不公平了这样好了,如果我输了,我就放弃一切,让奥兹逮我回去。」
我发出「啥」的一声,她在说什么?
「哼!」老师桀骛不逊地从鼻中哼了一声。并没有放松戒备,但也捉摸不出克劳利的真意。
我也同样捉摸不出克劳利的真意。
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她根本就不可能赢了不是吗?
许下这样的承诺之后要是输掉,她长达十几年的时间以及自己的目的就都要烟消云散了耶。
还是她没打算遵守承诺?如果是那样,又为什么要互许那样的承诺呢?
我心神不宁。
心跳加快。
「之六,你很强,即使与魔学全盛期的中世纪法术师相比也毫不逊色不,你那卓越的演术力甚至凌驾于其上。那是前无古人的境界,超越人类本源性的精神。你已经到达法术师这个存在的一种大成境界了。
但是我要做出预言。正因为你的强,所以在此时此地,你会输。」
因为强,所以会输?
「鬼才听得懂你在说什么啦。」
「就像你拚上一己尊严与我一决胜负一样,我也要拚上某种事物来与你一决胜负。只要把它厘清,解答也就不问自明了。并不是我会以力量制服你,只是你会输,这个结果就等于我会赢。」
那是在说
「『过去视』的法术师在预言以后,接着是打禅机吗?真是多才多艺。」
「你马上就会明白了。」
是的,明白了。我已经完全明白她到底在想些什么了。
可是那样的话
「好吧,反正现在既没有时间听你慢慢道来,我也没兴趣听。
那你就表演最后的垂死挣扎给我看看吧。有什么阴谋诡计尽管给我使出来,反正最后笑的人依然会是我。」
然后
对峙着的两位法术师同时往地面一蹬。
在那一瞬间
我从外套的口袋中,拿出她寄放在我这里的戒指、放大器「克劳利的银星」
为了把我自己变换成法术师。
※※※※※※
听说人类在临死前,在那之前的人生会像走马灯一样在脑中转过一遍,我想那八成不是假的。因为我认为在与什么挥别的时候会心生不舍,一一回想起与对方的回忆,是种自然至极的心理动作。
所以。
那个时候据满我脑内的,是从四月到现在为止与老师之间的各种互动,也是自然到不能再自然的事。
反正不管怎样,克劳利都没有其他手段了。她于是再一次挥下从一开始就已经失效的魔剑。
老师也没有其他该做的事,因为比试已经一度分出胜负了。
既然又是一场相同的比试,为了胜利,她也不该采取其他行动。
然后。
老师应该明白因为强所以会输那句话的意义
在她理解的那一瞬间,胜负已分。
当老师背后被布下「结界」的那一瞬间,展现在老师面前的有两个选择。那就是自己也演术「结界」与身后的那个相抵消,心甘情愿挨上魔剑的一击:或者是继续干扰魔剑发动,心甘情愿的挨上来自身后「结界」的一击。不管选择那个,结果都相同。所以我至今仍然不明白,老师是基于什么理由选择哪一边。
老师选择的是前者。
她以自己压缩演术出来的「结界」迎击我从她身后放出的「结界」。
撞在一起,相互抵消的金光。
在下一个瞬问
被解除千扰的魔剑发动,非物质的剑刀疾挥而过,老师的放大器「霹啪」一声弹了开去。
「」
第二场比试的胜负已分。
但老师并没有看着理应是她比试对手的克劳利。她单膝跪在水泥地上,目不转睛的看着我。
我也回望着老师。
今早克劳利在离去时所说的那句「为了得到我,说不定会使用卑鄙的手段」,现在我十分了解那是什么意思了。
她接受老师的邀请来到此地。
主动提出要是输掉就乖乖束手就缚的条件。
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为了促使犹豫不决的我采取行动而做的。
今早在我们的对话中,我被她的言谈浸透,心中对她的话萌生共鸣,甚至迷惘着不知道该不该接受她邀我同行的提议,这些她都已经冷静地看在眼里了。
我在今天的事件采取的对应方式,也证明了那点。
我难以决定要对克劳利采取什么态度,想要先把意见「保留」起来。然后为了保留我的判断,我不能让她被逮到,所以我决定站在与史毗诺瓦对立的位置上。
克劳利是确信着的吧。如果自己被逼入绝境中,我肯定会帮助她。
而事实上我也那么做了。
因为强所以会输,指的就是这么回事。
老师越是强、越是足以压倒克劳利,我就越是不得不穴入她们之间。
我背叛了老师。
但是
老师在笑。
(有什么阴谋诡计尽管给我使出来,反正最后笑的人依然会是我。)
就跟她所说的那句话一模一样,老师一勾唇,一个前所未有的恶魔般笑容,就那样对着我展现开来。
为什么在这种状况下还笑得出来呢?
我怎么也理解不了。
「老、师」
我才刚要开口说些什么。
但是却被
「哎呀哎呀,各位这可是全都到齐了呢。」
这样一个宛如从窗缝中漏风进来般的空洞声音打断了我的话。
老师、克劳利、还有我三个人一齐往那边看去。
作声不得。
站立在屋顶入口处的人影。
像是被火彻底烧尽后的灰烬般的发色与细长的眼睛、勾勒出一个笑弧的唇线。
那是奥兹法术师保安委员会第三室室长斐洛梅史毗诺瓦。
还有另一个人
目不转睛的凝视着这边,眼中满是大惑不解之情,双手交握在胸前。
我以嘶哑的声音把她的名字说出口:
「凛凛子?」
※※※※※※
原本垂到背上的头发现在短到甚至不及肩,在刹那间看起来彷佛是另外一个人。
我们的视线一对上,她就像是有些心虚般的垂下眼睛
她的这个动作让我确定了。
她全都看到了。
「这实在是叫人太吃惊了。」史毗诺瓦说:「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的法术师齐聚一堂。好久不见,我已经找了你十年呢,雅朵。」
「我可不记得你有资格叫那个名字。」克劳利以冷硬的声音回应,眼中闪着对法术师大敌的敌意。
「呵呵,失礼了那么。」史毗诺瓦抬头看着楼梯问上面:「可以先请埋伏在那里的伏兵退下吗?」
伏兵?
我看着克劳利,她以像是在说没办法的模样垂下眼睛。
「斯卡洛夫。」
她叫着那个名字。配合着那声叫唤,从楼梯间上冒起一个人影。
是曾经和她一起到我家去的那个壮年男子。
史毗诺瓦抬头看着他说道:
「好久不见了呢,斯卡洛夫戴因,身为前任第三室室长的你居然直到现在都在当她的护卫,真是位义重如山的人不,当然这可不是夸奖你喔?因为那时候多亏了有你指点她逃跑,所以我这些年以来都不得不在世界各地四处奔波。」
男性默然无语,从楼梯间上面跳下来,像是在表示没有反抗之意般的举起双手,慢慢的拉开距离。
「还有之六,你也是。麻烦你不要出手。」
要是出手,他就不保证在他身边的凛凛子安全。他一副这个意思的态度。
老师啐了一声,把这个反应解释成老师同意了的他,接下来看着我。
「所有的一切,我都和这边这位三嘉村同学一起有幸目睹到了。」
「为什么会知道这里」
我写的剧本对他不通用吗?
「不,你把事情转得很漂亮。事实上我一直到现在都还未能完全掌握事态呢。」
「那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这事说来简单,恐怕连你也没有察觉到吧?我是基于不同于事件搜查的其他目的而行动,结果就让我循线追到这里来了。」
不同于事件的其他目的?
我在内心啐了一声对了,在摔角研的活动会场中时,我应该就从他不动员奥兹特务的判断察觉到那个可能性了。
是因为他认为靠这种程度的游戏不可能逮到克劳利吗?
还是因为,其实他也不认为这个事件的犯人是克劳利呢?
如果是这样,那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我的目的,就是找出克劳利执着的东西来啊。」
「执着的东西」
「是的。由过去的事件来看,我推测这间城翠大学恐怕有那样的东西存在着。」
那是
「就是你了,天乃原同学。」
「」
「在和这边这位三嘉村同学谈过以后,我就找到答案了。所以我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你。」
原来如此。
有监于现状恐怕他想看清的,就是我是否真的是克劳利执着的对象,以及我是否能够成为有效的人质了吧。
而我却没察觉到那点,在史毗诺瓦面前表示对凛凛子的关心,甚至还打电话给她。
这完全是我的失策。
「整体而言,法术师对自己的存在价值是无自觉与漫不经心的。你的情形也一样。想必你认为自己没有被盯上的道理、也不是足以让别人那样做的对象吧。就是因为这方面的思虑不周,导致你的失策。呵呵,这可不行喔。身为法术师的人,必须要对自己的存在价值有着充分的自觉才行。」
「!」
「好了,那么我就单刀直入地提出我的请求了第七位法术师天乃原周小姐,请你移驾到奥兹吧。」
「到奥兹?」
「是的。你对奥兹知道多少呢?是否在一无所知的状况下,单凭印象就否定了我们呢?」
「这个」
我的话一噎住,他就把手放在凛凛子的肩头上。
「这边这位凛凛子同学也赞同我的想法喔来,把你心里的话告诉她。」
「阿周。」
她的语气中并没有责备似的意思。
即使如此,我还是内疚得咬住下唇。
「对不起,我没有骗你的」
意思。
我话才说到一半就摇了摇头。
「不,不对,那种说法是藉口吧。我一直都在欺骗着,欺骗着你和大家。还有」
也欺骗着自己。
我慢慢向前踏出一步。克劳利看起来一副想要制止我的模样,不过我没有理会她,又向前踏出脚步。
「但是,我不再逃避了。我是法术师。」
她深吸了一口气,笨拙地笑着点点头。
「嗯没关系。与那个无关,不管是法术师还是什么,阿周就是阿周嘛。」
「」
我就知道她八成会说这样的话。
我蓦地回想起来。在四月相遇的专题研究组的朋友之中,也是她最先来找我说话。
我知道史毗诺瓦的笑容像裂开般的拉大了。
她就是用来对付我的人质。此举首先是为了封住我的行动,还有更重要的,则是把我留下来吧。他的目的是让我听了她的话以后,颠覆自己的决定与决心。
然后,啊啊,我感到自己现在变脆弱了,心中某处希望她留住我。当我面对她时,我至今为止的心情全都动摇着,我不得不承认那点。
为何呢?不是我夸大其词,我有生以来一次都没有这样想过
老师说过,我变了。
一定就是那样了。所谓的改变,就是那么回事了吧。
在决定某种志向的同时,也代表了可能要放开其他的某些东西。
我在这之前一直无冀无求地活着。不过反过来说,也就代表未曾放开过任何东西。
所以我现在正第一次为了要放开无可取代的东西而畏怯
「阿周。」她唤着我的名字。
「我听说过你母亲的事罗。」
「」
「我根本不知道,阿周是一直努力过来的吧。努力再努力,所以才来到魔学系的吧。在这里遇上老师和各式各样的人、知道了各式各样的事,但是因为阿周想知道的事、想见识的事并不在这里,所以就」
从她眼中滚落泪水。
「要离开这里了吧。」
「凛凛子。」
她的话语在推着我的背。
真切的认知与实在戚,终于追上了自己所做出的选择。
「三嘉村同学?」
她的态度让在旁边的史毗诺瓦发出讶异的声音。虽然他脸上依旧挂着不变的笑容,但是
「对不起,斐尔先生。」她闭上眼睛,以颤抖的声音吐露心声:「我果然还是无法协助你。」
史毗诺瓦的笑容裂开了。
「你在说什么呢?你的朋友是法术师。就这样让她走掉好吗?一个弄不好的话,你们说不定会再也见不到面了喔。
阻止她。
只要你阻止她,你的朋友就不会走了。你能够阻止她,然后让她到奥兹」
「我明白。」她看着我说道。双眼中止不住的泪水滴滴滚落,但是表情却反而像是安详地微笑着。「我明白。说真的,我并不希望阿周离开,想要跟阿周一直在一起。可是,我不能够再阻上了。
因为我也决定了。
我不能够老是依赖朋友,我希望自己也能够成为足以让人依赖的人。
所以,我不能够在这里阻止阿周。倒是我那样绑着自己的朋友,我一定会后悔不已」
「愚昧什么话这样剂量还不够?」
就在史毗诺瓦说什么说到一半的时候,骤然响起一个笑声。
是老师。她的手按在额头上,发出打从心底感到愉快般的笑声。才在奇怪她怎么会笑
「咯咯咯,真是太搞笑了这就是那个『人质重质不重量』的史毗诺瓦?哎呀呀,这话确实一点都没错,人质是应该要好好挑选。因为要是被最重要的人质反将一军,那只有目瞪口呆的份了嘛。」
「」
「真是可惜啊,也就是说三嘉村的意志胜过你的秘仪了。哎,不过这也是当然的吧。谁叫你偏偏选上我的学生,在你选上她当人质的那个时问点,你的运气就用光罗。」
史毗诺瓦脸上的笑容始终没消失,但是那个笑容的内涵已经有着明显的不同了。
「你的学生原来如此。虽说是间接的,不过阻挡在我前面的人果然是你吗?之六。」
他犹如歌唱般地说道:
「为何?为何你们就是不明白呢?你们错了,法术师在现今的世界中只是异物罢了。为何你们对此没有自觉,却总想着要从旁改写世界呢?即便是在中世纪时,像这样缺乏自觉的法术师,也正是招致魔学灭亡的原因之一,可是你们却为什么你们法术师就是不能够安分一点?」
「」
我以目测计算着我与史毗诺瓦之间的距离。
大概十五公尺多一点,要冲过去制止他嫌稍远了些。
那么用「结界」只把他轰飞不可能,那远远超过我的演术技量,一个弄不好难保不会连累凛凛子。克劳利的魔剑也是相同的吧。
如果有人能办到,那就是老师了,但是现在老师手上没有最重要的放大器。
只要有什么契机
这个时候。
「」
我和凛凛子的眼睛对上了。
我把她眼中隐含的决心光芒看在眼底。
我咬着牙,为了转移史毗诺瓦的注意力,对他说话:
「确实,我是什么都不知道。不管是魔学的事还是法术师的事、奥兹的事,也不知道什么是正确的、什么是错误的。不过」
一面说着我知道自己心上的那扇「门」正在打开。
有股强烈的冲动滚滚而动。
那多半是「愿望」。
既不是愤怒也不是憎恶,而是名为「愿望」的强烈冲动。意志。
那股冲动穿越我心上的那扇「门」,令我的某个表情成型。
勾唇一笑。
「我可是被狠狠教训过了喔,被教训在那样的时候应该怎么做。
就是自己去想!
所以我要那样做。为了那样做,我要离开。我没有在这里跟你走的打算。
最重要的是,你抓人质逼别人听你话的这种做法,叫我非常不爽。」
但是我挑衅般的垩言,却让史毗诺瓦得回我所见过的笑容中,最空洞的一个笑容。
然后他的视线慢慢地依老师、克劳利、我的顺序移动着。
「那种措辞、态度天乃原周小姐,你果然也是位法术师。世界第七位不,为相当于创世纪的『创世六日』宣告终结该说是全新的第一位法术师吧。
真是遗憾啊。如果可以,我实在是不太想采用这种手段。」
史毗诺瓦一只手圈着她的身体,同时原本弯到身后的另一只手上,像变魔术一样出现一把小刀。他把小刀抵到凛凛子的脖子上到一半的时候。
凛凛子转过去鼓足全身的力量把史毗诺瓦撞开。
可能是因为没有预料到人质在这种状况下竟然还会抵抗的关系,他虽然没有就此倒地,但也后退了好几步。
史毗诺瓦与凛凛子之间多出了一点距离。
正准备拔腿就跑的凛凛子被史毗诺瓦用强而有力的声音下令站住。
那成为暗号。凛凛子脚步停下,整个人往前倒下。
史毗诺瓦准备再夺回人质,小刀在他的手上闪闪发光。
但是那道一闪的刀尖,被一只打横伸出戴着皮手套的手紧紧握住。
是老师。
史毗诺瓦看着挤入自己与人质之间的老师,问道:
「之六,你这是做什么?难道你想让自己的学生就这样离开吗?」
「这个嘛。」
老师勾唇一笑。
我有种老师在隔着肩头看向我这边的感觉。
「你抓来当人质的女孩子也是我的学生。我这个人哪,最讨厌别人擅自乱动我的东西了。」
「你真是完全缺乏身为奥兹法术师的自觉。有件事我要声明在先,包围网已经完成,没有一个人能够脱逃。」
「哈,我只在乎在自己想要做的时候,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而已,才不管以后会怎样。那些家伙也是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吧。现在的我,只想把计划落空还一直垂死挣扎丢人现眼的蠢货硬扯下舞台而已。
你是知道的吧。
我在这个世界上最讨厌的人就是你,史毗诺瓦。」
这个时候。
史毗诺瓦脸上头一次浮现出讥嘲般的笑容。
「原来如此。真巧,我也非常讨厌你呢,佐杏冴奈你背上的伤,现在是否还在痛呢?」
老师浮现狰狞的笑容、发出野兽的咆哮声,空着的手一把揪住史毗诺瓦前襟。
我冲了出去。
什么声音都消失了。
我在难丛言喻的焦躁感刺激下如此动着。
手伸向老师的背。
但是终究未能碰到她。
老师就那样抓着史毗诺瓦的前襟,冲到屋顶的边缘。
史毗诺瓦的腿「碰」一声用力撞上矮墙。
但是冲势仍未歇,史毗诺瓦的手也紧紧抓着老师的手分不开。
他和老师翻了个跟斗,往一无所有的半空中跳出去
「老师!」
我死命大叫。
已经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就要跟着冲出去但是肩头忽然被一股力道用力抓住,阻止了我的行动。
是克劳利。我挥开她的手,但她冷静地宣告:
「我们离开这里。」
她神经正常吗?我这样想。
「你、你在说什么请等一下,老师身上没有放大器就掉下去了耶!?就算是老师」
「你冷静点。」她以锐利的眼神说道:「这是你那位老师为你这个学生争取到的一点时间。现在应该会因为没有史毗诺瓦的指示,导致指挥系统的混乱。我们要离开这里,就要抓准这一点时间。若是你不考虑到她的想法,那还像话吗?」
「!」
我咬着下唇。
可是,就算说要离开好了,但是要怎样
可能是我把那个疑问表现在脸上了吧,她指着上空。
我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抬头一看。
「!?」
上空中正有着某种巨大的东西,安静无声地向下落来。
「飞船?」
它似乎一直滞留在上空。船体喷上一层消去光泽的黑色染剂,在火光映照下,仅止于能够勉强看出轮廓的程度。
「我说过吧,我有个可靠的护卫。」她这样说,视线朝向男性射去:「轮到你上场罗,斯卡洛夫。」
「知道。」
「需要我用『召唤』帮你强化概念吗?」
「不,只是争取时间罢了吧。没必要。」
说着他就走进楼梯间里面,是要在那里死守此地吗?
克劳利说了声「那么」,视线一转。
手撑在地上的凛凛子抬起脸,看着克劳利还有我。
「三嘉村凛凛子同学,我要请你忘了一切。为了你自身的安全,这样做也是最好的。」
克劳利随即向她踏出一步。凛凛子一颤,缩起身子。
我闭上眼睛,然后
「克劳利小姐。」我说:「由我来做,请让我来做这件事。」
她转过来问我:「你能够做得到吗?」
「是的.」
「好吧。」
我与后退的克劳利交换位置,在凛凛子旁边单膝跪地,与她眼对着眼这样说:
「总有一天,我一定会全部亲口告诉你而不是在这样的形式下。所以在那之前,希望你先忘了这一切。」
她眼中蓄满了泪水,点点头。
「我今后也会待在这里的,在这里、在魔学系学习魔学。那么一来,我们终有一天,还会再见面的吧.」
「」
「阿周,拜托你,答应我」
我没有等她说完,集中起意识。确认套在手指上的放大器戒指的光辉,就那样用指尖点上她的额头。回想起前天老师演术过的「暗示」旋律,正确的复诵出来。
凛凛子的双眼大张,但是马上就阖起来,像是一下子坠入梦乡般的失去意识。我扶着她的身体,让她躺平。
解除集中。
站在我身后的克劳利问我:
「后悔了吗?」
后悔吗?
「老实说我不知道,我现在还很混乱。可是」
「可是?」
我维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转过头去。
像要射穿那对红色眼珠般的抬头望着她说道:
「我还没有信任你。可是,既然你与我在追求的是相同的答案,我就协助你。所以请带我一起走,我想要知道魔学为何。」
「原来如此,也就是所谓利害关系一致罗。好吧,现在光这样就足够了。
但是,有一天一定」
我的回答让她露出了状似满足的微笑。
我站起来,准备拿下戒指。因为照约定,我要在给予答覆的同时把它还回去。
但是她把自己的手叠在我的手上,制止了我的那个动作。
那是一只有些冰凉的手。
有句话说「既然服了毒,就要连盘子都舔干净」,意思是一不做二不休,也许那就是指这种状况了吧。这枚戒指正是我为了愿望而吞下毒物的证明。
底下的火势依旧猛烈如故。
在火光映照下的红眼,娇艳欲滴般的眯起。
(毒吗?)
啊啊。
可是要把那称之为毒。
却又是太过于甜美的味道。
第四十二届城翠大学校庆最后一天,结束。<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