丸井雪江(五十四岁单身)是健康饮料央乐多的销售小姐。
她主要的工作是每天在固定的责任区内,将新鲜的央乐多送到长期订户家里。早上打理完家事,她便会前往配送中心,然後换上制服,将当天必须配送的央乐多放进推车,沿着自己决定的路线漫步去送货。
除此之外,开发新订户也是她的重要工作之一。
为了推销商品,她可以自行决定将部分产品提供给人试喝。
由于雪江对自己公司的产品很有自信,所以总是能信心满满地将试喝的饮料交给客人,绝不会急着催促对方订购。
「喝喝看嘛,很好喝喔,好喝又有益健康。」
这是她的口头禅。
她注重的是笑容与诚恳。
「央乐多对身体很好,我推荐的产品不会错的。」
以及这条信念。
其实雪江年轻时比较急性子一点,会为了增加订户而四处走访,相当热情地进行推销。可是,现在的她身体已经勉强不来,作法也跟着多少有了改变。
首先是绝对不强迫推销。
销售小姐的薪水是纯佣金制,金额以配送的央乐多数量及新订户的数目来决定。不过,现在的雪江觉得钱只要够用就好,因此对自己的薪水并不是很在意。
不,其实不仅是如此,她甚至特地去申请缩小自己的责任区。
这是为了在每位顾客身上花更多时间,与他们建立深厚的情谊。因为这个缘故,她的销售成绩的确不像年轻时那样出色(她曾经三度当选年度最优秀的央乐多小姐!),但仍以稳重的人品、长年锻链出来的销售技巧获得了无可动摇的好评,连续十年都没有客户申诉或出问题。
而且她负责的区域解约率奇低。
从这里就可以看出顾客有多么信赖她。
因此,对于雪江,
「不好意思,丸井小姐。」
担任配送中心主任的央乐多男员工,也十分信任及爱戴。
「不嫌弃的话要不要拿去用?前阵子新进员工来研修的时候,不是麻烦你在下班时间帮忙吗?这是为了答谢你。总公司给了我好几张。」
「哎呀哎呀。」
雪江托着脸颊,
「这样我很伤脑筋耶~」
主任递给她的是游乐园的情侣入场券。
「後藤先生平常这么照顾我。」
这倒是真的。
由于雪江积极地接下管理和辅导其他销售小姐的工作,因此主任总是会给她一些有形或无形的方便。
「哈哈哈。」
主任搔了搔已经开始有点秃的头。
「对雪江小姐来说,收下这种东西可能只会觉得困扰吧。」
一般而言,对雪江这种年纪的女性来说,游乐园的情侣入场券的确不怎么讨喜。但是,
「」
雪江沉默了一会儿,凝视着那两张入场券,
「我真的可以收下吗?」
「啊,你愿意收下吗?」
「是啊。」
雪江收下入场券,然後露出微笑。
「我知道可以转送给谁。」
说到哈克雅杜罗德赫尔梅尼姆周遭的人对她的评价,
「哈克雅真的超级优秀!在学校的时候一直是第一名,而且每次都是,我真的很佩服她!她手上的大镰刀可是从恶魔学校第一名毕业的证明『印证之镰』呢!」
有些人就像艾鲁西一样,对她的能力十分赞赏。
或者是,
「小哈是个好女孩。」
像她的搭档雪江一样,只用一句直接了当的赞美来形容。
『长得漂亮,身材又好(虽然胸部有点小),成绩优秀的模范生。』
这就是周遭的人对她的基本评价。
哈克雅自己也有某种程度的自负。
但唯有桂马,
「就许多层面而言,这家伙都有点让人伤脑筋。」
他或许会眼镜一亮,语气中夹杂叹息地垂下肩膀吧。
今天,哈克雅毫无保留地发挥了那「就许多层面而言让人伤脑筋」的部分
「我是因为没有选择的余地!真的是因为没有选择余地才来邀你的!」
「喵~」
「你可别误会罗?」
「喵?」
「其实我一点也不想去这种幼稚的地方!可是雪江一直硬塞给我咦?你说把入场券扔掉就好?」
「喵。」
「这、这、这怎么行再怎么说也太浪费了吧?」
「喵。」
「对、对啊。嗯,就是这么回事那你去不去?」
「」
「你、你、你、不去吗?」
「」
「不要不讲话,好歹回答一下嘛!」
「喵。」
「就、就是说啊。我可是在邀请你耶,你当然会去对吧?」
很长一段时间。
「开、心吗?那个,你不会嫌烦吗?」
哈克雅直盯着坐在塑胶桶上的猫咪。
那只猫,
「」
同样沉默了一段时间,
「喵。」
然後叫了一声,一个转身跃上墙壁,就这么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小巷深处。
「」
目送猫咪离去後,哈克雅深深叹了口气。
「我在做什么啊,居然找猫咪练习」
她手里紧紧抓着两张「学馆游乐场」的入场券
哈克雅站在桂木家前方,距离她下定决心进门已经过了快一个小时。路人纷纷向奇装异服、手持镰刀的哈克雅投以古怪的目光,但她并不怎么在意,只是一直抬头偷看桂马的家,也就是「葛兰帕咖啡厅」。
她背着手,毫无意义地在门前徘徊。
「唔~」
不过,她总不能一直耗在这里。
她一下定决心,便朝地面一蹬,整个人飘了起来,消失在墙壁的另一头。
她的飞行方式比同为恶魔的艾鲁西优雅多了。
进门後,哈克雅调整了一下呼吸。
她将手指放在胸口上方的锁骨一带,自己也感觉到心跳加快了起来。不过,既然都已经来到这里了。
事到如今已经无路可退了。
事实上。
「每两个星期的这个时段,艾鲁西和桂马的妈妈都会出门采买。」
这点哈克雅早已确认过,她们会在这段时间出门采买咖啡厅所需的消耗品。顺带一提,她也很清楚桂马星期日几乎不会外出,而是一直在家里打电动。这些小事她早在每次来玩时就掌握清楚了,问题在于桂马有极小的机率会出门去买游戏。
「他上礼拜买的游戏应该还没玩完,所以今天大概在家。」
这点也在哈克雅的计算之内。
桂木桂马应该在家,而且只有他一个人。
可是
哈克雅环视桂木家的走廊,稍稍歪了歪头。
「这是什么?」
她有些困惑。四周到处放着大蒜、符咒和稻草绳之类的东西,这是怎么回事?
没来造访的这阵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哈克雅走着走着,这时从客厅传来说话声。
『桂马!桂马!』
十分稚嫩的声音传来。
(嗯?)
哈克雅一脸疑惑。
这声音怎么听都是个小女孩。
而且是大约四、五岁的陌生小女孩,会是谁呢?
桂马应该没有妹妹才对。
还是说有亲戚家的小孩来玩?
在客厅前,
「什么事,知美?」
还可以听见桂马的声音。就在哈克雅握住客厅的门把,若无其事地正要转开的时候,
『我想跟桂马亲~亲!』
啪嚓。
哈克雅愣在原地。
(啊?咦?她刚才说什么?)
哈克雅僵在原地,表情看不出是在笑还是生气。
这段期间,从客厅里,
『欸,桂马,来亲~亲嘛?』
传来小女孩的撒娇声,
「唉。」
以及桂马的叹息。
(就、就是说嘛如果对方是有点早熟的小朋友,桂马应该会好好安抚她)
正当哈克雅在门的另一头如此心想,
「好吧。」
桂马居然以跟亮片一样闪死人不偿命的语气如此回答。
「知美,来亲亲吧,反正现在刚好没人在家。」
(!)
下一秒钟,哈克雅在毫无意识下有了动作。
「等等!」
她砰一声推开门,
「绝对不行!」
然後放声大喊。
「!」
客厅里。
原本将携带型游戏机PFP凑到脸前的桂马,这时受到惊吓似地回过头来。
难得看见他圆睁双眼的模样。
「我要先声明一件事。」
桂马目光一闪。
「知美虽然字汇量很少,但是实际年龄和外貌都有十七、八岁。她是因为被行星运输船的事故牵连,受到冷冻睡眠的影响,所以精神年龄才会倒退。」
「」
相较之下,哈克雅她,
「这~些都不重要!」
则是一脸不悦,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闹别扭似地将下巴靠在手背上,半眯着眼睛。
「再声明一点,接吻也只是轻轻碰一下脸颊而已。」
桂马站在哈克雅身後,拚命解释。
「利用对方淡淡的爱意来摆布对方,这种低俗的手段不只是在伦理上,就逻辑上的观
点而言也」
「我就说不重要了嘛!」
桂马的目光一闪,隔着眼镜望向哈克雅,
「那我继续回去打电动了。」
于是他再次拿起游戏机,将嘴唇轻轻凑上去。
「知美」
哈克雅让身子沉进沙发,然後,
「喂!拜托~!你难道没有羞耻心吗?」
头一转便放声大吼。
「恶心!恶心死了!」
她竖起白皙又纤细的手指,指向桂马。
桂马睁大眼睛,有些不悦地对着哈克雅,
「你到底是来干嘛的?」
如此问道。
「唔。」
哈克雅一时语塞。
在游戏中担任综合危险观测员(这是游戏中的设定,负责观察与预测行星运输船上可能发生的所有危险)的知美玛丽哑哈玛特,
『钦,桂马,亲亲呢~?』
不停出声催促。
「你来干嘛?」
这对现在的哈克雅而言,应该是最难回答的问题吧。
「唔。」
她晃了一晃。
「唔唔。」
很明显地慌张了起来,连她自己也很清楚心跳加快了。不晓得是不是错觉,她的头有些晕眩。
「那个。」
这时,桂马的目光变得更加锐利了。
「你。」
那澄澈的眼眸似乎看透了一切。
「该不会。」
「吵、吵死了!怎样?怎样啦?你要说什么?」
「没、没什么。」
他相当理性,
「大概是我的错觉。」
自顾自地如此说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啦!讨厌~」
哈克雅手忙脚乱了好一阵子。
「那、那个,艾鲁西不在吗?」
尽管她老早就知道答案,但还是把问题挤了出口。桂马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嗯?不知道耶。」
只是歪了歪头。
「今天很安静,可以推测她不在家应该吧?」
「拜托。」
哈克雅有点无力,
「我说你啊,至少该随时掌握自己搭档的行踪吧!」
桂马拿起桌上的便条纸,
「『给神哥哥!我跟妈妈大人去买东西了。微波炉里有妈妈大人煮的咖哩,请拿去当午餐吧。』就这样。」
一边念了出来。
「也就是说,她好像不在家。」
桂马低声说着,一副完全事不关己的模样。哈克雅又轻声叹了口气,然後很刻意地说道:
「啊~那就伤脑筋了。」
「」
桂马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哈克雅。
「怎么办?只有今天能用的游乐园入场券要浪费掉了。」
她刻意从口袋掏出入场券看了看。
「我本来想找艾鲁西一起去,没想到她竟然不在。」
她的语气相当生硬。
「真伤脑筋,本来想跟艾鲁西两个人一起去的刚好有两张,我一个人去也太浪费了。」
她偷偷望向桂马。
桂马也目不转睛地直盯着哈克雅。
哈克雅十分慌张。
她稍稍转动眼珠,
将入场券握在胸前,
「伤脑筋耶。」
都已经把话说得这么白了,哈克雅还以为桂马应该会有所反应,
「知美」
没想到他却毫不在意地继续打起电动。
从PFP上,
『桂马!』
传来一直在耐心等候的知美的声音。
哈克雅不禁瘫坐在沙发上。
「喂!」
她差点就忍不住动怒,却又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于是软趴趴地瘫了下去,拿着入场券的手也垂到沙发上。也就是说,这男人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这点她现在可是深切体认到了。
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