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第四话强者与弱者
第四话强者与弱者太阳就快要出来了。夜晚是魔女的领域,大家无不企盼黎明的降临,至少白天的视野比夜晚好多了。黑暗很可怕,光是倚靠声音、风向和气味来判断局势也很吃力。可是敌人不同,野兽的眼睛在黑暗中依然派得上用场,而且嗅觉灵敏,数量又多。能够逃到这里来,真的很不简单。这里是哪里?不知道,只知道是在森林里面。真的是落荒而逃。没错,抛下阵亡的同伴落荒而逃,以同伴为诱饵落荒而逃,好不容易才摆脱路加欧的追杀。它的体型真的十分巨大,又率领了许多部下,是个相当难缠的敌人。如果是一对一,说不定有一点机会可以打赢它。可是局势已定,这下是不可能和它单挑的。而且这副身体一下子就变得迟钝无比,更快、更快、更快的时间似乎十分有限。一旦有所松懈,就会立刻恢复原状,重复多次之后又会特别疲倦,几乎动弹不得。不行,根本不是对手。塞尔吉。列列的主人坐在大树的根部。之前的呼吸十分急促,现在却安静了下来。不,严格说来不是安静,而是微弱。她满身大汗,头发平贴在脸上,紧闭的双眼微微张开。嗯塞尔吉的回答十分虚弱,几乎听不见。列列蹲了下来,检查她的伤势。左脸和右肩只是轻微的擦伤,右侧腰际和左大腿的伤势就严重了许多。当初穿着盔甲根本无法行走,列列只好帮她脱下厚重的盔甲,不过帮助似乎十分有限。列列在右侧腰际的伤口盖上软布,再以绳子紧紧捆绑起来,大腿的伤口也卷上绷带,但包扎过的地方都已经染成红黑色了。轻轻一摸,还带了点湿气,该不会到现在还在流血吧?腰部的伤口,是逃亡途中被一个全身披覆着长毛的狼面怪物手中的长枪所伤,大腿则是路加欧的杰作。路加欧扑倒塞尔吉,在她的腿上狠狠咬了一口。照理说应该换上干净的绷带,列列手边却是空无一物。听说只要在伤口跟心脏之间以绳索紧紧地绑住,就可以替伤患止血,因此列列在塞尔吉的左腿与身体的连接处紧紧地绑上一条绳子。然而塞尔吉却嫌这条绳子过于碍事,让她无法行走,列列只好乖乖拆下。现在看起来,似乎还是应该绑上绳子才对。至于腰部的伤口,恐怕就无计可施了。塞尔吉闭上双眼。列列轻拍塞尔吉的右颊。塞尔吉、塞尔吉!嗯。你的伤势不算严重,振作一点。塞尔吉双眼微睁,轻轻笑了一声。是吗?当然。列列,多谢。别这么说,我是你的从士嘛!那就应该称呼我为塞尔吉大人。抱歉。算了,没关系。塞尔吉吸了几口气,接着又缓缓地吐出。放心,我死不了。那当然。我要活下去没错你也是友友不对。怪了,塞尔吉到底在看哪里?列列以自己的脸孔挡住塞尔吉的视线,赫然发现塞尔吉目光涣散,瞳孔并未聚焦。塞尔吉?不我只是父亲大人亚浮勒德他不是这样,真的不是住手,别这样拜托塞尔吉?我已经你还好吧?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塞尔吉身体的内部、内脏的某处突然一冷。列列伸手捂住塞尔吉的嘴巴。塞尔吉睁大了双眼,似乎恢复了意识。她看着列列,眼神充满了疑惑。列列摇摇头,示意塞尔吉不要说话。塞尔吉微微点头,表示明白。列列并不是听见声音,而是感受到一股气势。没错,气势。这是最恰当的表现方法。松手之后,列列站了起来。他环视四周,并未发现可疑的身影。或许是太阳尚未出现,四周依然一片阴暗的关系吧。列列的耳朵接收到某种讯息,这次是声音没错。野兽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恶狼。在那边吗?真是不可思议。前一秒钟什么也看不见,然而听到声音之后,却什么都看见了。有东西靠近了。不是东西,是恶狼。不只如此,还有比恶狼更大、跟人类外型相似的黑影,大概是猪人或是岩石人吧。塞尔吉握着剑柄。列列蹲了下来,附在她的耳边低声说:抱歉,你只会成为我的累赘。塞尔吉点点头,松开了剑柄。如果平时的她也跟现在一样听话,不知道该有多好?列列站了起来,右手持剑,左手拔出短刀。握着雨云的剑柄,裘努卡尔邦惨死的一幕顿时浮现脑海。卡尔邦还是没说出列列的父亲到底是谁,列列恐怕再也没有机会知道自己的身世了。算了,这样也好。能不能活着离开这片森林都还是个未知数,身世的问题就先搁在一边吧。不不能是个未知数。绝对不能死在这里。为了见友友一面,说什么都要活着回去。列列压低身子,深深地吸了口气。敌人应该是在清理战场,铲除雨云的幸存者。不过对方应该还没发现我们才对。趁着对方还没察觉的时候,列列赶紧离开塞尔吉。如果对方改变行进方向,那当然就相安无事;如果对方一路前进,眼看着就要找到我们了,也只好先下手为强。列列蹑手蹑脚地在树木的阴影之间移动。敌人有所察觉了吗?好像没有。从这棵树移动到那棵树,从那棵树再移动到下一棵树。敌人逐渐接近。无妨,原本就不期待敌人改变方向。四名猪人、四只恶狼,数量不少。胜算呢?不知道,试试看再说吧,反正也没有第二条路可走。干脆丢下塞尔吉,一个人逃走吧?列列摇摇头,他办不到。因为塞尔吉是主人吗?不,当然不是。在这种情况之下丢下塞尔吉独自开溜,列列总觉得不太好。或许好与不好是神决定的,不过列列就是觉得不太妥当。既然不太妥当,就别这么做吧。不要胡思乱想,赶快集中精神吧!脑袋昏昏沉沉的,一定是太疲倦的关系。没那回事,我可以的,集中精神。狼嚎,距离1纳德(约1OOm)。被发现了吗?鼻子果然灵光。猪人大吼了几声,恶狼往前冲了过来。距离3凯恩(约60m)。还差一点。2凯恩、1凯恩。好,动手!列列从树荫冲了出来。不妙。恶狼的动作比想像中更加迅速,我的速度太慢了。不过长剑还是cha进一只恶狼的颈部,右脚踢中另一只狼的腹部,庞大的身躯飞了出去。被踢中腹部的恶狼立刻爬了起来,剩下的两只恶狼往后退了几步,拼命狂吠。猪人就要赶到了。先解决恶狼再说。哪一只?恶狼飞扑而来,三只一起。被列列踢中腹部的恶狼慢了半步。可恶,完全看不到,太快了!不,是我太慢了。列列下意识地往地上一滚,起身的同时挥动长剑,掠过恶狼的鼻尖。在后面吗?握着短刀的左手往后一捞,另一只恶狼从旁边趁机偷袭。糟糕,躲不掉。列列并未抗拒,顺势倒在地上。恶狼张开血盆大口,试图咬断列列的喉咙,却被列列的短刀刺入口中。剧痛之余,恶狼一口咬住列列的左手。列列非但不抽手,反而鼓起全身的力气将短刀往内一送。咕噗。恶狼的下颚失去了力气。列列一脚踢开恶狼,原本打算一跃而起,却又改变了主意往旁边一跳。两只恶狼险险地掠过列列的身旁。猪人的声音传来,不知道跟恶狼说了些什么,列列连忙趁着这个空档从地上跳了起来。四个身穿盔甲、手持大斧和巨锤的猪人站在列列的面前。两只恶狼站在远处蠢蠢欲动,随时都有可能再度进击。千万不能松懈,否则身体又会不听使唤。列列冲向猪人。太慢了、太慢了、太慢了!我要更快、更快、更快!冲进持斧猪人的怀中之后,列列的长剑砍在猪人的腿上。猪人身形微晃,弯下了上半身。列列使劲一跳,双脚朝着猪人的胸膛猛力一踢,当场踢翻了猪人。列列利用反作用力跳向后方,才刚落地,左脚立刻往前踏出一步,右手的长剑朝着准备挥动大锤的另一个猪人砍了过去。猪人身子一缩,列列的剑刃滑过猪人的盔甲,整个人顿时失去平衡。脚边突然出现一条黑影。左脚。恶狼朝他小腿袭来,他来不及闪避,顿时一阵剧痛,左脚失去了知觉。唔列列拿起左手的短刀,刺向恶狼的脑袋。好硬。恶狼丝毫没有松口的意思。列列一次又一次地攻击同一个地方,左脚终于恢复了知觉。才刚甩掉狼尸,大锤和巨斧立刻破空而至。牙关一咬,闭着眼睛拼了。列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躲过对方的攻击,只知道自己平安无事,目前还活着。是的,目前还活着。四名猪人和一只恶狼将列列团团围住。不知道谁会先采取行动,或者是同时发动攻势。小腿的伤口并不深,没什么疼痛感,应该不碍事才对;可是呼吸急促,上气不接下气,恐怕撑不了多久。得要速战速决,趁着还能动弹的时候解决对方。敌人说不定还有援军,一定要尽快结束这场搏斗,带着塞尔吉逃之夭夭。可是,为什么还不行动?你们的人数不是占了优势吗?列列往前踏出一步。上吧,跟他们拼了。列列将目标锁定在正前方的持斧猪人。猪人双手握着斧头,左手和右手的间隔特别大。看来对方只想挥动巨斧逼退列列,并没有积极抢攻的打算。看见了,看得很清楚。猪人的巨斧移动缓慢。列列的动作虽然也很迟钝,但还是比猪人迅速多了。轻而易举地闪过巨斧之后,列列瞄准了猪人的大腿与身体连结的部位。为了便于行动,这个部分的盔甲留了一条空隙。列列瞄准了空隙一剑刺入,接着又以左手的短刀砍断猪人的手臂。这时另一个猪人从背后冲了上来,列列转身闪避对方的大锤,不,应该是从锤子的下方钻过去,接着又举起短刀朝着对方的颈部猛力一刺。相当结实的手感。该不会因此而松懈了吧?原本看得一清二楚的东西一片模糊,身体仿佛灌铅似地笨重不堪。许许多多的东西瞬间涌入,列列失去了思考能力,只能拼命地挣扎。心脏几乎快要破裂、血液逆流。稍稍恢复意识之后,赫然发现右手空空如也,整个人背靠在树干上。猪人、猪人、狼、猪人步步进逼。列列挥舞着左手的短刀,口中不断喃喃自语。死定了,死定了,死定了。我不想死。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一名猪人伸长了左手,在自己的背后摸来摸去。正准备转身的时候,整个人突然不支倒地。猪人的背后有东西。不是东西,是人。黑色的卷发、褐色的肌肤、蓝色的眼睛。穿着打扮像个猎人,年纪很轻,是个女孩子,表情看起来就像是一只骄傲的猫。女子单膝跪地,右手前伸,令人联想起投掷物体之后的姿势。不知道她到底投掷了什么东西。一把柴刀刺在猪人的背上。八成是那个女子的杰作。就这么点本事?女子站了起来,睥睨着列列。这就是所谓的鹰眼?剩下的两名猪人和一只恶狼打量着女子。列列收起短刀,从地上捡起猪人遗留下来的斧头。只见列列举起斧头,运起全身的力量砍向持锤猪人的肩膀。最后一名猪人察觉不对,立刻转过身来,这时列列早已丢弃巨斧,扑向最后一名猪人。勒住猪人的颈子将他扑倒在地之后,列列拔出短刀,没头没脑地朝着猪人的脸部一阵猛刺。不久之后,猪人停止了挣扎,躺在地上动也不动。眼前的景物不断摇晃着,列列几乎喘不过气。好不容易才调匀呼吸,列列环视四周,这才发现恶狼已经被女子解决了。女子看了列列一眼,从猪人的背部拔出柴刀,朝着塞尔吉的方向跑去。等、等一下!列列连滚带爬地追了上去。她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企图?女子的速度非常快,虚弱的列列根本追不上。塞尔吉!不等列列提醒,塞尔吉早已发现了女子的踪迹。她挣扎着起身,女子却轻轻按着她的肩膀,然后在她的身边蹲了下来。女子背对着列列,毫无防备。现在该怎么办才好?这时女子轻触塞尔吉的大腿。这是哪门子的包扎?你是塞尔吉眉头一皱,原来女子碰到了腰部的伤口。女子回头瞄了列列一眼,又将视线拉回到塞尔吉的身上。我叫莎莉,莎莉艾古伦,星锁之犬。犬?影犬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无可奉告。我想也是。塞尔吉紧咬下唇。自称莎莉的女子解开绳子,从腰部的伤口取下染满血迹的软布,之后又打开腰包,不知道拿了什么东西出来。仔细一看,原来是类似软膏的外敷药,以及一块长长的白布,还有水壶。莎莉的手脚十分俐落,即使塞尔吉痛得扭动身子,甚至是发出痛苦的呻吟声,莎莉也是充耳不闻。只见她以小刀割开伤口的衣物,以清水和酒精清理伤口、涂上软膏,再包上一层干净的白布,最后又从腰包取出一个小小的包裹。腿上的伤比较严重,先吃点止痛药吧。止痛药?魔女从东方的国家带来的药物,还挺有效的。魔女塞尔吉眉头一皱,抬头凝视着列列,犹豫的眼神带着一丝惶恐。看来塞尔吉真的是心力交瘁,否则又怎么会要列列这个从士替她做决定?列列点点头。只要能够减缓疼痛,就算是魔女的药物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于是塞尔吉勉强举起右手。给我。马上就舒服了。莎莉将小包裹递给塞尔吉。塞尔吉急着打开包裹,手指却使不上力。一旁的莎莉耸耸肩膀,似乎没有帮忙的意思。列列实在看不下去了,干脆一把推开莎莉,从塞尔吉的手中抢走小包裹。包一褁里面是白色的粉末。这时莎莉将水壶递了过来。列列抱起塞尔吉的身体,示意她打开嘴巴,先倒入白色粉末,再喂她喝了几口水。塞尔吉眉头一皱,列列撑着塞尔吉的手臂不禁略为施力。没事吧?嗯。塞尔吉嘴角微动,似乎是想露出微笑。药满苦的。应该没什么味道才对。莎莉哼了一声。列列心头火起,恶狠狠地瞪了莎莉一眼。莎莉眉尖一挑,也不甘示弱地反瞪回去。怎样?没什么。列列别过脸去,轻轻地叹了口气。捡回一条小命固然值得庆幸,不过遇上了莎莉艾古伦,似乎又是另一场灾难的开始。*城门附近剩下浓浓的黑烟,看不到火光,城市的西侧也逐渐平静了下来,现在只剩下东侧的市场、席德利大教堂和白色行馆一带依然冒着熊熊烈火。魔女军团包围了整座城市,海顿市的沦陷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友友一直待在中丘町的山顶,并没有离开。这是正确的决定。位于山腰的人家虽然毁于魔女军团之手,或是被大火烧成灰烬,不过山顶一带却没有建筑物,只有光秃秃的岩块,大火自然不会蔓延到这里来。就结果而言,友友作出了聪明的决定。动弹不得。我已经受够了,真的。眼看着我就要死了,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可是我还有许多心愿尚未实现,还有许多事情尚未完成。我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没办法,我就要死了,一切就要结束了。不要,我不想思考这些。我好怕、好怕、好怕。怕得要命。现在的我只能躲在暗处,任由自己的身体拼命发抖。唉,我真没用。下意识地擦拭眼角,才发现我哭了。也罢,哭出来比较舒服,尽量哭吧!偏偏不听话的双眼在这个时候停止了流泪。不要逃避现实,快点动脑筋。接下来该怎么办?该躲到哪里才好?回到旅店吧,行李还留在那里呢!不行。石清水亭位于中丘町的东面郊外,距离市场不远。市场的火光尚未熄灭,石清水亭应该也无法幸免。而且魔女的同伴四处放火,屠杀惊慌失措的人类,现在回到旅店实在是太危险了。还是想办法离开海顿市吧!城门附近的火势已经被扑灭了,现在正是逃命的好机会。可是,当真如此?天晓得,说不定魔女安排手下把守城门。友友并不知道魔女军团的目的是什么,不过从他们攻入城门之后到处烧杀掳掠的行径看来,应该是打算彻底摧毁整个海顿市。魔女和她的手下破坏了所有的建筑物,屠杀了所有的人类,不太可能对幸运生还的幸存者网开一面,放任他们通过城门。还是躲在这里比较安全,等到魔女军团离开之后再做打算。没错,说不定可以捡回一命。就算海顿市的所有人都死了,自己也要想办法活下来。不行吗?有什么不对?克罗德尔的人差点杀死了我,他们嘲笑我、诅咒我,巴不得立刻夺走我的生命,现在凭什么要我同情他们的遭遇?我知道,这里不是克罗德尔,难道海顿市的居民就不是人类吗?大家都一样,没什么不同。我不想死,我要活下来,其他人的死活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没错,全都死掉算了。呜,胸口好痛。为什么会有这种痛不欲生的撕裂感?我并没有做错什么。一个人的思想和行为到底是对是错,不应该由神来判断,而是自己决定。没错,神是不能信任的,祂从不帮助任何人,也不会主动改变什么。即使神真的存在,也跟不存在没什么两样。列列被塞尔吉带上战场,不在这里。没有人可以拯救我。看来只好自己想办法了。可是,我能做些什么?跑不快、跳不高、剑术一窍不通,也不会使用魔法。我只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渺小人类,毫无拯救自己的能力。悲从中来,泪水又在眼眶打转。除了哭泣之外,我什么也不会。我只能藉由哭泣来逃避问题。友友紧咬下唇,抬头看着天空,不让泪水从眼眶流出。别哭了,哭也无济于事。睁大双眼、竖起耳朵,动动脑筋吧。没错,耳朵好像听见了什么。那是人的声音,是小孩子的哭声。友友想也不想地自藏身处飞奔而出。声音是从西边传来的。西面的山麓十分陡峭,爬下去需要一点勇气。友友小心翼翼地踩稳脚步,慢慢爬下峭壁,来到蜿蜒曲折的山中小径。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低矮平房的断垣残壁,视野不是很好,不过哭泣声倒是愈来愈清楚。沿着声音的方向转进路口,友友踩到一个软绵绵的物体,差点跌了一跤。仔细一看,友友惨叫一声,原来她踩到一具尸体。友友转过头去,加快了脚步,全身上下微微颤抖。哭泣声愈来愈近,就快要到了。找到了。坐在道路正中央的小女生,留着一头浅色的卷发,看起来大概六、七岁左右。小女生发现友友之后,顿时停止了哭泣,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友友快步走向小女生,试图出言安慰,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小女生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友友摸摸她的脸颊,拍拍她的肩膀,告诉她不要害怕。没错,不要害怕。你叫什么名字?贝拉,小女生哭着回答。贝拉,我叫做友友。你的爸爸跟妈妈呢?贝拉摇摇头。看来应该是跟家人逃亡的时候不慎失散,只好回到自己位于中丘町的家,结果不小心迷了路,恐怕还受到一些惊吓。贝拉,我很想带你去找爸爸和妈妈,可是这并不容易。现在我准备离开海顿市,你要不要跟我走?贝拉并未回答,似乎有些犹豫。要一个六岁的小女生做出这么重大的决定,确实是难为她了。我们走吧,贝拉。友友牵起贝拉的手。贝拉并未抗拒,乖乖跟在友友的身后。万一真的遇上突发状况,贝拉也派不上什么用场。毕竟她只是个小孩子,反而会成为累赘,友友一个人独自行动还是方便多了。可是说也奇怪,有了贝拉的陪伴之后,友友的心中顿时笃定了许多。先前明明害怕得全身发抖,如今却一点也不怕,心情也顿时轻松了不少,甚至还有照顾贝拉的余裕。不会有事的,不会被魔女发现的。就算真的被发现了也没什么好怕的,一定可以逃出去。友友带着贝拉来到几乎被夷为平地的西区。这一带的建筑物似乎格外地脆弱,断垣残壁之间随处可见烧焦的尸体。友友尽可能对那些焦尸视而不见,也告诚贝拉低头看着脚边,不要东张西望。偌大的西区一片死寂,除了友友和贝拉之外,移动的物体也只剩下浓烟和火苗。行走了一段时间之后,两人的去路被海顿市的城墙阻挡。附近应该有出入口吧?友友四下张望,没有。虽然有些遗憾,却还不至于失望,毕竟友友本来就不抱期待。沿着城墙一路往南,就会抵达城门。通过城门之后到时候再说吧。贝拉是个爱哭鬼。友友一次又一次地安慰贝拉,从未感到厌烦。这里有我在,你尽管放心吧。一定可以找到爸爸、妈妈和哥哥的。安慰贝拉的同时,友友也在内心说服自己。一定要相信自己的乐观,非信不可。即使大火肆虐之后依然保有完整外观的建筑物愈来愈多,也并未引起友友的疑心。友友太过乐观,反而丧失了应有的警戒。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回头一看,黑黝黝的生物从小巷之中现身。不是人类,长相看起来像是鼻子短短的狼,全身覆盖着浓密的毛发。身高比成年的人类矮了许多,上半身前倾,短腿长臂,还有一个光溜溜的屁股。友友见过那种生物,印象中好像是黑毛的古西族。古西举起手中的三叉长枪往地面一跺,脸上露出诧异的神情。大概是友友毫无惧色,令古西感到十分惊讶吧。贝拉背转过身子,发出小小的哀鸣。友友心中一冷,如坠冰窖。古西族是魔女的同伴,人类的敌人。古西大吼一声,朝着友友和贝拉冲了上来。友友连忙拉着贝拉的手没命地逃,结果贝拉脚下一绊,差点当场摔倒,友友也顿时失去了平衡。古西趁着这个机会缩短距离,眼看着就要追上两人了。丢下贝拉,独自逃走吧?不行,我办不到。友友挡在贝拉的面前。快逃!咦?快点离开这里!动作快!友友无暇确认贝拉是否真的逃走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古西迅速逼近。这下子死定了,友友心想,奇怪的是心里面一点也不害怕。古西的三叉长枪破空而至。开玩笑,怎么可以坐以待毙?友友蹲了下来。不怕死是骗人的。她全身寒毛倒竖,身体为之冻结,不过还是成功闪过三又长枪。友友大叫一声,朝着古西扑了上去。她试图撞倒古希,可是古西的力气实在太大了,友友反而被古西推开,一屁股坐倒在地。古西再度挥动三叉长枪,枪尖对准了友友。结束了吗?这么快。我实在是太没用了。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想离家出走对抗命运,结果就是孤零零地死在这里。列列,对不起。友友闭上双眼,准备迎接自己的命运。就在这个时候。咕哇!古西的口中突然冒出一个物体。是剑刃。三叉长枪掉落地面,古西的身体就像一滩软泥,扑簌簌地缩成一团。一名男子站在古西的身后。他的手中拿着染血的长剑,一头及肩的金发,祖母绿的瞳孔少了一抹明艳的神采。脸颊瘦长,五官却十分端正。身高大约在6索尔(l8m)左右,或许是因为身形消瘦的关系,看起来有些弱不禁风。一身旅人打扮,腰间挂着剑鞘,还穴着一把柴刀,看起来不像是当地人。真是千钧一发。男子回剑入鞘,向友友伸出右手。友友下意识地握住对方的手。被对方拉起来之后,这才慌慌张张地松手。谢谢谢。图嗯。男子打量着友友的身后。小孩子也没事。贝拉!友友回头一看,贝拉正急急忙忙地跑过来。傻孩子,怎么不逃跑呢?友友将贝拉抱在怀中。我不是要你快点逃命吗?可是贝拉哭了。友友了解她的感受。少了友友之后,就只剩下贝拉一个人了。抱着贝拉的友友打量着眼前的男子。他到底是什么人?才刚刚亲手杀死了一个生物,男子的表情却异常冷静,好像不痛不痒似的。既然出手搭救友友,代表他应该不是坏人,不过友友还是觉得有些可疑。我是旅行乐者。友友怀疑的眼神似乎让男子有所警觉,他的脸上终于出现了表情。灿烂、却有点不合时宜的微笑。当初只是路过这个城市而已,想不到居然遇上这种事。对了,我叫做阿洛瓦杰尔。我是友友布蕾二字差点脱口而出。友友轻抚贝拉的背心,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友友伊吉尔,这个孩子叫做贝拉。很高兴认识你,友友。其实我比较希望在更羕丽的地方遇见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而不是这里。虽然只是普通的客套话,却流露出难以言喻的怪异。他的话调平板,没有抑扬顿挫,似乎不带任何感情。眼前的这名男子相当可疑,友友不禁往后退了几步。千万别嫌我多管闲事。阿洛瓦微微一笑,满不在乎地耸耸肩膀。劝你还是打消通过城门的念头吧,敌人正把守在那里呢!我知道其他的出入口在哪里,请跟我来吧!*夕阳西下、朝日升起,又过了一天一夜。塞尔吉的气色好多了,不过她的伤势并未痊愈。这也难怪,她的伤势十分严重,可不是两三天就能复原的。脸上的气色之所以还算不错,都要归功于魔女从东方国度所带回来的秘药。药效发作期间,塞尔吉从不抱怨伤口疼痛,也不觉得疲倦,脸色虽然还是一样地苍白,但至少能拖着受伤的左腿慢慢地行走。每当列列询问塞尔吉要不要休息片刻,塞尔吉总是摇摇头,到最后不耐烦了,甚至还会破口大骂。可是当药效逐渐减弱的时候,塞尔吉就会安静下来,脚步迟缓,最后终于坐倒在地动弹不得。这时就必须再服用一次秘药,药效发作之前都不能移动半步。秘药并不是没有副作用。东方的天际泛起一抹鱼肚白,塞尔吉兀自沉睡。列列打了好几次瞌睡,莎莉似乎彻夜未眠。或许是太无聊了吧,列列才刚起身,莎莉就迫不及待地开口:一旦使用过度,很容易就会上瘾,没有秘药就活不下去。这算哪门子的秘药?我不是说过吗?这是魔女的秘药。莎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列列却不明白哪里好笑。而且一次服用过多的秘药,还会送掉一条小命。随着服用次数的增加,药效也会逐渐减弱,到最后不得不慢慢地增加药量才能达到止痛的效果。简而言之,继续服用这种秘药,迟早也是死路一条。跟毒药没什么两样。药物跟毒药本来就是同一种东西。莎莉瞪了列列一眼,伸出舌尖舔舔下唇。你是塞尔吉法连德尔的从士吧?劝你最好把眼睛睁亮一点,哪天我控制不了自己,说不定会杀了你的主人。为什么?塞尔吉不是星锁的骑士吗?她是在休假期间参与其他小队的作战行动,结果反而受了重伤的蠢蛋骑士。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女扮男装是她的自由,我管不着,不过我这个人天生对弱者没什么好感。倒是你莎莉试图抚摸列列的脸颊,却被列列一把拨开。莎莉也不生气,轻轻笑了一声。挺有个性的嘛。很好,我喜欢强悍的男人。好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之后到底又行走了多少时间?从太阳的位置来判断,差不多是正午时刻了。塞尔吉已经安静了好一阵子,大多数的时候都是低头不语。她满头大汗,该不会是药效过了吧?列列跟在塞尔吉身后,莎莉独自走在前面,于是列列加快脚步,与莎莉并肩而行。莎莉,再给塞尔吉一包药吧!间隔太短了,过些时候再说。莎莉并未停下脚步,直接回头看着塞尔吉。塞尔吉阁下,请你忍着点。我没事。圣骑士果然了不起。莎莉哼了一声,露出嘲讽的微笑。列列很想替塞尔吉出口气,却还是忍住了,毕竟他并没有替塞尔吉出头的义务。严格说来,今天之所以落得这步田地,塞尔吉也要负起最大的责任。不管塞尔吉的伤势再怎么严重,也跟列列毫无关系。然而看见塞尔吉痛苦的表情,列列还是有点于心不忍。为了不让自己落后太多,塞尔吉可说是卯足了全力。只见她咬紧牙关,榨出剩余不多的力气,才能勉强跟在列列和莎莉的身后。列列停下脚步,等待塞尔吉从后跟上。不等塞尔吉同意,就一把抓起她的手臂搁在自己的肩膀,搀扶着她缓缓前进。塞尔吉百般不愿地摇摇头,却再也没有抗拒的力气。列列毫不在乎塞尔吉的kang议,迳自扶着她的身体往前走去。莎莉朝着两人瞥了一眼。列列刻意转头回避她的视线。莎莉见状,突然加快了脚步。塞尔吉的呼吸短暂而急促,真的不要紧吗?列列。什么?你嗯。全身都是汗臭味。我也不愿意啊!也对。塞尔吉笑了笑。我大概也没好到哪去。会吗?列列微微一笑。你身上倒是没什么汗臭味。啊你刚刚说什么?没事。塞尔吉抬起头来,面向前方。当我没说。走在前面的莎莉已经领先两人好一段距离,想不到她突然又发足狂奔了起来,该不会想丢下列列和塞尔吉吧?塞尔吉也注意到了,却一句话也没说,大概是并不在乎吧。也罢,莎莉是个危险人物,少了她也好。没有那种秘药固然伤脑筋,不过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再说吧。大不了背着塞尔吉一路走回海顿市也行。只要活着回到海顿市,一定会有办法的。乔纳森呢?这次他大概死定了吧。友友呢?好想见她一面。我累了,真的累了,再也不想上战场了。杀人与被杀,为什么就只有这两种选项?这时不见踪影的莎莉突然又出现了。严格说来,应该是折返才对。自己人!莎莉指着前方大叫。前面有自己人!雨云的幸存者,还有乔纳森克洛姆史帝德!什么?列列看着塞尔吉。塞尔吉的视线却未落在列列身上。只见她挣脱列列的搀扶,头也不回地往前跑去。塞、塞尔吉!她哪来的力气?塞尔吉虽然拖着受伤的左腿,移动的速度却是快得吓人,列列和莎莉不禁面面相觑,莎莉更是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列列立刻追了上去。虽然两三下就追上了塞尔吉,列列却没有阻止她的意思。原来如此。乔纳森还活着,塞尔吉才会出现这种反应。两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塞尔吉也是基于朋友的道义,才会参加这场战争。她处处为乔纳森着想,心中总是挂念着乔纳森。塞尔吉虽然打扮成男人,骨子里却是个女人。至于乔纳森,当然是个男人。可是乔纳森有个未婚妻。严格说来已经不是未婚妻了。阿拉贝拉是个魔女,塞尔吉大可取代她的位置。可是塞尔吉是个骑士,只有男人才能当上骑士。列列右手拔出长剑。莎莉表示自己人在前面,不过除了自己人之外,似乎还有其他的不速之客。声音。没错,战斗的声音。除了自己人之外,还有敌人。在哪里?前方偏右的方向。树干与树干的缝隙之中,隐约可以辨识出奋力作战的人类,以及不是人类的生物。乔纳森也在那里吗?不知道,距离太远了。于是列列一口气超越塞尔吉,将她抛在脑后。身后突然传来陌生的气势,回头一看,原来是莎莉跟了上来,右手拿着一把柴刀。莎莉脸上露出诡异的微笑。列列不明白到底哪里好笑,只觉得她真是一个怪人。列列凝视前方,辨识出三名,不,四名岩石人,以及四、五只身材瘦小的恶狼。人类共有三个,从装备看来,分别是两名骑士和一名从士。其中一名骑士没戴头盔,披散着一头灰色的头发。错不了,那个骑士就是乔纳森。列列扯开喉咙大叫。乔纳森!岩石人立刻有所反应。四名岩石人当中的两名转头看着列列。乔纳森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撞倒了一名岩石人之后,手起剑落,顿时将岩石人的脑袋砍成两半。其他的敌人当然不会袖手旁观,狼群立刻从四面八方扑了上来,顿时将乔纳森压倒在地。狼群围绕在乔纳森的身边,骑士和从士来不及救援。就算来得及,恐怕也是分身乏术。四名岩石人当中还剩下三名,骑士对抗两名、从士对抗一名,虽然勉强战成了平手,可惜好景不常,其中一名岩石人的巨剑以石破天惊之势直劈而下。骑士试图以长剑抵挡,虎口一震,长剑脱手而出。另一名岩石人斜斜挥出巨锤,失去武器的骑士只好伸出右腕硬生生接下,手肘以下的部位顿时折向了奇怪的方向。骑士不支倒地,虽然努力想要爬起来,右腕却动弹不得,再也无法握剑了。两名岩石人并没有痛下杀手的打算,反而回过头来凝视着列列。列列咬紧牙关。来吧,看我怎么教训你们。列列在宛如泥沼的空气中游泳,他觉得自己应该可以游得更快。不行,太慢了。可是你们却更慢、更慢、更慢。巨剑和大锤看起来就像是静止不动。没有闪躲的必要。列列的长剑刺入手持巨剑的岩石人口中。松开剑柄之后,反手拔出短刀。另一名岩石人正准备挥出大锤,仿佛邀请列列的光临。列列接受邀请,立刻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几乎快要贴上了岩石人微凸的肚子。大部分的岩石人身上都不穿盔甲,直接裸露上半身。岩石人的皮肤坚硬,就像真正的岩石一样,根本没有穿着盔甲的必要。可是每一吋肌肤都跟岩石一样坚硬,势必会影响岩石人的行动力。所以除了坚硬的表皮之外,也有柔软的部分。而且还不在少数。列列看得很清楚。例如手肘、手腕、肩膀、颈子。尤其是手肘内侧、腋下、颈子与下颚的交界处。列列身子一探,短刀刺中岩石人的下颚。虽然稍稍有点阻力。却还是轻而易举地穿透表面坚硬的皮肤。岩石人跟人类一样会呼吸,喉咙之中也有让空气通过的管状物体。就是这里。短刀切断了管状物体,直达颈骨。列列使劲拔出短刀。黑红色的液体自伤口涌出,喷向半空中。同一时刻,列列从依然挥舞着大锤的岩石人身边钻了过去。莎莉似乎打算支援从士。乔纳森依旧被狼群压在地上。一共有五只斑狼。列列起脚踢中其中一只斑狼的颈部,然后又顺势踢翻另一只斑狼。接着纵身一跃,双脚落在第三只斑狼的头顶。左手的短刀挑断第四只斑狼的气管,起脚踢中第五只斑狼的下腹。列列抓紧乔纳森的手臂,将他一把拉了起来。幸存的三只斑狼正在一旁蠢蠢欲动。正打算料理那三只斑狼的时候,列列的身体突然变得沉重无比。列列,感激不尽!乔纳森拾起长剑劈向斑狼。全身上下沾满了血污和尘埃,看起来似乎受了重伤,不过从声音听来,又好像没什么大碍,只能说他真是一个打不死的硬汉。列列解决掉一只斑狼,另外两只斑狼死在乔纳森的手上,剩下的岩石人也被从士和莎莉联手制伏。塞尔吉终于赶到了。她似乎耗尽了体力和精力,身体完全不听使唤,要不是倚靠在树干上,恐怕连站也站不住。乔纳森塞尔吉!乔纳森叹了口气。谢天谢地,你还活着。不过看你这副狼狈样,似乎也称不上平安无事。放心,死不了的。倒是你的伤势不要紧吧?我的运气还算不错。满脸血污的乔纳森微微片笑。老实说连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好几次都以为不行了、死定了呢!身上的伤势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不过我不但可以站得好好的,还能挥剑杀敌,冥冥之中仿佛有种力量在保护我似的。原来如此。塞尔吉仰望天际,背脊沿着树干滑落,坐在大树的根部。不管怎样你活着就好太好了一塞尔吉!乔纳森冲向塞尔吉的身边,试图将她抱起来。没事。塞尔吉推开乔纳森的手臂。我只是有点疲倦。可是乔纳森凝视着列列,露出仓皇不安的眼神。拜托,不要看我好吗?列列别过脸去。这时莎莉在从士的协助下,检查另一名骑士的伤势。骑士身上的头盔和盔甲都被脱了下来。列列见过那个骑士。法比安马特,卡尔邦的远亲,御前护卫右翼队的年轻骑士。伤势很严重。莎莉耸耸肩膀,嘴角浮现一抹浅笑。不是我一个人可以处理的。不过说实话,这种伤势应该立刻处理才行,只有切除右臂才有得救的希望。右臂法比安看看自己的右臂,面如死灰。我我不要我能体谅。不过肘骨完全碎裂,肌肉、神经和血管也遭到严重的破坏,救不回来了。救不回来?是的,救不回来。莎莉震动喉咙,发出咕嘟的声音。现在或许没什么感觉,不过伤口会慢慢地恶化。如果立刻切断手臂、缝合主要的血管,应该还能活着回到海顿市。放心,我这里有止痛药。救不回来了吗?继续拖延下去,可就死路一条了。我我不想死那就只好切断手臂啰?莎莉的语气十分轻佻,仿佛是在愚弄法比安。然而对于法比安而言,切断手臂可不是开玩笑的,只见他急得满头大汗,身体更是微微颤抖。事关重大,犹豫不决也是很正常的。那个女人乔纳森脸色一沉,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到底是谁?是犬。塞尔吉当然也看不下去,然而伤口的疼痛却远胜于内心的不悦。好像是影犬的人。影犬怎么会在这里?不知道。她救了我一命,我也不好多说什么。难道是来监视我们的?我们只是星锁的基层队员,监视我们有什么好处?说的也是。乔纳森摇摇头。不管怎样,先回到海顿市再说吧。抱歉,打扰一下。莎莉回过头来,脸上堆满了笑容。请你们帮个忙好吗?这位骑士要切除右臂,请大家帮我抓着他,别让他挣扎。不急。列列下颚一努,指着塞尔吉。她需要吃药。等一下再说吧,这位骑士的情况比较危急呢!给我。列列恶狠狠地瞪着莎莉。莎莉眯起双眼,下巴微抬,用鼻子哼了一声。好吧,我还想多活几年呢!动作快。好啦好啦。莎莉从腰间掏出一只小小的药包,随手往列列的方向一丢。药包掉落地面。脸色惨白的法比安闭上双眼,口中喃喃自语,大概是在祈求天主的保佑吧。从士的表情看起来有些紧张。莎莉蹲在法比安的身边,伸手在腰包掏来掏去。乔纳森不知道跟塞尔吉说了些什么,塞尔吉缓缓点头。列列捡起药包,抬头看着天空。乌云密布,难怪列列总觉得四周暗了些。不久之后就会下起大雨了吧?阴暗的森林之中,列列的眼角捕捉到移动的物体。应该是战马吧,漆黑的战马。黑鹿毛吗?说不定是爱利欧呢。*在枝叶的遮蔽之下,森林中的雨势并不大,即使站在原地不动,也不至于被淋成落汤鸡。四周逐渐暗了下来,不过距离傍晚还有段时间。友友让贝拉坐在膝盖上,紧紧将她抱在怀中。并不是因为怕冷的关系,而是不这么做的话,贝拉又会放声大哭。再说将贝拉紧紧地抱在怀中也能让友友产生一种安全感。离开海顿市之后,不知道走了多远。应该没多远吧,顶多2卡列尔(约4㎞)或是3卡列尔(约6㎞)左右。阿洛瓦杰尔带领友友通过的出入口并不是什么秘密通道,而是部分居民所熟知的地下道。友友、贝拉和阿洛瓦杰尔在地下道遇见七名男女,离开海顿市之后,又跟先后逃出来的三十二名海顿市市民会合,连同先前的七名男女和友友等三人在内,形成了总共四十二人的集团。老人占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是孩子和孩子的母亲,年轻男子就只有阿洛瓦、名叫尼尔的工匠、以及卫兵贝德而已。集团之中有不良于行的老人、怀孕的妇女以及尚在强褓中的婴儿,贝德也受了伤。在这种情况之下,尽量远离海顿市绝对是上上策,事实上大家也恨不得走得愈远愈好,却受限于成员的特殊情况,只能待在原地动弹不得。应该有不少人萌生独自行动的念头吧,友友当然也是其中之一。然而看到不良于行的老人、抱着孩子一脸茫然的母亲,友友实在是不忍抛弃他们独自离开。而且工匠尼尔和怀孕的妻子达拉,原本打算跟其他人逃往距离海顿市约2摩点(约co㎞)的密克森镇,结果在途中遭遇魔女军团的袭击。大家虽然四散逃亡,却几乎都死在魔女军团的手上。除了尼尔和达拉之外,还有不少人在森林中遇见布德族和当古族。魔女军团打算彻底消灭海顿市的居民。不留任何活口。任意行动的话,极有可能被魔女的手下发现。一旦被发现,就是死路一条。情况不太乐观。阿洛瓦一直待在友友和贝拉的身边。友友虽然不信任他,好歹他也是救命恩人。而且阿洛瓦临事冷静,有他陪伴在身边,着实让友友放心不少。我很想吹笛安慰大家,不过现在似乎不太恰当。图你会吹笛?别忘了我是个乐者。阿洛瓦从背包抽出直笛。而且不是我自夸,技术还不差呢!你也会唱歌吗?那当然。其他乐器呢?琵琶、竖琴,什么都难不倒我。真了不起。我是一个乐者,这本来就是理所当然的。我什么都不会。你的身形轻盈,挺适合跳舞的。真的吗?我以前曾经在祭典中跳过几次舞。你可以成为舞者。阿洛瓦嘴角微牵,露出一个微笑。跟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比较起来,他的表情似乎自然多了。而且你的身材也很不错。讨厌。友友别过头去。在这种情况之下讨论这种话题固然毫无意义,不过友友的心情却也因此开朗了不少。列列不擅言词,友友还是第一次跟男人聊得这么开心。通常未婚女子跟家人以外的男子开口说话,总是会被村子里的邻居视为不守妇道,在背后议论纷纷。负面的谣言总是流传得特别快,一旦传入祭司的耳中,少不了又是得在神前忏悔,友友就是诞生在这种民风保守的小村子里。离家出走之后,不管走到哪个城镇,女性居民也或多或少都受到不公平的对待。男人的权威之所以凌驾在女人之上,一定是因为天主阿尔德塞恩是个男人的关系。如果天主是个女人,或许男人会被女人当成家畜来看待吧。简直就是莫名其妙。友友并不特别厌恶男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有好相处的人,以及令人望之生厌的人。不只是人类如此,各种生物也都是一样。可是塞恩的教义却明显地偏袒男人。山羊多多这么可爱,也没有犯下任何的过错,却因为它是只山羊、不是人类,所以死后就无法前往天国。所有的生物诞生之后,都将面对死亡,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可能是染疾身亡,可能是死于战火。有些生物特别长寿,或是天生体格壮硕,有些生物神力过人,当然也有弱小的生物。有美丽的生物,也有丑陋的生物。世界上没有真正的公平,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不过,人类至少还可以公平对待每一种生物。友友不只一次将内心的想法告诉父母,可是父母却无法理解友友的想法,甚至听不懂友友到底说了些什么,也没有试图了解的意思。友友为此感到无比悲伤、无比寂寞。他们只是假装爱我而已,事实上正好相反。没错,我早就知道了。他们总是将我视为满脑子胡思乱想的麻烦人物,一心一意只希望我别再胡言乱语、当个知书达礼的乖宝宝,早点跟别人结婚,生下健康的孩子。我不要这种生活。我不想欺骗自己,却也不想继续伤害他们。即使无法理解我的想法,他们毕竟还是我的父母。除了离家出走,似乎没有其他办法了。我想了很久,也下定了决心。那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于是我跑得远远的。跑到了这里。一路上总是跟列列形影不离,如今他却不在身边。我并不孤单,我只是来到了遥远的国度。大姊姊。贝拉睁大双眼,抬头望着友友。怎么啦?没什么。友友双臂一紧,轻轻地亲吻贝拉的额头。这个无意识的举动,让友友吃了一惊。小时候母亲也常常亲吻自己。大概再也见不到母亲了吧,想见也见不到。没什么。贝拉紧紧地抱着友友。心脏几乎快要跳了出来。声音。不是雨声,从森林的深处奔驰而来。工匠尼尔举起棍棒站了起来,卫兵贝德也撑着受伤的身躯吃力地起身,阿洛瓦拔出了长剑。女人抱着孩子,老人的反应不一,其中也有在半空中划出星印,祈求天主保佑的人。阿洛瓦轻声开口:是骑兵。他说的没错,确实有个人骑在马背上。看来应该不是魔女或是魔女的同伴。骑士!卫兵贝德大叫。雨云的骑士!欢声雷动之中,友友也抱着贝拉站了起来。不过阿洛瓦的脸上却闪过一丝疑惑。得救了!工匠尼尔当着女人的面前,兴奋得又叫又跳。魔女讨伐队回来了!我们安全了!喂在这里!卫兵贝德挥舞长枪,看不出来是个受伤的人。老人和女人也纷纷从藏身处跑了出来。友友吁了口气。得救了,真是不敢相信。心中一阵茫然,友友回头看着阿洛瓦,却发现阿洛瓦的脸上毫无表情。喂工匠尼尔冲了出去,迎接骑士的到来。不对。这真的是阿洛瓦的声音吗?冰冷、漠然、毫无感情。马背上的人不是骑士,而是从士。友友紧咬下唇。阿洛瓦口中的从士骑着战马一路狂奔,即使工匠尼尔就在眼前,也没有减速的意思。与工匠尼尔擦肩而过之后,又穿越难民的集团,这时马背上的从士才勒紧缰绳。只见战马嘶吼了一声,前脚直立,转了一圈之后才停下脚步。快逃!从士的声音嘶哑而干涩。雨云全军覆没,敌人就快来了!快逃命吧!所有的幸存者无不吃了一惊。友友也不例外。一时之间,她不知该如何解读从士的话中涵义。全军覆没?雨云?不是海顿市?而是雨云?为什么?战败了吗?列列?全军覆没。战败。雨云输了。列列也死了?从士使劲往马腹一踢,战马再度迈开脚步。他走了。不,逃走了。丢下大家逃走了。一条黑影突然从旁窜出。好快的速度,是什么东西?比人类的体型更加巨大,全身披覆着褐色的短毛,唯独头部到背脊生了一搓长毛。双足直立,长相跟马有几分类似,印象中袭击阿修隆秋萨城的魔女军团当中也有这一号人物。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叫做兰德尔的种族。兰德尔撞翻战马,马背上的从士顿时摔落地面。兰德尔并不是只有一个人,其他的族人纷纷自森林中现身。翻倒的战马立刻站了起来,可是从士还来不及起身,就死在兰德尔的刀剑之下。敌、敌人!卫兵贝德双膝一软,当场坐倒在地。工匠尼尔眼见苗头不对,连忙跑了回来。达拉,快逃!女人和老人纷纷发出凄厉的惨叫,像一群无头苍蝇似地到处乱窜。友友抱着贝拉,凝视着眼前的光景。脑中一片空白。毫无思考能力。工匠尼尔突然摔倒了。不,是被撂倒了。一个人从树上跳了下来。不,那不是人。疑似人类的生物从树上跳了下来,刚好降落在尼尔的身边。几乎是在同一个时候,工匠尼尔的身体从胸口的部位一分为二,颓然地跌落在地。工匠尼尔被活生生砍成两截。友友吸了口气,旋即缓缓吐出。黑色的长发、小山般的个头,还有一双红色的眼睛。那不是人类,而是魔王。魔王的肩上坐着一名少女。瞳孔和头发的颜色都十分鲜艳的魔女。友友认识他们。不只是认识而已。甚至还跟他们说过话。不妙。阿洛瓦喃喃自语。友友凝视着阿洛瓦,只见他收剑入鞘,嘴角微微牵动,露出无奈的浅笑。抱歉了,友友。如果我死在这里,就无法完成使命了。呃?再会。阿洛瓦无声无息地离开。不是步行、也不是奔跑,而是在地面滑行,相当奇特的移动方式。友友眨眨眼睛,却也无暇发愣。呜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是兰德尔的怒吼声。一群兰德尔军团顿时涌上前来。卫兵贝德拼命叫大家逃跑,自己也急着逃命,却怎么也站不起来,只能连滚带爬地往前移动。女人和老人纷纷随着贝德仓皇逃跑,却不知道魔女和魔王就等在前面。我实在不想这么做。娇小的魔女从魔王的肩膀跳了下来。可是愚蠢的人类全都该死,格杀勿论!这是露西亚大人的命令,不容违抗!要恨就恨我吧,反正我一点都不在乎!基奇它卡,动手吧!遵命。魔王握着长剑的剑柄,慢慢地往前移动。女人发出凄厉的惨叫,老人来不及止步,当场跌成了一团。这时魔王突然加速,不过一眨眼的时间,就来到了人群之中。友友总以为优魔吉和基奇它卡跟其他的魔女和魔王不一样。她听过许多跟魔女和魔王有关的恐怖传说,内心深处却不相信优魔吉和基奇它卡也跟传说中的主角一样邪恶。魔王虽然不是人类,应该也不会做出那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吧?即使他们毫不留情地屠杀人类的士兵,面对手无寸铁的一般人,应该不至于痛下杀手吧?友友抱着贝拉,不让贝拉目睹即将上演的惨剧。基奇它卡腰间一沉。友友看得不是很清楚,大概就是拔剑、挥剑、收剑的动作吧。老人、女人、以及女人抱在怀里或是牵在手中的小孩纷纷断成好几截,伴随着鲜红的血雾散落一地。只有少数人侥幸躲过基奇它卡的斩击,大部分的人都在一瞬间死于非命。森林静得骇人。只听得见兰德尔军团的脚步声,以及雨点打在叶片的声响。友友抱着贝拉,慢慢地站了起来。她一直坐在地上,不敢相信自己到底看到了什么。贝拉。友友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启齿。一定要想办法让贝拉逃走,不能让她死在这里。可是,该怎么做?兰德尔军团正在四处扫荡,迟早会发现友友和贝拉的存在。基奇它卡再度挥剑,好几个人来不及惨叫就化成无数的尸块。卫兵贝德从地上爬了起来,拿起长枪冲向基奇它卡,可是才移动了几步,身体就被砍成了两段。贝拉、贝拉,到底该怎么办?跟我一起死在这里,还是独自逃走?友友并未开口,也不想开口。贝拉无从选择,相信友友也是一样的,我们没有选择的权利。因为我没有足够的力量,因为我无能为力。只能默默接受命运的安排。友友咬紧牙关。我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贝拉,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列列,对不起,请赐予我力量吧。就算你已经死了,也请接受我的道歉。我马上就去找你了。虽然不知道你在哪里,不过我们一定会见面的。是的,一定会见面。现在的我只能催眠自己,否则根本没有勇气面对一切。我是个胆小鬼,不过胆小鬼也有选择如何面对死亡的权力。友友抱着贝拉往前走去,脚步十分坚定。没问题的,我很冷静。千万不要慌张,直到最后一刻,依然要保持真正的自我。回想起来,当初在魔女审判当中获判有罪的时候,我早就该死了,结果侥幸捡回一命。时间虽然不长,却也不是毫无意义。列列。跟列列贴在一起的时候,一颗心总是跳得好快,感觉特别快乐。我不讨厌列列的味道,我喜欢列列的面孔,喜欢列列乱糟糟的头发,喜欢他无声地哭泣。乔纳森,你虽然热情过了头,却是个好人。塞尔吉,对不起,我欺骗了你,不过我并不讨厌你,真的。雨云全军覆没,大家应该都死了吧。我也快死了。或许以后再也见不到大家,不过我还是很想你们。列列,你总是默默地保护我、陪伴我,我好想你。想你、想你。我一定会去找你的,列列,到时候再紧紧地抱着我吧◇我好寂寞。父亲和母亲虽然爱我,我跟他们之间总是隔着一道墙壁。薄薄的一道墙壁,却无法忽视它的存在。父亲和母亲心日中的乖女儿并不是真正的我,我不是他们要的乖女儿。列列一路看着我长大,他知道真正的我是个怎样的人,所以我需要他,需要列列。列列。如果还有见面的机会,请你紧紧地抱着我吧。看着我的眼睛,说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列列。兰德尔军团逐渐逼近。基奇它卡打量着友友。友友睥睨着基奇它可卡血红色的双眸。用尽全身的力气放声大叫:基奇它卡!杀了我吧!图黑鹿毛爱利欧的出现无疑是一大福音。绵绵细雨让林中小径布满了泥泞,行走起来格外辛苦,要是无马可乘,切断右臂的法比安马特恐怕会在途中耗尽体力。当法比安恢复体力之后,就换塞尔吉骑上爱利欧稍事休息。这时列列突然想到,裘努卡尔邦已经战死了,雨云也落得全军覆没的下场,可是爱利欧是卡尔邦借给列列的战马,回到海顿市之后,列列应该将爱利欧归还给什么人?法比安一路上很少开口。虽然捡回一命,却失去了最重要的右臂,内心的茫然可想而知。幸存的从士名叫哈利,来自司坦列公国。主人已经战死了,因此哈利频频询问乔纳森有没有收自己为从士的意愿。哈利是个生性乐观的人,他似乎将这次的幸免于难归功于天主的眷顾。塞尔吉的状况不太好,伤势逐渐恶化。莎莉依然利用止痛药捉弄塞尔吉和法比安。只有莎莉才懂得止痛药的使用方法,虽然看不过去,列列也不便发作。若不是乔纳森也在场,气氛恐怕会更加凝重吧。莎莉不敢违逆乔纳森的意思,或许是认为乔纳森的实力在她之上吧。提到乔纳森,一路上他虽然沉默寡言,不过严肃的神情和简洁的指示还是令列列产生一种脱胎换骨的印象,大概是心态有了重大的转变吧。无论如何,乔纳森的改变博得了列列对他的信任。前面就是上坡了。乔纳森喃喃自语,抬头看着乌云密布的天空。列列也跟着抬起头来,牛毛般的雨滴打在脸上。还要走多久?不到半天吧。莎莉哼了一声。或许吧。你对这一带的地形相当熟悉。乔纳森凝视着莎莉。每个影犬都跟你一样吗?无可奉告。莎莉耸耸肩膀。只能说我受过特殊训练,可以独自完成任务。你应该不是单独行动吧?我只有一个人。莎莉迟疑了片刻,才开口回答。乔纳森点点头。是吗?我只有一个人。莎莉嘟起嘴唇,似乎对乔纳森的怀疑十分介意。看来一开始她并不是一个人,而是跟其他的同伴一起行动,之后才因为某种原因跟同伴失散。也罢,没兴趣知道这些。塞尔吉脚步蹒跚,眼看着就要跌倒了。列列伸出右手搭着塞尔吉的背,肩膀用力一顶,将塞尔吉的身体撑了起来。塞尔吉并未拒绝列列的好意,她连拒绝的力气都没有了。就快到了。嗯。加油。嗯。要我背你吗?别闹了。塞尔吉笑了笑,旋即低头看着脚边。如果我撑不下去,就拜托你了。嗯。这一刻应该是不远了。列列向乔纳森使个眼神,乔纳森立刻明白列列的用意,转身要求莎莉拿出止痛药。莎莉附在乔纳森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乔纳森顿时皱起了眉头。最后莎莉并未拿出止痛药,或许是数量不够,也或许是用光了吧。啊骑在爱利欧背上的法比安突然发出怪声。啊啊啊!怎么回事?乔纳森轻拍爱利欧的腹部,示意它停下来。法比安,怎么回事?你看到了什么?啊啊法比安着了魔似地直视前方。他骑在马背上,看得见其他人所看不见的景色。前面到底有什么?列列。塞尔吉蹲了下来。你去看看情况。知道了。列列迈开脚步,莎莉也跟在身后。乔纳森说的没错,前面的确是一座斜坡。虽然不是特别陡峭,却长了许多茂密的树丛,挡住了众人的视线。列列爬上斜坡,很快就抵达了终点。斜坡的前方是一座断崖,列列只好停下脚步。遥远的前方,有一座城墙围绕的市镇。远方的山顶耸立着一座城堡,市镇的正中央也有一座小山。海顿市,一定是海顿市没错。可是整个市区笼罩在黑色的烟雾之中。列列摇摇头。奇怪,不太对劲。这时莎莉也追了上来。这这不是真的吧?列列揪住莎莉的胸口。莎莉瞪大了双眼,列列咬紧了牙关。他很想放声大叫,却又不知道该叫什么才好。不对,有一个名字,独一无二、无可取代的名字,可是列列却发不出声音。莎莉伸手轻抚列列的脸颊,列列只感到全身脱力,差点没软瘫在地。莎莉连忙抱起列列。倒在莎莉怀中的列列好不容易才呼唤出那个名字。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