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无乖巧地回应。不是所有忠尚的新娘都对她心怀敌意。想到在大厅吃饭时那几道同情的视线,神无看着女人,然后被女人身后小窗的景色吸引说道:
对不起,我有事
她站起来鞠躬,走向铁门,分离拉开比想象中重多的铁门,走到外头,寻找出路。
华鬼。
刚才看到他的身影了。隐藏在森林中的背影。
来到本家后明显情况有异的华鬼,像要逃避神无似的消失了。错过这次机会就不知道是否再有两人独处机会了,神无紧握口袋中毛玩偶,跑出去。
她没有发现铁门后的一脸困惑的女人。
怎么那么急呢。
女人看着神无离去的背影,然后转头看向窗外,发现躲在树荫丛中的男子皱起没有。宽肩窄腰个子挺拔骤然看去是华鬼。体型跟气息都跟华鬼如出一辙。但,他不是华鬼。男人露出侧脸,完美的宛如人造物似的脸庞上释放出恶意。女人屏息。
那是谁?
从树荫中走出来的男子手上握着弓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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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日式房子,有着从任何方位都能轻易进入的构造。神无很快找到了通往外头的门,疑惑的穿上放置一旁的木屐。着应该是用于散步的吧。虽然她喜欢木屐,但没有自信平安走到玄关,因此只能边注意脚下情况边走了。
不习惯的小道使她不停被绊倒,每次神无都被迫停下来。之前稍微复原的伤口又要恶化了。然而只有吃饭时才能跟华鬼打照面的神无,想要问他毛玩偶的事情,尽管心知不可能得到回应还是想跟他说话。心底生出那蠢动的不安,是因为学校中他的态度和刚才的箭造成的吧。神无深呼吸,压抑住那种不安心情。
沿着羊肠小道来到山腰,神无下意识确认刚才自己待的地方。铁房间从外面看也是铁制构造,跟大屋完全不同的氛围。本以为能看到通过小窗户以望远镜观察外头状况的新娘们,但因为房间外壁构造和设计,无法看到里面的人。虽然不知道为何要建造那房子,但那肯定非必要时不用的。看到房间高处描绘着复杂的花纹,神无知道从铁房子内能观察到很远的地方。
被看到就麻烦了,神无不敢多做停留,转向森林里面走去。环视四周,回忆从小窗看到的情景,踏出脚步。森林某处密集生长着枯黄树叶的树木。四周突然变得阴暗,神无扶着附近一棵树干喘息,一阵落叶被践踏的清脆声音响起。
两人独处时,他的情感大半是严苛和杀意。但今天却完全感觉不到。本以为因为在本家所以他才如此,但有些地方却说不过去。神无感觉不妥地转过身,反射性后退。
没发现刚才的袭击吗?
越过树丛悠然而来的男人释放出弓箭微笑。看着那横越大地,发出钝重声响的武器,神无更加往后退一步,直视来人。
不是华鬼。眼前的是跟国一一起行动的崛川响与华鬼对立的鬼。
特意来让我杀吗?如此蠢钝,真是可悲。
响冷笑着耸耸肩膀,眯起金黄色的眼瞳。他的语气跟气息完全让人感觉不到危险,但神无胸口伸出的警钟却沉重地鸣叫起来。快逃本能如此的说。
不用那么害怕哦。
尽管声调温和,但他双眸中只有明显的轻蔑,告知神无他的真意。如履平地的响靠近她,视线触及神无胸口时,表情一变,把后退的她的身体压在树干上。
视线剧烈摇晃,激痛从胸口泛起,那种窒息的感觉让神无不由自主蜷缩起来。但衣襟马上被他掴住,整个人往上提,被用力压在粗壮的树干上。
我不会太用力的把你掐死了,就无法问话了。
无情地说出残忍地化,手掌握住神无纤细脖子的响冷笑。他手腕渐渐加重力道,神无喉咙被压迫将近窒息。她伸出手想要拉开响的手,但有力的手腕完全不为所动。响俯视痛苦的神无,拉出她口袋中的木雕人偶,递到她眼前。
在哪里捡的?
尽管他语气平板,神色却异常迫切。神无看着响手上的木雕人偶,想要说那是国一给自己的。但他从后方拿出某东西,一起递到她面前,神无忍住那句到喉咙的话。
这是你的吧?
响淡然地问,按下刀身上的凸起,锐利刀刃应声弹出。神无看到刀身上干枯的血迹,全身发抖。那刀是江岛四季子所有,恐怕也是那天穴入国一腹部的刀子吧。
听不到吗?
冰冷的刀刃贴住她脸颊,凝视着响的神无没办法回答。那瞳孔中没有任何轻蔑,只有让人心寒的厌恶。神无直觉告诉自己回答不回答结果都一样,紧咬着苍白的唇瓣。
看来响并不知道刀子的主人是谁。他不知道的话,也证明国一无法给他解释了。
那样的话。
他没事吧?
脑海中那鲜血混合在雨水中的情景再次苏醒。国一的伤比自己想像中更重吗?所以跟他一起行动的鬼才会特意来确认真相吗?
问问题的是我。
响没回答神无的问题,把脸凑到她面前。明确的憎恶自响的眼中消失,一股恶寒自背部窜起,神无忘记眨眼,只是看着他。那眼睛跟华鬼的不同,完全找不到一丝感情。
不行。如果她说出真相,响肯定毫不犹豫就亲手把四季子定罪吧。电光中的惨剧将会再次出现在她面前。
这把刀。
不知道。
听到神无的回答,响眯起毫无感情的金色眼睛。
我问是不是你,答案不是这个吧。可恶的女人。现场除了国一的脚印就只有女人的脚印了!而且从刀刃的位置和深度判断,行凶者都是女性。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开脱?
响的力道快要捏碎神无的喉咙,冷然地盯着她。
这里无论是从大屋的角度或者三翼所在位置看来都是死角,知道吗?如果你认为有人来救你就大错特错了对了,我有个好提议,求救吧,鬼头的新娘。我会把刀子好好还你的。
剧烈的痛楚让神无忍不住发出惨叫,享受这一幕的响勾起唇角,露出残忍的微笑。压迫着神无喉咙的手腕突然放开,但马上又握住她脖子,将她整个人提起来。
叫,叫自己的鬼。只是这样就把你处理掉,一点都不好玩。
响的语气一丝不乱。尽管在威胁人,那声音还是温柔不已。
响俯视神无,皱起眉头。
如果传闻是真的,你叫他也未必来呢。现在这样不行啊,必须有更决定性的因素。
说完,响视线游移,嘴角一直挂着丑恶的微笑。
要怎样才能满足必要条件呢?怎样才能让他按照期待行动呢?
说出莫名言语的响,为神无紧握住自己手腕的举动失笑,力道缓和下来。
响看着大屋,放开了神无,从不断咳嗽的她口袋中拔出兔子玩偶。来回打量兔子跟神无,响快速打开刀子,深深刺入兔子腹中。
他把腹部裂开的玩偶丢到神色茫然的神无眼前。
还给你。
无邪地笑着的他转身走去。咳嗽着捡起玩偶的神无用力抱住玩偶,看到远去的响手上握着国一交给自己的木雕人偶,挤出声音说:
请把人偶还给我。
那人偶对国一来说肯定很重要,她不能交给其他人。虽然这样想,但双脚却颤抖得无法行走。
应声回头的响,眼瞳产生奇妙扭曲宛如无底深渊的黑暗。
这不是你的东西吧那家伙没来真是可惜。
响恶意地低喃,再次看了看大屋,然后远去。无法前进一步的神无跌坐在地上,原本剧烈鸣叫让人头痛的警钟渐渐处于轻微,她知道危险已经远去。
全身冷汗如泉涌。尽管警钟安静下来却不认为自己得救了,神无以发抖的双手抚摸腹部裂开的兔子玩偶。
结果还是一无所知。什么都不知道,只能害怕,恐惧得发抖。神无为无能的自己感到难堪,也感到异常的生气。
啊,找到了!!
凝视着响远去方向的神无,听到大屋那边传来的声音,慢慢扭转头。穿着可爱蓬松洋装、惊人相似的两个少女正穿过树丛,边走边停往她这边走来。
你突然不见了,害我们都焦急了!地方这么大,很难感应到你的气息。
是因为雷太太迟钝了吧。
风太你不也是不知道!
两个少年连渐渐增大音量的声线都雷同。神无想起水羽的庇护翼男扮女装潜入大宅,忘我地看着眼前这幅奇妙的光景。主人水羽很可爱,但他的庇护翼更是让人怜爱。化了妆戴上假发,如果安静不说话的话就是两个让人惊艳的少女。
朝雾,森林很危险,别再来了。
对啊对啊,水羽也很恐怖怎么了?
发现神无脸色苍白地跌坐在地上,两人慌忙跑过去。听到他们那率直而真诚的问话,盈满恐惧与紧张的僵硬身体完全虚软下来。弓着背深深呼一口气的神无,不在意弄脏衣服伸直了腿安坐着,眼睛四处打量森林深处问:
你们昨天说的,是关于学校走廊遇到的那个鬼吗?
神无还没说完,双生子就睁大眼睛往神无看着的方向望去。
难道崛川响来过?!
再有失误的话,水羽肯定会吊起我们!
看着两人发出惨叫的可怜背影,神无异常狼狈。这两个人特别害怕水羽。也许以庇护翼身份来到这里,如果还赶不及救她就完全说不过去了。
没有人。我只是想知道罢了。
呃?但是
我散步时扭到脚了,然后突然觉得很害怕。
听说这位置是三翼看不到的死角,因此神无说了个谎,双生子面面相觑,眺望着森林,然后再看看神无的脚,总算接受了她的辩解。她的脚踝皮肤泛红发热,出现轻微肿胀。
很痛的样子呢。背你吧?
双生子指指自己的背部,神无认为自己还能走,赶忙摇头。第一,尽管他们性别是男生,但外表怎么看都像美少女。感觉跟平常很不同。
是吗,那好。
两人站起来,同时朝她微笑着伸出手。同样是鬼,既有充满杀意和憎恶、轻蔑别人的鬼,也有这样心怀好意接受她的鬼。神无看到裂开的玩偶,把它塞回口袋中,抓住两人的手。
回到大屋,伊织早就在走廊上等着。她看到神无和扶着神无的双生美少女,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
双生子是外人。少女外表的她们当然不是忠尚大人的新娘,也不是他的庇护翼。即使人数再多,伊织也能辨认出对方是否为大屋内部人员。
怎么了神无,不舒服吗?
但伊织没有对双生子作出任何警告,只是问神无。她困惑地告诉伊织自己扭到脚了,伊织责备地说你又到处乱跑了。
我去拿湿毛巾给你,先回房间休息。
谢谢。啊那个,能不能借点缝纫工具给我呢?
好的。
三人疑惑地看着爽脆离开的背影。虽然被责备叫人难受,但这样被漠视也叫他们不知所措。
不详的预感,她不责备我们实在太不详了。
她一会儿肯定生气的,一定!
双生子泪眼汪汪的询问,神无无法回答,也无法给予他们安慰,匆匆道谢后回房间去了。如果能逃过追问就是幸运,如果他们放手就更加高兴了,但无论怎么说都不可能。神无回到房间,舒了一口气,伊织就拿着湿毛巾、绷带、几块毛巾、缝纫工具进来了。她利落地包扎好伤口,卷起毛巾放到她脚下。
垫高伤口比较好。无聊时就睡睡觉吧。
冰凉的湿布使发热的脚稍微冷却下来,神无听着伊织的吩咐,叹口气,然后拿出兔子玩偶给伊织看。
这个东西我还以为丢掉了呢。是鬼头的吧?
放在那边的衣柜中为什么会有这东西?
不知道,我问他是谁的,他也不回答,因此我也不清楚。这东西也没什么价值吧。他一直不肯丢,弄得很残破呢。
我来修补。
神无那迅速的决定叫抓住兔子长耳朵的伊织吃惊。知道她要缝纫工具来做什么的伊织苦笑着站起来,留下一句吃午饭时来叫你后就走了。
神无轻轻叹息,抱住玩偶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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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二沉吟了一声,架起望远镜。
怎么了?
不,有种奇怪的感觉。
是吗,真是的,老是胡言乱语。虽然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但别作出了不起的样子。
光晴?
那是违反规则,是不行的。真的真的!
光晴?
看来昨天神无对他说了什么。
看着蜷缩着身子把脸埋在纸袋中、重复叹息的光晴,头埋在纸袋中的他就更加消沉哀愁,姿势让人发笑。
昨天因为有些事必须取得联络,因此就侵入本家的时候?
不是。
早上失魂落魄从大屋回来的光晴,没说什么就睡着了。水羽知道他并没有真正入睡,但也没问什么,结果光晴就变成这样了。
取得联络的人早上就找到他们,一宿没睡的光晴呆呆地把几个现在自己用来埋头的结实纸袋交给那人,对方就回到雄伟的日本大屋去了。
纸袋里面似乎装着一副,无法得知其原因。丽二跟水羽想发问,但看到把脸深深埋于纸袋中的光晴,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也预计过了。丽二苦笑地说。
如果新娘选择了别人,我要放弃吗?
光晴的声音自纸袋中闷闷传来。唐突的话让水羽表情僵硬,丽二垂下眼睑。
只要新娘真正幸福我就会退出。
丽二淡淡地说,闻言光晴肩膀微微颤抖。
是啊,退出。如果希望对方得到幸福就必须笑着送走她。无论多么喜欢,多么焦急地想要让她得到幸福
比谁都要高兴。
矛盾的心是他们本能的碎片。那不是道理,只是类似于愿望祈求的想法。舍弃理性和常识,成为心底一盏小小明灯,只要他们还活着就会继续存在。
为什么要被抢走呢我明明不想被她看到自己悲伤的脸。
神无的道歉不是拒绝。但同时也明确表达了光晴不会是她选择的对象。
一开始我确实为了守护才对她烙印。
感受到华鬼对神无的杀意,为了保护新娘才采用那计策。庇护翼专心一致地保护着主人的新娘那行为造成了凄惨的过去,但如果能成为盾牌守护她的生命,失去了他也不在意。
明明只是想保护她。
作为庇护翼,希望以这种形式来完成无法完成的人物。因为他们的求爱而让神无来到自己身边,只要她能幸福,即使是脱轨的未来也没所谓。
那想法叫做本能吧。我在烙印时是认真的。
丽太不经思索了。
我什么时候都是认真的。
丽二没有恶意的话,让把脸埋在袋子中的光晴苦笑。
麻烦啊。
但这不足以成为你喜欢她的理由吧。不至于如此喜欢。
沉默的水羽穴嘴道。光晴颤抖了一下,抬起头看向被樱花树包围的巨大建筑物。避开世人耳目建立于深山的大屋,严肃而闭锁,让人自然想起在大屋中长大的男人。
历代最高的鬼头本能叛逆、极度危险的人。
即使伺候在他身边,有时候也会被他吓到。那不是名号的威严,而是个人突出的能力。
对不起,我无法放弃。虽然固执的男人会被讨厌。
即使说出答案、确认了自己立场,但始终心存遗憾。光晴把纸袋丢回车上,为自己的想法感到惊奇之余,以三言两语告知了丽二他们,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为了交换情报他们会定期聚集,但基本上都在各自决定的地方监视大屋。现在能确定的是响带着庇护翼来到大宅,目前还没有什么引人瞩目的举动,而被认为对神无抱有最强杀意的华鬼始终躲避着神无。
他们会一口攻击吧。
本家的人都会帮助华鬼,唯一要注意的就是华鬼单独行动时会造成的危险。然而一切都出乎意料,事情陷入了胶着状态。光晴疑惑地歪着脑袋,变小心警戒边走到斜面上,突然站住,凝视大屋对面的方向。
屏息静气。
一个男人站在那里,静静地仰望着被树木包围、变得狭窄的天空。不能说没有泄气,却是安静得让人感觉不到他的气息。
华鬼?
他呆呆地呼唤后,打气传来动作气息。身体本能察觉到危险,自然往后退,撞到了粗壮树干上。连戒备都忘记了的光晴,视线渐渐被那股气息吸引,无法移开。
异样的气息、异样的压迫感鲜明地告知他:这就是鬼头,两人间有着绝对的能力差异。
心情很差呢。
光晴说话,稍微缓和了束缚身体的紧张感。他踏出一步,以冷然的视线睨视着华鬼。先行动的是华鬼,他慢慢越过光晴身边。光晴注视着华鬼刚才站的地方没有动,知道他气息完全消失才回头。
越来越搞不懂他。是冷静还是不安定呢好久没见面了。
自樱花怒放以来,他的存在越来越突出。明知道贸然出手会危及生命,但潜藏在光晴体内的鬼本性却蠢蠢欲动。
作为对手,非常足够。
他微笑。视线往大屋一角、拥有烙印的少女居住的房间投注去。<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