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仓家的早晨,从上午五点开始。
佐仓家的佣人们,正聚集在位于一字形宅邸正中央的大厅里,进行晨间会议。
本日,预定来访的客人有三位
在吉朗面前滔滔不绝地宣读今日预定行程的,是管家兼司机东金善一先生。他梳理得整整齐齐的发丝与须鬓虽有些斑白,但实际上不过才四十五岁。他的体型细瘦、语调柔缓、个性沉稳,佣人们都很喜欢他。
正竖耳聆听东金报告的并不只吉朗。吉朗左手边有千寻,右手边则是昨天来到房里那位深绿色女仆装的少女柏春生。而春生的另一侧则站着一位身穿深红色女仆装的金发少女。
(她就是由纪乃嗯,成田由纪乃,她真的有二十岁吗)
先不论年纪,那拥有如艺术品般美貌,令人怀疑是否真为人类的少女哦不,应该说是女性。虽然听千寻介绍过,没想到还真的像是个等身大的洋娃娃。
由纪乃另一侧那位身材丰腴,与东金同样岁数的山武八千代女士,身上穿的不是女仆装,而是黑色便裤罩上白色长围裙。从真琴的父执辈时代起就在馆中掌厨的她,正和东金先生确认今天的菜单。
管家与厨师,以及四名女仆合计共六人,就是佐仓家所有的佣人了。
时间点虽非完全契合,但真琴的双亲也在大约半年前意外身亡。而前前代当家,真琴的祖父秀唐老爷虽仍在世,但也在儿子和媳妇的骤逝之下过度悲恸而倒卧病塌,目前在山中的某座别墅里静养。
换句话说,目前这个家中姓佐仓的只有真琴一人。一位主人由六名佣人服侍,虽然乍看之下多了点,然而佣人们的工作并不只有侍奉其主而已。
吉朗直盯着挑高的大厅天花板瞧,光是这大厅的大小就足以举办小型宴会了。听千寻说,这栋房子包括阁楼与储藏室,总房间数超过二十,是座相当大的豪宅。
(与其说是个家,不如说是城堡还比较妥当吧?真不愧是个公爵。)
这个世界的言语和风俗习惯,都和吉朗的世界大同小异,而最大的不同就在于,这里还维持着贵族制度,身分血统在这里是至高无上不容挑战的。佐仓家贵为公爵,自然拥有与其身分相衬的宅邸。
而六名佣人在如此巨大的宅邸里若不赶在清晨五点开始打理一切,的确难以应付。
清晨五点,平时吉朗应该睡死到拿锅子在耳边乱敲都醒不过来,更何况他昨晚还熬夜向千寻学习有关这府邸以及吉香的一切林林总总、衣服的穿法,甚至应该说是不得已,就连如厕和入浴都实习过一遍,睡眠时间保证不足。
但不可思议的是,他没设闹钟也能在凌晨四点准时清醒。就算想赖床,睡意也已经完全消散,连个呵欠也打不出来。看来吉香的身体早就习惯在这个时间起床了。
接下来,为了下周的茶会作准备,也该开始着手整理庭园了
尽管毫无睡意,东金的说明还是左耳进右耳出,不在吉朗的脑袋瓜里留下一点痕迹。虽然明白现在要是不好好记住,待会儿说不定会出什么纰漏,但吉朗就是无法集中精神。
(可恶虽然不会很痛苦,不过好闷啊!)
吉朗下垂的双手挟着胸部不停扭动着。
千寻说,如果内衣穿法正确,就会像男用内裤一样没什么感觉。但实际上胸部被轻柔地包覆着,而胸部下围及肩膀却被细绳般的物体给紧紧束缚住,两者之间有种莫名的不协调感。仿佛胸口正在呐喊着:这里面有E罩杯的内衣喔!虽然明知这不可能,但吉朗总觉得大家的视线都往自己的胸部集中似的。
(千广胸部很小,大概不会有这种困扰吧。)
吉朗对着被内衣托高集中而更显巨大的胸部,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本来就已经很重了,居然还得穿这么闷的东西。要投胎成女生的话绝对要贫乳,**只能纯欣赏而已)
而身上的女仆装,看起来和穿起来之间也有很大的不同。
确实,第一次穿时就好像角色扮演似地相当兴奋。虽然背后的拉链很难拉上,不过连身裙的曲线与滚边围裙都适逢吉朗所好,就连本来被他轻视的吊袜带,实际摆在眼前也还是颇令人脸红心跳。
但是才穿了不到一小时,吉朗就开始觉得下盘空空的感觉让人不太放心。气流在两腿之前咻咻地来回钻动,很没有安全感。就连与其他女仆相比长度尚称标准的裙子,自己穿起来也明显觉得不足,总觉得才动一下身子,吊袜带就会走光。
这吊袜带也比想像中棘手。这条跟连身裙同色,将厚si袜固定在大腿中段的吊袜带,揉成一团后也只不过是掌心大小的蕾丝球。本来吉朗还不以为意,但由于他从未在大腿上挟系过任何物品,总是觉得痒痒的令人心神不宁。
(女生可以穿这个过一整天,实在是太了不起了。我真的能演好吉香的角色吗?)
就算再也穿不到女仆装也无所谓,得尽快找出回去的方法才行。吉朗在心中发誓。
吉香。
耳边的低语让吉朗回过神来,连忙往声音方向看去,只见千寻朝东金所在使了个眼色。然而,思绪被身上的种种不适左右着的吉朗,对晨会的进度一无所知,眼神在东金与千寻之间慌忙地游移不定。
呃、那个这个
吉香你还好吧?不必勉强自己回来工作,再休息个一两天也不要紧哦。
啊、不用。我没问题。只是不小心发呆了非常抱歉。
那我们就再确认一次。下午的会谈选在书房举行,所以希望能在中午前把扫除工作告一段落,要连昨天的分一起加油哦。
是。
到底要会谈什么,或是会在书房以外的地方开会吗等等,还有一堆问题想问个明白,只不过,可不能找东金问这种事。
(等等跟千广确认一下好了。)
一笔一划地在脑中笔记确实记录后,吉朗对东金点了点头。
那么,各位今天也要加油。
东金斯文的微笑替会议画下了句点,佣人们也回到各自的岗位上。
虽然吉朗不得不照着东金的吩咐打扫书房,却不知道最重要的书房位置。唯一知道的只有这个大厅的所在位置,还有女仆们的卧房排在西翼一楼最里面而已。
(要先跟千广)
吉香啊,你真的没事吧?
咦!?
身后这冷不防的一唤,让吉朗不禁叫出声来。转头一看,原来是春生,不过她的手上却多了水桶与拖把,看来是刚拿了扫除用具过来的。
抱歉,吓到你啦?看你刚才好像也在发呆的样子,还好吧?
嗯、嗯。大概是睡了一整天,身体有点不适应。
只是这样?真的不要太勉强哦。
春生一脸放不下心地朝玄关门口走去。
辫子配上眼镜,而且还是个女孩,与吉朗所知的晴生还是有点差距。只不过看似没注意实际上却处处关心,这内在的部分跟晴生还挺接近的。
吉香,到书房之前先来帮我一下。
咦?啊、是!
千寻直往与女仆房相反侧的东翼走去。吉朗生硬地与春生相互挥别之后,也小跑步地追上千寻。
没想到才跑个几步,身体竟开始不自主地倾斜。
哇啊!
虽然吉朗想找个东西撑住,但宽敞的走廊让他什么也构不到,就这样蹒跚地往前跌了个五体投地,胸部也被自己的身体挤扁。
好痛哦
吉香?
千寻回头搀起吉朗,但吉朗却又往后方倒下。他连忙把身子前倾,却又差点跌跤。
你在干么啊?
都是E罩杯害的
E罩杯?
害我抓不到重心啦!平常走路还好,可是跑步或是突然改变动作就觉得胸部好重好重,重心变得莫名其妙。
好不容易挺直身体的吉朗把胸部托起,掌中沉甸甸的。
啊,原来如此。和男性相较,女性身体重心的确不一样,还不习惯的话应该很容易出问题。
只要习惯了就没问题了吗?
大概吧。很可惜,我的重心并不会剧烈移动。
这样哦。
没想到自己会有憎恨**的一天,还真是作梦也没想过。
吉朗盯着千寻那形式上还算隆起的胸部,哀怨地叹了口气。
千寻再次往东翼走去,但没几步又停了下来。
怎么了吗?
我从刚才就有点在意了,那个喀喀喀的声音到底是哪儿来的啊?
喀喀喀的?
而且还跟你的步调一致的样子。
咦?不是这种鞋子本来就会这样了吗?
打从一大早便是如此,似乎有什么硬物附在皮鞋底上,一踏到地板就会发出声响。吉朗从内侧把左脚翻起来往鞋底一看,上头有个物体反射着光线。
有东西黏在上面耶?
这种时候,把脚往后举起比较适当。你裙底完全走光了呢。
哇啊!
吉朗赶紧重整裙摆,将左脚向后抬起。接着千寻蹲下,将皮鞋从吉朗脚上取下并反转过来,一个金色圆点在全黑的鞋底发出朦胧的光晕。
图钉?
吉朗从千寻手中接过皮鞋,将圆点取下来看,果然是颗图钉。他把鞋穿回去并踏了踏地板。虽然出现轻轻的哒哒声,但喀喀声已不复闻。
是这个发出声音的啊是在哪儿踩到的呢,房间吗?
我想吉香的房间大概没有图钉吧。
会不会是昨天之前踩到的呢?
这里又不是学校,也不是那种会在墙上贴海报的地方。
千寻盯着吉朗手上的图钉打量许久,突然将它塞进围裙上的口袋,然后向左拐了个弯继续前进。
千广?
书房是从刚刚那边往右走到底,不过要先来这房间拿必要的扫除用具。
吉朗听千寻这么说,脑中浮现了学校的扫除用具柜的画面,但没想到门后竟然是间普通的起居室,宽敞度甚至媲美女仆卧房。只是家具全都罩上白布往墙边靠拢,门边还堆了三口大木箱,里头的扫帚、拖把、水桶或抹布等扫除用具,全都井然有序地摆放着。
这储藏室比我房间还大啊
好像是人数减少了,所以挑一间日照最差的来充当储藏室。来,吉香的用具柜在这里。
吉香的你是说每个女仆们有各自的专用工具吗?
也不是。你负责照顾佐仓家主人真琴少爷的生活起居,所以你的工具也是真琴少爷专用的。
啊啊,原来如此
佐仓家女仆身上的服装虽然基本上款式相同,但依工作项目的不同,连身裙的颜色也有所分别。
服装分色,在仅有四名女仆的佐仓家究竟有无意义是个谜。女仆长馆山千寻是黑色,负责庭院洒扫与洗衣的柏春生则是深绿,烹饪助理兼会客接待的成田由纪乃一身深红,负责打理当家起居的吉香,也就是吉朗,则是深靛色。
然而两人之间不单是主人与女仆,离主人身边最近,却又对这关系感到最遥不可及的,恐怕就是吉朗目前所处的位置了。
(如果换成小麻我应该会很高兴不、可能会有哪里怪怪的。)
同样身为真琴青梅竹马的吉香又会怎么想呢?
总而言之,拿这些去书房应该就够了,水在那边的洗手台打就好。
吉朗将水桶打满水,从千寻手上接过为他准备好的扫除用具,却注意到这些东西竟没想像中的重。对于外型娇小,却一年三百六十五日都以女仆身份劳动的吉香来说,或许不算是什么负担吧。
打扫完毕之后要先把用具清干净再摆回这里,抹布就放到洗衣间去。
是那个
怎么啦?
打扫是要怎样打扫呢?
千寻那湛蓝的眼眸眨也不眨地直视着吉朗,让他不禁抽了一口气。
在这个世界里,发色和瞳孔颜色与人种无关,五花八门形形**。吉香与春生还算属于吉朗认知中日本人范畴内的平凡色调,不过千寻的水蓝发色与苍蓝瞳孔,却给人有如完美无缺的人造人般的冰冷印象,再加上冷淡的口吻与鲜少变化的表情,现在的吉朗看起来就有如被蛇盯上的青蛙一样动弹不得。
良久,千寻轻轻一声啊打破了沉默。
高中男生顶多只做过值日生这样的打扫工作吧,何况你也不是一个人住。
平淡的声音里不见任何怒气或讶异。千寻见吉朗松了口气的样子,眉间抹上一层疑惑。
啊,没什么啦。我只是怕你生气而已。
不知为何我好像常被这样说,不过生气我并不拿手,太麻烦了。
麻烦?
那种没营养的情绪,要是没有气魄跟毅力是办不到的,而我刚好两种都没有。
千寻边说边催促吉朗回到走廊上。
仔细想想,昨晚牺牲睡眠时间指导自己的千寻不像是个会见死不救,或是恣意发怒的人,也许还属于相当亲切的那种人。
三年前,千寻也跟现在的吉朗有同样遭遇,而且当时恐怕没有像现在的千寻那样的前辈为他指点迷津。
要是没有来自相同世界的千寻。
(应该会陷入慌乱瞎闯一通吧。)
为了找寻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佐仓麻琴。
大约从这里开始就是你的负责范围。左侧是真琴少爷的房间,穿过里面的门可以到少爷的寝室去,书房则在它的对面。
啊、是!
吉朗才打算迈开步伐追上走在前头的千寻,这时
啊!
千寻悄然折回,撑住吉朗因不稳而前倾的身体。
我看,你暂时还是不要跑步比较好。
我不会再跑了。
还有,在这条走廊上请尽量保持安静,真琴少爷还在休息呢。
吉朗默默地点点头,跟在千寻身后亦步亦趋。
储藏室旁是一道阶梯,上头有扇对开式的房门。真琴的房间格局为两房相连,而这扇对外的门,外观和吉香等人的女仆房全然不同,颜色是黑巧克力般深沉的茶色,上头还镶有华美的雕饰。这宅邸的主人,就歇息在位于整栋建筑的东南角,最早沐浴在朝阳下的房间里。
而对面的书房,门板比主卧室的小了一整圈。千寻打开门,要吉朗进去。
这就是书房?
门的正对面是一整面墙的豪华书柜,一本本厚重的藏书在玻璃门后安稳整齐地排列着。书柜前方有张书桌,更前面则放着沙发与大型茶几等等会客用的基本家具。
这里的的确确是间书房,但无论书柜还是桌子,都比吉朗想像中豪华数十倍,而且
比我房间还大
请不要再拿你房间当判断标准了,因为这里没有一间房比你房间还要小。
千寻一边将窗帘拉起并用两旁的绳状物将之束上,一边有条不紊地向吉朗说明书房里的摆设、打扫的顺序,以及吉香的日程表等等。吉朗认真地覆诵着千寻的说明,并紧紧握住手上的拖把。
就如你所见,这宅邸相当广大,也就是说一天下来,你我碰面的机会不多。
咦可是
由于在这里的我身为女仆长,有自己的事要忙,所以先给你个建议:谨言。少说话才不容易露出马脚,知道吗?
是
千寻的嘴角微微上扬。
不用一脸担心害怕的样子。先暂时用你的伤当藉口蒙混过去,赶快习惯这里的一切。
老实说,就算吉朗不想习惯当一个女仆,也无路可走了。
我会努力的。
千寻轻轻地点点头,接着走出书房。
那接下来
一人独处时,吉朗内心的不安便急速涌上。
无论是做好女仆的工作,还是在熟识吉香的人们面前扮演好吉香,怎么想都不是自己所能办得到的。
不过还是只能硬干了吗
就算照着千寻的指示逐项确实打理,也得花上三十分钟,没有多余的时间想东想西了。
呃先扫再拖,擦完窗户擦桌子
吉朗用手指一项一项地确认之后,便开始打扫书房。
连自己房间都没认真打扫过的吉朗,对自己是否能够独力清洁这宽广的房间感到十分不安。但实际着手后才发现作业流程极为单纯,想弄错也难。
虽然很单纯不过还蛮费事的。
用抹布随便擦一下,拿拖把从一端一口气拖到另一端,这种值日生式的简易扫除法是行不通的。
得先用掸子清理书桌与茶几,再用抹布湿干交替擦过一遍;地板要先扫过,接着用水沾湿拖把拖过后,再以干抹布整个擦过;沙发要用柔软的布擦拭干净,再上一层皮蜡并抛打出光泽。每样至少都要两道以上的手续。
换作是吉香本尊的话也许早就大功告成,然而新上任的吉朗可悲地死命遵守千寻吩咐,按照顺序一项项确实完工,因此效率总是无法提高。
这个嘛书桌擦过两次了,地板也0K,啊、还有窗户。
透过墙上的大窗户,庭院风景一览无遗。稍远处有个身着深绿色洋装的女仆,在草皮上辛勤地打扫着。
是晴春生吗?
要突然把叫惯的晴生改成春生,实在是有那么点不适应。虽然她不可能听见吉朗的低语,却突然抬起头,向吉朗大大地挥起手来,连她那两条辫子也随之左右摇摆。
该不会她们两个,也跟我那边一样都是好朋友吧?
吉朗手握抹布挥手回应,但春生的手依然挥个不停。还放下手中的扫帚,两手在头上交叉挥舞着。
还真有精神啊。
吉朗如此苦笑着,再次挥手回应,然而春生依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吉朗错愕地继续挥手,不料春生的动作突然暂停,僵在原地。?
你该不会还在擦窗户吧?
本应空无一人的书房里,却有个声音从背后传来,吉朗不禁心头一懔。
(这个感觉)
吉朗不假思索地回头,发现有位男性站在身后。那比吉朗高出半颗头的脸庞,正面对着春生的方向。纵然他一脸不悦,那俊俏的外貌却丝毫不损,反而还增添几分帅气。
吉朗的心脏再一次怦然跃动。昨天见面时,胸口也是如此地鼓噪不安。
真真真真琴少爷!!这个早
现在都什么时间了你还在擦窗户啊?你没到我房间来又是为什么?
房间时间?
这突如其来的两个关键字唤醒了吉朗的记忆。
六点半,要去招呼真琴少爷起床。
一旦少爷出了房门,要赶快换下床单搬到洗衣室去,替换用的床单都摆在对面的床组室里。
七点半少爷会在书房开始办公,要送上咖啡,厨房会先帮你准备好。
千寻流水般的声音在吉朗脑中高速播放着。他不安地看向壁钟,上头指着七点三十五分。
千万要遵守时间,少爷他可是对这方面特别注重的。
千寻的忠告在半空中碎裂消散。
(糗大了!!)
应该得在一个小时内完成,或许说一个小时就绰绰有余的工作,竟然用了超过两个小时。看来吉朗太专注于达成每一项吩咐,以致忘了注意时间。
真琴将视线从中庭里的春生移到吉朗身上时,吉朗的心脏又再次鼓动起来。
那个这个
身体没完全恢复的话先休息一阵子也关系。
不是的,我
反射性地回答后,才发现真琴刚说的话正是他唯一能用的藉口。把自己退路封死的吉朗,开始绞尽脑汁地从昨晚千寻传授的馆内必备知识,寻找应付这种场面该用的词句。
吉香?
呃、那个、是的这个
你真的没事吗?
是、那个啊!非常抱歉!
(就是这个!)
能派上用场的只有这句。总之先道歉,再想办法开溜。
不是那个意思,是真的想休息也没
真的非常抱歉!我这就去准备咖啡!
吉朗大大地鞠了个躬,拔腿就往门口冲,完全忘了脚边那摆了十五分钟的水桶存在。
啊!!
小腿传来一阵既冰冷又坚硬的触感,身体则浮在半空中。水桶里的水在才刚擦拭干净的地上流泄开来。
(要重擦了不过在那之前会先栽进水里!)
吉朗眼前浮现自己跌进满地污水的画面,不禁闭上双眼,然而那瞬间却迟迟没到来。相反地,脸上传来轻柔洁净的布料触感。
奇怪?
你没事吧?吉香!!
真琴、少爷?
那张吉朗才刚想避开的脸,此刻却近在咫尺。快速跳动的心脏上头却有些苦闷,有某样东西被压扁的感觉。
(E罩杯被压扁了!)
吉朗在千钧一发之际被真琴一把抱住,冲力之大使得两人抱成一团。被两人夹在中间的E罩杯,正以自己的弹力强调其存在。
(与其说是难过还不如说是丢脸)
对、对不起!
吉朗连忙退开,一边顾虑着摇晃的胸部一边重整姿势。在如此失态与胸部被挤压之下,他的两颊羞得通红。若是真正的吉香在此目睹一切,肯定会被她毫不留情地修理一顿吧。
你今天不用做事了,快去休息。
只要说声是,就能逃离眼前的紧张和不安,但头怎么样就是点不下去。
(换作是吉香的话一定不会逃走的吧虽然她以前应该没这么难堪过。)
吉朗明确地摇头,并低下头说:
真是非常抱歉,我立刻收拾干净。
也不等真琴回应,吉朗迳自擦起地板来。真琴伫立在原地默默地看着吉朗好一会儿,才绕到书桌边坐了下来。
书房内交杂着抹布与拖把的水声,与真琴整理书籍时发出的翻页声。两人间几乎没有对话,吉朗明明在弥补自己的失败,却不可思议地没有任何令人不自在的气氛。
(这就是所谓的主人与女仆吗?)
尽管就在身边,但两人关系并不对等,自然不会特意开**谈。虽然有些孤单,但这样对现在的吉朗来说却是再好也不过了。收拾烂摊子还得听主人在一旁数落,肯定会很沮丧。
好不容易把水清理完毕的吉朗,偷瞄了真琴一眼。真琴似乎正埋首于手边的工作,对站起身来的吉朗看也不看一眼。
久等了,我这就为您准备咖啡。
不用了。我还要整理这些文件,让我独处一下。
是。
真琴被文件堆掩住,脸上作何表情不得而知,也许气还没消也说不定。吉朗静静地收拾好扫除用具,离开了这间待了两个半小时的书房。
一开始就这样,以后要怎么办啊∟
吉朗垂头丧气地走回储藏室,按照千寻的嘱咐,将用具一件件清洁干净并归回原位。仔细一看,拖把的柄上有着岁月所留下的琥珀色痕迹,想必是经年累月使用下来的结果。然而,像学校那种被拿来打曲棍球的拖把所常见的歪曲或是破损,在这支拖把上全都见不到,这都得归功于使用者吉香平目的谨慎使用及清理。
细心清理过的工具、彻底打磨过的地板,以及准时确实地完成手上的工作全都是吉香努力的成果。
倘若吉香体内的吉朗疏于清理工具而造成损坏,怠于打扫而让地板有所脏污,把工作搞砸失去他人的信任
失败的不是我,而是吉香啊
直到发现回去的方法之前,还得借用吉香的身体想是这么想,只不过吉朗从未认真思考过,借用他人的身体到底要负起多大的责任。
好好地干,好好地振作起来吧。
吉朗打起精神踏出储藏室,准备前往主人的寝室,却发现春生朝这里小跑步过来。而她也注意到吉朗的身影,在走廊上停下脚步招了招手。?
吉朗应着春生的招呼来到她身边。春生抬头望着吉朗说:
吉香,你刚刚没怎样吧?
咦?怎么了吗?
我从中庭看到真琴少爷走进书房才跟你打暗号的,可是你都没发现。
啊原来你是在打暗号啊
双手在头上交叉其实是打叉的意思,而吉朗却浑然不觉,也难怪那时春生会焦急地挥个不停了。
吓了我一大跳呢!都几点了你还在书房里,怎么了吗?
这个嘛大概是睡了一整天,身体变得怪怪的
吉香你平常太操劳了,休息个一整天也许对你比较有帮助。你还没吃过饭吧?八千代阿姨特地帮你留下来了。
春生话一说完就牵起吉朗的手往餐厅走去。面对这突然滑进手中的柔嫩触感,吉朗的心噗通噗通地跳着。
(手、手牵在一起了,还那么自然!)
这打从幼稚园以来就未曾有过的感受,让吉朗不由得感动了起来。但眼角余光里那对晃荡的**,仿佛正提醒吉朗他身为女性的事实,女孩子之间牵个手并没什么大不了的。
好像有点吃亏。
你说什么?
没、没事!
回过头来的春生微笑,眼睛也眯了起来。眼镜下的赭色双眸虽与晴生相异,但表情却十分相似。
这样啊我想你也应该没问题吧,看来不是只有惹人生气的样子。
咦?
我都看到啰。吉香啊,你刚刚跟真琴少爷抱在一起对不对?
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