获得青春点数满点五点的代价,是住院。
扑向海面的时候,我一直握着脚踏车把手的右臂似乎扭曲到印度瑜珈师看了都会吃惊的角度,遭到波及的肘骨断成两截。
而且还是相当复杂的骨折。我似乎将每日所需的钙质消耗过度,无法照应到骨骼部分。
事情结束后,我们光是要游回岸边都花了一番工夫,真亏我和文莉欧都没有溺水。半路上,因为手肘痛得太厉害,连我都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我还是第一次体验到如此热烈,却没有哄堂笑声相伴的海水浴。怎么说,春天的大海比我想像中更冷。因为缺乏温柔与钙质,我想我应该吃下四处游动的小鱼和十年前的百服宁(注:日本百服宁的广告标语为「百服宁有一半是温柔做成的~」)补充养分。
即使在爬上人工沙滩后,我全身也像下锅油炸前的鱼虾一样沾满沙子,被海水浸透的衣服非常沉重,回家的路途只需「极惨」一词就能道尽。我彻底屈服于重力的反击之下。
至于脚踏车当然是直沉海底。混浊的海中隐约能望见单车沉入和宇宙相反方向的影子,万一被本地居民发现,我想必会因为非法弃置垃圾挨一顿骂。
「」
于是,我失去通勤的代步工具,艾莉欧紧抓住的希望稻草自手中滑落。
这么做有意义吗?比起疑问,某种近乎反省的感情在我心中荡漾。
就像明明只要让小孩随着成长,自己学到圣诞老公公不存在的事实就好,但大人却坏心眼地告诉孩子真相,在那一瞬间的快感过后留下的苦涩产生自问,我却无法回答。
在坠落时脱离车篮,比起我和脚踏车早一步扑进海面的艾莉欧毫发无伤。可是,她最后哭了。我分不出那些泪水是出自恐惧、绝望抑或是生理现象,仅仅只是握住她的手。
我一边想着从嘴里沁出的海水味真令人厌烦,一边咬紧牙关拖着右臂和艾莉欧走到可以连络救护车的住家。在步行期间,我没有余力整理盖住眼睛的浏海,只是模糊地在脑内预定表中持续写上「下次休假要去理发]我不断默念着「去理发店、去理发店、去理发店,还要去美容院℉宛如家乡的第八频道般,将心中的纸面涂成整片黑色。当时的我心灵多半不是靠精神运作,而是靠机械自动操纵。
否则的话,我就会对艾莉欧说更多话,说出更多鼓励与斥责、悲喜交织的台词。
自从爬上陆地后,我始终默默不语,最后还放开与她相握的手。
我的住院生活在两星期后告终,带着用石膏与绷带固定住的右臂一起回家。黄金周早已划下休止符,建构出五月病(注:日本四月联考结束后的大学新生或毕业后的社会新鲜人,经过一个月后在五月时,常可看到的对新环境不适应症的现象总称)蔓延的倦怠世界。我也受到那股气氛感染,不时垂下眼皮与脑袋。
回家之后有艾莉欧在,还有女女姑姑也在。即使方向性不同,和这对母女碰面所造成的辛劳绝对不可能少到哪里去。
啊~我的右手好痒。真想不顾一切痛抓一顿。
当我走出医院,陷入面临气压变化般的错觉。我自深海被急骤拖出海面,差点瘫倒在马路上。装满替换衣物的纸袋摩擦声,像蝉鸣声的dai理般敲打我的鼓膜。
在医院里感觉不太到的气温上升,令我头晕目眩。
我一边走向计程车招呼站,一边用手指将留得更长的浏海往上拨。
想出一点快乐的回忆,汲取今天的活力吧!我反刍心中的记忆,找到的养分可不只一回,真是太好了。
啊,我住院时,粒子同学和前川同学有来探望我喔!
即使我脚下的细索宛如强度比想像中来得脆弱的钢琴线,但我和她们之间埋下的伏笔或许还在。
不过,艾莉欧没来看我。
「真真,早安~」
最初我还以为是女女姑姑来袭,摆出警戒动作。
我可疑的举动令粒子同学睁大双眼,放学归来的她穿着学校制服,腋下抱著书包、安全帽和一个大信封。虽然头发被安全帽压平,可爱魔神依然健在。
不如说,她还是这样才好(慷慨陈词),
「啊,是我叫得太亲密了吗?」
先用身后的手关上门,再战战兢兢地触摸倒在路上的人,看他是不是死了。粒子同学探望我的态度里,暗藏着这种谨慎。
「不,完全OK。」如果开口的人是某个姑姑,我会连声嚷嚷「别这么叫我}人就是那么现实。因为正处在反抗期,排斥监护者是我的义务。我自行解释道。
「啊!是这样吗?」
粒子同学啪地一声,以敏捷又夸张的动作打开书包拿出软帽,用两手戴在头上。她把玩着帽缘,调整戴上的角度,在填满满足(请了解我的国语成绩)之后,在摺叠椅上坐下。她将书包和其他东西放在膝盖与裙子上的模样好可爱。
把我也放上去。不,是让我坐上去。我是不是因为喝太多海水,害得脑袋生锈?
「怎么了?怎么突然戴上帽子。」这在某种意义上也算是QBK(注:2006年足球世界杯,在日本对克罗埃西亚战中错失关键机会的选手柳泽敦败战后的托词「谁叫球突然飞过来」的简称,后来成为流行语),
「哎呀~哈哈哈。」粒子同学刻意用充满男子气概的笑法掩饰着,恰到好处地害羞起来。她揪着帽缘,压低刚调整好的帽子盖住眼睛,忸忸怩怩地左右张望:
「因为我的发型乱掉了。被风咻~地吹得乱糟糟、被安全帽啪~地压扁,又被汗水滴答~地弄湿。我在医院的洗手间努力整理过,可是弄不出轻飘飘的感觉!像面包一样开放又膨松是不行的啊!」
粒子同学玩弄着及肩的咖啡色发丝,像在辩解似的说明她戴帽子的理由。啊,可恶,真想摸摸她慌张挥舞的上臂~我满心温暖地看着她,突然发觉一件事。
粒子同学的服装已经换季,穿上夏季制服。
「很奇怪吗?」她紧抓住帽缘,扬起眼珠问我。这个可爱魔神似乎天生懂得如何正中别人心中的喜好。她不是用针,而是用食指戳戳我的心。
「不会怪啊!女孩子无论穿什么都适合,真厉害。」
「帽子很适合我?这是男装耶!」
「适合的不得了,我几乎把你看成男的啦!」
「咦!真的吗~?我可以揍你吗?」
粒子同学笑**地做好揍人的准备。
她握起的拳头像小孩子的手一样棱角不多,看起来更是温馨。
「你还真可爱。」我终于不再隐瞒地脱口而出。
粒子同学的肩膀猛然一跳,就连帽子都差点飞了起来。「喔呀?呀啊!呀啊!」她发出宛如猿猴声带摹本的尖锐怪叫,展现出表里如一的惊慌反应。
同病房的人主要朝我抛来「怎么回事?」&「真困扰」的视线,但你们要我如何是好?哄她上床睡觉?虽然这提案很吸引人,但现在要涉及性骚扰还太早了。
让我期望自己有个一生错过机会的人生吧!
「我才不可爱!一点也不!因为我很不起眼,一年级时还被两个男生甩掉!」你好像紧张得开始平白泄漏个人情报啰!
如果放着粒子同学不管,她或许会再透露一点机密情报,不过这次她可能会化身为猿猴的影像摹本,像动物园里的猿猴一样在病房里来回奔窜。于是,情人的腐尸被送交到自己手上我希望事情别走到那一步,不让她冷静下来不行。
「抱歉,我这么说很恶心吗?」
「嗯嗯!超恶的啦!」
「对不起。」依照对话走向,我本来半是确定她会否认,却受到出乎意料的冲击。
我到底有多少年,没做过这种仅限于表面的道歉了?
粒子同学似乎也察觉自己的发言含意,连连向旁边挥舞双手,补上激烈的否定:
「不不!其实并不恶心!没错,仔细看的话就不会!」
「这是说远远望去时,我是恶心角色吗」干脆被痛骂成垃圾,说不定还好一点。
「啊呜啊呜~」粒子同学的坟墓越掘越深,可能已挖到地函层。她的声音骤然停止,隔着帽
子抱住头转来转去。她的模样令我不禁想用掌心拍打,看她对声音的反应。
她终于恢复冷静后抬起头,面带泛着热气的迷人表情提议:
「我可以重头来过吗?」
「可以。」
「那么,咳咳!」粒子同学只发出音效,没做任何咳嗽的动作。感觉有些半吊子。
「这是上课笔记的影本,期中考就快到啰!」
她拿起带来的褐色信封,当成通风扇流通滞郁的空气。
「呜哇,谢谢。」我一边道谢,一边拿出里头的笔记略加浏览。虽然一点也看不懂文章的意思,但光是看着那圆滚滚的字体,也觉得愉快。
如果这是女女姑姑的笔记,我只会因为文字难以阅读而退缩,拿来检测握力。
「如果有不明白的地方,尽管写信来问我。我不是优等生,或许不太可靠就是了。」
「不、不,你是我唯一的依靠啊,老师!」我以开玩笑的口气,说了个小笑话做收尾。
当笑声渐渐消失后,她表情一变。
粒子同学的拳头放在膝盖上,朝医院病床抛出正题。她的嗓音非常细微,仿佛形成一座言
语的沙滩:
「我说呀~」
「嗯?」
她迟疑的视线与嘴唇上下移动。粒子同学正在寻找能够窥视我内心的位置。
「嗯?」我不喜欢太过沉重的负担,柔和地抛出对话契机。
或许是这招奏效,令粒子同学犹豫的问题迅速在舞台上现身。
「你跳进海里,不是打算要自杀吧?」
啊,原来如此。她有听说我做了什么。
「不是的,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当场否认,不留引人误会的空白。
当时我是为了活下去,才会尽全力踩着踏板飞向蓝天。
我没拿宇宙之类庞大的事物当目标,赌上了自己所能发挥的全部力量。
「丹羽同学应该不知道,不久之前,有个学生和你做过相同的事。因为她也受了伤,净是说些胡言乱语我好担心你!」
「这实在是不好意思,害你担心了。」咳咳,不过老夫也很担心那女孩,才会尽老夫所能一试呢!
如果她在第二次的挑战里,有得到教训就好了。
「因为最后摔得很惊险,我是有做好死亡的觉悟。」
「不可以死唷!绝对不行。那个,自杀的本人或许无所谓,但被留下的人绝对会感到悲伤~万一因为自己不必看到就轻视那些悲伤,我认为是最糟糕的喔!」
「是啊,粒子同学也会伤心吧!」
「那是当然啰~如果丹羽死了,说不定全校学生都会哭。」
「哈哈哈反过来还比较符合现实。」
「没这回事~我不会让你达成那种记录的啦!」
粒子同学充满自信地挺起胸膛。她似乎没什么自觉,但我身为当事者,听她如此一口断定,总觉得有些难为情。谁叫我是对严肃话题敬而远之的高中生呢!
粒子同学只要不是以穿透的视线对人格外多疑的人,大概都会被评断她是在表露感情且毫无遮掩吧!
然而,要完全看出别人的内心是不可能的啊!
人类的心等于外星人的存在。就连身在何处都不知道,甚至望不见整体深度的尽头。
艾莉欧以前之所以卷着棉被,或许是希望外观与外星人同等,尝试错误的结果。那家伙想变成「身分不明」的存在。
虽然不懂得察言观色的表哥,正名了她是纯种地球人的都会女孩。
「啊,对了。丹羽是携带手机主义者吗?」
「我没有什么主义、主张,是会过圣诞节也会过元旦的那一类型。要交换手机号码?」
「那就交换吧!」沙沙,粒子同学从口袋里掏出萤光粉红色的手机。或许是因为来到医院,她关掉了电源。
「我现在没带,你能不能将电话号码抄给我?出院之后,我再打给你。」
「OK~」她从书包里拿出铅笔盒,还调皮地摆出挽起袖子的动作。
聊得那么顺利,感觉真好。我和艾莉欧的沟通,简直比仓鼠的运动滚轮还不如。不过那些记忆大都被海洋净化了。
我回想着和艾莉欧飞上天空时一望无际的地平线,抬起头来。
「」我在入口看见了什么。
我的感伤还没结束就已中断。就连蜻蜓的寿命都比你长一点喔!
一个毫无探病善意的天然恶意来袭了。
「转学生,你很无聊吗?」
身为制服迷的前川同学,利用来到医院作为理由,穿上茄子装出现在我眼前。我绝对不是想打护士装(注:茄子(ナス)与护士(ナース)两者在日语中,仅有一字之差)打错字,那真的是原产地在印度的茄属一年生植物。「嗨!」她从紫色布偶装的蒂头部位挤出脸,双手穿出果实与果皮打招呼。
我和粒子同学的时间确实停止了两秒钟,同房的病患们也化为不符合季节的冰柱。
天空晴朗透彻,深深包覆着我们我试图用临时赶出的风景描写掩盖这一幕,让场景切换掉。我要撤回前言,就算是女孩子也有不适合的衣服。要是整个人变成不同的东西,我就无法帮腔了。
由于没掀起期待中的反应,前川同学(应该说茄子)歪着头:
「咦不好笑?因为地点在医院,我就选茄子和护士」「拜托你别说明。」
春季的大海早已将我体内的水分降至低温。如果再被迫听下去,身为听众的我很可能都会双颊发烫地挣扎起来。听人解说不好笑的笑话,甚至让我感到屈辱。
这位姊姊没发现自己的权威正在坠地。不,前川同学本人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说到茄紫色的布偶,从前麦○劳的吉祥物里不是也有一只吗?
「这是我以前打工时穿的布偶装,后来店关门的时候,老板就送给我了。」
我很想把现在的茄川同学关进餐具柜里。你就穿成这副德性一路走过医院、走廊和镇上的马路吗?这时代和超任的RPG不同,装备会反应在外表上,我想给你一个忠告,收起这份勇气和胆量,老老实实穿着普通的服装生活吧!
「前川同学,原来是这种角色啊」
粒子同学抛去僵硬的视线,随着身体逐渐自冻结中复原,她以怜悯同学的语气开口。「嗯。」在各方面都快误入歧途的前川同学毫不动摇,有些得意地颔首回应。
「这么说,你是来探望丹羽同学?」咦?粒子同学怎么看起来有点可怕。
「除此之外,还会有什么事?」前川同学则是在不同的意义上令人害怕。
我的交游范围并没有广阔到连茄子也会来探病的程度。
虽说是茄子,但前川同学也是女性。另一人虽说是女性,却是粒子同学。老实说,我这一个月并没有累积任何善行,但却有两个女孩来探病。何只高兴,我更感到不安。我该不会快死了吧?
「哼~你们的感情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好了~?在班上明明根本没~说~过~话~」
哎呀,看粒子同学的样子是在吃醋?不会吧!不过,她对我和前川同学在教室里的状况还观察得真清楚。
我可不会自我自意识过剩,造成以后互相伤害的~
相对我突然的开悟,前川同学却变成笨蛋。
「因为,我和转学生共度了一夜。」
「『啊?』」前川同学成功地再度冻结了时间。特别是粒子同学,似乎在时间小偷的手下损失惨重。
她连眼睛都忘了眨,就像有人穿上粒子同学的布偶装似地。
「我说啊,开这种玩笑可能会伤害我的人品评价」「嘎呜~喔!」你看吧!
或许是刚才暂停的反作用力,粒子同学的时间开始加速。在整张脸上沸腾的血液涨红她的双颊与眼睛,如果拿起她纤细的手腕测量脉搏,医生大概会误会「你是自杀志愿者吧?」。
「既然说一夜,那就是晚上!一片漆黑!」
不,老实说,在都会的夜晚不「特地制造一就找不到黑暗的环境。
「冤枉啊,不,她是捏造的啊!我可没上过那么令人羡慕的实习课。」
「什么叫令人羡慕!」粒子同学暴走过头,已经无法收拾。
「混蛋,Kibonengu!都是你的一句话,我的高中生活差点就要瓦解了!」
「哎呀,我是想我们在夜里相会的时间全加在一起,应该有一夜吧~」
「这可不是超市的摸彩券!别使出合体技!」
紫色恶魔带来的白昼梦魇让我的精神憔悴不堪,她们就像互相对立般越吵越凶。
我和粒子同学讲到后半段,已开始口吐外星语。
当我回过神时,暴风的主要成分粒子同学已再不知不觉间离开病房,剩下的只有刺眼的茄子女,以及烦恼着今后的住院生活必定会动辄得咎到极点的高中生。
「你无聊与颓废的住院生活,吹入了一阵清爽的风啊!」
前川同学宛如自然旅游节目的旁白般为事情做个收尾。
「是暴风才对吧?什么当地建筑、文化交流全都被狂风卷走了。」
「哎呀,没想到粒子同学会有那么精彩的反应,你们还真亲热。」
「没这回事~!而且,我不叫粒子~!」
谣言的当事者快步折回病房面红耳赤地否定后,再度快走跑开。
「她是转学生的召唤兽吗?」
「我就连她作为召唤媒介的手机号码都还不知道」因为有个茄子跑来捣乱,害我都没有间到。
「你们平常天天会见面,我看也没那个必要吧?好啦,我差不多也该脱掉这件布偶装了,快热得受不了。」
宛如长臂猿表亲的前川同学灵巧地解开背后的拉链,茄子开始脱皮。里面出现真正穿着护士装的她!如果事情这样发展该有多好。因为我没告诉任何人,也不会特别树立什么纪念日。里头的前川同学没有变形,身穿普通的制服。
「前川同学果然很适合制服系的角色扮演。」
「这不是角色扮演,是我的正职。」
她懒洋洋地坐在摺叠椅上,翘起一双长腿。不,她的腿真的好长,就算祖先是做竹马的工匠也没什么好不可思议的吧!能够想到这种念头,我的脑袋真是不可思议到极点。
「转学生,听说你跳进海里?下次你打算将种族转生为鱼类吗?」
前川同学以语带揶揄的口气问我为何这么做。
「哎呀,我是打算飞上天空,因为动力有点不足摔了下来。」
「什么,原来是鸟类啊!」「我想飞得比鸟更高就是了。」
至少,艾莉欧应该想突破大气层吧!
「哼!」前川同学交换双腿翘脚,她似乎从我身上察觉到什么,露出不同的眼神向前弯身。我看出她企图看透我内在的气概,有点坐立不安。
「你帮我转告藤和一声。下次我借小灰人的布偶装给她,和我一起穿吧!」
「我的行动那么明显?」「或许是喔!」「收到。出院之后我会转告她。」
艾莉欧大概不会来探病,虽然我判断的根据难以出口,但前川同学发觉我的言外之意。
「她没能飞上宇宙去吗?藤和好像没有当外星人的资格啊!」
「这是当然的啊!」
如果靠那种低预算、低努力的装备也能飞上宇宙,人类的进步在三百年前就结束了。我们将多少的危险放在天秤上做赌注,好不容易得到几秒钟的飞翔与浮游体验。
她挺直背脊,将嘲笑的嘴角弯出不同的角度:
「啊~虽然无关,不过今年夏天我们一起去海边玩吧!」
「这与言出必行无关呢,姊姊!」
「你可以看到我扮演魅力重点在于鳃和鳞片的鱼类喔!」
「不,我一心只爱鱼柔道服人(注:漫画《セクシーユマンドー外伝すごいよ!!マサさん》的剧中剧「ヨロシク仮面」里,穿着柔道服的反派鱼怪人),对别种鱼的诱惑敬谢不敏。」
「咚~!」还没回家的粒子同学折回来,用身体冲撞前川同学。
外表像皇带鱼,内在像青鲦鱼的前川同学被体格小上两号的粒子同学推倒,「喔哇!」栽倒在我的床铺上。我虽然临时护住右臂,结果却没能推开她,让她漂亮地趴在我的膝盖上。
「呜咿~!」粒子同学发出不知是拟声还是愤怒表现的叫声,手伸到前川同学身体底下,强行把她从床上拉回椅子上。
前川同学被抱起来搬运的模样,简直就像冲浪板的模型。
「你在干什么啊?」嘴上虽这么说,但前川同学却露出得意的笑容,发挥她的坏心眼。
「现在正值肩膀碰撞的季节。」
粒子同学省略了「运动之秋」的抽象性、加上攻击性后,提倡起新的季节特有风景。「哔砰啪砰~」她还模仿广播的前奏,自行演奏出人情味太丰富的音效:
「禁止去海边。」
「Why?」
前川同学的英语发音听起来格外洗练。不过若写成文字,一定和我没差多少。
「因为有水母。」
「啊?水母?」
「Yes~软绵绵~」
她弯起两手手指,试着表达那种触感。
「你的意思是,不可以男女同去海边不对,是不可以和转学生一起去。」
前川同学的解读能力似乎设定得颇高,她大概连艾莉欧初期的日语也能翻译吧!
粒子同学在医院里手挥脚踢,已完全丧失冷静:
「和丹羽同学无关,是男女同去海边!太吓人了,是不当异性之类的啊!」
「照你的说法,那转学生又该怎么办?他的问题可不是去海边的程度。」
前川同学将矛头转向我的致命伤,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你你做了如此寡廉鲜耻(ハレンチツク)的事吗?」
她的自创语和罗曼蒂克(ロマンチツク)只差两字,改造之后却变得难用多了。
「怎么,你一无所知吗?转学生是藤和的表哥啊!」
喂,你不是答应过我「别说比较好吗?」。你看,粒子同学第三次冻结了。
明明都能望见故事的结局,为什么又有新的问题被挖掘出来?
哎呀,因为这不是谎言,我不会否认。至少我不会。
即使为此遭到疏远,我也能当成无可奈何的结果来看待。
因为,我仅仅只是说出正确的事。
尽管在这世上正确的事常常不是正确答案,但我能接受的只有这样的主张。
所以,我破坏了艾莉欧的妄想。
我对名为救赎的事后辅导毫无计划,不负责任地动了手。
我已经决定好,回家之后要做什么。
我在各方面都已经做好觉悟了,就像梦海鼠(注:学名Enypniastesexizhuana,属于深海性的海鼠一种)一样,不只是内脏,就连大脑都拿出来暴露在体外。
好让淤积的思考水洼,藉着粒子同学的自家发热全部蒸发。
「对了,我和文莉欧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喔!」
「『什什么~!』」
不,你们之中有一个人应该知情才对吧?
我回顾一下,觉得过程倒也没那么有趣。
因为记忆仍处在没有回忆修补的**状态下。如果不经过一、两年的时间,回忆就不会美化那些细节吧!即使美化过后,也只会冒出一个「我讨厌茄子的理由」这种类似番外篇的短篇标题,恐怕不会提高我的价值观水准。
想着这些念头,我坐在计程车上摇摇晃晃地经过名为道路的生活之河,回到第二个家。我以仅有的零用钱支付车资,下了车。
我就像初次造访此处的春假最后一天那样,在数步之外环顾整间住家。我心中没有回到怀念家园的感慨。
不管这件事、那件事还是哪件事,全部都要看往后的日子。
故事就从这里开始。
「好,第一集完。续集请看第二集。」
顺便一提,我的构想一直延续到第八十七集。天天都像生日。
我轻轻推开入口的门(虽然无关紧要,只有我每次打开这扇门,就会想到世田谷(注:位于东京都二十三区的南西部,以居住环境良好的住宅区而闻名的东京都特别行政区)的某间海产店吗?),「我回来了~」小声地打招呼。
如果稍待一会儿之后,艾莉欧就会慌忙地从二楼冲下来迎接我,笑容满面地说「真真,欢迎回家!℉那么我会乖乖地吓得腿软、下巴掉下来,但藤和家不可能出现那种既老套又理想的境界。我切身感受到令人怀念的冷清空气。
「嗯?」
便条纸又在玄关处和文镇玩耍着,看来,她们似乎判断只要用这连生物也不是的玩意儿迎接三星期不见的我就够了。叫个座敷童子(注:日本妖怪的一种,以岩手县为中心,主要出现在日本东北一带)出来也好嘛!
我放下纸袋,以左手捡起文镇和便条纸。纸条上写着七个圆滚滚、沾着油渍的大字「欢迎你的归来,真℉是彩虹。她特别每写一个字就换一只萤光笔,成品就像全世界最廉价的柏青哥店霓虹招牌。不知为何,紫色的「真」字迹特别脏、笔画又很粗。我凝神细看,试着找出理由原来如此。
看来这里做过实验,侧试红字上叠着蓝字会不会变成紫色,最后在一片乌压压的情况下强行用紫色萤光笔盖过去。如果留言对象不是女女姑姑,我会坦率地觉得她很可爱吧!
我一边考虑要如何处理手里这张抛弃式握力检测器,一边脱掉鞋子。「啊?」一踏入家中,我发现走廊的墙壁与地板上也密密麻麻地贴着便条纸,以如同现代电报般拐弯抹角的方式留言。我拿起手边的一张纸条看看。
「柜子里的零食应该坏掉了。」
「在坏掉前先救救它啦!」你是恶鬼吗?恩格尔系数(注:十九世纪德国统计学家恩格尔根据统计资料推论出在家计的消费支出上,饮食费所占的比例系数)之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