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由得沉默了。
没错。
不管有多么笨拙再怎么空忙,这家伙也只是拼命地想治好而已。
仅仅只是,想治好我的病。
「对不起,如果是我看护方法不对的话我道歉。但是其实我也是,在担心你啊?」
她不安地看向我。
「你可能不知道,当次郎倒下时,红羽妹妹可是哭得相当厉害。看到那个就突然想起以前妈妈去世时候的情景。一想起来就非常,害怕」
「」
「所以一想到次郎会不会也因病死掉,就非常地害怕。一想到自己重要的人说不定又会死去,就害怕到胸口就像被撕裂一般。所以,不安得无法自已!」
次郎求求你,一起回去吧?
以被泪水浸湿的声音,她拼命地诉说道。
啊啊这样啊。
这家伙,一点都没有夸张,她是当真在担心我是不是会死啊。
正因为不安得无法自已,近卫才会拼尽全力来看护我。
一定是,真的在担心我吧。
所以,才会流这么多泪。
嗯。
对这一点,我非常高兴。
但是。
「」
这样就好了吗?
近卫她,可是在为我哭泣哦?
因为我昏倒。
因为我得感冒。
因为我这么弱。
「」
要是这样,那就不对啊。
四月的事件结束时我就已经想过了。
Standbyme。
我应该已经跟老爸约定过要成为能说出这句话的人了。
变强吧。
变得能让这家伙不再哭泣,那般强吧。
明明这么决定了。
然而,还能就这么什么都不做吗。
近卫明明如此哀伤我,还能什么都不做吗。
「哥哥!」
突然传来的呼唤我的声音让我回过神来。
定睛朝前看去,出现在眼前的是红羽。
难道说,是追着近卫过来的吗?
「太好了听说你偷跑出来,可担心死我了」
似乎是安心了吧,她呼地吐了口气。
怀里抱着小次郎。
一定是不放心留它一个在家就带出来了吧。
这时。
「啊,不行啊小次郎!」
突然,小次郎在红羽怀里闹腾了起来。
红羽虽然拼命想安抚它,但由于骨折只用单臂抱着小次郎这点成了**烦。一个控制不住,小次郎跳下了步道。
小次郎就像被什么吸引一般,就这么一直线地跑下与河流相反方向的堤防。
「!」
不好。
河流的反方向。
那边完全就是车道。
「不行!等等!」
红羽大概也注意到了吧,追着小次郎跑下了堤防。
「笨蛋!」
条件反射地,我甩开近卫的手冲了出去。
听不清近卫喊了些什么。
糟透了。
我一边冲下堤防一边骂道。
视野一角出现的是大卡车。
这时机,实在是差劲过头了!
「小次郎!」
红羽终于追上小次郎,抱起了它那小小的身体。
对偏偏就是,处在单侧车道的正中间。
「红羽!」
一边喊,我一边抓住妹妹的领口拼尽全力往后拉。
几乎同时。
尖锐的汽车喇叭声,划破暮色。
♀♂
清醒过来时,自己正在眺望天空。
身下传来柏油的坚硬感触。
啊咧?
我,为啥会躺在这种地方?
「不要动他!说不定撞到头了!」
能听到凉月的声音。好强,难得见到她这么焦急。这个样子的凉月还是第一次见,都让人想拿手机拍成视频了。
「不,不要哥哥!哥哥!」
模糊的视野里映出红羽的脸。
奇怪啊。
为什么这家伙,会哭得这么稀里哗啦的?
「」
啊啊这样啊。
我试图去救红羽,然后就这么被车撞了啊。嗯,话说回来我还真是相当漂亮地被撞飞出去了啊。
活动一下眼球,看到刚才那辆卡车冲上了堤防。
大概是撞到我时打错方向盘了吧。不要紧吗,司机没受伤就好了。
耳边传来汪汪的狗叫声。
小次郎吗。
说起来,我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你啊。太阳的,你这死狗,给我做好觉悟,回家后老子非把你的狗食倒掉不可。
「不要啊,怎么办,血,血流得这么!」
唔,吵死了红羽。
平常的摔角游戏里明明早就习惯流血场面了,有什么好嚷嚷的。
不过,唯一清楚的是,总之红羽是没事。
看来连擦伤都没有。
太好了。
这样的话就能安心睡去。
为什么呢。
最近由于睡眠不足,我现在是非常困。现在睡过去的话想必一定能睡个舒舒服服的好觉,正是名副其实的两天以来第一觉。
啊啊那么,晚安。
我在心中念叨完,准备慢慢合上眼。
「次郎」
哭的一塌糊涂的女低音。
撑起刚要合上的眼皮,看见近卫正盯着我的脸瞧。
扑簌簌地不停掉着泪。
「」
喂喂,别这样。
算我求你了,别这样。
为什么你还在哭啊。
「呜!」
像广播体操第一节那样,大大地深呼吸一口。
好痛。
只是吸气、吐气这样的动作,全身就痛得像散架。
看来,内脏错位了。
嘴里满是血和铁锈味。
真是败了,这么严重的损伤在我人生中说不定还是第一次。
不过嘛啊。
这种程度的话,应该也还不到站不起来的地步就是了。
「哥哥?」
看到我忍耐着痛苦坐起身子,红羽呆呆地说道。
别担心,虽然想这么回应,但只能发出咻咻的声音。哇咧,看来内脏真的受重创了啊。
「哥哥!不行不能乱动!乱动的话会死掉啊!」
你TM说什么呢,明明平常总是拿我当沙袋。
不过只有现在我应该感谢你。
要是没有你和老妈的锻炼现在我就连站起来都做不到了。
「咕啊!」
颤抖的双腿,用力踩上柏油路面。
好。
因为站起来了,睡眠就留到下次吧。
「等等!」
柔亮的黑发摇动着。
是凉月。
她张开双臂站在我的面前。
正好,挡住了我的去路。
(彩图)
「别乱动!我说你,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状态」
「闪开」
当我以嘶哑的声音说出这话时,凉月的表情随着「诶?」的一声冻结了。
「听不见吗?我叫你让开,凉月」
像在威胁似地吐出这句话。
我以满是伤痕的手,慢慢推开站着不动的凉月。而她,茫然自失地,为我让开了道路。
来,走吧。
磨薄鞋底吧。
对现在,我应该去做的事。
我能,做到的事。
「近,近卫」
我拼命调整着呼吸,好不容易走到了眼中含泪的管家面前。
朝着她的脸伸出手去。
用沾满血的指尖,缓缓拭去沿脸颊滑落的泪水。
「次,次郎?」
她忍着泪水,呼唤我的名字。
来吧到时间了。
偶尔,也必须让别人看看我有种的样子啊。
因为,不这样的话就没法耍帅了不是吗?
我。
已经,不能再让这家伙哭了。
「刚刚才那一下,看到了吗?飞得都让人心里发毛了吧?」
从颤抖的嘴唇中挤出以上话语后,我干涩地笑了笑。
仅仅这样全身就吱吱作响。
激痛。
感觉就像被丢进巨大怪兽嘴里咯吱咯吱地啃嚼。
但是还早。
还不能,倒下。
「嘛啊,毕竟对手是大卡车嘛,身体变成这样也是没办法的。不过啊」
说到这里,我剧烈地咳了起来。
飞洒在,渗入到柏油路上的红色。
再加上,连双腿都给我嘎达嘎达地抖了起来。
对,简直就像,刚出生的小羊那样。
「」
等等不过嘛,这正好。
羊。
现在的我就像一只羊。
如此伤痕累累的凄惨身姿。
现在的我何止是个没种混蛋肯定比刚出生的小羊强不了多少。
但是。
「不过不过啊,近卫」
拼命挤出话语。
这是当然的。
不管再怎么弱,没种也好,羊也好。
就算是我,也有着不能退让的东西。
弱者,有着弱者的志气。
「听我说,近卫。听我,说的话。我啊」
「我啊,可还没死哦」
清晰地。
通过自己的嘴,我对她如此说道。
「你知道的吧?因为在那种家庭里成长,我可没那么容易死。就算被卡车狠狠撞过也不会死,这种程度根本死不掉。所以所以啊」
「怎么可能,会因病而死呢?」
没错。
我不会死。
再怎么说就算被卡车撞了也没死。
没可能会因感冒因病而死。
鬼才会死啊。
真不凑巧,我可从没接受过这么虚的教育啊。
「所以回宅邸去吧,用不着那么担心,不用哭泣,不用悲伤。放心地,回自己家去吧」
「。但是,次郎」
她的表情被不安笼罩。
作为回应,我干涩地笑道。
对,仅仅为了不让这家伙哭泣。
「哈,哈哈。别摆出那种脸啊。别看这样,我可是乱精神一把的哦?」
「」
「不要紧,说好了,我啊不会那么轻易死掉的」
用尽吃奶的力气说完这些,我竭尽全力挤出了一个笑容。
啊啊。
如此,能让近卫稍稍安心一点就好了。
估计这就是,现在我能做到的一切。
一点都不强依然弱得一塌糊涂的我,拼尽全力所能为她做到的一切。
自己也觉得,这是我最逊的虚张声势了。
不过,偶尔来一次也不错吧?
不管是多逊的虚张声势。
比起害这家伙哭泣来要好得多。
「」
沉默。
在暮色笼罩的天空下。
近卫听了我的话沉默了一小会儿,擦去即将滑落的泪水,竭尽全力露出一个微笑。
「是。我明白了,主人」
深深地,低下了头。
啊啊别了,我的管家。
最后说完这句话。
我,保持着笑容豪爽地朝一片赤红的柏油地面扑了下去。<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