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第一话承诺与报复
第一话承诺与报复所以呢?阿修隆的苍穹亭是一间高级的旅店。房间十分宽敞,除了一张大床之外,甚至还提供桌椅。友友正跷起双脚坐在椅子上,同时将双手交抱在胸前。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不先跟我商量?因为列列跪坐在地上,抬头仰望友友。这种毕恭毕敬的姿势,当然也是出自友友的命令。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而且塞尔吉要我赶快做决定。为什么不是乔纳森,而是塞尔吉跟你提起这件事?乔纳森现在没有那种心情。为什么非现在不可?就不能缓一缓吗?这列列低头看着地板,友友的视线让他感到压力。塞尔吉打算跟乔纳森一起寻找阿拉贝拉的下落,需要一个帮手。那也不必成为她的从士吧?成为从士之后,每个月就有固定的薪俸。列列对这个理由相当有自信。塞尔吉命令列列不准让友友知道事情的真相,为了不让拙于言辞的列列露出破绽,还特地帮他想了这个理由。只见列列抬起头来打量着友友的表情,眼神十分无辜。友友皱起双眉,睥睨着跪在地上的列列。有问题。列列连忙低头看着地板。哪、哪里有问题?全都有问题。会吗?还好吧。列列,抬起头来看着我的眼睛。列列差点没吓得从地上跳了起来。不过他还是强忍内心的惊魂未定,抬起头来看着友友。把手伸出来。友友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列列,眼神十分严峻。列列不敢违抗友友的命令,不,应该说他根本没有违抗友友的念头。于是列列乖乖地伸出自己的右手。友友探出上半身,双手握着列列的手掌,脸上浮现一抹微笑。你没有说谎?没有。回答的同时,列列下意识闪避友友的视线。友友的双手又加重了几分力道。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真的没有。既然没有,为什么说话的时候不敢看着我的眼睛?列列只好乖乖将视线移回友友的脸上。不过他还是无法直视友友的双眼,视线只好停留在友友的鼻尖。友友见状,不禁眯起双眼。你的脸颊微微抽搐。咦?列列下意识地伸出左手按着自已的脸颊。友友摇摇头,轻轻地叹了口气。塞尔吉说了什么?她问我要不要成为她的从士。就这样?真的?嗯。好吧。友友轻咬下唇。你就是不肯说实话。列列的右手重获自由。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列列想替自己辩白,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友友再度将双手交抱在胸前。不,不对,应该是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身体。列列试着从友友的视线查出一些端倪,友友的双眸却是空白一片,什么也没有。无奈之余,列列只好故意叹了口气,可是友友依然毫无反应。列列只能摸摸鼻子,识相地离开房间了。*桌上摊着一张羊皮纸。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列列却半个字也看不懂。塞尔吉。列列坐在椅子上。严格说来,应该是被迫坐在椅子上。塞尔吉就站在旁边。列列抬起头来,打量着身旁的塞尔吉。这是你写的吗?别闹了。塞尔吉耸耸肩膀,冷冷地哼了一声。每一间教堂都买得到这种制式的主从契约书好吗?多少钱?问这个做什么?没事,随口问问。直到今天,列列才知道教堂也会贩售物品。不但接受信徒的捐赠,还主动从事商业行为,仔细想想还真有点怪怪的。不过到底哪里奇怪、又怎样奇怪,列列倒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只能选择了沉默。塞尔吉随手撩拨有些碍事的头发。你不认识字,对不对?嗯。好,我念给你听。全部吗?好像很长耶。那我挑重点说好了。不必了。列列伸出右手的大拇指,在契约书的角落轻轻一压。右手缩回来之后,契约书上面出现了一个明显的指印。反正就是要我侍奉你的规定。这可是在神的见证之下所成立的神圣契约,没有你说的那么简单。塞尔吉捧起桌上的契约书。列列,当你在契约书上署名的那一刻开始,你将成为我的从士。除非我口头宣称放弃契约、亲手撕毁契约、或是你向祭司以上的神职人员提出废弃契约的要求、或是你我其中之一不幸死亡,否则两人之间的主从关系将永远存在。在此特别声明,除非有正当的理由,否则祭司或是司教并不会轻易受理废弃契约的要求,具体而言就是骑士未正常支薪、或是要求从士从事规定之外的工作。意思是除非你死了、或是你主动开除我,否则我永远都是你的从士?没错,你不笨嘛!塞尔吉冷笑了一声。至于实际的工作嘛,就是担任我的护卫。即使牺牲自己的生命,也要保护我的安全。因为你是我的主人嘛!绝对不能出现我死了、你却活得好好的局面。列列,你的生命是属于我的,你必须为了我而死。这简单,只要你我都活得好好的就行了。在战场上必须勇敢杀敌,这应该是你最拿手的项目吧?对了,我是骑士,你是从士,所以你除了保护我之外,还要保护我的战马。没关系,反正我喜欢马。除了天主严禁的行为之外,你必须无条件接受我的命令。等到休假结束、回到队上之后,你就是星锁正式的从士,到时极有可能个别行动。不过你必须无时无刻将我视为主人,服从我的指示,因为这就是我的命令。反正,就是要我听话对吧?不许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塞尔吉双手搭上列列的肩膀,双眼直视着列列。从士的另一项工作,就是照顾主人的生活起居。举凡装备的保养、露营的准备、三餐的料理、以及更衣和净身的仪式贴近耳畔的轻声细语,让列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你要为我做这些事,列列。这也是工作之一?没错,这是神圣的工作。有时还得处理主人的排泄物呢。塞尔吉真的打算让列列从事这种下贱的工作吗?应该不至于吧,这八成只是恫吓的手段。于是列列点点头。大致都明白了。好,那就在契约书上签名吧!塞尔吉将契约书摆在桌上。列列凝视着桌前的羽毛笔和墨水。他将羽毛笔握在手中,却不知道姿势是否正确。事实上列列从未以羽毛笔写过字。还记得很久很久以前,友友曾经以地面的沙子教导列列书写自己的名字。印象中当时写的是列列布蕾,现在虽然改成列列伊吉尔,列列却分辨不出其中的差别。严格说来,每一个文字对列列而言都十分陌生。塞尔吉叹了口气你连自己的名字也不会写吗?露出同情与怜悯的语气。列列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握着羽毛笔的右手也僵在半空中。没错,列列真的不会写自己的名字。这是正式的契约书,不能由我代为署名。没办法,也只有如此了。塞尔吉走到列列的身后。她想要做什么?该不会打算从背后抱住列列吧?当然不是。塞尔吉从身后伸出右手,轻轻握住列列的右手。她的脸颊就紧贴着列列的脸颊,两者之间的距离微乎其微。列列转头看着塞尔吉。塞尔吉也回过头来打量着列列,双颊微微泛红。做、做什么?我才想问你做什么呢!要不然还能怎么办?若不抓着你的手在上面署名,这份契约就失去效力了。真麻烦。契约就是如此,没什么好麻烦的。我要写啰!于是塞尔吉抓着列列的右手,将羽毛笔的尖端喂饱了墨水。由于姿势的关系,塞尔吉的上半身紧紧地贴在列列的背上,尤其是胸部的地方。列列的脑海突然浮现出全*的塞尔吉,连忙闭上了双眼,脑海中的影像却依然鲜明。这也难怪,列列现在并不是亲眼目睹塞尔吉的**,这只是他脑中的记忆,忘也忘不了。列列伊吉尔吧?嗯、嗯。那就开始写啰。劝你最好记清楚一点,至少也该学学自己的名字要怎么写吧!知道了。列列睁大了眼睛,忙不迭地点头。他的表情看起来相当紧张,似乎也有点慌了手脚的感觉。塞尔吉握着列列的右手,在契约书上署名。出现了不急不徐、端正秀丽的字体。好。署名完毕之后,塞尔吉并没有松手的意思。图以天主之名在此宣布,契约正式生效。塞尔吉的右手突然抓住列列的手腕。力量并不大,列列却无从防备。几声轻笑传来,就在右耳的附近。列列的身体为之僵硬。塞尔吉的右手从手腕爬上了手臂、最后又爬上了肩膀,这才缓缓离去。就在列列松了口气的时候,塞尔吉的双手突然搭上了列列的双肩。就在接近颈部的位置,塞尔吉的嘴唇几乎贴上了列列的耳朵。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人了。*在森林中漫无目的地游荡,恐怕永远也找不到阿拉贝拉李德尔的下落。森林是魔女和猛兽的领域,带着少数几个人贸然闯入敌人所支配的国度,恐怕只有死路一条。足够的力量是必要的。除此之外,还要有精确的情报。阿拉贝拉是被魔女救走的,事实上她本身就是一名魔女。即使是以讨伐魔女为天职的圣骑士,也未必了解魔女的生态。目前只知道魔女可分成单独行动的魔女以及集体行动的魔女两种。人类最大、也最可怕的敌人,就是集体行动的魔女。她们总是组成庞大的军团,四处攻击人类居住的城镇。这些魔女总是聚集在森林深处的根据地,趁着夜色降临的时候举行神秘的仪式,有时也会将街上掳获而来的人类当成供品,奉献给她们所信仰的魔王。阿拉贝拉是被一大群魔女救走的。集体行动的魔女,应该就躲在森林中的某座根据地。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情报。最直接的情报来源,当然就是圣骑士团的魔女讨伐队。塞尔吉四处打听的结果,得知名为雨云的魔女讨伐队于前几天通过阿修隆,转往西北方向前进。没有人知道雨云的目的地是哪里,不过既然是魔女讨伐队,塞尔吉判断应该是距离阿修隆约两天路程的海顿市。雨云一定在海顿市,至少也会经由海顿市转往目的地。浑身是血的乔纳森克洛姆史帝德被送进医院之后,展现出惊人的恢复能力。第二天就可以从床上起身,第三天就迫使院方签署出院许可,而且还开始练剑。第四天就吵着要离开阿修隆,而且还一副势在必行的模样,丝毫不将塞尔吉的劝阻当一回事。无奈之余,列列等人只好挥别阿修隆,朝着海顿市前进。身体像铁打的乔纳森已经可以独自骑马,不过后面载着列列恐怕会牵动伤势。再说重伤初愈的乔纳森也不适合策马狂奔,幸好阿修隆距离海顿市只有两天的路程,距离并不算太远,于是乔纳森和塞尔吉骑马,列列和友友徒步而行。是的,友友也一起同行。光是这一点,就让列列大感欣慰。毕竟,列列当初可是以为自己的主人刻意要让他跟友友分隔两地呢。不过塞尔吉似乎将友友的同行视为理所当然,对待友友的态度也跟过去一样,丝毫没有改变。时而主动攀谈、时而高声欢笑,这种态度反而让友友感到十分疑惑。一定是故意的。每当友友的眼神犹疑、或是沉默不语的时候,塞尔吉就会堆出满脸的笑容,要不就是亲密地从后面抱住友友,或是拍拍友友的肩膀。怎么啦?身体不舒服吗?真是令人担心。要不要稍微休息一下?诸如此类的嘘寒问暖更是少不了的。自从离开阿修隆之后,跨在马上的塞尔吉就常常找友友聊天。友友虽然是有问必答,两人之间的对话却一点都不热络。即使如此,塞尔吉的心情依然是阳光普照。四人当中,只有塞尔吉还笑得出来。双手握着缰绳的乔纳森一直面向前方,自始至终都未曾开口。列列也默默地走在古木扶疏的林中小径。日落西方之后,塞尔吉轻拉希莉露的缰绳,提议在野外扎营。乔纳森所骑乘的阿逢斯也跟着停下脚步。不发一语的他并未表示同意,却也没有反对的意思。列列朝着身旁的友友瞄了一眼,发现友友低头凝视着地面,神情十分疲惫。我这就去准备。列列离开小径穿越森林,找到一块适合扎营的草地。附近多得是充当柴火的枯枝,乔纳森和塞尔吉也可以将各自的爱马系在树干上。于是列列回到小径,带领大家来到这块草地。只见他迅速地放下背袋,从里面抽出一块毛皮,准备铺在草地上。这时塞尔吉尖锐的嗓音突然传入耳中。列列,你在做什么?做什么?列列朝着友友瞥了一眼。友友依然俯视着地面。我在铺床。谁的床?友友的。列列。塞尔吉依然跨坐在希莉露的背上,并没有下马的意思,乔纳森却早已跳下马背,将阿逢斯的缰绳系在邻近的树干上。你是我的从士。是没错啦。本来就没错。我知道你的意思。不,你不知道。塞尔吉不耐烦地摇摇头。我并没有禁止你照顾妹妹的意思,不过至少先把正事办完了之后再说吧?列列差点叹了口气,却还是强行忍住。只见他放下背袋,慢慢走向塞尔吉跨下的希莉露。列列,你的回答呢?知道啦。你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我明白了,这样总行了吧?后面那一句是多余的。塞尔吉双唇一扁。老实说她长得并不难看,映照在列列双眸之中的形象却显得格外地丑陋。从士的态度恶劣,代表主人教导无方。列列,你可别丢我的脸啊!我明白了。反正只要乖乖听话就对了,就跟住在友友家中的时候一样。没错,习惯就好了。离开友友家已经有了一段不算短的时间,浪迹天涯的期间让列列暂时忘了过去所养成的习惯,现在只要重新唤起脑中的记忆就好了。列列凝视着友友,友友立刻低头看着脚边,显然是刻意回避列列的视线。动作快一点,列列。知道了。列列快步走向希莉露。塞尔吉从希莉露的身上跳下来之后,朝着友友走去。她到底想跟友友说些什么?列列难掩内心的好奇。可是该做的工作还是得做,否则又会惹来一顿责骂。列列替希莉露系上缰绳,绑在邻近的树干上,接着又将行李从马鞍上搬了下来。行李包括了充当床铺的毛皮以及肉干、硬面包和葡萄干等等的干粮。过去跟友友独自旅行的时候,总是得在森林或是草原寻找食材以及饮用水。友友对食物特别挑剔,只肯吃正常的东西,而且还会嫌东嫌西,一下子抱怨不好吃、一下子又说吃起来有怪味,常常把列列搞得一个头两个大。相较之下,现在反而轻松了不少。替塞尔吉铺好毛皮、备妥晚餐之后,列列转身帮友友铺床。这时塞尔吉的声音再度传入耳中。列列,生火。我要喝热汤。列列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回应。热汤、热汤。他从来没有煮过热汤。烹饪向来是友友的工作,列列只懂得搅拌或是烧烤。美味的食物固然可以振奋人心,不过吃进肚子之后都是一样的,根本没什么好不好吃的分别。列列实在不明白塞尔吉为什么想喝热汤。别管我了,列列。友友跟塞尔吉并肩坐在草地上,表情看起来有些沮丧,双眸甚至流露出空虚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列列总觉得眼前的友友似乎格外地渺小。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好吧。于是列列生了一堆营火,架起铁锅,放入饮用水、肉干、盐巴以及在附近找到的食用植物,煮了一大锅热汤。拿起木汤匙尝了一口味道,野草的味道过于浓郁,老实说并不怎么好喝,不过还是可以勉强下肚。从来不做餐前祈祷的列列不禁暗自向天主祝祷,希望这锅不怎么出色的热汤可以满足挑剔的主人。难喝。可惜列列的期望落空,塞尔吉只喝了一口,就再也不碰那锅热汤。列列,剩下的给你喝吧,一滴也不能剩。好好品尝这锅热汤的味道,下次再煮一锅正常的热汤。知道了。这根本就是强人所难。列列不会做菜,更不想做菜。列列面对着营火,饮着难喝的热汤,同时打量着友友的模样。坐在塞尔吉身旁的友友默默啃着干面包,脸上毫无表情,看不出来到底在想些什么。塞尔吉喝了几口水,抓了一把葡萄干塞进口中。自从抱怨列列的热汤煮得不好喝之后,她就不再理会列列,也不跟友友闲聊,可是脸上却藏不住喜上眉梢的神情,看起来格外地刺眼。乔纳森独自一人坐得远远的,拿起水壶一连喝了好几口。他的食量不小,今天晚上却是滴食不沾,大概是伤口又开始疼痛了吧。明天一早还要赶路。用餐完毕之后,塞尔吉站了起来,看着列列点点头。晚上早点休息吧。列列,守夜的工作就交给你了。嗯。你说嗯?是,我知道了。应对进退的礼仪首重诚心。只要发自内心尊敬主人,言行举止之间自然会流露出应有的礼仪。不过适当的教育也是必要的,我看还是找个时间从头教起好了。塞尔吉露出十分愉快的微笑。友友转过身来,向列列道了声晚安,声音细若蚊鸣,似乎连她自己都吃了一惊。只见友友伸手捂着自己的喉头,视线往乔纳森的方向飘去。乔纳森,晚安。乔纳森挥挥手,不发一语。于是友友和塞尔吉先后就寝。列列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营火。再过不久,营火就要熄灭了。炎星月也就是七月即将迈入尾声,夜晚的森林虽然凉爽,待在营火旁边还是稍嫌酷热了些。乔纳森依然拿着水壶慢慢啜饮,水壶里面的液体真的是饮用水吗?于是列列离开营火,走到乔纳森的身边坐了下来。这种味道果然不是饮用水。乔纳森将水壶递给列列。要不要来一口?酒吗?没错,葡萄酒。乔纳森耸耸肩膀。这里跟营火隔了一段距离,四周一片阴暗,看得不是很清楚,不过列列总觉得乔纳森的脸色似乎特别红润。阿修隆的高级旅店吸干了我的盘缠,现在只买得起这种廉价的葡萄酒。不过廉价的葡萄酒也是酒,来一口吧?不必了,我不喝酒。好吧,那就算了。乔纳森拿起水壶喝了一大口葡萄酒,旋即叹了口气。为什么决定侍奉塞尔吉?列列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乔纳森好歹也是圣骑士之一,列列不敢在他的面前说出真相。不愿回答吗?乔纳森笑了几声,肩膀上下抽搐。低沉惨澹、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声。他还好吧?列列不禁担心了起来。*海顿市是个颇具规模的城市,除了北面的山丘之外,其他三面都围绕着高耸入云的城墙。目前是加斯利*爵领地的行政与商业中心,据说已经拥有五百年以上的历史。耸立在山丘顶端的黝黑城堡,就是领主卡尔加斯利*爵所居住的福加城。告别阿修隆之后的第三天午后,抵达海顿市的列列一行人直接朝着福加城前进。魔女讨伐队的行动获得当地领主的支援。乔纳森冷笑一声,表情充满了讽刺。简而言之,就是所谓的豢养。基于这个理由,只要直接前往城堡表明来意,就可以得知魔女讨伐队是否留在街上、甚至连据点在何处都可以轻易打听出来。但塞尔吉认为应该留在街上向当地的市民打听消息,不过这个提议立刻被乔纳森否决。太麻烦了,你自己去吧!塞尔吉碰了一鼻子灰。列列一点也不同情塞尔吉的遭遇,只是觉得塞尔吉好歹也是跟乔纳森一起长大的儿时玩伴,此行又是为了协助乔纳森寻找阿拉贝拉的下落,就算不同意她的提议,语气也不必这么刻薄。或许阿拉贝拉事件真的对乔纳森造成了重大的打击吧。不过他也是个怪人,身为侍奉天主的圣骑士,却从不礼拜,而且也不注重自己的仪容,每天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满脸落腮胡,总是喝得醉醺醺的,言行举止更是蛮横无礼到了一个极点。现在的他就像是一个行尸走肉的废人,而且他也从不隐瞒内心的自甘堕落。即使面对福加城的卫兵,乔纳森依然不改目中无人的态度。我是圣骑士团魔女讨伐队星锁的圣骑士乔纳森克洛姆史帝德,魔女讨伐队雨云是不是驻守在海顿市?对不起,无可奉告。卫兵们个个面面相觑,以为自己遇到了神经病。站在后面冷眼旁观的列列也认为乔纳森的言行简直就是莫名其妙,他能够体会卫兵的感受。我再说一次。乔纳森取下挂在腰间的剑鞘,指向眼前的卫兵。我是圣骑士,告诉我雨云在不在海顿市。圣骑士的剑锷呈现X的形状,再加上成一直线的剑身和剑柄,从某个角度来看自然就成为*,类似象征塞恩的星印。这并不是巧合,而是刻意为之的结果。乔纳森隶属于星锁,此举当然能证明自己的身分。再加上系在剑柄的锁链,一看就知道乔纳森是魔女讨伐队星锁的圣骑士。其实剑鞘中的长剑早就被魔王劈成两截,不过星锁的权威丝毫不受影响,城门前的卫兵立刻指着南方。希德利大教堂的对面有一栋白色的行馆,城里的每个人都知道雨云的队长就暂居行馆之中。好。乔纳森迳自背向卫兵,连声谢字也没有。卫兵的脸上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基本上列列能够体会卫兵的感受。白色的行馆很快就找到了,不过造访雨云之前,得先觅得今晚的落脚之处。列列是塞尔吉的从士,谒见魔女讨伐队的队长可说是名正言顺,然而友友只是一介平民,不应该跟其他人共同行动。当然,这是塞尔吉的提议,乔纳森也表示同意。塞尔吉打算支开友友。列列心里面虽然生气,却不敢忤逆塞尔吉的意思。友友除了同意之外,似乎也没有其他的选项。或许友友早就看穿了塞尔吉的用心。友友的脑袋好歹比列列灵光了许多,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还是找个机会跟友友商量看看吧,或许友友可以想出什么办法也说不定。海顿市的市中心叫做中丘町,小巧精致的民房栉比鳞次地并排在山丘的斜坡之上。中丘町的东侧有一家名叫石清水亭的老字号旅店,建物老旧、收费低廉,不过老板待人十分亲切,照顾旅客无微不至,因此博得众人的好评。当然,这是塞尔吉打听而来的情报。实地勘查之后,老字号旅店甚至还有一间小小的马厩,大家立刻决定落脚于此。列列等人将友友和马匹留在旅店之后,动身前往白色的行馆。白色行馆是一栋倒ㄈ字形的建筑物,外墙涂了一层白漆,两名武装的圣骑士站在玄关之前。面对圣骑士的时候,乔纳森立刻收起狂妄高傲的态度。冒昧来访,实感歉意。在下是圣骑士团魔女讨伐队星锁的乔纳森克洛姆史帝德,风闻魔女讨伐队雨云的队长驻扎此地,特地前来晋见。在下持有跟魔女有关的情报,请让在下跟队长见上一面。雨云的圣骑士深谙待客之道,其中一人立刻转身走进行馆通报队长,另一人则是留在原地跟乔纳森和塞尔吉闲话家常。不久之后,第一名圣骑士回到门口,带领列列等人进入建筑物。这个结果可说是出乎列列的意料之外。乔纳森只表示自己握有相关情报,并没有提及情报的详细内容。而且一提到魔女讨伐队的队长,列列的脑中立刻浮现出星锁的比利布朗多罗。那个狡狯的队长会这么容易就接见乔纳森吗?列列不这么认为,他觉得直接被轰出去的机率应该比较大。看来同样是魔女讨伐队的圣骑士,彼此的行事风格却存在着极大的差异。负责带路的圣骑士带领众人来到三楼最隐蔽的房间。报告队长,属下将星锁的乔纳森克洛姆史帝德卿以及另外两名贵客带来了。请进。门后传来中年男子低沉稳重的嗓音,列列不禁有些疑惑。奇怪,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不可能,一定是听错了。圣骑士打开房门。乔纳森以及塞尔吉一前一后走进房间,不约而同地做出将一把看不见的短刀穴入左胸的姿势。在下是星锁的乔纳森克洛姆史帝德!今日得窥尊颜,实感荣幸!在下是星锁的塞尔吉法连德尔,感谢您愿意接见我们。列列站在乔纳森以及塞尔吉的身后。房间的内部十分宽敞,有一扇对外的窗户。外头的阳光透过开启的挡雨板映射而入,更增添了几分房间的明亮。今天的气温并不低,反而还有些炎热,不过在徐徐微风的吹拂之下,屋内倒是十分凉爽。房间里面摆了一套气派的桌椅。男子特地站了起来,迎接乔纳森以及塞尔吉。身高大约6索尔(约18m)不足2迪尔(约6㎝),体型并不特别高大,却相当结实。褐色的头发,凹陷的双眼则是茶色的,皮肤黝黑,蓄着八字胡,年纪大约在四十岁上下吧。身上的衣物跟乔纳森以及塞尔吉的圣骑士平日服明显不同,腰间挂着圣骑士的长剑。男子看到乔纳森以及塞尔言之后,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大概是自我介绍吧。不过男子还没开口,就注意到站在两人身后的列列。四目相交。男子不禁睁大了眼睛。塞尔吉立刻回过头来。喂,列列!你列列?男子开口。你的名字是列列?嗯。啊列列立刻改口。是的。唔塞尔吉瞄了列列一眼,立刻转身面向前方。难道?乔纳森也以怀疑的眼神凝视着列列。男子似乎打算走上前来,却又停下了脚步。只见他叹了口气,面色凝重地摇摇头。列列,你怎么会在这里?卡尔邦先生对方应该是魔女讨伐队的队长。列列不知道这种称呼是否得体,不过他也想不出其他的称谓了。列列低头行礼。好久不见。嗯。卡尔邦又叹了口气,同时眯起双眼。他的眼神十分温柔,完全不像猎杀魔女的圣骑士。没错,确实是好久不见了。不过我万万也想不到居然会在这里遇见你。我也是。请恕在下冒昧。塞尔吉瞥了列列一眼,下意识舔舔下唇。您认识在下的从士?没错。卡尔邦意味深远点点头。塞尔吉法连德尔、星锁的圣骑士,列列是你的从士?是的。原来如此卡尔邦俯视地面,轻抚自己的胡须。列列对他的动作十分熟悉。想必是另有隐情。列列,待会再跟你好好聊聊。塞尔吉法连德尔,你应该不会介意吧?当然不会,卡尔邦队长。这就是我的疏忽了。卡尔邦微微一笑,依序打量着乔纳森以及塞尔吉。请容我正式向两位自我介绍。我是圣骑士团魔女讨伐队雨云队长裘努卡尔邦,请两位说明来意吧。*按照惯例,由乔纳森说明事情的原委。列列虽然担心乔纳森可能会坏事,不过转念一想,乔纳森今天并没有喝酒。大概是为了晋见魔女讨伐队的队长,所以才刻意戒酒的吧。清醒状态之下的乔纳森有条不紊地针对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进行详细的说明,这段期间卡尔邦并未就坐,一直站在原地聆听乔纳森的描述。原来如此。为了追踪魔女的下落,你们甘愿放弃难得的休假。是。乔纳森深深一鞠躬,同时握紧了双拳,表情看起来有些挣扎。或许他正在思考应该让对方知道多少吧。何必呢?不要有所隐瞒,更不要心存侥幸,全都说出来吧。乔纳森克洛姆史帝德。卡尔邦轻抚自己的胡须。关于那个逃亡的魔女,你所知道的情报就是阿拉贝拉李德尔的姓名,以及她是尼古拉斯李德尔子爵之女而已吗?看吧,根本隐瞒不了任何人。不乔纳森低头凝视地面,神情十分沮丧。说、说来惭愧,她阿拉贝拉阿拉贝拉李德尔是在、在下的未婚妻。什么?卡尔邦皱起眉头,似乎真的吃了一惊。原来是未婚妻。嗯该怎么说才好呢?乔纳森,这下子我总算是明白了。就算是再怎么虔诚的信徒、再怎么正直的圣骑士,也不会牺牲自己的休假追踪魔女的下落,我早就猜到其中必有不为人知的隐情。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是在下莫大的耻辱。不是你的错,别放在心上。魔女是狡狯的生物,你只是无辜的受害者。更何况得以在成亲之前发现对方的真面目,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同时也成功地防范了魔女在讨伐队的身边安穴间谍的邪恶计划。一切都要怪我未能及早察觉阿拉贝拉的背叛。毋须自责。可是若真的无法原谅自己,就到教堂忏悔吧!相信慈爱的天主一定会宽恕你的。天主没错。少了天主的宽恕,血染剑尖的我们也无法完成神圣的任务。乔纳森,天主的爱是无远弗届的,你一定可以获得宽恕。凝视着乔纳森的卡尔邦就像一名慈爱的长者,不过温暖的眼神却也流露出些许的哀戚。乔纳森再度深深一鞠躬,差点没当场跪了下来。在下只是个驽钝愚昧的年轻人,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您的开导不须言谢,只是卡尔邦再度轻抚嘴角的胡须。我并未接获任何有关阿拉贝拉李德尔的情报。况且雨云正在执行作战任务,恐怕无法提供任何协助。恕在下冒昧。乔纳森突然抬起头来。请问是什么作战任务?乔纳森!塞尔吉拉拉乔纳森的手臂。卡尔邦闻言,不禁眯起双眼。不要激动,乔纳森克洛姆史帝德。虽然你是魔女讨伐队的圣骑士,却隶属于不同的小队,我不能、也不应该让你知道作战任务,相信这点你应该也明白才是。这是当然!可是明知讨伐魔女的作战就要展开了,身为魔女讨伐队的成员,说什么也想尽一份心力!卡尔邦阁下,请让我暂时加入雨云吧!你说什么?乔纳森,你即使是充当从士也无妨!在下对自己的实力很有信心,绝对不会让阁下失望的!请成全在下的心愿吧!万一你发生了什么不测,我怎么向星锁的布朗多罗队长交代?既然如此,在下愿意舍弃圣骑士的荣耀、舍弃克洛姆史帝德的家名,以流浪剑士的身分加入雨云!乔纳森克洛姆史帝德。卡尔邦皱起眉头,轻轻地叹了口气。一颗被憎恨所支配的心,只会让你的剑技无从发挥。我乔纳森握紧拳头,朝着自己的大腿用力一敲。图我要杀死所有的魔女,一个也不剩!我的长剑是为了消灭魔女而存在的!堂堂圣骑士怎么能接受从士的待遇?放弃吧,乔纳森,这里没有你应该完成的任务。你的伤势似乎尚未痊愈,现在你应该好好调养身心,早日回归星锁才是。乔纳森的双肩微微颤抖。告辞。低沉而沙哑的嗓音。乔纳森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间。不,严格说来应该是飞奔而出才是。塞尔吉见状,连忙单膝跪地。实在是非常抱歉!您特地拨出时间接见我们,现在却塞尔吉法连德尔,不必道歉。乔纳森是我的儿时玩伴。那就快追上去吧,还等什么?是!恕在下失礼了!塞尔吉立刻跳了起来。临去之前,还不忘瞥了列列一眼。列列,旅店见。嗯。惨了。不出所料,果然换来塞尔吉的白眼。列列只能尴尬地凝视地面。是。在下告辞。塞尔吉再度向卜尔邦低头行礼,旋即转身离开房间。卡尔邦挥挥右手,示意部下离开,房间里面顿时剩下他跟列列两人。真的好久不见了,列列。来,随便坐。在卡尔邦的引导之下,列列挑了张椅子坐了下来,刚好跟随之就座的卡尔邦面对面。你离开布蕾家了吗?出了什么事。也没什么。该从哪里说起才好?哪些部分可以说出来、哪些部分不可以让他知道?为了保险起见,最好是不要提到友友。友友布蕾是个魔女,而且已经不在人世了,现在跟列列在一起的少女是他的妹妹友友伊吉尔。妹妹?列列没有妹妹,卡尔邦当然知道。当年带着列列来到布蕾家的不是别人,正是眼前的裘努卡尔邦。对于列列而言,卡尔邦到底算是什么呢?只能确定卡尔邦并不是列列的父亲。难道是亲戚?还是双亲的朋友?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这并不重要。卡尔邦是个圣骑士。而且还是魔女讨伐队的队长。列列无法直视卡尔邦的双眼。过去卡尔邦曾经多次造访布蕾家,那时列列也不敢面对他的视线。没错,就跟那时一样,卡尔邦应该不会起疑才对。我跟他们吵了一架,所以原来如此。卡尔邦抬起头来,凝视着天花板。我得到的报告是一切顺利、相处愉快,而且前阵子还接到杰诺姆布蕾的来信。看来传言毕竟是传言,可信度有待商榷。杰诺姆布蕾,友友的父亲。每当卡尔邦或是卡尔邦的使者来到家中,他总是刻意地替列列打扮一番,同时告诫列列不可多话。友友的母亲德波拉布蕾也是一样的。没办法,我毕竟不是他们的孩子。或许你会认为我是在替自己开脱,不过我真的一直放心不下。杰诺姆不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友友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友友?列列,她跟你一样,都具有浓厚的锡连血统。啊列列不是很明白,不过他还记得自称贤者的海地罗以及比利布朗多罗似乎也说过同样的话。卡尔邦将双手放在桌上。杰诺姆将友友视为不义之子,简而言之就是怀疑她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这也难怪,那个女孩子的长相跟布蕾夫妇相去甚远。古代锡连的血统随着子孙在西方世界的繁衍逐渐稀薄,每隔几代才会偶尔出现一名血统浓厚的传人。杰诺姆并不知道这件事,是我告诉他的。我我真的不知道。不能怪你,这不是你的错。自从知道友友是锡连的后代子孙之后,杰诺姆就十分宝贝那个孩子。只是就我自己的观察,那个孩子似乎跟自己的父母并不怎么亲近。或许她早就忘了吧,毕竟当时还小。那孩子有段时间不被父亲所接受,父亲甚至怀疑母亲不贞,直到真相大白之前,她从未享受过来自父母的爱。或许也因为如此,造就了她偏激蛮横的个性,从此成为布蕾家的潜在心结。这件事我一直挂在心上,当时以为只要支付足够的养育费,应该可以换得杰诺姆对你的善待。如果你在布蕾家过得不是很如意,我必须负起最大的责任。卡尔邦闭上眼睛,双手搁在膝盖上,向列列低头致歉。对不起,列列。呃我列列恨不得立刻拔腿就跑。他当然还记得卡尔邦,却完全不知道这些内情。列列只知道卡尔邦基于某种理由,特别照顾没有父母的自己,他当然很感谢卡尔邦的照顾,不过这份恩情也还不到没齿难忘的地步。列列甚至感到不可思议,他不明白卡尔邦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除此之外,列列对卡尔邦没有其他的感觉,当然也不认为卡尔邦应该向自己道歉。别、别这样,这不是任何人的错。你的父亲将你托付给我,这是我的责任。我的,父亲?是的。卡尔邦端正坐姿,刻意回避列列的视线,似乎有些迟疑、又有些犹豫不决。只见他低头轻抚嘴角的胡须,旋即抬起头来岔开话题。既然你成为从士,代表你已经上过战场啰?嗯。只是那个时候还不是塞尔吉的从士。不知道为什么,列列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着墨太多。卡尔邦闻言,不禁轻叹了一声。列列,你犯下了大罪。大罪?魔女和她们的党羽也是有生命的。夺走他们的生命,当然也是难以饶恕的罪孽。可是这句话在列列的内心激起了一阵涟漪。他想起了死在自己手上的野兽、怪物以及魔王。他们又不是人类。没错,他们不是人类。然而杀害不是人类的生物,就不构成罪孽吗?他们感受不到疼痛吗?失去同伴之后,他们不会哀伤吗?列列差点想起了当时的感觉,那种弄坏了什么东西的罪恶感。想起?不,列列一辈子也无法忘怀。银发的魔女声嘶力竭的哀号。我的闪达!我的闪达!不要再说了,我也是逼不得已的!为了救出友友,我别无选择!友友认为我做的没错,也愿意原谅我。就算天主不肯宽恕我也没关系,只要友友肯原谅我就够了。列列闭上眼睛,双手抱着后脑。他很想放声大叫,却还是强作镇定。卡尔邦先生,你是个圣骑士。嗯,没错。圣骑士的天职就是跟魔女作战,你的双手应该沾满了鲜血吧?没错,我也犯下了无数的罪孽。天主愿意原谅你吗?列列俯视着眼前的卡尔邦。卡尔邦面无表情,虽然是个四十岁出头的中年人,看起来却格外沧桑。他并未点头,也并未摇头,列列不禁叹了口气。既然如此,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战?为了保护所有的人类。这不是好事吗?列列。卡尔邦摇摇头。我不想看到你的双手沾满了鲜血,相信你的父亲也是一样的。我的父亲?原本以为一让你留在布蕾家,这辈子就注定与刀剑无缘,看来这似乎是命运的安排。命运列列紧咬下唇。这算什么?实在是搞不懂。我的父亲是什么人?你还是继续维持列列布蕾的身分吧。我现在叫做列列伊吉尔,往后不会再回到布蕾家了。嗯,列列伊吉尔。卡尔邦凝视远方,面带微笑。改天再聊聊你的父亲吧,现在不是时候。为什么现在不行?因为你的手中握着剑。卡尔邦站了起来,代表谈话结束的意思,而且没得商量。裘努卡尔邦是个宅心仁厚的圣骑士,不过一旦做出了决定,就不会、也不容改变。他的眼神透露了一切,列列只好从座位上起身。卡尔邦拍拍列列的肩膀。活下来,列列。你还年轻,不,应该是太年轻了。有些道理现在想不透,不过随着年岁的增长,就会豁然开朗了。卡尔邦先生,也请你多多保重。列列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希望不会太难看。呃愿主保佑你。愿主保佑你。卡尔邦微笑以对,眼角顿时浮现出明显的鱼尾纹。我还会在这里住个三天,欢迎随时来玩。*很久很久以前,旅店后面的岩石突然冒出泉水,因此旅店改名为石清水亭。如今泉水早已干涸,历经改建和增修的建筑物虽然不甚美观,看起来却是格外坚固。友友一行人在石清水亭订了两间小房间,一间是男士居住、一间是女士使用的房间。友友一行人?这种说法并不正确。决定权总是在乔纳森以及塞尔吉的手上,友友和列列只有乖乖配合的份。虽然不是滋味,也无可奈何。友友不敢违逆塞尔吉的意思,她认为塞尔吉一定掌握了列列的弱点,而且这个弱点八成跟自己脱不了关系。在塞尔吉的威胁之下,列列被迫成为从士,甚至还签订了正式的契约。这份主从契约书,就是塞尔吉向友友炫耀的工具。友友躺在床上发呆。塞尔吉应该就快回来了,友友将与塞尔吉在这间狭窄的房间之中渡过漫漫长夜。友友坐了起来,凝视着天花板。窗户的挡雨板并未关闭。友友走下床铺,来到窗户的旁边。窗户面向东方。从窗户探出上半身,可以看到北方的景色。山丘的顶端矗立着漆黑的城堡,城堡的另一端应该是陡峭的断崖。山丘的山腰有一间耸立着好几座高塔的巨大建筑物,那就是希德利大教堂,不过友友看不到教堂附近的白色行馆。友友摸摸自己的胸口。汗湿一片。我讨厌夏天。柱着拐杖的老妇人走过旅店前的小径。两个小男孩从老妇人的身旁飞奔而过,笑得十分开心。友友将自己的脸庞埋入双臂之间。我也讨厌冬天。一屁股坐在床上,双手环抱膝盖。我在做什么?友友叹了口气。狭窄的房间寂静无声。我该怎么办才好?这里只剩下友友。孤独一人。友友轻咬下唇。她很快地又松开了牙关。友友抬起头来,伸长了脖子,上半身往后倾斜,让自己的后脑朝着墙壁轻轻地连撞数次。每一次的撞击,都传出低沉的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