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唔啊」
从暖烘烘的乳白色床铺挺起身,用力伸展右手臂。加上背脊挺直的舒适感,感觉到活力逐渐充满全身。
「早上了啊」
身体真是老实的东西,感觉还有些爱困。眼皮重重的,要是这样再躺回被窝里,该有多么幸福啊。
(话说回来,我睡得真久呢,昨天一回到家就倒头大睡)
我之所以一大早就这样懒洋洋是有几个原因。
首先是前天举办的大枝中学文化祭。
我们一年B班推出了Cosplay咖啡厅,可是隔壁班却在活动开始前送来战帖,结果不容分说地演变成营业额对决战,而且那场比赛的赌注就是我。事情最后顺利解决是很好,但感觉被迫做了很多让精神疲惫的事。
再来是昨天的生死战。
谜样黑墙突然笼罩大枝镇邻近一带。被关在内部的我们,在扰乱世界调和的异形〡NOISE不断出现的领域中,展开了如字面所述的生死战。
两边都是对精神、体力造成负荷的事情。
(不过,可以像这样再次迎接早晨,真是太好了。)
我翻开身上的棉被,脚踩在地板上。
「好冰。」
在被子里窝热的脚底,感受到木板的冰凉触感,一股凉意传遍全身。
「天气已经转凉了呢'」
我自言自语,坐到床边的梳妆台前。看着前方可以照出整个上半身的镜子,确认自己的模样。
稚气未脱的脸蛋,以后会迅速成长(应该吧)的身体,及腰的银白色长发。
(哈哈,头发乱七八糟的已
一边这么想,手放在自己的胸前苦笑。
软绵绵。
「?」
那是不经意做出的动作然而传回到手上的触感却很奇妙。
我对这般异样感到困惑,盯着自己的右手。
「?」
然后再次触**部软绵绵。
「~~~~~~~~~~~~~」
带点柔软的触感,加上适度的弹力。
「这」
我清楚感觉到自己胸部不该有的触感。
「这是什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忍不住放声大叫。
「母亲大人母亲大人母亲大人~~~~」
我将早上的例行工作全抛在一旁,一边大叫一边直奔一楼,走向楼梯旁的厨房一让声音充满整个室内。
「不得了啦!」
正在准备早餐的母亲,从厨房里走出来。
「真是的~~小彼,你叫再多次,妈妈也不会变多唷。」
她笑嘻嘻地露出完美的笑容,显得我的慌张很愚蠢。那波浪形的轻柔银发,与粉红色荷叶边围裙非常相配。
不慌张、不动摇,只取走喜怒哀乐中正面部分的母亲白姬此方。
「啊,不过如果小彼希望妈妈增加,妈妈会考虑的~」
这个名叫白姬此方的人,简直像在反抗年龄的增长一般,永远都是这样稚气、无邪且纯真,教人怀疑她该不会其实是我妹妹吧。
「不要做这种让人匪夷所思且光想像就觉得恐怖的反击!先别管那种事,你看这是怎么回事!」
「居然说是那种事,真没礼貌呢。你不希望妈妈变多吗?」
母亲手穴腰,仿佛空气中会传来「哼哼」的戏剧音效般鼓着脸。虽然她一向不听别人说话,但遇到这种紧急状况时真的很伤脑筋。
「啊啊~~真是的,母亲大人,请好好听我说啦!『这个』是怎么回事?」
我指着自己的胸部,再问一次。
母亲歪着头说「这个?」故意装傻,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的胸部,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地伸手过来。
摸。
「嗯呀!」
因为事出突然,我不小心发出怪声。
「突、突然做什么啊?要、要摸请先说要摸」
「那我要揉啰)」
「一开口就要揉这!住手,啊唔!」
母亲迅速移动脚步绕到我背后,双手不客气地覆盖我的胸部。
然后,先是轻柔地施加力量于手掌。
「唔~~~哇啊!」
母亲掌中的热度透过睡衣传来。花了充分的时间确认三次触感后
「哼」
母亲不高兴似地轻哼。
「母亲大人?」
她的反应让被未知刺激捉弄的我感到莫名其妙。
不理会我的视线,板着面孔的白姬此方放开我的胸部,手慢慢移向自己的胸部。接着,同样转动三次手掌。
咻仿佛听见了三次挥棒落空的声音。
「」
母亲沉默不语,然后
「小彼好过分」
「呃,母亲大人?你为什么要大哭啊!」
她手上拿着手帕,还不知从哪里传来哀伤的配乐。
「妈妈是打从心底,简直像想吃掉小彼一般地爱着小彼:没想到会以这种形式遭到背叛」
圆滚滚的眼睛里涌出泪水,这是就算演出连续剧里的一幕也太过夸张的悲伤演技。
「总觉得有很多该吐嘈的地方可是我有背叛什么吗?更重要的是,现在必须谈的不是这个吧!」
这时我才终于有机会说出正题。
「我变成女孩子了耶!」
声音响彻家里。
「」
母亲维持哭倒的姿势,用天真的眼神凝视着我她的儿子。
然后经过一秒、两秒、三秒,整整十秒钟后。
「哎呀,真惊人)」
她如此说道,啪地拍了一下手。
「反应这么平淡吗?而且怎么看都不像吃惊的样子!」
「呵呵)」
「请不要露出向上看的可爱眼神,就想随便蒙混过去!」
「你心动了吗?」
「是因为别的事而心惊胆跳!」
连续的大吼让我快喘不过气来。我也很讶异,居然一大早就这能叫成这样。
此时,在完全陷入胶着的这个地方,传入了另一个声音。
「这么早就在做什么啊?要练习短剧是可以啦,但如果能再安静一点,我会很感谢
的」
出现在房门口,声音一听就是还没睡醒的是我家那只小动物。金色毛皮感觉乱蓬蓬,红色眼眸几乎被沉重的眼皮完全盖住。
说人话的猫成了爱困猫,完全看不到平时爽朗的模样。
「魔耶露你听我说,我变成女孩子啦!」
「嗯?你在说什么啊,彼儿,这是你自己造成的啊。」
金**魔耶露满不在乎地说。
没错,一切都和昨天发生的事情有关。
「可、可是!」
魔耶露无情地说:「我说过了吧?一旦撕毁契约书,你的性别就会改变。」
那是我成为魔法少女时被强迫缔结的契约。以一张纸立下的那份契约,有署非常离谱的罚则性别转换。
原以为那是荒唐的无稽之谈,如今却发生在现实中。
「在那种情况下的确是无可奈何呢。为了让你的魔力完全发挥,只能撕破契约变成女孩子你自己也有受罚的觉悟吧?」
魔耶露一脸沉痛地说。
我是为了救朋友到现在,我还是认为自己当时的行为并没有错。
可是
「我想说,说不定一觉醒来就会恢复原貌」
我一边哈哈笑一边试探地说。
「哪可能有这种喜剧漫画般的情节啊!」
我遭到超乎想像的严厉吐嘈,感觉心情愈来愈沉重。
「难道我会一直这样吗?」
我不太想这么想。
在以往的人生中,我一直是以男生之姿生活。就算外表长得像女生,内在始终是养育成男生。
「小彼」
母亲一脸担忧地看向我,但我无法回应她的呼唤。
我就这样暂时低头不语,于是,魔耶露用坚定的声音说:
「我不会让你变那样的!」
「魔耶露?」
他的尾巴用力甩了一下,耳朵竖起,清楚地说:「我会让彼儿恢复原状。」
「怎、怎么做呢?」
「修复撕破的契约书啊。」
现在,那张契约书应该是漂亮地裂成两半。
「做得到这种事吗?」
「我要做。虽然会花上一些时间,但在那之前,你愿意相信我、等我吗?」
自信和觉悟从它话语中感觉到的思绪,非常强烈。
「嗯,我等你。」
所以,我才能放心地同意。
上学途中。
因为比平常晚出发,所以我从一开始就用跑的。
(闭着眼睛换衣服,原来出乎意料地困难呢)
在那之后,进行上学的准备时又发生了一场争执。
(就算是自己的身体,但我现在毕竟是女生,不应该随便看才对。)
我一边赶路一边轻喃:
「母亲大人实在是说什么我们都是女孩子没关系吧」
我换衣服时,差点被到处乱摸、乱看。为了把母亲赶出房间花了不少时间,才会拖到现在。
「倒是从现在开始暂时都是这样吗魔耶露,你真的要快一点啊。」
我打心底祈祷、支持它。
由于魔耶露将从今天开始不间断地进行契约书修复作业,所以无法跟我到学校。
(好像少了点什么呃,为什么我已经把魔耶露跟来的事视为理所当然了?)
我一边奔跑一边猛甩头,消除刚才的念头。
就这样跑一段路程后,来到了老地方。
(丈应该先走了吧?)
因为没有看到一向埋伏在那里的身影,我以为他已经先走了,正要穿过与他会合的场所。
「有机可乘!」
冷不防的,我遭到从背后逼近的某人袭击。
声音的主人八成是躲在会合地点附近的电线杆后方吧,他看准我穿过的时机,从后面抱紧我。
「唔!」
这时候,出门前的对话在我的脑海里苏醒。
「小彼,你变成女孩子的事,不能被任何人发现唷!」
在玄关,母亲难得以正经口吻对我说。
我回答:「当然啦,谁喜欢告诉别人自己变成女孩子啦。这件事要是曝光,我们班一定会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
于是,母亲非常严肃地再次叮咛:「包括那个红发女孩还有大胸脯女孩唷!」
她的脸上虽然挂着微笑,眼里却闪烁着认真的光芒。
我觉得很不可思议,但因为已经没时间了,所以无法深入追问。
「我知道了。要是快败露时,我会不择手段地让他忘记!」
我丢下这句话离开家。现在回想起来,母亲的话或许含有更重大的意义。
不过,先不管那个
「唔、唔咳」
呻吟声传来。
「彼方你今天的攻击比平常还要犀利呢」
我低头看着实际遭到「那个手段」攻击,在转瞬间变得体无完肤的友人明日野丈,说;「谁叫你突然从后面抱住我。对象如果不是我,你现在早就被报警,而且已经被判刑了唷!」
「你这故事太跳跃了吧总之早安,彼方。」
「早安,丈。」
「你今天真晚出门啊,难道又被此方小姐缠住了?」
丈若无其事地起身,一边拍掉沾在制服上的脏东西,一边对我说。
「没错。」
「真好,我真想看不对,是想拍起来彼方和此方小姐纠缠的画面」
我不理会一脸真的很惋惜的友人,拔腿就走。
「衣服穿什么好呢此方小姐走可爱风,彼方走帅气风?不对,刻意对调过来也是一个办法。让彼方穿白纱,此方小姐穿西装,主题就是错乱相貌神似但性别不同的两人,穿上黑白对比色,而且还是对调穿嗯,光用想像的就会神经错乱啊」
丈一边把玩浏海一边沉思,声音逐渐远去。
(总觉得有股非常邪恶的意念传来)
为了快点甩掉那股思绪,我加快了脚步。
同一时刻,在白姬家中。
神情严肃的魔耶露,猛然抬头说:「不对!这里要在**上绑缎带吧!」
灵魂的阴影。
「正因为是容貌神似但性别不同的两人,更要强调他们的牵绊啊!所以,要用一条长长的缎带,包装呈现出生之姿的两人,做出像礼物般的模样我主张,这才是真正的错乱!」
魔耶露的右手紧握在胸前。
这样大吼后,隔了几秒钟
「咦?我在说什么啊」
它一边搔头,一边呆呆地环顾四周。
「难道是迷迷糊糊中,被导入奇怪的电波」
它眨了眨红色眼眸,再次展开修复作业。
之后,我和文彻彻底底地迟到了。
进教室时,班会早已开始。
我虽然常处于迟到边缘,但很久没有迟到得这么彻底。
然而包括导师在内的班上所有人,即使看到迟到的我们,也只是透露出「哎呀呀,又来啰」的气氛。
(咦?真意外)
我和文赶紧就坐,让因全力冲刺而累坏的身体休息。
「」
我趴在桌上,望着教室里不自然空下的座位。
(委员长。)
那个座位上,前几天还坐着一名少女。担任本班委员长的辫子女孩,总是对我的迟到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反过来对我性骚扰。
那是我重要的朋友。
扛起昨日部分战斗的她,在一切结束后从我们眼前消失了身影。
(你会回来吧,委员长)
我抱着分不清是疑问还是期望的念头,看着前方。
班会即将结束,班导交待完简单的联络事项后便起身。
「对了,第一堂课是体育课吧。你们平常就比别班更吵闹了,可别迟到啰!」
他在离开前说了这句话。
(没问题的,一直悲伤也不是办法。现在要向前看,努力做到不会受回来后的委员长所处罚。)
决心化为心灵的动力。可是
「先上体育课。好,打起精神换衣呃。」
考验袭向了重振精神的我。
(要换衣服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决心化为心灵的动力应该是这样的。
开始上课前十分钟。
(不能不换吧)
我在只有班上男生留下的教室里思考。
(总不能和女生们一起更衣。可是,如果一个人去其他地方换又很奇怪已
我将挂在桌侧的提包放到自己桌上,从里面取出一套体操服。因为匆忙准备而未能在早上时注意到这点,实在是失策。要是先注意到,就可以事先将体育服穿在制服里。
再说,在这个状况下要想脱逃根本是不可能的事〡因为教室里现在正进入「A守备阵式」。
根据丈的说法:
「所谓『A守备阵式』,是为了完全阻绝投注于白姬彼方身上的视线,赌上咱们B班男生灵魂,有如铁壁般的阵形。」
真是莫名奇妙。总之,他们现在似乎在警戒周围,变得像感应器一样,稍有风吹草动就会有反应。
「我们班实在是」
已经没有退路了。
(身、身体虽然是女生但内、内心是男生区区换个衣服,没什么大不了的啦。)
我做好觉悟,决定把心一横换了衣服,于是从上衣开始着手。
(没问题的。我换衣服时,大家都转向另一边。不会被看到)
我在脱衣前向四周扫视,发现班上同学都一步步地着手更衣。他们的视线顽固地望着不相干的方向,没有往这里看的征兆。甚至感觉得到,男铜学之间彼此牵制着什么的气氛。
A守备阵式真是可怕。
(好,就放手)
啪,先脱掉最外层的制服。
(好,这是第一件。)
我微微摇头,双手挡在胸前。
(接下来是衬衫)
总觉得教室里的空气改变了。刚才的嘈杂气氛,转为带点紧绷的氛围。
我不以为意,依序解开衬衫的钮扣。
发出啵、啵的声音后,衬衫连结部分松开,渐渐露出内衣。我在衬衫下穿的是T恤,但因质料轻薄,感觉有点靠不住。
「嗯,好」
发出衣物摩擦的声音后,衬衫脱好了。
我现在是上半身单穿薄T恤,下半身穿学生裤的模样。
(不会败露、不会败露)
我如此告诉自己,平缓情绪。可是,随着衣服一件一件褪去,心脏就像是快蹦出来般地怦怦跳。
心中充满紧张和羞耻。
不能让别人看到变成女生的这副身体,周围却尽是男孩子。就是这个矛盾的异常状况,造成猛烈的心跳。
(大家没在看吧?)
我再次往教室内看去,发现空气中似乎比刚才多出了杀气。为了不看向我这里,男铜学们都全心全意地警戒着周围。
(似乎不会有问题。)
我闭上眼,手抓T恤,一口气往上掀到一半。
那一刹那
「喂,这家伙偷看了唷!」
「唔!」
我感觉到全身一震。
(不会吧?被、被看到了吗?)
我急忙用脱一半的衣服遮住身体,回过头。
然后
「胡、胡说!我没有看!」
班上一名男铜学,猛烈地摇头大叫。
「不,这家伙的眼神刚才确实有动!」
他旁边的男生说。
「真遗憾啊。」
改变现场空气的冷峻声音,从我背后传来。
「丈、丈」
声音的主人就是「情报屋」明日野丈。
「『ANIMAL』,没想到你会违背咱们B班的誓言」
「唔、唔啊啊!不是的,明日野!我没有看!真的没有看!」他的狼狈反应似乎有点夸大,简直就像是面临生命危险一般。「哦?没看是吗?」
吐出带戏剧性的台词和动作,丈拢起浏海。
「那我间你,彼方的胸围是多少?」
「什你问这什么问题啊!」
听到我的怒吼,丈对我眨了眨眼,像在说「你等着看」。
对于这个荒谬的问题,ANIMAL一脸得意地回答:
「你说胸部?哼,只看到背面怎么可能知道啊!」
空气冻结。
「」
教室里鸦雀无声。
(只要不回答就对了吗?)
我的单纯疑问无解,明日野丈的右手啪地弹指。
「带走。」
丈宛如死神一样做出残酷的判决。
「不、不要啊,『那个』唯独『那个』!我家里有饥饿的喵(猫)、汪(狗)、吱(小鸟)、吱沙(?)耶!求求你,原谅我!」
看着拚命恳求的ANIMAL,情报屋说:「我们发过誓了吧不看、不让别人看、不妄想彼方更衣的画面。喂,ANIMAL」
他声音里充满对同伴中出现背叛者的心痛。
「明、明日野」
他也很痛苦知道丈的心情后,ANIMAL哑口无言地点头。
「别担心。赎罪一下子就结束了。」
丈转过头,用背影送走由两名同学带往某处的伙伴。
「快点回来啊ANIMAL」
仿佛象征着信任伙伴的心,送走友人离去的他,用力地、坚定地、骨头几乎作响地握紧举头。
至于一个人呆若木鸡站立的我,自始至终都被忽略了。
时间在纷扰中流逝。
好不容易熬过体育课,总算可以放心了。
(毕竟只要熬过体育课,就不需要再脱衣服)
现在是午休时间,这时间教室里总是闹哄哄地喧嚣不已。
班上大部分同学都去餐厅,少数的便当派在空荡荡的教室里,将桌椅靠拢用餐。
「」
视线一角映照出从早上就失魂落魄的ANIMAL。他的脸颊凹陷、瞳孔无神,微开的嘴里不断冒出「忘掉一切」这有如咒语般的话语。
(总觉得ANIMAL好像一下子老了这是我的错觉吗?)
咕噜。
肚子正好在这时响起。不管如何,必须先吃饭。
「好,彼方,吃光它吧!」
顺带一提,便当派的我必然是和这家伙一起用餐。
「丈,你也太起劲了吧?」
我拿出母亲花纹的便当(樱花图案)放到桌上。丈坐在对面,将我一回神他便已经买回来的炒面面包、火腿蛋三明治随意搁置。
「你在说什么啊,彼方。男人无时无刻都要赴汤蹈火啊!」
「我想你已经粉身碎骨了。」
丈撕开面包的包装袋,我则解开樱花图案的布巾。
「我下过决心,不管做什么事都要赌上自己所拥有的一切。」
「所以才做了那个告白?」
那是初次邂逅时他对我说的话。我到现在仍很佩服,他当初居然讲得那么顺口。
「是啊,那是我活到目前为止,灵魂烧得最旺的瞬间。」
「那很像是燃烧殆尽了耶。」
布巾下是横长的便当盒。母亲去旅行时是由魔耶露做便当,现在既然回来了,这当然是母亲做的便当。
「燃烧殆尽后又像不死鸟一样复活才是男人吧!」
「你不是说赴汤蹈火才是男人吗?」
我不敢打开便当盒这么想很没礼貌吗?可是,那个人本来就是个把自由奔放的字汇化为实体力行的人,不论发生任何事都不奇怪。
我深深觉得,真想得到不为任何事所动摇的钢铁之心。
(虽然不想赴汤蹈火已
啪喀!我心一横,打开了便当盖。
「唔。」
我忍不住摆出备战姿态〡往里面看。
(这次好像没有突然发光或是喷出蒸气,不过)
「彼方这便当真夸张啊。」
文的同情目光刺痛了我。
「母亲大人」
我感觉体内的力量渐渐被抽空。
里面铺满了饭的料理〡有白饭、寿司饭还有调味饭。虽然混合了各种饭,但似乎有确实考虑到味道。
可是
『吃我)』
以大量海苔和樱花排成的迷你白姬此方,用对话框说出了这句话。
(这个冲击很直接)
这是完全搞错应该下工夫的地方、非常有那个人作风的便当。
口让人这么难说出『我要开动了』的便当真的可以存在吗?」
我看着远方喃喃道。
「算、算了,吃吧。吃下去就无所谓了只要没有加入*药」
连丈也这样安慰我。
总觉得这个便当带着无奈的滋味
吃完午餐后,我前往老地方,爬上校舍四楼楼梯顶端的顶楼。
因为平时几乎无人使用,所以这里总是很闲静。
喀嚓一打开沉重的门,冷风旋即灌入,眼前出现一片开阔的景象天空,染上清凉色彩的世界。
看着它仿佛身体也变得轻盈,是非常宜人的景象。
我伸长手臂,透过手掌望去。只是这么做,就有种被整片蔚蓝世界拥抱的感觉。
「虽然有点冷,但还是顶楼最棒了~~」
我大口吸气一让体内充满清澄的空气,感觉从体内被逐渐净化。想让心情焕然一新时,来这里最理想。
「嗯好舒服的风」
从今日早晨的骚动到现在,我一直处于紧张的状态〡对于我现在是女生的这件事。
与穿女装消灭敌人时不同,这是最高级的异常状态。
「要是露出马脚的话会怎么样呢?」
我试着想像。
「被迫穿上女孩子的衣服、被母亲大人乱摸被魔耶露用怪异的眼光瞧被丈拍照」
我在脑海里一一描绘这些景象。
「」
不知为何,我竟能非常鲜明地想像出来,仿佛那些事情实际发生过似的。
我的手自然用力,充满懊悔的声音脱口而出:
「这不是和平常没两样嘛!」
尽管是自己思索出来的结论,我却因此受到了相当大的打击。
(女孩子的身体吗)
右手抚摸脸颊。
虽然是极细微的差异但感觉似乎很柔软。
左手触碰胸部。
微微强调存在感的两个起伏,变成不同于以往的触感膨胀。
「女孩的身体非常敏感呢」
我想起体育课时,平常穿的体操服呈现出完全不同的触感。每次布料一摩擦肌肤,我就会内心一震,难以自已光是回想,脸颊就红了起来。
「真希望快点恢复原状」
我对着天空轻诉愿望。
然后,放学时间到了。
「好,快点回去吧。」
我平常都和文一起回去,但他今天因为新闻社有活动,所以无法一起走。要说天助我也确实是如此,不过有点不习惯。
(丈一个人独撑新闻社啊该说他真厉害,还是)
先不管这个。看来变成女生后,我顺利度过了第一天的危机。
只要回家,今天一整天就不会露馅了。
我火速将全部课本收进书包,从座位起身。这时
「彼方大人!」
还不能安心唷我仿佛听见了有人如此私语。
「那个,彼方大人你现在要回去吗?」
英挺的面容,焦褐色发丝,单边丸子头中垂下一束长发。
「古伊万里同学。」
她是前天文化祭时和我成为朋友的隔壁班女生,我的后援会通称「白姬会」的创立者。听说她家里很有钱,但是个挺好相处的人。
(说起来,留真妹还比较像有钱人呢譬如她的语尾己
她双手并拢在胸前,踩着战战兢兢的脚步走向我。
「怎么了?古伊万里同学。」
我尽量用轻快的口吻问。
「是、是的,那个」
不过,她还是惶恐地缩着身体说话。
她对我的情感似乎非常强烈,强烈到称呼我为「大人」。
「什么?」
由于她的个子比我高很多,令我呈现仰望的姿态。
「接下来,呃」
古伊万里同学不管是身高还是体型,都端庄得不像是中学生。走起路来也和一般学生明显不同,一看就知道曾受过某种训练。
这样的她含糊其辞了半晌〡〡然后大声说:「您可以和我一起回家吗?」
她伴随着简直像在告白的气势邀请我,说完便不安地闭上眼,等待我的回覆。
(都是朋友了,这种小事其实可以更轻松地说就好啦。也罢,反正接下来才会愈来愈要好。)
开口说要做朋友的人是我。既然如此,我希望是由自己开始缩短彼此的距离。
所以,我用极尽温柔的语气回答:「当然好了。」
「太棒了!」
她此刻的欣喜模样,还是那样夸张。
「不过,这样好吗?」
我一步出校门,马上边走边间她。
「当、当然了,光是能和彼方大人一起回家,要我古伊万里美更献出秘藏的器皿也可以!」
(器皿?)
乐翻天的古伊万里同学感觉有点可爱。
「不,我不是指这个是车子啦。」
「车?啊啊,那是我家里的人擅自那么做的,我每次都叫他们不要来」
在校门前,从刚才就停着一辆黑色涂装的大车。车体横长的那辆车,是平常罕见的车型。
「古伊万里同学的家果然很不得了呢,我有点羡慕。」
我打从心底这么想。因为我家只是一般的平凡家庭,因而有些憧憬这种该说是贵族式应对、有人接送的待遇。
听到我不经意说出的一句话,她脸上浮现真挚的笑容说:
「就算家世再好,如果里面的人没有内涵也是没有意义的。」
这是能窥见到她根深柢固的信念,极具韧性的一番话。我被她的态度打动,同时又感到抱歉。
「对不起,我竟然只凭外表,?***觥合勰侥恪拐庵智崧实幕啊?br >
羡慕外表所见,对她本身太失礼了。
「不,彼方大人完全不需要道歉唷!因为我也很羡慕彼方大人。」
「咦?」
古伊万里说出令人意外的话,接着对我微笑。
「我无法像彼方大人一样被所有人喜爱,并能慰藉别人的心灵。」
「我哪能慰藉别人的心灵」
「我古伊万里美更就是证人。」
她打断我的反驳,斩钉截铁地说。
「就连现在这一刻,我的心也因为彼方大人而平静该怎么形容呢?我感觉到不可思议的魅力啊。这么说吧,不知为何就是能安心地以真心来面对」
虽然觉得她对我的评价过高,但是她的笑容美到我无法把这句话说出口。
那世故的神情中,有着感觉似曾相识的笑容。
「哈哈,被你这样一说感觉很不好意思。」
一方面为了掩饰自己刚才看得太入迷了,我露出腼腆的笑容。
「啊,对、对不起,我太多嘴了。女性应该要更含蓄,尽本分聆听大人的话。」
古伊万里同学说出感觉很传统的事。
(古伊万里同学?)
忽然间,我在意起一件事。
「怎么了?彼方大人。啊,难道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眼中映照出擅自慌张起来的她,我一边思考着。
(留真妹、依姊、丈、委员长、母亲大人、魔耶露)
想过一轮后,我得到了结论。
「古伊万里同学!」
「啊!咦?」
突然被叫唤,令她发出了怪声。
即使可能会更追加她的惊讶,我还是说:「我可以叫你『美更同学』吗?」
「!」
吓!古伊万里同学发出猛烈的颤抖,开始推敲我话中的涵义。
「咦?啊彼方大人直呼我的名字吗?这么惶恐的事不过,既然要当朋友,这么做是理所当然的,甚至应该说是通关礼仪吗可是,我有『白姬会代表』这个重要的职责,这样的我可以做出这种抢先看到天堂的事吗?有谁能为这个难题解答啊!」
这女孩的反应永远都这么夸张。
「你不用想得这么严重我只是觉得直接叫名字比较轻松」
我基本上都是直接称呼自己身边的人名字。因为我觉得这样比较顺口,可以让彼此更亲密。
「能不能先、先那个叫一次看看?」
仿佛会瘫坐路边、陷入思考迷宫的古伊万里同学,语气恢复平静,如此说道。
我直视着她的眼,喊了一声:「美更同学。」
「好强的威力」
她手撑着额头,突然身体一晃,失去平衡。
「咦?喂,美更同学!美更同学!」
倾斜后她直接昏倒。
我急忙伸手抱住她。
「对不起,彼方大人美更、美更我已经」
她一脸满足,微笑地闭上眼。
「咦咦咦!接下来怎么办?我不知道你家在哪里耶!」
我在心中思忖:
(看来直接叫名字的事,最好过一阵子再说)
母亲大人,我前几天刚交到的新朋友,就种种意义来说,是个有趣的人呢。
傍晚五点时,我总算回到家。
在玄关脱鞋时,感觉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安心感从体内涌出。
(想不到家里可以让我这么安心)
我脸上自然流露笑容,带着雀跃的心情踏上屋内走廊。
那一刹那
「小~~~~~~彼~~~~~~」
我安心的微笑,不到几秒钟就消失了。
(嗯,我知道了,家里也有家里的小小怪兽)
哒哒哒哒哒,踩着宛如幼猫的脚步在走廊上奔向这里的〡是母亲白姬此方。「欢迎回来~~~」
「我回来了,母亲大人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