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久远,存在威稀薄.
在抵达京都的广播声中,久远将驹子的行李从架上拿了下来。
此时久远的耳中听见了夜鸟子与三桥之间的对话:
「对了,三桥,这个叫新干线的东西,会停在御所附近对吧?」
「不是的,京都车站在更南方的位置,记得应该是面向八条通吧!」
「八条怎么不早说,这下不妙了。」
听到夜鸟子说的话,久远不由得回过头去。
驹子天真烂漫的脸蛋上极不搭调地在眉间出现深刻的皱纹。
不过,仔细一瞧,她的嘴角似乎跟着浮现起淡淡的笑意。
「大家听好了,咱们即将降落于敌人地盘的正中央,在踏入京城的那一瞬间,就将那儿视为战场吧!做好无论何时何处都可能遭到袭击的觉悟。」
「不会吧?」如此宣告的同时,从同样一张嘴中叫了出来的是驹子。
「那,也就是说大白天就要在京都车站战斗?」
「有那个可能。总之,久远和荒木先帮忙拿驹子的行李。两手不空着的话,反应会慢半拍的。哎,别太操心啦,现在是日正当中呢,最棘手的家伙应该还不会采取行动。」
语毕之后,像是想到了什么恶作剧似地,夜鸟子抿嘴一笑。
「为了保险起见,先准备一下武器。驹子,去趟厕所吧!」
「我刚刚才去过啊,厕所?不会是百爷?」
「少嘟囔了,那个最不引人注目,又可以运用在各种不同的场合。好了,快去吧!都快到京都了。」
「啊,真是的,讨厌死了」
驹子絮絮叨叨地抱怨着,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出了车厢。
等到那垂头丧气的马尾消失在自动门的另一侧,荒木又开始喋喋不休。
「哇喔,你们看到了吗?桂木那家伙单独一个人在对话耶。哎呀,看来真的满严重啊话说那个『百爷』是什么啊?告诉我嘛!Please!」
百爷,是夜鸟子所操纵的娱蚣式神。也是式神当中,唯一能够说人话的,甚至还会杂着讽刺、奉承、开玩笑。驹子说什么也不愿告诉久远,那刺青究竟是画在哪里,想必是在令她相当害臊的地方吧?
不过,要向荒木说明这些,从任何观点上看来实在都困难重重。所以
「夜鸟子有条会说话的鞭子。」久远只这么回答道。
「会说话!?攸鸟子大人还随身带着这么讲究的小道具啊。可真是卯足了劲呢,简直可以媲美吉本的谐星了。那我也绝不能输给她!」
虽然不太懂他在争些什么,但荒木绝对是输定了。
「那,唉,你就好好加油吧,总之,先搞定这个吧!」
久远说着说着,将驹子的大型侧背包挂在荒木的肩头上。
他抱着行李,排在等待下车乘客的队列中,看到了在自动门对面一蹦一蹦的马尾。她指向出口,似乎打算跟他们在月台上会合。
过了正午,一如预计的时间,希望号缓缓驶入京都车站。
久远一下到月台,立即寻找着驹子的身影。
驹子低头坐在稍远的长椅上,样子看起来有点奇怪。
久远急忙奔向她身边。是哪里不舒服吗?驹子脸色发青。
「脸色看起来不太对劲,妳还好吧?说到这儿,百爷上哪儿去了?」
夜鸟子说要去准备武器,但驹子手中却什么也没有。她默默无语地举起无力的右手,将手伸到久远的面前。
「施主虽然这么说有点那个啦,不过你的存在感还是这么稀薄啊,嘿嘿嘿嘿嘿。」
人面娱蚣从驹子的袖口采出了小小的脸。满面皱纹的老人张开无牙的嘴巴,朝久远露出令人发毛的笑容。
「吵死了,不关你的事。」
见久远发起牢骚,驹子放下手臂拾起头来。
「我的身体,现在正被这家伙一圈圈缠着。好想死喔!」
驹子最怕虫了,然而现在她身体上却缠绕着超过二十公尺的细长娱蚣躯体,和无数的脚。
一想到那恐怖的模样和驹子现在的感觉,久远的身体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久远,叫这女人站起来,停在这儿太明显了。」
夜鸟子催促道,久远便朝驹子伸出手来,握住他的手,驹子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仔细环视了一下周遭,久远的目光停留在一栋大厦的蓝色大型招牌上。是昨天才举行过模拟考的那家补习班,他有一种被考试监视的感觉。
都来到京都了,来接风的竟然是补习班的招牌啊?至少让我忘记个三天嘛!
「唉~」久远一边叹着气,一边牵起了驹子的手,慢吞吞地朝阶梯处定去。荒木及三桥也马上赶了过来。
两人牵着手的模样的确相当显眼,不过那也只是单单对荒木而言。
「唷,你们俩!一到京都就牵起手来啦,那回去时都不知道进展到哪里了?光想到这,乱雅的心就噗通噗通跳!」
荒木这么说道,还从久远手上将驹子的手提包抢了过来。
「业甬一癸甬了一「美甬一癸亟,一「业甬一癸亟!」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噗通噗通!」
荒木一边大声鼓噪着,一边往阶梯冲了下去。目瞪口呆地望着他离去的三人,也跟随在荒木身后,步下通往剪票口的宽阔阶梯。
此时久远突然害臊了起来,想放开驹子的手;但是,驹子就像把久违的手当成救生绳一样,紧紧地抓着不愿松开。
连三桥都频频回过头来,对久远和驹子手牵着手有些顾虑。
「师父,离集he时间还有一个小时,该做什么好呢?」
「去哪儿弄双草鞋来,还得脱鞋子也太麻烦了。也趁现在先填饱驹子的胃吧!饿着肚子可没法作战哪。」
召唤式神后,将受到强烈的饥饿感所侵袭。在一个月前那场骚动时,驹子每晚至少解决掉五人份,有时候连十人份都没问题。
当时是受三桥一家照顾,或找些吃到饱的店,才总算熬了过来。但在他们不熟悉的京都,连哪里有便宜又大碗的店都毫无头绪。
这是相当迫切的问题,搞不好光是今晚驹子的餐费,就会花光四人身上所有的钱。
「考虑到今后的餐费,看来不尽量节省是不行的。首先,禁止搭出租车和买土产。对了,三桥,帮忙上网找找看,能不能找到今天晚上可以吃到饱,最好是那种在限制时间内吃完就免费的店。」
「交给我吧!我已经有个大概的方向了。」
对久远的委托,三桥回了这两句。三桥二正是打算到最近正着迷、介绍京都B级美食的部落格发问吧!
「还有,三桥,如果日轮之阵还存放在『店脑』里的话,就先准备个两、三张吧!」
「是,师父。」
三桥出声回应时,已走下了一大半阶梯。正当此时
好痛!呃!呀啊!啊痛!唔!咿呀!咦~!嘎啊!
各种不同的惨叫声,从阶梯上方同时响起。
「来了吗?」夜鸟子说道。
久远转过头去,映入眼帘的是约十人从阶梯滚落下来的身躯。
看起来就像慢动作影片一样。
像是上班族的男子、年老的夫妇、穿着超迷你裙的少女们、身着工作服的年轻人、提着行李箱的大婶团全摔下来了!
一人推倒了另一人,被推倒的人又推挤到其它人,如骨牌般连锁传动,人数眼看增加为数倍之多。
久远连忙想冲下阶梯,显得更为慌乱。
不知何时,驹子放开了紧握着的久远的手。
回过头去的久远看到了,驹子小小的背影两手展开着冲上了阶梯。
「笨蛋,快住手!」
口中虽然如此叫道,久远的腿仍追随驹子而去。
当久远从后方将驹子紧紧抱进怀里时,如雪崩般的人潮已将两人吞噬。
久远不由得闭上了眼睛。在那瞬间,似乎看到有什么物体从驹子的袖口左右发射而出。
一时之间,他的身体被撞飞,有种悬空的感觉。
接续而来的,会是被压扁、滚落阶梯的痛楚吧久远已有所觉悟。
但事实并非如此。他被缓缓地推回与被撞飞向完全相反的地方。
怎么回事
确定双脚触及地面之后,久远才提心吊胆地睁开了眼睛。
熟悉的马尾就在眼前。越过驹子的肩头,他朝阶梯上望去。
有些人正哭叫着,其中也有不少人流血或倒在地上。
不过,人潮的雪崩效应在阶梯约一半处完全被堵住了。
在那前方的就是驹子,她两袖中伸出了红色的带状物。虽然难以相信,但似乎就是靠着这么一条红色的带子,使数十人不至于滚落而下。
看起来像带子的东西是娱蚣式神百爷的细长**,牠紧紧缠绕住阶梯左右两侧的扶乒。
「Q手手放开。」
驹子这么一说,久远才察觉到自己的双手正抓着如摊贩上水球般大小的两座柔软小山。
「抱、抱歉」久远结结巴巴地将手收了回来。
「你还是先帮这些人想想办法吧!我现在动不了。」
「喔、喔。」
娱蚣的躯体就像横向贴在阶梯前禁止进入的胶条似的。钻过带子,久远叫唤交错叠起的入门,逐一将他们带出。
三桥和荒木也马上冲了上来,加入救援行动。
这是就算有人因而死亡也不足为奇的紧急状况。幸好全员都只受了轻伤。
当数名站务员跑过来时,「喂,该走啦!」夜鸟子出声唤道。
一眼望去,巨大的娱蚣也不知何时消失无踪。
大伙推开逐渐聚集的围观群众,佯装不知情地出了白动剪票口。
「不过,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三桥回头看着阶梯的方向,人们接二连三地被抬上担架送走。
「是脚瞬间麻痹了而动弹不得吧,都是这些家伙搞的鬼。」
夜鸟子往下望着地板,用驹子的脚踩扁落荒而逃的小蜘蛛们。
2驹子,穿上夹脚拖。
驹子配着柳橙汁将第八个百元汉堡吞下肚。
眼前久远一个人摆出疲惫的神情,直盯着驹子的嘴角。
由于阶梯处发生的骚动,离集he时间只剩下三十分钟了。
因此他们决定分头行动。
三桥为了找到能打印出日轮之阵的DP店,往车站大楼的方向去。
荒木负责找草鞋,但要在京都买双草鞋,价格一定贵得吓人,只能去找便宜的沙滩拖鞋临时凑合一下。
久远则由于夜鸟子担心「用餐时破绽百出」,而担任驹子的保镖顺便顾行李。
驹子一边把第九个汉堡塞进嘴里一边想:担心破绽百出,大概只是夜鸟子的借口吧?
自己在用餐时的确是有机可乘的,但夜鸟子不同。就算在睡觉时,至少也比久远敏锐个好几倍。而且,现在百爷也在身边,虽然她不太愿意去想这件事。
一开始以为夜鸟子是为了让自己和久远两人独处,才为她特地这么做,但又感觉似乎哪里不太对劲,驹子不由自主地觉得,想跟久远单独在一起的,一定是夜鸟子本身。
离集he时间还有五分钟,当她把手伸向第十个汉堡时,三桥与荒木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三桥拿着大型的茶色信封,荒木则提着像极了便宜货的沙滩拖鞋,两人似乎都进行得满顺利的。
不过荒木买来的那双拖鞋实在太恐怖了。整体看起来像脏脏的橘色,夹脚处的中央有朵莫名奇妙的向日葵正微笑着。而且,只有右边有花,不知道为什么左边没附上。
「荒木那双夹脚拖,你是从哪里的垃圾桶捡来的?」
「边走边告诉妳。我可爱的妹妹啊,总之先穿上它吧。Please!」
「我什么时候成了你妹妹」
驹子脸上带着惊讶莫名的神情,将荒木递出的夹脚拖给拎了起来。
前往集he场所的路上,荒木一个人口沫横飞地热情叙述着。
「再怎么说都十月了,鞋店跟运动用品店都已经没在卖夹脚拖鞋啦。不过既然接下了这个任务,我已经把『无论如何都得带回去,乱雅,不可以放弃!』这句话铭记在心,而头脑机灵的我,突然闪过一个妙计,『对了,车站的失物招领处!』」
「荒木同学,你脑筋真的动得很快耶」三桥愕然说道。
将那误认成称赞的话,荒木的口吻愈来愈轻浮。
「终于发现失物招领处的我,以一句『上个月,我妹妹把沙滩拖鞋忘在车站里了』攻入敌阵。敌方果然也不是好惹的,马上问我东西的特征。我立刻回答『夏天风情的鲜艳颜色,上面还有花。』结果,他就拿出这个来啦。因为也没时间了,我说完『啊,就是这个、就是这个,妹妹一定会喜极而泣的,哈哈哈』就逃回这里来了。」
荒木将这件事说成像是冒死一搏的武勇传般,得意地说个不停。
「不过既然都那样说了,如果再加一句『新买的』,妹妹应该会更高兴吧!」
三桥一脸笑**,毫不留情地将荒木的武勇传一语戳破。
「喂喂,Q橘色的夹脚拖配上水手服,不会很奇怪吗?」
驹子一边大步地迅速走着,一边向久远小声问道。
「也不会啦,这点小事已经吓不倒我了。」
「也是啦。哎,算了!」
听见久远率直的感想,驹子不由得露出了微笑O/心想:就算被别人笑也没关系,只要久远理解我就够了。
没有任何人迟到,近九十名学生在八条口的巴士总站集he完成。一如往年惯例,三辆大型巴士依班别不同分开搭乘。
目的地是东寺、西本愿寺、二条城。这是为了拍摄用于毕业纪念册的合照,所排定紧凑的两个半小时行程。
驹子一坐上巴士后,马上从腰包中拿出了手机,再度拨号。
但是仍完全联络不上堂姊桂木阳。
「东寺的正式名称叫做教王护国寺,是与弘法大师颇有因缘的一座寺院,以日本最大最高的五重塔而闻名!」观光导游滔滔不绝地说道。
滔滔不绝的原因是因为从京都车站到东寺,根本花不到五分钟。
一抵达东寺,以五重塔为背景,他们便开始匆忙准备班照的拍摄工作。
身材娇小的驹子原本坐在梯型台上最矮的位子,幸好在拍摄前一刻跟三桥对调了座位。多亏三桥脑筋动得快,驹子才用不着在毕业纪念册的合照中被拍到脏兮兮的夹脚拖,而留下生涯上的一大污点。
拍摄完成后,他们成群结队地在院内晃了一圈,便结束了参观行程。
在上巴士前,驹子回头望向了五重塔,然而开口的却是夜鸟子。
「三桥啊,刚才似乎没看到另一座塔,西寺怎么样了?如果不形同门神与石狮般立于左右,就无法发挥守护罗城门的作用」
「师父遗憾的是,本来应该守护的罗城门本身,已不存在了。
三桥代表现代人致上歉意,夜鸟子听了大大叹了口气。
「唉,看来京城变得比吾所想的还要荒凉啊,那么,天皇现仍位于京城吗?」
「不,在东京。」
「不傀是永续留存的名门,准备得可真周到啊!」夜鸟子苦笑道。
巴士接着朝西本愿寺而去。荒木在仅仅数分钟的移动过程中,擅自装好了车上的卡拉OK设备,嘴上说着「当作我一辈子的回忆,Please!」双手合十向观光导游恳求合唱。托荒木的福,西本愿寺的说明因此被省略掉了。
驹子在车上又打起了电话,但还是无法与堂姊取得联络。
到了西本愿寺,一行人在大师堂前拍摄第二张合照,并莫名奇妙地照夜鸟子所说的,每人各买了一张护符,其后搭巴士前往二条城。
在车上,观光导游开始应景解说二条城的历史,学生们也规矩且心不在焉地置若罔闻。
抵达二条城时是下午三点半,离关门时间只有三十分钟。
到这里后不须再拍摄合照,而是随行的摄影师与各班导师,在参观路线上拍摄个人照,作为填满毕业纪念册空白处『修学旅行的回忆』的结尾。
二条城中,有两栋被称为本丸御殿与二之丸御殿的大型建筑物。
其中通往二之丸御殿中央大厅的走廊,是所谓的鹂鸣地板。
鹂鸣地板,就是定在上面会发出唧唧高音,精工制成的木头地板。
虽然听起来完全不像黄莺的鸣叫声,但由于不难理解,似乎相当受外国人与孩子们的青睐,当然也包括修学旅行的高中生。
摄影师在鹂鸣走廊的尽头等着,学生们或许也想留下纪念吧?自动一组组分开,拉开间隔通过走廊。
轮到驹子这组人马了。发出唧唧的可笑声音走过,来到了相机前方,四人比出特搜战队的英雄姿势。导演是荒木,不过最为投入的,出乎意外地竟是三桥。顺利拍摄完后,大家彼此互望,同时大笑出声,紧接在那之后
「黄莺的数量似乎多了点?」
夜鸟子像深感棘手般,回头望向刚刚定过的走廊。
「舞。」
夜鸟子自言自语似地低喃着,张开了驹子紧握住的左拳。
从那其中,一小只白色的飞蛾无声起飞。
小小的蛾在走廊上孤零零地舞动着,眼看牠的翅膀被金色光芒所包围。
看到如此光景的学生们,从走廊的左右两侧发出惊喜的叫声。
全体的视线皆集中于飘忽飞舞的小蛾身上。
但是,脚边出现了异状。看起来像金色光芒的东西,是蛾所洒下的大量磷粉,静静地飘落在走廊上。
在铺了一片金粉的地板上,出现了几个幼儿般大小的足迹,呈现两根短脚趾夹着异样细长中指的形状。
足迹直直地朝他们所在的方向走来,夜鸟子一看到那脚印
她悄悄地召唤「虚」。
「唔啊!」驹子紧接在夜鸟子的声音之后,惊叫出声。
从腹部延伸到两腿间的刺青动了起来,她感到两腿中滑溜溜向下滑行的触感。召唤舞时,只会在瞬间感到手臂一冷,没什么太大的感觉,但是叫出虚时的恶心感受,不论多少次她都无法习惯。
牠从驹子的脚跟处潜入了地面,在木头地板『中』扭动着长长的身躯前进,然后在足迹前方突然露出地面。
有大蛇!光头部就有一个榻榻米那么大!
大蛇突然从地板下冒出头来,并朝小小的足迹张开大嘴。足迹停止,向后退,掉头就跑。
但在那前方已有另一个小一号的大蛇头,正张嘴等待着。
小小的惨叫声传来不过,那声音被学生们仰头看着蛾的欢呼声所掩盖。
当小小的飞蛾消失在学生面前时,在走廊上蠢动的生物已然消失。
找寻着飞蛾的去向,学生们仰着头冲过走廊。
穿在他们脚上的袜子瞬间将走廊上残存的足迹擦得一干二净。
「刚才的脚印是什么?」久远也留意到走廊上的情况了,他朝夜鸟子问道。
「应该是饿鬼吧,由于看不见牠的模样,似乎仍未在这个世界完全实体化。只是为了慎重起见,先将牠除掉而已。」
「可是师父,这里是二条,并不是京都的南方啊!而且太阳也还没下山」
三桥似乎也察觉到了,声音带着些微的颤抖。
「是呀,看来内部的侵蚀,比想象中的还要严重啊!」
夜鸟子若无其事似地答道。
「喂喂喂,刚才你们看到了吗?真漂亮啊!不过那只蝴蝶跑到哪里去了?像变魔术一样,突然就消失了,真不愧是京都呀!」
荒木似乎一直都只有看着上方。
驹子虽然也想加入大家的讨论,但对她而言实在不是个好时机。
从走廊中回到脚跟的东西,与出去时恰恰相反,从腿中缓缓地爬了上来。光是要忍受那异样的触感,就够她受的了。
像在赶什么似地,参观完!一条城的学员再度搭上了巴士。
接着是位于三条京阪、徒步一分钟即可抵达的新平安馆饭店,也就是今晚的住处。
驹子才抵达饭店,便接到了来电。
「喂喂,小驹?怎么了吗?嗳?」
当桂木阳破破的京都腔从手机那头传来时,驹子差点哭了出来。
3荒木,肿了个大包。
五点半,所有学生集he在大宴会厅用餐。菜色是可称为大碗儿童餐的洋食套餐,其中没有任何一样令人讨厌的菜;但是,荒木剩下一大半,早早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因为他的心事早已塞满胸口,食不下咽。
「太棒了!」
跳上床把头埋在枕头里,他想起了驹子刚才说的话:
「你真的肯为小阳赴汤蹈火对吧?」
晚餐途中,驹子突然向他这么问道。驹子一个人包办了几个打算外食的同学们的晚餐,不受那股魄力所震慑,荒木毫不犹豫地回答:
「我荒木乱雅,为了阳学姊,即使牺牲生命也在所不惜!」
「荒木,吾再说一次,是男人的话可要严守承诺啊!」
夜鸟子大人这么叮咛,其后驹子接口说道:
「那就六点半在大厅集he吧!我跟小阳约了七点在祇园见。啊,对了小阳还记得荒木你喔!」
驹子朝他眨了眨眼。从那一瞬间,荒木的脑海中,回放了几百次这句话,而在每一次的反覆间,还添加了他个人的妄想。
小阳还记得荒木你喔小阳还清楚记得荒木你喔小阳说,她没有忘记荒木你喔小阳说,她忘不了荒木你喔小阳说,她没有一天忘记荒木你喔小阳说,她一想到荒木,心就噗通噗通地跳喔
荒木因为自己的想象心噗通噗通地跳着,他望向摆设在床边的电子时钟。
六点。六分。可恶,距离刚才看时间后只过了一分钟。
不过,再五十四分钟以后就可以见到阳学姊了!!
对了!去冲个澡吧,给人干净的印象是很重要的,荒木站起身来。
学生们被分配到的房间,是在单人套房中硬塞进两张床的双人房。久远与荒木,驹子和三桥同一间。
虽然狭窄,房间里倒也附有卫浴设备。荒木突然想起驹子为此甚至高兴得几乎快跳了起来。
「女人,还真是难懂啊!」
嘴里碎碎念着,荒木打开了浴室的门。正当此刻
「久、久、久、久远,我要杀了你!」荒木大叫出声。
久远依照夜鸟子所言,将在本愿寺买的护符,用胶带贴在房间门口跟窗户上。现在的他直瞪着荒木如恶鬼般的狰狞模样。
「你竟然一进房间就大号还又粗又硬!你该不会要我在这么臭的地方洗澡,之后还去见阳学姊吧!!」
「那你不会去大澡堂啊!」久远冷冷地回答道。
「喔?也是。」荒木一把抓起了浴巾,便往大澡堂奔去。
洗完澡应是一身清爽的荒木,却满身大汗地终于出现在大厅,那已是比六点半的集he时间晚了十分钟,额头上也不知为什么肿了个大包。
「好慢喔,荒木怎么了啊,你的额头?」驹子惊疑地抬头看着荒木。
荒木的额头上出现了一个如雕刻般,看起来像『人』字型的星型红痣。
「就想成是我为了阳学姊赌上性命的誓约之印吧!Please!」
其实是因为他匆匆忙忙跑到大澡堂,结果一滑倒,头撞到水龙头才这样的,这话荒木实在说不出口。
在周边黄色旧书店招牌特别显眼的三条车站里,四人奔下了阶梯,跃上了京阪电车。原本为了节省,他们打算步行到祇园的,但由于荒木迟到的关系,不得不搭乘一站地铁,从三条到四条车站。
车内相当拥挤。久远、荒木、三桥等三人抓住吊环,而个子矮小的驹子则以久远抓着吊环的手臂充当吊环。
不过,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这两个人荒木左思右想着。
看到驹子抓住久远手臂的这个动作,这两人别说毫不在意了,根本就不曾有所意识过。对久远和驹子而言,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吧!那我何必还特地为他们制造机会啊?
可恶、可恶、可恶、太令人羡慕了!太闪啦!我不想看!
荒木像要从两人身上避开眼光似地,将视线移到了旁人正在阅读的晚报上。
大篇幅报导在京都发生专挑年轻女性下手的杀人分尸事件。
当荒木正要读到最新被书者的姓氏时,被驹子戳了一下腹侧。
「荒木,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小阳的啊?」
「呃,那个中学的时候当我发现时已经FallinLove」
「什~么FallinLove啦」
代替无言以对的驹子,三桥马上向荒木追问道:
「那荒木同学,你是被桂木学姊的哪些地方所吸引呢?」
「呃,该说,是全部吧真要说的话,对了一整年都像小麦色的肌肤个性也很直爽她的笑容就跟向日葵一样啊」
荒木连耳根子都红了起来,难为情地一一坦白着。
而驹子只是盯着夹脚拖上看起来快脱落的向日葵装饰看。
「现在的小阳,可能跟向日葵的印象不太一样了喔。你见了她应该就知道了」
什么意思?
正当荒木想这么问时,电车抵达了四条车站,走上地面后便朝南座前八坂神社的方向迅速走去。荒木东张西望地跟在三人身后。
提到祇园,就会想到京都老街静静伫立于市区的情景。
但实际上并非如此。这里有便利商店、卡抗OK、酒店甚至牛郎店。出租车的喇叭声不绝于耳,也有不少才七点却已喝得醉醺醺的酒鬼,跟其它繁华市街不同之处,顶多就是招牌看来不太起眼吧!
「小驹,救我!」
当接近相约的地点时,从通往京都风情老街的小巷中,响起女子的尖叫声。荒木对这声音似曾相识,绝对不会错,是阳学姊的声音。
一行人绷紧了神经,推开了人群,最先冲出去的是驹子,其后跟着久远和荒木。定睛一看,传出尖叫的方向站着一名女性,正被形迹吋疑的家伙们包围着。
「小阳?」「阳学姊?」「阳学姊?」「桂木学姊?」
全员惊叫出声,向驹子求救的确实是阳没错。
但出现在他们眼前的却是涂白妆、日本发髻、枫叶簪、古典和服、低垂在后的腰带,带着发鬓油甘甜香味的舞妓???
「总之,先逃再说!可别跟丢啦!嗳」
舞妓以阳的声音叫道,往四条通的方向一溜烟地奔去。
在车辆熙攘往来的五线道大马路上,她望也不望左右,毫不犹豫地飞奔而出。
此时眼前出现令人难以置信的光景。
在这连斑马线也没有的道路上,车辆全部紧急煞车,纷纷停了下来。
当以舞妓为首的四人开始横越马路时,已经空出了一条通路。
而四人穿越之后,如暂停的时间再度开始流动,车辆再度前进,通道瞬间消失不见。
马路的另一侧,刚才那群拿着相机包围住阳的毛头小子则呆愣于原地望向这里。
那简直就像在四条通上演摩西十戒一样。
「小阳,刚才那是」驹子睁大了眼睛。
「啊啊,那个啊,京都的司机们可都知道祇园的舞妓是很挑剔的。何况跟舞妓在一起的客人们,多是大企业的董事长或议员,要是得罪了你们四人,司机生涯也就等于宣告结束了啊。」
涂白的容妆中,不知为何只有下唇显得红艳,优雅而端庄,有种独特的美感。
她看起来羞答答的小嘴却发出了毫不害臊的呵呵大笑声。
「阳学姊,那个,妳什么时候当上舞妓的?我记得,呃,妳说妳是进了这里的教育大学?」久远也因阳改头换面的模样而有些吞吞吐吐的。
「哎呀,久远,好久不见了。站着聊也不太方便,到我认识的茶室酒吧坐坐吧?」
阳这么说道,望向一行人,不知为何牵起了荒木的手便向前走去。
「你叫荒木对吗?远道而来,还真是多谢你了。」
「是、是、是、是是是、是的!多谢妳。」
头袋变得一片空白的荒木,光是要回答这句话就使尽全力了。
同样是花见小路,夹着四条通的南北两端却是风貌回异。刚才所在的南侧属风雅地区,仿造古早房舍、风情十足的房舍再现,路上也没有电线杆。相对地,目前所在的北侧,是并列着混合公寓的一般热闹街道。
街道整体给人繁杂的印象。不过,也不时能看到一些风雅的店铺。阳带他们去的茶室&酒吧「依吕叶」也是其中一家。最近的茶室不只是日式房间,也有相当多的店家设置了吧台,而荒木将「茶室」误会成茶馆了。他现在才知道茶室是为了看舞妓表演,提供交际应酬的店。而当他听说外派舞妓的是置屋,料理是由仕出屋负责时,简直快翻白眼了。(编注:置屋是舞妓或是年轻艺妓所居住的宿舍,仕出屋则是外送的料理店。)
一进到店里,一名气质高雅的老板娘,一边说着「妳回来啦」一边前来迎接。她只一瞥阳的脸后,便微微笑着什么也不多讲,就让他们进了里头宽敞的包厢。
听阳叙述自己成为舞妓的经过,大致情况是这样的:
住处的房东正巧原是置屋的老板娘,当阳半开玩笑地说「真想当一次舞妓看看~!」后,对方似乎误会了什么,还充当她的亲人一同去面试。结果令人吃惊的是竟然合格了大概就是这样。
现在她住进了置屋,白天洗衣、扫地、跳舞,和练习三弦琴。傍晚则帮隶属于同一置屋的大姊(不过比阳年纪小)打扮装束,深夜再帮忙从宴会回来的大姊更衣,可说忙到不可关系,大学据说现在正休学中。
「大学就算上了年纪也能去念,不过舞妓只有年轻时能当啊!啊,而且我只是『半瓶水』,正在接受训练,还不算是真正的舞妓呢!」
阳提起比正式的舞妓稍短的衣袖,掩着嘴发笑。
「小阳练习跳舞跟三弦琴也很重要没错,不过妳这乱成一团的京都腔得先想点办法吧?」
「也是啦嗳!」
在荒木耳中,把阳说的「嗳」听成了「哎哟」。
阳张着约是唇彩四倍大的真正嘴巴,再度放声大笑。
「不过,没想到桂木学姊会成为舞妓,真的让我吓了一跳呢!」
「三桥,我看妳也别考什么东大了,以当一名舞妓为目标怎么样呀?祇园也有许多珍奇的生物喔!」
阳以直爽的笑容面对目瞪口呆的三桥。
「有穿着ARMANI的河童啊、戴着金色徽章的狸猫呀,还有长出胡须的猴子,另外就是没长角的鬼吧。哎,光看着都不会觉得无聊呢!」
提到「鬼」这个字时,驹子的表情变得十分严肃。
「啊,对了对了,小阳,有关于鬼的事啊」
驹子开始叙述四起杀人分尸事件,与葛城、桂木家之间的因缘。
阳默默地听完了驹子所说的话。
「也就是说,那些杀人事件是鬼下的手,接下来可能轮到我被盯上,是这样吗?你们是特地来跟我说这件事的吗?」
驹子点了点头,阳随之微微一笑。
「真是多谢你们了,感激不尽唷。不过,我想鬼也不会袭击舞妓的。对祇园的舞妓下手可是会遭到报应的,只要是京都的鬼,都应该知道这一点吶。」
果然还是像朵盛开的向闩葵。
荒木傻傻地半张着嘴,望着阳的笑容出神。
4久远,惊慌失措。
久远望着爽朗地捧腹大笑的舞妓,不禁想起了高中时代的桂木阳。
阳的小腿跟大腿一样粗,拥有看来像圆木似的「迷人」双腿,同时她也是女子手球社的王牌,还擅长从后面搭上男生的双肩,像跳箱般跃过对方头顶的夸张绝。
而且,那还是穿着制服突然跳过去的,就连高个子的久远也被跳过好几次。
当心里想着「唔哇,怎么回事!?」时,她就已一跃而过了。
裙下风光似乎若隐若现,但保证绝对看不到,因为大家都知道下面还穿了安全裤。知道是知道,但这就是男人的悲哀。正因为看不见,才会产生各种不同的想象,然后说看到花呀、草莓呀、兔子呀,互相以讹传讹。
舞妓是以男性为客的服务业,或许对阳来说还算是意外地适合。
阳一如向日葵的形象,无忧无虑的笑容照亮了周围的人们。再加上「保证绝对看不到」的分量拿捏及胆识,在宴会上必定是相当受到欢迎的。
当久远正漫不经心地望着阳的侧脸时,她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目光停在柱梁的时钟上。阳慌慌张张地从衣袖中取出了手机,「哎呀」一声吐了吐舌头。
「我真是的,差不多该到宴会上帮姊姊忙了,你们回去时可要小心点儿呀!」
进了茶屋约三十分后,阳匆匆忙忙地站起身来。
「咦咦咦,要走啦?」荒木显得有些慌张。
「不好意思,这个时段是我们生意正忙的时候呢!」
「咦!?啊抱歉,小阳,再等我去一下厕所就好。」
不等阳的回应,驹子便焦急地从位子上站了起来,直奔里面的门帘。
「话说回来,桂木学姊,今天下午为什么都连络不到妳呢?」
三桥毫不在意时间似地仍坐于位子上,抬头望着阳。
「听说祇园的建筑物外貌虽然老旧,墙壁却大多是以能隔音和阻挡电磁波的最先进材料建造而成,这也是因为满多客人会谈论些不想被他人听见的麻烦话题。」
听了阳的解释后,久远的脑海中浮现了「伏魔殿」的字眼。的确,在这祇园当中,似乎栖息着比鬼还来得惊人的事物。
大伙跟从厕所回来的驹子一起站到收款机前,就被推着背部说了句:「有空再过来啊!」
在亲切老板娘的目送下,当他们步出「依吕叶」时
「学姊,可以拍张纪念照吗?」三桥慢条斯理地向阳问道。
「也是。既然难得来了京都,就围着舞妓拍一张吧!就当是这里的伴手礼。」
三桥沙沙作响地翻起她的大运动背包,却迟迟找不出相机来。不过,三桥不管去哪里总是带好多东西
「啊,用我的数位相机拍吧!来来,大家站好,Please!」
「荒木,你不一起拍吗?」
「不用了、那个我等等再」
我等等再跟阳学姊两个人拍?
然后说要寄照片给她,顺便要到阳学姊的住址跟电话!
久远也察觉到了荒木机灵的作战计划,他当然不会多嘴,而且还加上男人间的友情支持射击!
「那,等一下荒木再跟阳学姊两个人拍好了。」
久远在三个女生的后方朝荒木竖起人拇指,荒木也立刻回礼。
「久远,你太后面了,跟桂木再靠得紧一点。桂木试试把手构在久远的腰上。对,就是这样。来,各位,向我微笑吧,Please!」
荒木数位相机的闪光灯随着一闪。在那瞬间,周围的路灯和霓虹灯也同时熄灭。道路各处突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惊呼声此起彼落。唯一的光源只有从大半地区外电线杆垂下的数根电线所进出的炫目火花。
「是停电吗?」
阳抬头望向电线杆,不知何时荒木来到阳身旁,接口说道:
「星、星、星、星星星、星星好漂亮啊!」
「那个,是什么啊!?」
人家往阳所指的方向望去,空小有个如振翅移动般的人影。
「是为了祝福我、我、我、我我我们的未来而降临的天使吧!」
荒木口中这么说道,不过仔细一看,那天使只是在电线上如跳跃般行走着而已,而且背上没有翅膀,取而代之的是额上的两支角。
「你们如果不想变得四分五裂,就快退到吾身后!」
说着夜鸟子解开了驹子的马尾,轻盈的黑发散落而下。
随即她又将夹脚拖脱了扔在一旁,赤足而立。
久远知道,这是到了京都之后,夜鸟子第一次正式进入备战状态。
「真是的,小驹的声音突然变得这么奇怪」
「好了,快点!」驹子拉住阳的衣袖,让她退王后方。
「什么东西呀,那家伙」久远小声地询问夜鸟子。
「从那体态动作看来,应该是茨木吧!蝴蝶那家伙召唤的东西可真麻烦。总之先试试身手吧!」
说着这些话的同时,驹子的左右两手已各握住一条赤红鞭子。是百爷。不过话说回来,那只娱蚣到底是什么时候、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啊是刚才去厕所的时候?久远打从心底同情起驹子来了。
夜鸟子瞪着头顶上名为茨木的鬼,并将双臂交叉于身体前方。
那姿势就像为了脱下T恤,两手交叉拉住太襬的模样。
接着如同脱下那件看不见的T恤般,将交叉的两臂往上张开,向上跃起。
当双臂在头上张开成V字型的剎那,夜鸟子的双鞭伸长至令人难以想象的长度。宛如扎成蝴蝶结的大型缎带,两端直直地拉了开来。
看似能延伸至星空,笔直伸长的双鞭,此时以夜空为舞台,舞动着描绘出复杂的立体曲线。不过,眼睛能捕捉到鞭之舞,也只有短愿的一瞬间。别说是鞭子了,就连夜鸟子挥动鞭的手也不见踪影。
砰!砰,砰!从空中传来锐利的声响。
「师父的鞭子好像超越音速了呢!」三桥捂住了耳朵。
超越?音速?
那这砰砰声是突破音速时的冲击波吗?夜鸟子挥鞭的动作便是如此非常人所能及的速度。
抬头一望,电线上的茨木似乎已被双鞭左右夹击。
虽看不见鞭子,但能看出鬼在电线上东逃西窜的样子。看来夜鸟子不打算使出致命一击,而是享受鬼焦急不堪的模样。
不过,最后终究是无处可逃了吧?鬼停下了脚步。
看来下一瞬间,茨木的身体将被粉碎。但却并非如此。
从上面掉下来的物体,干巴巴地散落在道路上。那是娱蚣被截断的躯体。
「喔~?看来比起百爷,茨木的手更显锋利啊。那么,这个怎么样!」
一只式神变得四分五裂,夜鸟子似乎毫不在意。
夜鸟子脸上浮现无畏的笑容,一鼓作气将水手服的右边袖子卷了起来。
「潮丸,来吧!」她短促地叫了一声。
在呼唤那名字的瞬间,从驹子卷起的袖口中涌出了无数的小小黑色颗粒。
潮丸,那是描绘在她上臂,接近驹子右肩的刺青之名。
驹子高高扬起的右臂上,小小只的螃蟹正密密麻麻地逐渐汇集。
小蟹们从手肘处向前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形成某种巨大的物体。
眼见在驹子的右臂上出现的是
巨大的蟹蝥。全长比驹子的腿还长,宽度也约有身体那么粗。
夜鸟子像说着「尽管放马过来」似的,将那巨蝥缓缓前后挥动。
或许是受到了挑衅,名为茨木的鬼以超高速一圈圈回转着两只手臂,往夜鸟子的头上纵身一跃。
迎击的夜鸟子侧身摆出架势,微微站好马步。她将蟹蝥大大展开,迎向空中的茨木。
首先,茨木的右手朝夜鸟子袭来。夜鸟子则以单脚为中心,只将身体略往左侧回转,便轻而易举地躲开。
茨木的第二击来自左手。这一次,夜鸟子并没有闪避。
夜鸟子全身向上伸展,朝茨木探出了蟹螯。
茨木的左手嵌入了夜鸟子张开的蟹蝥之中。
而夜鸟子则迅速地将身体顺势向右一倾。
蟹蝥夹住了茨木的左手至少看起来是如此。
但是,茨木仍毫发无伤。在着地的同时大幅跳跃了四回,拉开与夜鸟子之间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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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者的动作都太快了,久远的视线根本追不上。不过,茨木的左手应比蟹蝥合上早了一步,自蟹蝥当中穿越而过了吧!展开的蟹蝥较短处只留下锐利的切口,消失于无形。
「哼,竟连潮丸都能拿下,比传闻中还来得锐利呀!」
夜鸟子将蟹蝥移至眼前,赞佩似地望着狠狠被削落的爪缘笑道。
约距离二十公尺处,茨木也跟着笑了。显然对于击败了两只式神感到兴奋,或许确信了自己的胜利吧!牠的攻击再度展开。如夸耀威力似的,茨木挥舞着牠细长的双臂,附近的车辆、招牌、建筑物、电线杆,都喀嚓喀嚓地像纸张般被剪断,接二连二地倒下。转眼间,一堆瓦砾山将道路完全堵塞。
「喂,真的没问题吧?」久远不禁出声问道.
「胜负已分。」夜鸟子冷冷地回答。
呃,再怎么看都是咱们输了吧
似乎对破坏街道感到厌烦,茨木再度将目标转向这里。
快逃,他回过头去时,只见阳和荒木腿软地倒坐在地。
就在此时
「叽呀啊!!嘎呜啊啊!!咕呀啊啊啊!!」
如野兽临死前的尖锐叫声,震慑了黑夜。
只见茨木按着左肩倒于道路上满地打滚。
不知为何,牠如发狂般数度将左半身激烈地撞向地面。
夜鸟子极其愉快似的看着牠那副模样说道:
「久远,去拜见一下鬼哭丧着脸的模样吧!」便奔上前去。
听她这么一说,久远随之追了上去。
夜鸟子冷眼俯视着正四处横冲直撞的茨木。
「百爷,想办法制住这家伙。」
夜鸟子唤道,娱蚣四散的躯体立即由四面八方爬了过来,而后缠住了茨木的头和手脚,将鬼仰躺着固定于地面。
定睛一瞧,鬼的左手臂变成黑色。不,黑色并非鬼手臂本身的颜色,而是密密麻麻覆盖于表面的小螃蟹甲壳所散发的黑亮光泽。
小蟹们正啃噬着包括左臂及肩膀处。牠们一个劲儿地啃食着鬼的血肉,甚至有部分已深及见骨。
「只顾着显眼的蟹蝥,却连那是以什么构成的都没发现对吧?你也太小看潮丸了。」
夜鸟子在茨木的耳边如此轻声说道,茨木哭叫着乞求饶命。
「俺仅受蝴蝶所托,求妳饶我一命」
「啊啊,放心吧,这不会要了你的命的。吾还得问出蝴蝶的下落哪!」
夜鸟子这么说完后,茨木才浮现松了口气的神情。夜鸟子在牠身旁坐了下来,以蟹蝥内侧轻抵上鬼的左边胳膊。
「不过,在那之前,也该让你尝尝断腕的痛楚哪。来吧,好好看清楚自己手被斩断的模样,不愿看的话,可就不只是手,而是你的脑袋了。」
茨木一脸恐惧,表情僵硬地将脸转向左侧。见牠这模样,夜鸟子才露出冷冷的微笑,狠狠一脚踩了下去。
5驹子,坠落而下。
驹子死命忍受着自己**的脚跟令对方肉碎骨裂的触感。
那动作猛烈地持续了数次,祇园的夜空回荡着鬼的哭吼声。
看到在身旁避开目光、捂住了耳朵的久远,驹子不禁心生羡慕。
当战斗展开,委身给夜鸟子的现在,自己的眼皮无法自由地合上,也没有手能够捂住耳朵。不论发生什么事,她都只能全盘接收。
「你所杀害的四名女子,双手、双腿,还有头颅,她们遭受了四次这样的痛楚吧?她们是怎么哭叫的?叫你杀了她们吗?还是呼唤着亲人的名字?你那时又是怎么做的?这样吗?这样吗!是不是啊!!」
语气激烈。但她所说的恐怕正是事实。
夜鸟子的作法是极端的。不过,除了夜鸟子以外,任何人都击败不了鬼,也无法制裁牠们。所以也令人难以理解光就这点来看,她所做的事似乎也没有错。
驹子心里有数,虽然夜鸟子总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但实际上,她的作战经常处于危险边缘。看起来从容不迫,也只是习惯了赌上性命的紧张感罢了。再怎么说,除了脚程快了点之外,她都是以这副没有任何优势、矮小又瘦弱的身体迎战,她打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驹子虽然也拿自己瘦弱的身子没辄,但至少不想成为她精神上的绊脚石。即使想吐,也不想说出「住手」这句话。
在鬼的左臂完全脱离肩头之后,夜鸟子才站起身来。
「没想到鬼也会为区区一只手臂哭哭啼啼成这样啊?可笑至极,吾改变心意了。为了不再让你为非作歹,另一只我也接收了。久远,要不要换你下手呀?」
看见久远一脸吃惊地频频摇着头,驹子不禁松了口气。自己一个人承担这些就够了,她不想久远也跟着沾上鲜血。
「求你还是一点儿也没变,太仁慈了。」
抛下这句话的夜鸟子,右手上的蟹蝥已然消失。看来,夜鸟子从一开始就没有连右手也斩断的打算。
她以回复到人手的右手,拾起了茨木落在地面上的左臂。覆盖于鬼之左臂的「黑子」移动到了夜鸟子的右手上,如被皮肤吸收般消失无踪。
夜鸟子将重返肌肤色泽的鬼之左手,像利用完毕般随意一扔,便坐上了茨木的腹部,抚摸一般地将残存在左肩周围的小螃蟹们集he起来。
「哎呀,蟹还钻进这种地方了呢,真伤脑筋哪!」
驹子感到自己右手的食指和中指,猛然穴入某个温热的物体之中。每当指头一圈圈地回转,茨木便放声惨叫。
「那么,你是不是该告诉吾了呢?蝴蝶究竟躲在哪儿?」
茨木将脸转向三桥一行人所在的方向,代替了回答。夜鸟子和久远也如同被引导般,望向那视线的前端。荒木在三桥后面与阳并肩而坐,而阳的后方则是一片黑暗。
在那片黑暗之中,他们看见一道模糊的白色人影。
女人?不、不会吧引竟然全棵!!
连同性的驹子都为之屏息的完美比例,五官也相当端正。
不过,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大概是由于原本出自不同的人吧,手、脚、躯体的肤色皆有差异,令驹子不禁联想到熊猫的模样。
「人蛊吗?」
夜鸟子冲上前去,与阳发出的尖叫声几乎同时发生。只见被夜鸟子称作「人蛊」的全*女子,从阳的后方以单手盘住了她的脖子。
「干什么,放开我,变态!」
阳拚命地挣扎,但人蛊的手就如同放下的门闩似的,一动也不动,甚至毫不在乎阳的叫闹。
「放开阳学姊!」
荒木扑上了人蛊的细白腰身,但却被晒成巧克力色的腿一个回旋踢给踹开。
夜鸟子停下了脚步,向前伸出了握拳的左手。
「舞!」从展开的左手当中,一只白色飞蛾翩翩起舞。
小蛾一抵达人蛊的上方,便朝她的脸部洒下金粉。
然而,失去意识的却只有阳一个人,人蛊仍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
「那家伙,根本没在呼吸吗?」夜鸟子的咂舌声传到了驹子的耳中。
「那就直接爆裂吧!」夜鸟子继续说道。
她看见白色的翅膀静静地停在人蛊浅棕色的头发上。在那瞬间,驹子甚至想遮住眼睛,因为她想起了舞一个月前引发自爆的模样,脑海中浮现了美女的头颅被炸飞的光景。
但结果却并非如此。停留在人蛊头上的小蛾,如落叶般舞于空中,轻飘飘地落至地面,翅膀也变成了茶色。
「哼,那女人身上竟布有能在瞬间杀死毒蛾的剧毒啊!麻烦的家伙」
夜鸟子如此自语道,同时发出了无声的命令。
虚,去吧!
驹子在二条城体会过的那种感觉,又从脚下钻了出来。
牠溜出赤脚的里侧,潜入地下,而从人蛊的脚边冒了出来。
出现了一只双头大蛇,两个张得大大的嘴巴,从左右同时朝人蛊展开袭击。
人蛊见了双头大蛇仍然面不改色,甚至抱着阳往人蛇的头部纵身跳上,更配合大蛇想甩落她的时机,将大蛇的头当作跳板,奋力一跳。形状优美的**随之激烈地上下晃动,毫无助跑地一口气跃下约路宽般的高度。
每当大蛇的头冒出地表,人蛊便重复着相同的动作,而且大胆地逐渐缩短与夜鸟子之间的距离。夜鸟子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
打算与吾一决胜负吗?百爷!你那儿可以收手了,过来支持这儿!
驹子听见夜鸟子再度发出无声的命令。
在此同时,人蛊也反复地跳跃着,逐渐朝夜鸟子靠近。
但是,现在夜鸟子的手上没有任何武器。
「这不快过来!」夜鸟子终于焦急地叫了出来。
此时,人蛊与夜鸟子问的距离约有三公尺,驹子甚至能清楚看见人蛊嘴唇右上方的痣、嵌在左手无名指上戒指的光芒、与淡淡残留于耻毛旁的手术痕迹。
下一个跳跃就要攻击过来了。
人蛊弯下腰,准备进行最后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