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5圣战的旗手5圣战的旗手
枢密会议的预定日期在弗兰契丝嘉的提议下提早了三天。与会的众枢机神职人员在尽心拉拢其他与会者、与人民一同礼拜以博得人民支持的同时,对于这个提议也只能表示同意了。因为耶帕维拉派来的使者,在前一刻已经抵达了普林齐诺坡里。
安哥拉帝国对我国发动了突袭!拉坡拉几亚公国的军队已经撤离了联军战线
人在大教堂南圣堂听到报告的弗兰契丝嘉忍不住露出惨白的面容,在场的神职人员听到安哥拉帝国一词也同时喧哗了起来。
提前举行枢密会议吧!
弗兰契丝嘉一声凛然的发言打断了现场的骚动,接着对着圣堂中一名神职书记说:明天应该不可能后天吧,请您把必要的一些教会行程重新安排过。
神职书记在惊恐的表情中点头。接着,弗兰契丝嘉也请其他人帮忙召集所有枢机人员,几乎是在不容提出任何异议的情况下,强硬地要大家提早完成所有枢密会议的准备工作。
晚上,弗兰契丝嘉回到自己的房间,胡乱地扯下身上修女用的、装饰繁复的圣袍扔到地上,接着整个人趴到床上。看来她疲累的程度也到极限了。虽然她知道,现在后悔也无济于事,但脑子里总会不自觉地想着,要是她现在还留在耶帕维拉的话
(我现在只能相信大家了相信宝拉,相信蜜娜,相信克里斯、父亲大人,还有银卵骑士团的大家)
就算她现在动身启程回耶帕维拉,最快也要三天才能抵达。到时候早就大势抵定了。而且不这么做不行,因为若不能尽早结束圣王国的内战,倾注所有圣王国的军力抵御北方的外侮,圣王国政体还有东方七个公王国都会同时被歼灭。
虽然弗兰契丝嘉心里一直有个疑问,为什么安哥拉会在这时候进攻?但没有足够的消息,她就算想破头也找不到答案。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留在普林齐诺坡里,在这边创造出最好的成绩然后赶回耶帕维拉。
然而,此时的她躺在床上,思绪却仍不由自主地要往曲折的溪壑中钻去。因为她只要一听到安哥拉就会忍不住想起尼可罗的事。
(尼可罗失踪已经足足有一个月了。)
(不用说,他肯定是安哥拉派来的间谍,不然他也不会需要这么一份几可乱真的族谱。)
(是他把安哥拉帝国需要的情报带回去的,然后安哥拉帝国也是基于那些消息而决定出兵攻打圣王国的?)
弗兰契丝嘉在床上翻了身。虽然她理性上知道不可能,但情感上却仍不断执拗地反驳着。而在精疲力竭、闭着眼睛休息的情况下,更不可能压抑这股情绪。
(是我把尼可罗留下来的。)
(我应该公开他的身分,说他是异教徒,说他的族谱是伪造的。)
这么一来,尼可罗就会被圣王国放逐,也有可能被处决。但是,另外有一个想法告诉弗兰契丝嘉,即使这么做也无法阻止安哥拉帝国的侵略。
弗兰殿下。
门外传来了一声呼唤,是吉伯特。
进来吧!
门被推开,一身黑色装束的高大男子以俐落的身段走进寝室。他进入之后顺手带上了房门,同时说:后天总算有马可以用了。这个季节由伊雷戴尔葛雷寇循水路到札卡立耶斯戈,再前往耶帕维拉会比较快。
弗兰契丝嘉在脑中盘算着,那就后天晚上出发了。
八天后会到是吗?
是,虽然我一个人可以赶在四天内以快马奔回耶帕维拉,但是
喔?那我可以坐在吉伯特的怀里跟你一起骑马回去呀!
两个人骑一匹马结果会更慢的。
弗兰嗤嗤笑着,肩膀忍不住发出颤抖。这个亲卫队长不懂得开玩笑的性格,在这时候倒是令她觉得安慰。
话说,弗兰殿下
吉伯特这时忽然压低了音量,不只在语气上出现了变化,口中使用的更是部队口音的札卡利亚方言。这是为了不想让外人听懂时说话的表现。
从我们抵达普林齐诺坡里开始,好像就一直有人监视着我们。
弗兰契丝嘉从床上坐起了身子,一直都有是吗?
是,不过就是有那种感觉而已。请原谅属下只能用这种无益于现况的方式跟您报告。
以吉伯特来说,这倒是非常稀奇的事。他是个做事饣谨,不管面对任何情况都非常实际的战士,基本上绝不会做出这种含糊的报告。因为不够确实的情报会混淆指挥官的判断力。这也是从卡拉身上学到的事拉弓的方式只要偏差一度,射出的箭落点就会差上好几步的距离。
我只知道,我们一直处在某个人的视线之下。
弗兰契丝嘉抵达大教堂之后,始终感受到一股微微的压迫感。她原以为这是因为即将到来的枢密会议还有心系耶帕维拉战况所带给她的压力。
(既然吉尔都这么说了,那就一定是了。)
是敌人吗?
吉伯特带着饣肃的表情摇摇头,不很清楚。
弗兰契丝嘉心想,他也只能这么回答了吧。毕竟他可是圣王国宪兵,也是秘密警察部队的黑蔷薇骑士团成员,在做出这种自己认为不及格的报告之前,肯定已经在大教堂内做足了所有能做的调查工作了。
(那现在只能先放着不管了)
就在这时候,她和吉伯特同时将视线移到房门上。因为他们同时感觉到门外的走廊上出现了一群人的气息。
接着传出一阵敲门声,让弗兰契丝嘉绷紧了神经。
弗兰契丝嘉殿下,非常抱歉,这么晚了前来打扰。
是柯蒙多的枢机主教。为什么会在这么晚的时候过来敲门呢?
弗兰契丝嘉下了床,走向房门,但吉伯特却挡在她面前对她摇了摇头,然后先一步扭开了门把。
门前走廊上几名枢机主教面前站着一群手持蜡烛的僧侣。这些人全都是与札卡立耶斯戈主教不合的派阀,而他们也全都答应要投票给马尔麦提欧了。
发生什么事了吗?
弗兰契丝嘉问话的同时,眼睛也在这群人中搜索着,但她并没有看见马尔麦提欧的身影。
我们有话想私下跟您商量。柯蒙多主教说。
接着,弗兰契丝嘉跟吉伯特还有近十名神职人员一起来到就近一处收纳宗教器具的大仓库内。几盏烛光茫茫地照耀着仓库内的神像、雕饰华丽的乐器、描绘着神话场景的挂毯等贵重品。此时一群身着圣袍加上外罩大衣的神职者看来就好像这里收藏的石像一样。
最后进来的弗兰契丝嘉和吉伯特一起站在靠近入口处的地方。
诸位找我有什么事?
是关于枢密会议的事。
这件事,诸位不是已经决定好了吗?还是马尔麦提欧准祭司座下说了什么吗?
是,马尔麦提欧准祭司说,他只不过是一名准祭司而已,恐怕无法统领整个教廷。
弗兰契丝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诸位都知道,枢密会议的结果是帕露凯诸神所掌控的,被选出来的人没有拒绝的权力。
据信,在枢密会议之中,不论被选举人怀抱多么丑陋的私欲拉拢其他与会者,结果都不可能影响这个在中央大圣堂中举行的会议结果。因为这是帕露凯诸神的意思。不过,话说回来,过去也从没有拒绝大主教位子的人被选为枢机主教的例子,因此当然也没有当选者辞退这个职务的问题。马尔麦提欧不愿当上大主教,这还是普林齐诺坡里教廷三百年来首次出现的情况。
而且,我们也都觉得推举一位准祭司为继任的大主教人选,这个
是呀,而且我们现在的人数还不够呢!
由于弗兰契丝嘉殿下没有否认,所以札卡立耶斯戈主教现在依旧到处声称自己当选对圣女殿下有利,而且因此争取到大部分的支持。
弗兰契丝嘉闻言不禁皱了皱眉头。
(该不会是担心马尔麦提欧失利的话,自己也将受到牵连吧?)
(为什么现在才又说出这种话?我都已经花了这么多功夫说服他们了)
枢密会议是帕露凯诸神的意志表现。因此虽说是选举,但其实并不像世俗的选举用纸或木片写上个人的意见而投票决定的。在枢密会议中,所有有权出席的与会者会被铐上枷锁,锁在椅子上,然后在焚香和祷告中齐声呼唱自己属意的候选人之名。据信,当所有人咏唱出来的名字统一的同时,这就是帕露凯诸神的意思,继任的大主教也因此产生;若是唱名没能统一,那就一直重复到所有的人喊出的名字一致即当下的空气变得清澈,帕露凯诸神的意思得以清楚地降临在世间为止。简而言之,就是当会议中有几个势力互相冲突的时候,必须让所有人一直唱名唱到会议中其他派系的声音全都消失,只听得见一个人的名字为止。换言之,一旦与会者失声,或者意志受挫而放弃,这名与会者也就同时丧失了投票权。
根据过去的纪录,这个骇人的选举形式曾有人在会议中死亡。至于决定这个会议结果的一共有三个要素:
其一、一次的会议可长可短,也有可能耗费冗长的时日。
其二、会议结果不一定会由多数派得胜,而是由当下的氛围决定。
其二、胜方和败方的派系各有哪些人,在会议中将一览无遗。
(这些人要是在会议中持续高唱马尔麦提欧的名字,结果却没能使之当选,那么他们在新任大主教上任后恐怕会遭到冷落。)
(这种盘据在人们心里极卑微的恐慌明明是我们的武器。)
当枢密会议中出现两方势均力敌的声音时,若有一派人倒向其中一方并使之得胜,这些人将有可能受到新任大主教重用。而这些人内心的**若是动摇他们的决定,就有可能改变整个选举中的气势走向。至于这股气势究竟会倾向哪边,有一种可能拥有超凡的声望,却没有被选举权的人将会决定这个结果。
弗兰契丝嘉脸上露出浅浅的微笑,伸手握住了胸前的琉璃剑环顾在场的众神职者,请大家相信我,我身上领有前大主教亲手为我赐下的祝福,帕露凯诸神的意思是向着我的。
对此,在场的枢机主教摇了摇头,其中一人说:正因为我们对于弗兰契丝嘉殿下神圣的地位没有任何怀疑,所以我们不赞同推举马尔麦提欧准祭司为大主教继任人选的提议。
这怎么说?
是,我等认为,帕露凯诸神的意思,应该是向着弗兰契丝嘉殿下之名而来的。
您说笑了,我可是女儿身呀!
不,这不是问题。几位枢机主教身后一名看来最年长的祭司以嘶哑的声音说:马尔麦提欧准祭司是整个教廷学识最渊博的教友,他提出了可以参考的案例,而我们也在过去的文献中确认了。
这名祭司干瘪的面容,清楚地呈现出肌肤底下颅骨的轮廓。此时,他一边说,一边缓缓地走进烛光中。
确认了什么案例?
弗兰契丝嘉的声音中似乎也传出了骨骼摩擦时那般令人不快的声音。
过去曾有两个先例,都是在战时出现的;其一,是帕露凯宗教圈平定了南方蛮族,于此地修筑大教堂的时候;其二,是圣王族出现,杜克神信仰的势力增长,那一派势力威胁到隶属帕露凯教廷的主教领的时候。
所以是什么样的案例?
在领军奋战的大主教于战争中阵亡的时候,教廷在枢密会议中破格以军神蓓萝娜之名选出圣战旗手,在获得最终胜利之前dai理空出的大主教职位。
吉伯特听了眉头轻轻挑了一下。弗兰契丝嘉则感觉到一口气哽在喉咙里面,不知道自己忍不忍得住不将它咽下去。
以军神蓓萝娜之名选出圣战的指挥者
接着,一名枢机主教用细细的声音,像是一把短剑夺命似地刺进了弗兰契丝嘉的心脏般开口说道:其中,就有一名女性。
诸位的意思是,要推举我为dai理大主教?
是的,马尔麦提欧准祭司也说,这应该是帕露凯诸神的意思,而我们也深表赞同。
此时,马尔麦提欧正在西侧尖塔的钟楼里,一个人独自祈祷着。弗兰契丝嘉赶忙跑上了尖塔内的螺蜁阶梯,进入大钟之下一座小型的圆形厅堂内。厅堂内微弱的蜡烛火光照在简素的祭坛上,一道宛如灰色山脉般的人影缓缓回过头来。
马尔麦提欧准祭司座下,您这么做是
弗兰契丝嘉话才说到一半就吞了回去,因为她看到马尔麦提欧的眼窝上缠了一条白布。
我是不是打扰到您了。她问。
不,这条白布是因为蜡烛的火光让我看不见星星,所以才绑上的。
这名准祭司拆下了脸上的白布,然后转头望向身后那一面墙的上方。这栋钟楼靠近屋顶处,建得像是一座凉亭,由几根柱子支撑着屋顶,透过列柱间的空隙可以看见外面的夜空。
现在就在正西方呀!那颗绽放着火焰般红色光芒的星辰,就是蓓萝娜。
这我知道。
军神蓓萝娜其实是接受世间最多祈愿的神。然而,这些祈愿声并非来自一切遵循教义和法则的礼拜堂内,而是飘着沙尘、充满血腥和铁绣味的战场。那是来自于士兵们的祈祷。而西天顶上那颗腥红色的星辰即是高挂在胜者头上的星星,亦即引领败者迎向灾难的星星。
(没想到现在这名准祭司竟然会对着军神蓓萝娜祈祷。)
(该说这人的意志坚定吗?)
柯蒙多主教还有其他诸位枢机主教特地去了我的寝室一趟。
那他们应该把我的话带到了吧。
您这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马尔麦提欧再次转身背向弗兰契丝嘉,我只是忠实地传达了帕露凯诸神的意思而已。
您是说,帕露凯诸神要我领导教廷吗?
准祭司座下没有立即回话。在这片静默中仿佛能听见烛火吞噬蜡烛的声音。
忽然间,弗兰契丝嘉懂了。
(这人的意图是要让大主教的位子就这么空下来。)
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弗兰契丝嘉再问了一次,声音像是在山谷间回荡的回音一般。
您应该知道,若是大主教之位就这么空下来,人心会远离宗教而投向战场。这么一来,教会的权威就会式微。因为不论您和其他神职者多么用心祈祷,我对帕露凯诸神没有一点信仰,这是无法改变的。
马尔麦提欧理应深知这件事。
那么这也是帕露凯诸神的意思吧!这名准祭司静静地回答:如果人心离开了教廷,但没有放弃信仰,那也没什么不好。普林齐诺坡里只要成为一座观星之塔,聚集遥想远处光芒的人,为天上的星星献上自己的祈祷,这也就够了。
他把话说完,再次抬头望向钟楼顶端柱子间的红色星辰。
您、您这是
您打算让教会解体吗弗兰契丝嘉这句话涌上咽喉,却被她硬是吞了下去。
圣女殿下,请问您若是打赢了这场仗,成为一国之君,掌握了世俗的权势之后,您打算将首都设在何处呢?
咦?
是札卡立耶斯戈?普林齐诺坡里?还是圣卡立昂?
弗兰契丝嘉还没想过这件事。
是啊马尔麦提欧开口,像是代替弗兰契丝嘉做出结论一般,不会是除了圣都之外的地方呀!
没错,不会是除了圣都之外的任何地方。事实上,弗兰契丝嘉从来没想过要推翻圣王国的政体,她只是想推翻寄生在圣王族身上的三大公家,还有神官团而已。
您这么说又代表什么意思呢?
届时,如果大主教之位仍然空着,您会让什么人坐上这个宝座呢?不,这个意外落到您手中的神权,您会毫不介意地拿来利用,继续完成您的霸业。您没有理由将您手中的神权归还给遥远的南境国土,而且您手中的神权还是假的
这名准祭司进一步解释道:
这么一来,在您赢得胜利之后,君权神授的概念就会从此消失了。
准祭司座下,您是要我将教廷和国家政体切割开来,是吗?
普林齐诺坡里应该回归到观星塔的作用了。马尔麦提欧以柔和的声音说:如果那时候您还要让我这不才的马尔麦提欧接任普林齐诺坡里主教的工作,那我会恭敬地领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