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现在都会随身带着很了不起的**小盒子上街。
这个小小的黑盒子,可以变成电子的小钱包,可以数字录音,也可以充当拍摄相片与影片的摄影机。当成音乐播放器或电视来使用也相当有效(虽然到哪里都想看电视的那种粗俗家伙应该并不是那么多)。它也能够连上网luo,马上回答「全国第六多人口的国家是?」之类的问题(正确答案是巴基斯坦,约一点六亿人)。它在行程管理方面或当成备忘录使用很有帮助,也附有方便的文字处理功能。最近的年轻人之中,有人光用拇指就能写出什么小说来。但由于屏幕很小,故事本身的架构也跟着变小了,这或许也莫可奈何吧。
这个秘密的小盒子,可能成为锁定你目前所在位置的GPS目标,也可以若无其事地把你三百个一面之缘的朋友(其中朋友的,大概百分之十吧)的联络数据吞下去。说起来,你花了几十年时间在全世界撒出去的蜘蛛网,就是由这个电子玩具坐镇在中央,闪亮亮地让它的金属盒子发着光。
只要是在闹区,到处都看得到穿着迷你裙与紧身裤、露出微笑的促销小姐。由于是那种虚情假意的女生以有如免费般的价格在销售,手机看起来就好像是什么无聊的东西一样;但如果你这么觉得,可就大错特错了。什么程序都能够安装到手机里,数量甚至不输核能发电场,而且水平高得可怕。
当然,手机纯粹只是一种工具,可以为善也可以为恶。刀子、汽车、手机以及货币,所有的工具都有他的两面性,有时候会变成凶器。只要人类有无数张脸,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这次的事情发生在秋天的池袋,讲的是愚蠢的恐吓集团与极其可怕的老人家活跃的故事。里头的小玩意是收藏了不堪入目照片的音色手机。那个大叔也让我稍微吃了点苦头,但既然我是做这一行的,偶尔碰到这种事也是无可奈何的吧。毕竟每天在池袋的街上,到处都会发生警视厅统计中不会出现的微妙小冲突。
一旦在这种地方长大,就会变成像我这种既聪明又风雅的青年。我说,全国的爸爸妈妈们,要不要把你们家的孩子带到池袋来呢?我觉得来池袋,会比去上只懂得塞考试技巧的辅导班,还更能培养小孩子的生存力量唷。
纳通电话是当我在点头排列着有如秋天夕阳般通红的富有柿时打来的。时间也恰好是西一番街大楼上方的天空燃烧通透的傍晚。由于深夜才是我们家生意最好的时候,这时候还没有什么客人。店头播放着贝多芬第七号交响曲,因为一讲到秋天,就要听这首黄金七号曲吧。日剧里都不知道播了N,或许各位早已耳熟能详了,但它依然还是一首好曲子,没有改变。
手机传来耳熟的声音。
「阿诚吗?」
是持续在池袋街头担任国王,甚至谣传他是永世国王的崇仔。
「是我没错,但除了联谊之外,所有邀约我一概拒绝。我现在正为截稿忙得不可开交。」
我在街头时尚杂志上连载的专栏还有一星期截稿。虽然没有多少页,但到这时候都还没决定写什么可就累人了。毕竟我只是个业余作家而已呀。崇仔仿佛极其愉快的低声笑道:「什么呀,你又没梗了是吗?既然这样,要不要听我讲讲?或许多少对你写的专栏有点帮助。」
我放下柿子站了起来。
「你觉得是可以拿来用的梗吗?」
大概是知道我已经上钩了吧,国王好整以暇地说:「谁知道呢。不过,至少是个蛮有意思的故事。」
这阵子池袋每天一直都是平静的,或许也差不多做做顾店之外的副业了。虽然和写专栏一样,是完全赚不到一毛钱的副业,但唯一的好处是不无聊。
「好吧,你讲。」
最近的手机杂音真的少了不少呢。耳边听到崇仔的声音,就好像现场听到的一样。
「你等一下。」
他只讲了这句话,就突然切掉了。与此同时,崇仔一面把手机放进牛仔裤的口袋,一面转完走了过来。他穿着今年秋天流行的学院男孩风、带有滚边的深蓝色西装外套,以及经过一次水洗处理的牛仔裤,一如往常时髦。保镖至少有两人。他在我家店前的栏杆上坐下,举起右手说:「唷!你这是贝多芬第七号交响曲第二乐章的小快板吧。」
最近在我的影响下,崇仔也开始听古典乐了。他的头脑很好,耳朵也很好。这样下去,我搞不好马上会被她追过去。我以破快的速度把柿子丢向崇仔,不是由下往上丢,而是由上往下丢。他面不改色地如吸住接下水果,咧嘴笑道:「你在音乐方面有品位,但似乎不太有担任投手的才能呢。」
我也在他身边坐下,随行的两人在我家水果行的左右分散开来。
「所以这次的委托是什么?」
崇仔皮也不剥地啃着富有柿说:「好甜哦。假装很涩,其实很甜,这一点和阿诚好像。委托人不是我,也不是你不喜欢的黑道组织,是个年轻女子。细节的话,我也不太清楚。」
我真是受不了国王,或许他对庶民的生活并不关心。
「光是这样的情报,你就把事情丢给我吗?」
池袋的冷冰冰国王皱起眉。或许他并没有什么忠臣会对他这样出言不逊。
「嗯。这件事是透过G少女告诉我们的,似乎是个遭人恐吓而感到困扰的年轻女孩。」
遭到恐吓,那自然是以钱为目的了。
「这已经是很明显的犯罪了,去报警就好了。」
崇仔微微一笑。如果他再这样笑个二十秒,池袋的年轻女孩们都会蜂拥过来吧。或许我们店里的生意会变好。
「因为某种因素,她无法报警。这么一个孤立无援的年轻女孩陷入困扰,怎么样,这不是你好像会喜欢的状况吗?」
或许我确实不讨厌这种情况。如果那个女的是身材好的美女,那就更棒了!不过,这很难称得上是能够拿来写专栏的有趣事件。企业的业绩再怎么好空前的好,大家再怎么说东京都心有迷你泡沫,钱还是不会落到池袋的小鬼头身上。最近街上出现恐吓、诈欺或飞车抢劫的案例相当多。少年少女们虽然外表穿着入时,却缺钱得很。
「真尴尬耶,我完全提不起劲来。总觉得在我们家顾店还比较好。」
说起来,大多时间都是这样的。由于崇仔是天生的国王,不懂的用缠的。
「这样呀,那我就回绝对方说没办法。虽然,对方已经指定今晚碰面的地点了。」
听到这样的事,也很难臭手了。崇仔从牛仔裤口袋抽出手机,从档案夹中选择照片。他似乎找到目标了,把液晶画面转向我。
黑头发,黑黑的大眼睛,眼线粗到像是拿粉笔涂的,让人想到不断在惹麻烦的美丽国少女偶像布兰妮。要说美女,她确实是美女没错,但好像有某个地方坏掉了。
「我知道啦,至少我先去听听她怎么说。我该到哪里去碰面?」
「在Hardcore前,十二点。」
我马上对他说:「这是透过崇仔委托的,如果需要帮手的话,我可以借用G少年把?」
他略微露出思考的表情说:「嗯,看状况把,但不要花他们太多功夫。柿子很好吃,感谢招待。等一下我们要举行*会。」
他把吃剩的柿子递给我,我无可奈何的接了过来。和来的时候一样,他连再见也没说就走了。我在心里比较着手上的柿子,以及他硬塞给我、毫无吸引力的麻烦。我到底应该把哪一个向国王的深蓝色西装外套丢去呢?出身高贵、不知什么民间疾苦的人,又是很让人困扰。
虽然没有六本木或涩谷那么多,但池袋也有夜总会。Hardcore是个颇酷的地方,播放的是介于电子舞曲与庞克摇滚间的酷音乐。打烊后,我前往位于西口铁轨旁的这家夜总会。
就算已正式进入秋天,东京还是暖得像夏末一样,只穿着一件长袖的格子衬衫也还微微出汗。宾馆街到处都亮着空房的霓虹灯,或许是在嗑什么诡异的药吧。因为就算是合法的药,也有多如繁星的异常嗑法。
没有看见像是委托人的女生。我站在停车场边如灯塔般的自动贩卖机旁等待她来。确认了一下手表,刚好十二点。就这样每隔五分钟看一次表,一直到第四次看表。就在我差不多想回去时,一个摇晃着脚步的细减肥影从楼梯上走了上来。
女子四下张望,似乎注意到我,笔直朝这里走来。我仔细观察她,身高近一百七十公分,与其说她很瘦,不如说是病态的瘦。黑色的热裤短到快要看见内裤了,长到膝盖中央的长筒袜是流行的音色。从热裤往下垂悬晃着的,似乎是吊带袜的袋子;上身穿的是无袖的银色T恤,脖子上还缠着长到可以拿来走钢索用的围巾。整体来说,大概算是一个会走路但不健康的人体模型。
这时,女子哈哈大笑向我挥着手,在道路正中央绊了一下,维持着大笑直接爬到了地上。我不由得在口中喃喃道:「喂,喂!」
原本想就这样回去,但女子跌了跤似乎还不当一回事,她双手还是撑在柏油路上,对我说道:「你就是阿诚先生吧。」
要是我说「不是」就好了,可惜我本性正直。
「是我没错,你是谁?今晚喝了几杯啊?」
「不知道。」
女子胡乱发着笑,把脸抬向池袋没有月亮的夜空。她的妆因为汗水而变得糊糊的,再糟糕不行的登场。这么一来,也不可能变成什么美好的爱情故事了。
我在自动贩卖机买了两瓶矿泉水,交给热裤女子。再换到别的地方也很麻烦,因此我们把地点换成投币式停车场的一个黑暗角落,直接在仍留有白天热度的柏油路上坐下。看来虽然不雅,但没有目击者也就算了。
「我从G少年的国王那里听说了,你有什么困扰是吧?」
女子似乎浑身是汗,应该是跳舞跳得很激烈把。她喉咙发出声音喝下冰水,然后豪迈地擦了嘴后说:「是啊,你是叫阿诚是吧?是麻烦终结者对吧?这么好像乐团的名字耶。」
哪里会有这种又没钱又没好心的摇滚明星啊?还是赶快完成工作,赶快回家睡觉吧。
「你叫什么名字?」
「宫崎遥,二十二岁,B型,笔直飞向的射手座。」
她一开口就听不下来。
「好好好,我知道了啦。那困扰的根源是?」
已经完全变成让人很想草草了事的工作了。小遥从后面口袋抽出手机,啪的一声弹开机盖,选了一张照片后把屏幕朝向我。总觉得今天是个好多人都把屏幕拿给我看的日子。
「这种照片还有多达几十张。」
那是一张小遥被人以红色绳子绑起来的照片,身上穿的只有胸部的地方开了圆圆大洞的全身网状紧身衣,**的地方夹了小小的夹子。讲好听一点,她的表情像是极其享受的样子。给我看这种别人玩乐的照片,是在很厌烦。
「很好啊,找到一个乐趣相合的男生。」
小遥在柏油路上盘起腿来,她大眼睛的四周整个是黑的,好像大病初愈的恶魔一样。
「在我们交往的期间,是真的蛮好的。该怎么说呢,就是一种可以放纵地玩的感觉。可是分手之后,他的态度就变了。」
大部份男人分手后都会改变对女人的态度吧,你不是这样吗?
我试着问她:「是差异极大的变化吗?」
「是啊。他寄来好几张这种手机照,叫我给他两百万日圆。」
毫无疑问是个人渣般的男子,但这种数字总觉得有点不上不下,不是真正的犯罪者会要求的金额。
「你前男友的名字是?」
小遥如唱歌般说道:「池本和麻,二十七岁,AB型,是个胆小的chu女座。」
只要和这女的往来,她都会用这种一整组的方式介绍人物把。讲客气一点,烦到不行。
「和麻还说了什么?」
小遥露出略微思考的表情。
「唔,他说这个金额的话,只要跑几家上班族接待中心就能筹到了。以你来说,只要到池袋的**俱乐部去打工,马上就能付得起这金额。你老爸是警官,如果有人寄女儿的**照片过去,他也会困扰的,不是吗?」
原来如此,就是因为这样才无法报警。无论哪一国,公务员都极其厌恶流言蜚语。
「和麻这个胆小的chu女座,还有没有讲什么?」
「这个嘛,他说不付两百万的话,就要把手机照寄到学校、警察局以及我朋友那里去。他好像是从我的手机里把通讯簿挖走了,为什么会做这种事呢?」
最近出现一些可以方便拷走手机数据的软件。头脑好的家伙,什么东西都会拿来做坏事。即便如此,这个被害者也太大方了,仿佛是别人随便散播她玩**的照片也不痛不痒的那种女生。
「和麻还说,错的是我。他说『都是你不好,抛弃我』,还噙着泪水。」
真让人不舒服的男生,我心想一定是个丑八怪,问道:「既然你们交往过,应该也留有他的手机照吧,能不能给我看看?」
小遥操作着手机找寻和麻的照片。
「这个嘛,哪一张拍得比较好呢」
「只要让我人的他的长相就好了,不需要拍的最好的。」
可是,小遥仍没有停止找照片。女人的心很不可思议,就算是威胁她的前男友,还是希望让别人觉得是很好的男人吧?小遥总算把屏幕朝向我。
「吶,就给你看这张珍藏的手机照吧。如何?」
白衬衫如铅笔般细的黑领结,发型是老式的庞克头,以发胶弄得尖尖的。长相的部份,出乎意料不是个丑男,而是不错的帅哥。眼睛周围清楚画着与小遥相同的黑眼影,不过长相不知道哪里给人一种讨厌的感觉。既自恋,又容易受伤害到病态的地步。已经二十七岁,别扭的嘴角却还是透露出这些讯息。
「眼影很流行吗?」
小遥啪的一声关上手机。
「并不特别流行,不过心情不好时只要化眼妆就会变好呢。会暂时有一种想到哪里去玩的感觉。阿诚要不要也画画看?我刚好有带,可以帮你画哦。」
化了妆去顾店是吗?或许池袋有这种人把,但我绝对不要。
其后,我听小遥喋喋不休地讲着她与和麻的相识,以及爱情的开始与结束。两人在物业的夜总会相遇,感情在盛夏到达最**,在秋天结束,是很女星周刊的那种故事,司空见惯。
最后,小遥说:「这次的事我不想考我父亲。因此请你千万保密,我希望靠自己的力量设法解决。」
难得露出认真表情的小遥咬着嘴唇。
「为什么?」
「我母亲在我小时候去世后,一直都是父亲把我养大。虽然我很讨厌『光靠男人一手拉拔大』的这种说法。虽然我父亲就像国王一样不可一世了,别人的事什么都想控制,但我还是很感谢他。因此,我想不在依赖父亲的力量的状况下,干净利落地把事情解决。」
「这样呀。」
这是真的,每个人都是另一个人的女儿或儿子。就算是眼睛四周全黑、喜欢**的女孩,这一点一样没变。到那之前,我都还在犹豫着要不要接受这次的委托,但听到最后这番话,我有了一时的干劲。于是,我们总算交换彼此的手机号码与手机邮件地址。总觉得好不可思议唷,只要没和别人交换这几个数字,竟然就好像没和对方碰过面一样。
我从投币式停车场的一角站了起来,拍拍牛仔裤臀部的地方。池袋的夜空中,有着映照出地面光亮的七彩云朵在移动着。
「我要回去睡觉了,你呢?」
小遥也站了起来。由于她穿着高跟鞋,身材和我差不多。
「我要回夜总会去跳通宵。」
「这样呀,那你好好玩吧。不过,下次可别再迷上奇怪的S男啊。」
「我问你,难得来这里,阿诚要不要也跳个舞?」
我已经不是会随音乐起舞的个性了,只要静静聆听就很够了。
「不了,我明天还要顾店。有什么困难,马上到西一番街来吧。」
小遥走向通往地下的楼梯。走了两、三阶后,她回过头来双手围在嘴边叫到:「和你说,阿诚,等到一切都搞定后,我会陪你玩玩的唷!」
自信过剩的女人,小遥。不知为何,我总是受到这种可以不必喜欢我的女生欢迎。
在一天的严酷工作后,还要听这种古怪的威胁情节到半夜,累死我了。赶快回家去冲个澡然后睡觉吧。手表时间是一点半,就连池袋站前的人烟,也只有白天的二十分之一左右。
不过,在这里麻烦连续到访的日子,云上的某个人可不会这么轻易地饶过我。就在我打算抄近路走进宾馆街的小巷里时,眼前出现一个如黑色小山般的人影站在那。
到底是谁呢?难道我才刚接受委托,就马上遭到和麻的袭击吗?我正感吃惊时,魁梧的男子快步滑近我。
「你就是池本吧?」
从腹部发出低沉的声音。我正想大喊我不是时,格子衬衫的衣领就被他抓住了。超大的握力,大到光是被拧住就动弹不得。我就这样子被拉了起来,一回神,天与地整个倒过来了。这就是柔道中的「体落」技吗?由于太过利落,我没有被摔出去的感觉。如果就这样摔到地上,应该会直接送医院吧?但男子没有松手,而是直接骑到了瘫在地上的我的身上。好重哦,好像被小型卡车压在身上一样。男子把我的衣服拉倒不能再拉。
「你就是池本吧。你对小遥做了什么?」
这个男子极其魁梧,但仔细一看,头发已经半白,大概六十多岁吧。不过,身体厚度却有我的两倍左右。我轻拍男子的手腕说:「你认错人了。不然你打给小遥,我是真岛诚。」
男子看着我的眼睛。我本来就不是那种在和女友分手后勒索对方的低劣家伙,但他似乎这时才察觉到,离开我的身体,帮助我起身,立正站好后向我鞠躬。
「对不起,我不由得焦急起来。你没受伤吧?」
我自认为没有什么地方受伤,但猛烈撞到地面的左小腿外侧开始痛了起来。我配合着心跳节奏,忍着疼痛说:「是没有什么大碍,但脚很痛。」
刚步入老年的男子似乎一点也不在意。
「这样呀,真不好意思哪。对了,你和小遥是什么关系?」
度过糟糕的一天后,在漆黑的巷子里与年老的大熊对峙拜托各位想想我的心情,这只大熊不知是敌是友,因此我谨慎发言,希望他不要再赏我「体落」技吃了。
「小遥卷入了某种麻烦中,我接受委托帮她解决。」
男子盘起手。
「什么吗,你这副德行,原来是侦探?」
「不,我不是侦探啊。我不收钱,但也不是职业的。」
男子以肆无忌惮的视线骨碌碌地从我的头部端详到脚趾。我身上又没有什么凶器,却感觉自己好像成了恐怖分子一样。
「不过,你似乎很熟悉聚集在夜总会那种地方的年轻人。我有电话和你说,可以陪我一下吗?」
池袋也已经到了深夜两点的半夜了。我好想念自己那四张半榻榻米的垫被。
「现在吗?」
「是啊。一到明天,状况可能又会改变。」
完全没完没了的一个晚上。我没精打采地驼着背,跟在姿势标准到异常、刚进入老年的大熊背后。
我们前往的是位于西口圆环的麦当劳。那里二十四小时营业,到这种时候都还有一半的位置坐了人。大熊把冰咖啡放到了我面前。窗外只有出租车拍了长长的一排,好一片估计的站前广场。这么看来,与其说这里是都心,还比较像是某个乡下都市的车站前面。池袋的范围不大,席卷各地的都市更新浪潮也只触及到这里一点点而已。不过我个人觉得这样子很好。大熊喝了一口热咖啡后,一脸不爽地说:「我叫大垣忠孝,如你所见是个前警官。我还在当警官时的主管,是宫崎裕史警备科长。」
「你的主管是小遥的爸爸?」
大垣自豪地挺起胸膛。
「没错。宫崎科长在警视厅柔道部虽然是我的学弟,在工作上却是我的主管。虽然他不是通过国家高级公务员考试的菁英,但别说是警视正了,哪天就连警视长他都可能当。然而,这次」
平常很早睡的我此时想睡的不得了,但还是连忙阻止前警官。
「等一下。小遥要我对恐吓的事绝对保密,不让她父亲知道,为何那位科长又会要你来调查呢?」
大垣绷起脸道:「手机照片也寄到科长那里去了。」
「是小遥被绑起来的照片吗?」
虽然他的腕力很强,毕竟是旧时代的男人。前警官在麦当劳里四处张望。
「不要那么大声讲这种事啦。大小姐她还没嫁人咧。」
**被用夹子夹住却很享受的未婚女孩是吗?时代真的变了。虽然我个人不觉得那有什么问题。
「小遥的父亲也知道恐吓事件的存在了?」
「没错。」
仔细想想,真的很怪。小遥希望瞒着父亲设法解决事件而来找我;她父亲却又瞒着小遥派以前的部下跟着她。小遥虽然讲了父亲不少坏话,两人却出乎意料是为彼此着想的父女。
「问个假设问题,如果女儿的这种丑闻曝光,父亲在警方内部的立场会变得如何?」
他颈部向后方的斜方肌(Trapezius)如小山蜿蜒般地鼓了起来。大垣全身使力,露出郁闷的表情说:「升迁会在那里停住的吧?不会再往上了。警察是采扣分主义的。」
我再次观察了眼前的大汉。这时间借重他的力量或许也不错。要让恐吓男心生害怕,他会是比我适合的角色吧。
「对了,刚才你的摔技好厉害。大垣先生年轻的时候很强吧?」
前警察撑大了鼻孔,挺胸说道:「我以前在慕尼黑奥运会是柔道无量级的指定选手,虽然在选拔会的决赛中我输掉了。」
原来如此,难怪他六十几岁还能轻易把人像绒毛娃娃一样摔出去。
「既然如此,那要不要这样?我们两人合作设计那个叫池本的小鬼。当然,一切都掩盖着不要让他浮上台面,也不和警察接触。目标是教训那家伙一番、取回手机里小遥的照片。这样子可以吗?」
大垣凝视着我的脸。六十几岁与二十几岁;体格破败与约七十公斤;穿着白色短袖的开领衬衫与穿着二手格子衬衫;前警官与不良少年我们从头到脚都是相对的。因此搞不好反而可以成为很好的搭档。
前警察用力点点头。他在麦当劳的桌上伸出有如棒球手套般的手。
「我知道了。虽然你似乎不是太可靠的搭档,但阿诚应该很熟悉我所不懂的年轻人的世界吧。就请你多多指教。」
我握住他厚厚的手说:「OK啦,老大哥。我们赶快把这无聊的事件解决掉吧。」
约好隔天再见后,我们走出了和白天一样明亮的快餐店。
隔天,我一如往常在午前开店。前一天崇仔坐过的栏杆上,坐着盘起手的大垣,好像一只会耍技艺的大熊一样。
「你等我一下。」
我和他讲了一句后,在点头排列起装有水果的瓦楞纸箱。
「让我帮忙吧。」说完,他轻而易举的三个、三个搬起装有香瓜、苹果与梨子的纸箱。重达三、四十公斤左右的重量,这只大熊似乎完全不当一回事。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啊。」
我家老妈从店里露脸鞠躬。大垣搔搔头,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
「我是旧时代的人,只要看见有人在工作,就无法置之不理。等等我要暂时借用你儿子一下,我会注意不让他发生危险,请多指教。」
客气的态度、谦卑的措辞。老妈似乎遭到他一击致命、像在演戏一样呯的一声拍着胸口到:「如果这种男孩可以的话,请你尽量使唤他。阿诚,如果没把工作做好,我可饶不了你啊!」
气味相投的老人家,真是太可怕了。
开完店以后,我们走到秋天的池袋西口公园去。今年由于暖冬的影响,榉树与染井吉野樱树才染上一点色彩而已,还没开始落叶。当然,走在路上的年轻人们,也都还穿着夏天的衣服。有超短迷你裙,以及露脐针织服或薄针织衣。值得一看的是不穿si袜的腿,以及腿上穿的长靴。地球暖化,也不完全是坏事。
钢管长椅的邻座上,大垣正展现着前警官的习惯。他拿出黑色的小笔记本,摆出一副要拿原子笔做笔记的样子。在至今和我一起行动的人之中,完全没有什么人认真做过笔记。正统的做法毕竟还是不一样。
「这次的事件很简单不是吗?只要把池本叫出来,适度威胁他一下,就解决了。毕竟对方也是恐吓小遥交出两百万,自己也不可能去报警的对吧。」
我这么说完之后,大垣露出吃惊的表情。
「阿诚已经习惯这样的事件了吗?」
「还好啦。在池袋,这种呆头呆脑的麻烦发生频率躲到像蝉一样。」
我看向背后的榉树。就算已经是十月,蝉儿还是闷热地在叫着。
「可是要怎样把池本叫出来?」
这位前警官毕竟是行动派的,思考的工作全都给我来做,也难怪他只到不太高的职位了。问题就在这里,要怎么把业余恐吓犯叫出来呢?
不过,也没有什么好思考的。能连到池本身上的,就只有一条线而已。我抽出手机,选了小遥的号码,眨眨眼向大垣说:「你等我一下。顺利的话,搞不好今天之内就结束了。」
大垣露出一副不相信的表情,直盯着我的方向看。
「是我,阿诚。」
电话那头传来极其想睡的声音,「什么嘛,这种事件打来!我昨天可是熬夜跳通宵耶。」
虽然她这么说,但时间已经是日上三竿的上午十一点半了。我无视于客户的身体状况说道:「我问你,你那里有和麻的手机邮件地址吧?」
「有是有,怎么了吗?」
「现在你在那里?」
「要町的朋友家。」
地下铁一站的距离。但如果从这个公园出发,用走的可能比去做地铁还快。
「既然这样,你马上过来,我人在池袋西口公园。」
「到底什么事呀?」
「我就说,这种简单的事件要赶快解决掉啊。你明明没付钱给我,有什么好抱怨的?挺好,马上来啊!一小时后在圆形广场见。」
小遥好像还想说什么,但我无视于她,猛然切掉了。如果是收费的专业工作,那就不能这样了。业余万岁!我露出一副完全搞不懂状况的表情对大垣说:「就是这样,那我们去吃午餐把,我会好好讲给你听的。」
大垣一脸不服气。
「你别让大小姐知道我的事。」
「我知道啦。」
我们在吉野家吃了牛丼,又到罗多轮喝咖啡,加起来是五百日圆多一点。对没钱人来说,通货紧缩真棒啊。我把灵光乍现想到的计划讲给大垣听。他在罗多轮的二楼一脸狐疑地说:「这么粗糙的计划,真能把犯人叫出来吗?」
我喝了一口冰咖啡。吃完牛丼后喝的咖啡真是棒啊!
「在池袋做坏事的小鬼程度都很低。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很够了。再说,会派大垣先生过来,表示科长也认为只要用一点腕力胁迫,就能够马上搞定对吧。」
大熊的脸上缓缓的浮现理解的神色。
「你说的也对。」
虽然不方便大声讲,但第一线警官的水平,事实上就差不多是这样吧。管用的是系统,而不是个人。这是日本各种组织都存在的状况。
我们随便打发掉一段事件后,走出咖啡店。池袋的站前什么都有,真的很方便。
过了约好的时间十五分钟后,小遥穿着和昨晚一样的装扮来了。在长椅隔壁坐下后,略有一点汗水的味道。大垣在相隔一段距离的长椅上带着太阳眼镜坐着,在手上摊开体育报。
「手机借我。」
我一伸出右手,小遥露出真的很不情愿的表情。我又没有叫她给我看内裤,但或许这也是没办法的,因为手机现在已经是人身上最私密的工具了。
「要干嘛?」
「打简讯。」
又是一副狐疑的表情。我这样的做法让她很不能信任吧。
「阿诚要代替我,用我的手机打简讯吗?」
「对。然后要把和麻叫到这里来。」
她似乎总算弄懂了。
「可是,不会露陷吗?阿诚你不会用什么绘文字那些的吧?」
与其说我不会用绘文字,不如说我很少打手机简讯。
「所以罗,很抱歉,你与和麻互传的简讯,全部都借我看吧。我必须假装是小遥才行。」
我要扮演的是喜欢夜总会和**、警视厅干部的女儿。这次的事件中最困难的,或许就是假装女生打简讯。
将就这样在长椅上坐了一小时。
我彻底度过和麻与小遥间达数百则的爱的往来简讯。在春天结束时,两人在夜总会认识后不久的简讯,和麻写的很温柔。接着,内容渐渐变得大男人,到了夏天已经当成自己是她的主人一样。不过,口气骤变是进入九月后的事。
看到突然以咒骂开始的简讯后,我问小遥:「这一阵子,发生什么事?」
即便小遥读了这封以「糟透了的人渣女!」开始的简讯,也面不改色。
「他限制的太过火,我开始觉得烦了。而且,如果没有征得他同意就去联谊,回来后他就会骂个没完。和麻这个人,喜欢的是会听话的那种娃娃般的女生。」
无关年龄多寡,这种不成熟的男生,随处可见。简讯读着读着,从态度骤变两星期后两人就分手了,接下来那星期就开始恐吓了。原本很美好的恋爱,却是这种让人兴味索然地结束,我读来直发疯。既然这样,在秋天的池袋单身也不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