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卡变了。
不,其实她对惠的父母亲态度并没有改变,而是对惠的态度变了。
她几乎无时无刻不对他怒目相视。就算他主动开口,她也总是撇开目光爱理不理。
典子马上把惠叫近身边,小声地问道:「你们练习时发生了什么事吗?」
「妈,我完全没有印象啊。」惠回答。
他找不着任何可能的理由。难道艾莉卡爱上了自己这位少年还没有那么敏锐,可以推理出如此近似天方夜谭的答案。
星期一。艾莉卡对惠的态度十分冷漠。虽说如果惠先开口的话,对方依然会有反应,但视线却绝对不放在惠的身上。练习途中,第一次叫出「狮鹫」时的融洽气氛也消失了,两人就好像刚认识时那般冷淡。
在学校上课亦然,当惠察觉出对方的目光而转过头时,往往会发现艾莉卡正瞪着自己。就连扫除时间,以及体育课,艾莉卡充满愤怒的目光也牢牢盯着惠、片刻不离。
星期二。午休时间,在学校中庭的长凳上。
由于对方的奇怪态度,惠忍不住对一如往常坐在自己身旁吃便当的艾莉卡询问道:
「呃艾莉卡我是不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没、没有。」艾莉卡似乎有些慌乱。
「你的煎蛋掉了喔。」
「啊,唉呀,好可惜练习很顺利,你没犯什么错呀。」
「你的香肠也掉啰。」
「啊,嗯。」结果艾莉卡转头看着与地上香肠完全不同的方向。她表现出若无其事继续吃便当的态度,但依然有许多食物从她的筷子上一一滑落。
「呃,如果我有什么不对之处,你就直接告诉我吧,我会努力改进的。」惠以认真的语气说道。
「就说了,不是你的错嘛!笨蛋。」艾莉卡吼着。不过,跟以前乱发脾气的艾莉卡不同,这回她马上在后头补了句小小声的「对不起」。
惠盯着对方的侧面,果然有哪里不对劲。难道她感冒了?因为她的脸颊上还冒出略带粉红色的热气呢。
「你发烧了?」
「没有啦!」
「可是,你的样子好奇怪。」
「我说了,我没事!」
「对不起,额头借我一下。」惠单手压着自己的额头,另一手则去碰艾莉卡的额头,以便比较温度。
「你、你在做什么!」艾莉卡的反应十分激烈。她砰地站起身,一口气向后退了五公尺。连原本放在膝上的便当盒也撒落在校园中庭的地面。
「对不起我只是顺手。」
「顺手就可以随便摸别人吗!我没发烧啦!」惠听了愈发担心,眼前艾莉卡的脸色就像是发高烧到四十度、已经开始低声呻吟的人一样红润。
「你真的没事吗?」
「没事!」说完后,艾莉卡便快步走回教室了。
惠一边帮艾莉卡把翻倒的便当收拾好,一边思索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跟御厨同学最近怎么了吗?」艾莉卡最要好的朋友由利原爱关心道。
「没什么。」大场艾莉卡回答。
爱心想:那最近你为何总是深情款款地盯着御厨同学呢?不过,这话她不敢说出口,因为她非常清楚对方的性格。
「喂,御厨,你该不会晚上夜袭过大场了吧?」南康司发出大嗓门问道。此时智和也在现场,听了却不知为何低下头。
「夜袭?」惠感到很疑惑。
「你不懂喔?夜袭就是趁女人晚上睡觉时,偷偷跑到她床上跟她**啊。你们都同居半年了,这方面也该觉醒了吧!」
「我、我才没做那种事哩!啊,南!你的背后!」惠叫道。
「好痛!」一只拖把直接朝康司迎面打来。
原来是艾莉卡手持拖把柄直挺挺地站在那。
「什么夜袭啦!你这大笨蛋!」
「大场!你在搞什么鬼!粗暴的女人!」康司不甘示弱地吼着。
「谁叫你要乱讲话!笨蛋!」艾莉卡把拖把一扔,大跨步离开教室。曲都光正静悄悄地站在走廊上观看。艾莉卡摆着一张臭脸,完全无视这位少年便直接离去了。
「呸呸御厨,我看你以后一定会得『妻管严』。」南用佐佐木借他的手帕用力擦着脸。
艾莉卡回到御厨家。她经过一家之主御厨象山的实验室门口,发出「咚咚咚」的用力踏步声,直接上了二楼。
「连脚步声都这么蛮横的小姐还真不多见啊。」象山自言自语道。
艾莉卡穿着制服躺在床上。
她闭上眼睛。
深夜中,以水幻化成的少女们,脚步整齐划一地爬上坡道。
咚、咚、咚。艾莉卡非常焦虑,对方的数量简直是没完没了,魔法也失效了!「你赶快和我妈妈一起先逃!」惠以慢动作横越过艾莉卡的视野。「你赶快和我妈妈一起先逃!」惠挡在艾莉卡前面张开双手。艾莉卡心想,你到底打算怎么样呀笨蛋!你明明连魔法都不太会用呢!「你赶快和我妈妈一起先逃,我拚了命也要保护你!」现实生活中的惠并没说过这句话,但在艾莉卡幻想出的记忆中,每一次都是如此。
我会拚命保护你!放心吧,我跟其他男人不一样。
真的?真的吗?没错,我跟只会对女生动歪脑筋的家伙不同,跟只想利用女生的家伙也不同,艾莉卡,我是为了保护你才诞生于这个世界上的。惠对艾莉卡如此说道。
但下一秒钟,他马上变得好可爱,脸上露出宛若孩童般纯真的笑容。怎么会有这么灿烂的笑容呢!他跟德国魔法学院那些装模作样、心胸狭隘的年长男生根本是天壤之别。
你赶快和我妈妈一起先逃「艾莉卡,吃晚饭啰。」
咦?「艾莉卡,吃晚饭啰。」在房门的另一头,有个声音这么喊着。
艾莉卡心想:好希望自己消失不见喔。惠一定觉得我是个高傲、粗暴的女生。跟他同桌吃饭简直如坐针毡,他正在吃包心菜卷呢。跟他对望了一眼,好丢脸呀。像我这种女生,还是早点从他面前消失不见好了!
蒙吉已经察觉出主人身上发生的奇怪变化了,至于第一个搞懂其中奥妙的人(虽说它是猴子),也是蒙吉。
那不就是早春时母猴身上所发生的改变吗?蒙古如此推断。照理说人类应该不会有这种周期才对,为什么主人到了现在才会突然爱上那位少年呢?
「你、你在干嘛啊!蒙古?」
由于蒙吉大为光火,于是便顺手将少年手上的包心菜卷抢了过来。
「蒙古!还给人家啦!」结果搞得艾莉卡也生气了。
「不,不用了,没关系。」惠答道。
因为它已经把包心菜卷塞进颊袋中了。
艾莉卡卧倒在床上。
只要她一闭上双眼,惠以慢动作奔跑的身影就会出现眼前。你赶快和我妈妈一起先逃!他威风凛凛地站在艾莉卡面前阻挡怪物。
艾莉卡睁开双眼,影像总算停止了,还是想点别的吧。
在半梦半醒中,艾莉卡这回来到一个昏暗的房间。地面铺着红色的厚地毯,有张大桌子,空气中还充满了书本发出的霉味。房间墙壁上画着中世纪的图画在违反透视法的高塔上,有个男人仰望天空。空中则有另一个男人正往下坠落,男人身旁还有许多丑陋的恶魔环绕着。
「这是我辈先驱魔术师(Magus)※赛门自塔上坠落之图。随后『中世纪黑暗时代』便登场了。由于这段历史的影响,我辈摘取魔法果实的日子等于往后顺延整整两千年,不知走了多少回头路。」(译注:SimonMagus,在新约圣经使徒行传中登场的人物,据说能在空中飞翔,并能行许多奇能异事。)
位于房间深处的男人说道。突然,这家伙噗咻地喷出蒸气,原来是蒸气人呀。艾莉卡的脸色大变我根本不希望想起你的事!
「于是我辈便遭受历史长年的禁锢。而我辈的真实姿态,也被基督教的那些僧侣们隐藏在装饰华丽的长袍底下了。」
「我才不管你说什么,你只是个冒牌货!充其量就是只用蒸气驱动的机械人偶罢了!」艾莉卡向对方吼着。
一瞬间,艾莉卡又置身于另一个全白的房间里。她眼前有张铺着洁白床单的床。某种不快的感觉从她心底浮起,床边有张小桌子,桌上有颗东西,似乎是椭圆形的小石子。
艾莉卡伸手去拿。小小石头上雕刻有图案,那是公鸡与母鸡交pei的模样。
「透过**,我辈才能发掘出真正的自我。」艾莉卡转过身,蒸气人又出现在她面前。对方身上的每个关节都冒着蒸气。冒牌货。V_=a"'L)eu机械机关之神。艾莉卡察觉出自己背后刚好有一张床,不禁感到毛骨悚然,深怕被对方一口气推倒。(译注:这是拉丁文,希腊或罗马戏剧中的解围之神,总是被舞台机关送到台前,后来就泛指解围的人或事件。)
不要、不要、不要。
当她总算睁开眼,天花板上灯泡所发出的橘色光芒首先映入眼帘。
艾莉卡用力眨了好几下眼。自己正在御厨家小孩所用的房间中。现在几点了呢?她望了望摆在床边的时钟午夜十二点。
蒙吉也躺在艾莉卡的床边,它就睡在惠小时候用过的婴儿床上。惠婴儿时期就睡在这个东西上面。
毫无预兆地,艾莉卡发现自己竟期盼惠能睡在身旁。如果能跟惠共枕而眠,自己一定不会再作可怕的恶梦了艾莉卡十分确信这点。
春目的绵绵细雨从天而降。
惠躺在床上,聆听户外的雨声。
他辗转反侧,因为他一直在想亚奈的事。此刻亚奈应该在爸妈的房间里孤单地沉睡吧?惠脑海中不禁浮现那只玻璃瓶中小小人工生命体的身影。
随着魔法修行的与时俱进,惠越来越清楚违反规定的后果有多么可怕。事实上,魔法的确是一种万能之力。倘若每个魔法使都随自己喜好任意使用魔法,那世界的秩序转眼就会崩溃。艾莉卡之前的警告言犹在耳,当惠已经能稍微控制住自己的魔力后,对此的感触便更深了。
因此,自己不能擅自将亚奈变为人类。
惠心想,也许亚奈那短暂的一生,就要关在玻璃瓶中寂寞地度过了也说不定。
当自己正式成为魔法使,或许就是「别离」的时刻了他不禁湿了眼眶。然而,惠却对自己心中另一个冷眼旁观此事的自己,感到十分厌恶。
惠心想,我真是个见异思迁的糟糕人啊。明明刚才还在思念亚奈寂寞的身影,怎么一下子艾莉卡那柔顺美丽的长发又浮上心头。
啪哒。沉默。啪哒。咪喳。
在雨滴交织成的背景声中,惠听见自己的房门被轻轻打开、带上。最后那一声似乎是反锁?他察觉到好像有人溜进了房间。是谁呢?难道是妈妈?惠从床上抬起上半身。
艾莉卡就站在室内昏暗的灯光下。她穿着印有泰迪熊图案的可爱鲜红色睡衣,不知为何胸口前还抱着白色的枕头。她脸上的表情非常严肃,嘴角十分不高兴地往下撇。
「怎、怎么了?」惠说道。
艾莉卡闷不吭声,直接朝惠走来。她的脸颊悄悄染上红晕,直到走近床边都一语不发。
躺在床上的惠不由得绷紧全身肌肉。
「靠过去一点。」艾莉卡以轻柔的气音说道。
惠反射性地依照师傅的指示去做,他在狭窄的儿童用床上让出一半空间。身体有三分之一的面积几乎都黏在旁边的墙上了。
艾莉卡将这条春秋季用的薄棉被轻轻裹上自己纤细的身躯,接着便无声地滑进了床上。在依稀可闻的雨声中,棉被与她身上睡衣所发出的布料摩擦声听起来格外清楚。
由于这张床很窄,所以惠的手腕只能放在艾莉卡的大腿附近。他不禁被那柔软的触感所震慑。
艾莉卡拉紧自己身上的棉被。
时间在沉默中静谧地流逝,但惠的心脏却有如脱缰野马般疯狂乱蹦。两人手与手若即若离的缝隙是那么地温暖。他无法动弹,就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敢轻举妄动。
「你怎么不赶我出去?」艾莉卡问着。语气跟平常截然不同,简直就像稚女在撒娇一样。
「咦?」惠不知该如何回答。如果这时候能跟游戏一样,画面上会出现选项就好了!
啪哒。啪哒。咪喳蒙古被房门开关的声音惊醒。
这只使魔猴心想,主人艾莉卡应该是出去上厕所吧。
「啪哒。啪哒。卡喳」?但同样的开关门声却又重复一次。蒙古从床上爬起身,看着本来应该是主人所睡的床,现在却空无一人。
(1)短短没多久就听见两次开关门声。
(2)艾莉卡不在床上。
好诡异!蒙吉推理着。主人先走出房间(开门时几乎没发出声音)并带上门(第一次声音),没隔多久又有关门声(第二次声音)。但这个房间里却空无一人。不安自蒙吉心底浮起,那长相平凡的少年房间就在对面。主人一定是走出自己的房间,然后又步入那少年的房间了。
蒙古砰地从床上窜起,来到走廊,企图打开少年的房门。门锁上了。蒙吉知道那少年睡觉时从来不锁门的,因为它之前早上曾数度进去把贪睡的少年叫醒。蒙古将爪子伸入房门的空隙中,试图把门撬开。
行不通。它竖起耳朵,房间中竟传来少女与少年交谈的低语!
蒙古是只聪明的猴子。一瞬间,它就决定好该如何保护主人的贞操了,它三步并成两步冲下楼梯。
「你、你怎么了呢?」惠对紧靠在身上的少女问道,声音就好像从自己头顶上冒出来似的。
「别问我让我在这里待到早上吧。」艾莉卡以柔细的语气哀求道。
「拜托呃就算你想对我做什么」模糊的语尾几乎要消失了。
「耶?」惠将头转向对方。
艾莉卡端正的脸庞从室内昏暗的光线中浮现。她那双大眼就像会发光般闪闪动人。
「就算你想对我做什么都没关系,让我留在这里。」艾莉卡又重复一次。
想、想想想想想对我做什么都没关系1﹒
惠的脑海里突然有一辆两匹马拉的马车开始疾驰。啪咪啦啪口卡啦啪咪啦啪咪啦。得得得得得得得。啪咻。啪咻。啪咪啦啪口卡啦。得得得得得得。马嘶
蒙吉站在厨房的后门边,它从底下那四方形的专用出入孔来到室外。春目的绵绵细雨依旧不断。它奔跑着。跶跶跶跶跶。
「你、你到底是怎么了?」惠问道。他察觉对方似乎靠自己靠得更紧了,因为自己的手正放在她的臀部上。
此刻有人发出「呼哈」的声音。呼哈呼哈原来是惠自己慌乱的鼻息。
过了一分钟。
啪时啦啪咪啦啪咪啦啪咪啦。得得得得得得得。啪咻。啪咻。啪口卡啦啪咪啦。得得得得得得(请读者自行重复五遍)。又过了二十秒。
蒙古终于抵达目的地了。
「呜叽叽叽(准备出发)!」
它跳上欧拜恩的头顶。
「叽叽叽(去除拘束器具)!呜叽呜叽呜叽叽(以全速冲刺)!」
欧拜恩将原本固定在自己身上的拘束器具,从站立而眠的小屋咪锵一声解开,接着又小心翼翼地推开门。
在春雨中,欧拜恩拖着巨体昂首阔步。
亚奈在闇夜中突然醒来,她的胸口有股不安的骚动。她听见雨声、脚步声有什么东西正在庭院里走着。
另一方面,少年与少女正躺在同一张床上,一动也不动。静谧的房间中,充满了宛若窃窃私语般的轻柔雨声。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艾莉卡突然扭了一下腰,惠的手就刚好放在少女的腰上。
以这个动作为讯号,两人趁势搂住对方。锵!惠和艾莉卡的门牙甚至发出相撞的声音,连鼻头也碰成一团。但现在两人已没有叫痛的闲功夫。双方就像乞求喂食的雏鸟般,激烈地渴望对方的唇,床上只听见衣服布料相互摩擦的声响。
「啊啊。」当两片唇分开时,少女发出轻微的呻吟。惠已经分不清东西南北了,他脑中的马车仍旧无法遏制,但这回拉车的马增加到四匹。车轮转动声、马嘶鸣声,不绝于耳。
艾莉卡把手绕到惠的背上,将双方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
「啊哇哇!」惠感到很不好意思,慌忙将自己的腰部缩回去,结果变成了屁股向后突起的姿势。
「没关系,我知道你会有反应。」艾莉卡露出害羞的笑容。
「咦?嗯。」她怎么会知道?
「帮我把衣服脱掉。」艾莉卡要求道。
「呜叽叽叽叽(目标,后门的门把),叽叽叽(锁定攻击目标)。」蒙古叫着。
欧拜恩用手抓住门把。
「叽叽(把目标破坏掉)。」
欧拜恩轻轻扭了一下门把。啪叽啪叽。结果就连门板的一部分都被它扯下来了。欧拜恩若无其事地将后门残骸扔到院子里。
「老公,起来起来嘛。」
「嗯你想要啊?」象山抓住妻子的手,打算把妻子拉进自己这边的被窝。
「不是啦,厨房那里好像有声音快起来!」
惠跟艾莉卡的睡衣扣子缠斗了好久。他的手指不听使唤,每次只要尝试将注意力放在指尖,就会碰触到睡衣底下那柔软而膨起的物体。接着,手指便会脱离意识掌控,开始跳起※阿波舞(译注:日本德岛县(古名阿波国)在中元节跳的一种大型民俗舞蹈。)
不过,他总算还是把所有扣子解开了。随后艾莉卡便迫不及待地自己把上衣脱掉。她并没有戴胸罩,只穿了件胸口上有可爱花朵刺绣的内衣。艾莉卡躺在床上把这件内衣也褪了。
惠不禁咽了口口水。在昏暗的房间中,艾莉卡的胸部一览无遗,以中学生而言发育得还满成功的。
「你不脱吗?」
「嗯、嗯。」他又觉得自己的说话声像是从头顶冒出来般。
由于惠相当笨手笨脚,因此躺在床上无法顺利地将睡衣脱掉。他不得已只好抬起上半身、保持坐在床上的姿势。
棉被也因此被掀开了。难以言喻的景象呈现在惠眼中。艾莉卡正一丝不挂地躺在身边!不知何时她连睡衣长裤都脱了。
「不要盯着我看人家会不好意思。」
「啊,抱歉。」惠再度躺下,把棉被盖上。只要他每次伸长手脚脱除自己身上的睡衣时,都会无意抚摸到艾莉卡身上不知是什么部位的柔软肌肤。他的心脏也不由得因此发出砰咚砰咚的低级跳动声。
「你这人造人是怎样,想造反啊?」象山被眼前未知的恐怖景象所震慑。他想起在※「查别克」的剧作里,所有人造人同时叛变的场面。(译注:KarelOapek,捷克人。机器人(Robot)一词即源自于他的剧作「R﹒U.R」。)
象山夫妇的卧室门敞开着,身上到处是苍白缝痕的欧拜恩就矗立在那。人造人背后走廊里的灯光也点亮了,在暗沉沉的卧室里,投射出它那令人不快的逆光剪影。
简直就像廉价的恐怖片一样。
「呜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你那笨儿子正要夺走我重要主人的贞操啊!)。」
「蒙吉,怎么了呢?」典子对乘在欧拜恩头顶上的蒙古问道。
「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想办法阻止你家里那个只凭繁殖本能行动的色小鬼吧!)。」
「难道是惠又遇到什么奇怪东西吗?」
「叽叽叽叽,呜叽叽(那个大蠢蛋才是一切问题的根源啊!)。」
「老公你也过来!不要呆站着,我以前从没见过蒙吉如此激动啊!」
「啊,好啦。」真麻烦象山很不情愿地爬起身。
咚咚咚象山府内一阵天摇地动。
砰锵
房间的木制门被外力化为粉尘。一架人造人、一只猴子,以及两名成年人,甚至一位被装在玻璃瓶中的人工生命体,全都一口气从走廊摔进了房间里。
一丝不挂的少年少女发出惨叫声,两人靠在床边的墙壁上,用棉被遮掩自己。
当典子发现眼前竟是全*的儿子与借住的少女时,忍不住大喊道:
「你们两个在搞什么鬼啊!」
春雨止息了。
惠与艾莉卡坐在御厨家客厅的沙发上。当然两人现在都已把睡衣穿了回去,惠以一脸复杂的表情低下头,艾莉卡则用双手捂住脸。
那只玻璃瓶放在餐桌上,住在里头的人工生命体亚奈,正拚命踹着映照在瓶中的那个讨厌女人身影。
欧拜恩在流理台边啜饮热可可,蒙古则坐在主人脚边,以担心的表情仰望艾莉卡。
「好了,别哭了,艾莉卡。」典子坐在少年少女的对面安慰道。
「你们这两个小鬼才几岁啊?中学生竟做出如此不守分寸的事,混帐!」廿二岁前都还是处男的象山如此骂道。
「是啊,艾莉卡。喜欢异性不是不可以,但还是要谨慎一点啊。」典子如此附和着。因为她也是跟首度发生**关系的对象结婚。
夜更深沉了,惠今晚改睡在客厅。如果要从客厅偷溜上二楼,就势必得经过象山夫妇的卧室门口不可。
惠盯着客厅幽暗的天花板,他身上某个部位依旧肿胀,令他十分痛苦。
艾莉卡则是再度作了恶梦。惠!惠!陪在我的身边,保护我!
第二天上学前,两人一边感受背后典子投来的锐利目光,一边并肩往学校出发。
艾莉卡跟前一天简直是判若两人。她时而以热情的目光投向惠,时而没来由地主动找他说话。转眼间,她又泪眼汪汪、对惠摆出一副撒娇的态度。
午休时,两人依然坐在学校中庭固定的位置上。艾莉卡紧紧贴着惠的手腕吃饭,一点儿也不嫌热,班上已有好几个男生从教室窗边有趣地打量这两人。
「喂喂!智和,那两人竟然光明正大地卿卿我我耶!你赶快来看!」康司这下子可乐了。
「是啊。」智和虽如此回答,但依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点儿都不想移动到面向中庭的另一侧窗户旁。
「惠,你今天还是得睡客厅吗?」艾莉卡问。
「我想是吧。」惠答道。
「好可怜唷惠,对不起。」艾莉卡突然按着自己的眼角。
「别、别哭啦!」惠连忙安抚她,艾莉卡不知何时起变得如此爱哭。
「呐亲我一下。」艾莉卡撒娇道。
「大、大家都在看耶!」惠察觉到自楼上教室投来的众多目光。
「拜托,亲我嘛。」艾莉卡闭上双眼,压住惠的手腕。
「可是。」
「拜托你。」
惠只好迅速用嘴点了艾莉卡的唇一下,满嘴都是汉堡的味道。
此时头顶上方也传来「喔喔喔」的欢呼声。
真不想回教室啊他心想。
「竟、竟然接吻了!」康司在楼上首先喊道。
男铜学们纷纷口出「了不起啊、真行啊」的赞叹之词。也有几位女同学紧紧靠在窗边,「好大胆喔」地偷偷交头接耳。
「你们这些人,怎么会有这么差劲的嗜好!」刚从学校餐厅回来,看到这番景象的由利原爱忍不住斥责道。
「可是啊,由利原同学,那两人吃便当吃到一半接吻,才是更差劲的嗜好吧」某位男铜学开玩笑道。
「说不定还用嘴巴传食物喔。」一名女同学加油添醋。
呜哇霎时,几乎全班同学都爆出欢呼声,以及「呀哈哈哈哈哈」的大笑声。
艾莉卡、艾莉卡,你到底是怎么了?爱十分担心她的这位好友。
「你不看吗?」独自坐在远处的智和抬起脸,满脸笑意的曲都光正站在面前。
「你这家伙!」智和反射性地站起身,一把揪住对方的胸口。
「怎么了嘛?佐佐木同学。」光面不改色地微微动了动嘴角。
智和打消继续咒骂对方的念头,因为他想起是自己把*药加进艾莉卡的食物里。是我把「毒药」送给艾莉卡了智和放开光,喃喃地说了声抱歉。
「什么事啊?特地找我出来?」南康司问道。这里是放学后冷冷清清的学校中庭。他眼前的智和低着头,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于是智和便将所有事和盘托出,除了光在他家过夜那部分以外。
「爱情药怎么可能!?」
「真的啊!不然大场不会一下子就变成那样。那瓶药真的有效!虽然我原本也很怀疑」智和解释着。
「话说回来,就算再怎么喜欢对方,你的方式也太阴沉了吧。」
「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
康司大吃一惊。智和的表情扭曲、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他心想,这家伙是认真的。
「呃,智和我看你老实告诉大场吧。然后向对方道歉、拚命道歉。虽然大场的确喜欢御厨,现在这种状况对那两人或许也是一种幸福,但如果是以药物促成的,那毕竟不太好。」
「嗯可是她大概会因此痛恨我吧。」
「是啊,不过你现在不也很希望她对你发脾气吗?好好告诉对方,就算被对方讨厌也无妨。」康司对他鼓励说道。
智和当天下午打了通电话到御厨家,约艾莉卡出来碰面。
下午六点半左右,夕照将宽阔的河川染成一片金黄。有许多人正在河川地公园中慢跑。
亚麻色头发的美丽少女,正局促不安地站在智和面前。智和猜测,对方大概想早点飞奔回家与惠共处吧,只要一想到这里,他的胸口就有如被针穴入般隐隐作痛。
「找我有什么事?不好意思,可以麻烦快一点吗?」艾莉卡问道。
「对不起!」智和深深低下头,将事实一五一十地说清楚。
「」他说完后,艾莉卡一言不发。她会原谅自己吗?还是会向我道谢谢谢我让她喝了爱情药?智和忍不住抬起头。
「大混蛋!」
「啪」一声巨响,就连河的对岸都清楚可闻。智和的眼镜瞬间飞到两公尺外之处,脸部也顿时失去知觉。
「你这大笨蛋!竟然让我吃下闇之王子给的药!大笨蛋!」艾莉卡「啪」地再赏给智和同一侧脸一个耳光。
「你不只背叛了我,你甚至背叛了全人类!」
艾莉卡说完后,便朝着与自家相反的方向跑开了。
智和望着对方的背影,脸部感到一阵麻痹。随后他才发现自己正在流鼻血,他用手帕按住鼻子,步离公园。
智和在街道上漫步着。透过路旁商家的橱窗玻璃反射,自己脸上清楚可见艾莉卡的手印。应该暂时还不会肿起来吧。
他恍恍惚惚地搭上电车。车上的乘客们,对这位以手帕压脸、手握电车吊环的矮小中学生丝毫提不起兴趣。
我真是个微不足道、比蛆还不如的人啊智和心想。
当然,圣诞夜那棵巨大的圣诞树,现在也已经消失了。
他转头朝身旁空无一人的方向张望,似乎又看见那位美丽的少女尽管脸颊因寒冷而发红,依旧对唱诗班动人歌声深深着迷的姿态。
智和心想,她本来就是个与自己无缘的女孩,如此一来,更是完全没有希望了。他的眼泪不争气地从脸颊上滑落,我真是一个低级到极点的男生不想办法努力让对方喜欢自己,却用了那种奇怪的药!
御厨家的电话再度响起,正好在电话附近的惠拿起了话筒。
「你好佐佐木同学?怎么了?艾莉卡?她还没回家喔。」
接下来,惠有好一阵子都不搭腔,只是静静聆听着话筒另一头似乎很遥远的智和说话声。
「我明白了那先这样。」
他咪喳一声挂断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