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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第二章 燃烧(2 / 2)

『哈哈,你看吧,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嘛凡采尼,凡事都好商量,和我一起颠覆社会吧,只要你答应,我可以把账号还给你。』

「我拒绝。」

京也无情地严词拒绝,他早已预料到这样的诱惑言语。

「的确,对于精神异常的我而言,杀人是个具有魅力的谈判筹码,但是妳这种一味使用炸弹,只是以杀人数量为乐的做法,我却完全感觉不到任何魅力。」

听了京也的话,电话另一头的连发烟火哈哈大笑了起来,在尽情笑过之后,连发烟火仍是笑意未尽的声音发颤,然后她开始说道:

『你的意思是质重于量啰,太好了太好了,当你说出追求幸福那种话时,我还担心你是怎么了呢,这下我就放心了,你的脑袋也一样不正常嘛。』

「随便妳怎么说,没错,我们根本没有追求平凡幸福的权利妳的脱序行为让我体会到这件事,我们是处在甚至不存在胜利概念的永久斗争之中。」

『你似乎清醒了呢,我也为你感到高兴啊。』

「看来能够终结妳的人,果然还是只有我了。」

『我可无意让连骇客(hacker)与黑客(cracker)的差异都不懂的旧时代警察逮捕我,能够抓到我的人只有你,凡采尼,来抓住我吧,』(译注:主流社会一般把骇客(hacker)当成电脑罪犯,但其实骇客(hacker)只是用来称呼对计算机科学、程序设计方面具有高度理解的人,黑客(cracker)才是试图破解、破坏某个程序、系统或网luo安全的人。)

宛如对挑战者表达敬意一般,连发烟火语调悠扬地高声说道。

「不用你说我也这么打算。」

对此京也只是平静应对。

连发烟火似乎受不了严肃的气氛,她轻声一笑。

『我很愉快啊,凡采尼,啊啊,和你聊天真的很愉快,我开始觉得杀了你是件很可惜的事了,在你死之前,有一句话我要先说,我想我以前最喜欢的就是你呢。』

「我知道。」

『那么就开始吧!让我们开始厮杀吧!』

以这句话为引爆,两个异常者间的气氛转变了。

京也直觉地领悟到,游戏的时间已经结束了,在这一刻之后,他们剩下来的只有厮杀。

『我来说明规则吧,在你半径三公里之内刚好有一颗炸弹,请你去解除炸弹的引爆,那个炸弹是混合B,装在有滚轮的行李箱内,解除的方法很简单,有一条露在行李箱外面的红色电线,你只要在限制时间内把电线剪断就可以了。』

这番说得理所当然的发言让京也觉得不大对劲。

「简单到像是在求我解除它一样嘛。」

『你希望像电影那样设好陷阱回路,让你感受三色塑料线选一条剪的刺激吗?』

她轻笑一声后笑着说道:

『要是靠运气赢过你,那不就无法证明我比较优秀了吗?就是只是那样简单啦!我继续说下去,装在行李箱里的有定时装置,以及设定定时装置引爆时间的无线电收信机,没有伪装回路也没有陷阱回路,可是去掉那些东西后所多出来的空间,相对地塞了满满的,所以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哦,很可能只是身在的附近,就毫无知觉地死去了呢。』

她说话的声音娇媚,但说出的内容却让人不禁不寒而栗。

她提到无线电收信机这个词语,让京也感到非常在意,那也就是代表连发烟火手上拿着无线电遥控器,或是那一类的东西。意思就是连发烟火的所在之处,是在电波收发的范围之内不行!

京也摇摇头,他原本想或许可以反推连发烟火现在的位置,但那样是白费力气吧。第一,除非能够了解她设置炸弹处的电波状况,不然思考那种事根本毫无意义,而且如果那装置是用手机引爆,那么只要透过基地台,她甚至可以在地球的另一侧引爆,攻守的立场并不会因此逆转。

「要是我不解除会怎么样?」

『大概会让你后悔莫及吧。』

又是意味深长的发言。

「什么意思?」

『哎呀,我不小心说出提示了呢,不过算了,时间限制是三十分钟,我交给你的那支预付卡手机,虽然除了收发信和通话功能外并没有什么特殊功能,不过只有秒表功能它是具备的,你就启动应用程序,把时间设定在三十分钟吧。』

京也乖乖听从她的指示,毕竟这时反抗她也无济于事,虽然有些无奈,他还是将秒表设定完毕了,但是他犹豫着是否要把设定完毕之事告知她,京也的心情尚未整理好。

黑暗中,他的呼吸变得急促,他知道紧张正一点一滴地渗透。

三十分钟,也就是他必须在一千八百秒内,找到连发烟火隐藏炸弹之处,用刀子将红色电线切断应该办得到的。

可是对于这个意见,心中却有另一个自己在唱反调。

至今为止,京也几乎完全败给连发烟火。下次一定能获胜,这种毫无根据的自信又是从何而来?会不会只是自己不愿承认彼此的实力差距,才会擅自这么认为呢?

连发烟火为了在这个城市装设炸弹,恐怕事先已经来月森市探查过不知多少次了,而且最坏的情况,她可能比住在月森市的京也还要熟悉这座城市。

面对突然袭来的恐惧感,京也勉力按住了颤抖的手,咬紧牙根,不让牙齿喀喀作响。

「设好了。」

他竭尽全力才从喉咙挤出这句话。

彷佛看透了京也的反应,只听到连发烟火高声大笑。

『那么就开始吧,我现在要说的是炸弹藏匿之处的提示,只会说一次,你准备好了吗?』

京也闭上双眼,凝神竖耳倾听,他的心情彷佛像是等待判决的嫌疑犯,接下来她所说的话,自己一字一句都不能听漏。

连发烟火一明白京也准备好了,立刻朗声吟道:

『「那是被境界所区隔的场所,维纳斯的殿堂,遭到放逐的玛尔斯,静静地嫉妒着维纳斯,维纳斯做了一个梦,虚幻的妳正流着泪,现实的我也流着泪,维纳斯的右手中握着什么呢?」』

那是什么啊?

听起来像是充满诗意的语句无意义地罗列在一起,她是要自己解开其中含意吗?

京也的呼吸为之一窒,绝望重重地压在他身上,但是连发烟火不顾说不出话的京也,继续雪上加霜地说道:

『以你的头脑不需要我再覆诵一遍了吧?来吧,让我们开始倒数计时吧,3、2』

「等一下!」

他的思绪尚未整理好,恳求一般的话语忍不住脱口而出,然而她却像与己无关一般,声音反而更拉高了一个音阶。

『1开始!!』

自己的思考因她的倒数而心乱如麻。

可是他的指尖却不是随意识而动,尽管京也的思考仍是一片混乱,他还是在她语落的同时,按下了秒表的按键。

时间一去不回,一秒钟的时间从他手指的缝隙中溜走,下一秒也紧追在后急驰而去,即使是在他焦躁不安的期间,时间还是无情地流逝,焦虑的锁炼将自己身体一圈一圈地捆绑住。

她的窃笑声在脑海深处盘旋不去。

『只是一心向上并不是好事,或许偶尔也该绝望地低头俯视比较好吧,如果你还能活的话,我们下次再谈吧,再见啰,凡采尼。』

当京也想再说些话的瞬间,连发烟火已经毫无慈悲地挂断了电话。

在确认手机已经完全沉默之后,京也失望地将它收进怀中。

然后他环顾一下四周,短短的这段时间,他差点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在昏暗无光的黑暗中,听得到某处传来的滴水声,他将潮湿发霉的空气吸入肺中,心情也稍微平静下来。

这证明了自己到刚才为止,是多么集中精神在与连发烟火的对话,倦怠感让他几乎全身脱力,不过他也非常清楚,此时他不能容许自己那样软弱。

到了这个阶段,已经无法在意会不会被的猎犬发现了。

京也为了结束这段穴居生活,身体离开了一直倚靠的墙上。

他踩着脚步声,毅然地向前进,每走一步,先前被厚实的混凝土墙所吸收的都市喧嚣,如今也逐渐响亮起来。

然后他终于跨过高架桥下落在地面上的那道光与暗的分界线,接着外界吵杂的噪音瞬间更为宏亮,闪耀光亮的街景浮现在眼前。

那光景让他不禁瞇起了一边眼睛,习惯了黑暗的眼睛受到强烈阳光照射,就像起了光晕一般,让景物的细部轮廓看起来显得十分模糊。

慢慢地,他的眼睛开始逐渐适应,眼前看得到自行车按着铃声急驰,四周的风景充满人群的气息,以及一排排的空转引擎排出废气的汽车。

人类制造出的生活噪音,此时在他耳里听来只觉得莫名贵重。

京也感到疑问,眼前的世界真是刚才自己所处的世界吗?是否只不过稍微移开一下视线,世界就会变得完全不同呢?现在的街景与刚才所看到的街上情况,实在让人难以相信是同一个地方。

而这理由其实他比谁都清楚,有所不同的大概是自己对世界的看法吧。

不论何时,现实世界都摆脱不掉有如深渊般的阴影纠缠。像是突然被转角冲出的汽车撞到、被暴汉捂住嘴拖入暗巷、失足掉落湍急的河川,人们没有注意到脚下张开的无底洞,脚步踏出便即落入深渊,明明总是跟随在后,平常却没有人意识到那阴影的存在。

然而

对京也来说,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楚意识到它的存在,三十分钟后,就在这个城市的某处,虚伪的和平假象将被撕裂,展露出地狱的景象,隔着薄纱的另一侧,无尽的深渊正摩拳擦掌地等待着猎物。

而现在只有京也一个人能够完全感受到那散发着恐怖气氛的深渊的存在。

他必须将那深渊赶走,因为能做到这件事的人只有京也。

他既不想成为英雄,也不认为自己是正义的一方。要让的同胞们清醒、制裁反叛者连发烟火,以及和御笠约定好一起去看烟火,自己只是为了这些目的而行动。

可是问题是连发烟火所留下的暗号十分难解,搜索范围是半径三公里,换成直径就是六公里,虽然并不是那么宽广,不过三十分钟的时间大概只够从直径的一端移动到另一端而已,若是弄错前进的方向,那么最后可能还来不及折返就超过时限了。

不过京也还是将思考拆解,然后再重新组合,出题者这一方,也就是从连发烟火这一方来看,她虽然知道京也大概的地点,但应该还不至于明白正确的位置。

如果她重视公平竞争,那么『其实炸弹设置的地方稍微超过半径三公里』这种事应该是不会发生的,也就是说三公里这个数字,是包含了误差的数字,应该设得相当宽松才是。

京也在稍微沉思片刻后做出决定,他推断炸弹应该是在自己的半径两公里之内,剩下的一公里是连发烟火预设的保险距离,因此京也将之排除在搜索范围之外。当然,这么轻易就砍了三分之一,京也也会感到不安,但在有限的时间里,他已经没有余裕去衡量其它的可能性了。

京也确认剩余的时间,二十五分五十秒,然后他调整一下呼吸。

经过这些时间,这时他才开始思考连发烟火暗号的具体内容。

那是被境界所区隔的场所,维纳斯的殿堂。

讯息到这里恐怕指的是这城市中的某个地方吧,若是不先解开这个谜,那么就无法再前进下去了。

所谓的『殿堂』,几乎和字面意思一样是指宏伟的建筑物。也就是说,在此可以排除炸弹放置在路边的可能性,她的暗号一开始听起来像是无秩序的诗句,不过仔细玩味之后,就可以知道并非如此。

推理到这里还算好,但京也的神速进展也只到这里,知道自己的思考触礁,京也的额头不禁开始冒汗。

那么『境界』又是什么?他首先想到的是自己身为临界之人的存在,可是那根本就跟地点的指示无关,当然,她是因为京也是临界之人,所以才会故意使用这个词语,这一点是不会有错的。

然后最大的问题就是频繁出现的维纳斯,以及只出现一次的玛尔斯。

维纳斯是罗马神话中出现的女神,在希腊神话中叫作爱芙罗黛蒂,她是爱与美的化身;相对于此,玛尔斯在希腊神话中被视为与阿瑞斯是同一存在,他是个粗暴的战争之神。

京也突然想到,在荷马的著作中,阿瑞斯和爱芙罗黛蒂不是有私通的关系吗?

私通、出轨、男女的交合依循这样的联想,京也脑海浮现的是爱情宾馆。

京也不悦地摇摇头,这恐怕也不是。

假设炸弹是在爱情宾馆里,连发烟火所提示文章的后半部,即有可能会有暗示房间号码的提示,由于连发烟火明白表示炸弹是装在带有滚轮的行李箱内,那样的东西如果随便放在柜台或走廊,纵使是没有人会走过的地方,也非常有可能会被服务人员所排除。

但是他在脑中反刍整篇文章,不管怎么想他都不觉得里面有暗示房间号码的字句。

于是他又回到最初的问题,总而言之,界线的问题必须先解决才行,然俊他再度问自己,境界是什么?

其它可以考虑的可能性有光与影的境界不对,影子的位置会随着时间改变而移动,那么不安定的事物不可能用来作为提示。

玛尔斯是英文的三月March的语源,所以不行,三月哪里有什么意义呢?

维纳斯与玛尔斯,依循着他们的身世背景,京也将所有可能的神话隐喻全数列举出来,然后在脑中举出反证,一个一个地消去,一秒钟举出一个可能性,接着又花费三秒钟将那可能性舍去,京也目光如箭一般锐利,他潜神默想,思考速度却是前所未有地迅速。

可是却没有多少成果,排除掉怎么看都是牵强附会的可能性,他找不到一个符合的答案。

京也领悟到思考始终在原地打转,于是抱着姑且一试的心理,抬头望了周围一圈,想要在街上找寻可能的目标,但是随后他立刻为这轻率的行动而后悔了。

人寿保险公司的招牌与上方的水塔、旁边报社的金字招牌、大型百货公司合并后的新吉祥物、在那前方的圆环路口、限制速度的交通号志、家庭餐厅与店前的条纹回转招牌、建筑工程施工中的栅栏和大型重机具、在工地现场来来去去的人们,以及他们头上戴的ABS树脂头盔、头盔上印着的绿色十字标帜,另外还有各式标志、POP字体的广告宣传标语、里程标记。

并不是找不到提示,正好相反,情报如洪水般涌来,让他的脑袋都快爆炸了。在这么广大的空间中,要如何才能特定出一个地点呢?就算缩小到半径两公里,范围也还是太广了。

现在过了多久的时间呢?他心中带着厌世的心情,从怀中取出手机尽管已有觉悟,但他还是不禁背脊一凉,时间刚好倒数过十八分钟。

总之必须快点跨出脚步展开行动才行,焦急的情感推动着京也前进。

然而还走不到十步,他就不得不停下脚步。

自己会不会走错方向了呢?这样的疑惑不断涌出。

现在若是陷入恐怖之中,他一定会在一步也无法动弹的情况下,就直接向连发烟火屈服了吧。

但是在京也脑海深处,这时却及时提供了一个让他感到微微发寒的可能性。

为什么会认为自己解得开这出题内容呢?里面只要有一个提示是出于连发烟火牵强附会的解释,那么自己根本不可能解得开。

在这里傻傻站着才是最浪费时间的行为吧?

他胡乱吸了一口气,他感到呼吸困难,彷佛随时都会窒息而死。

眼神充满畏惧,四处左顾右盼的摩弥京也,这时的他在旁人看来,一定像是一个迷了路的孩子吧。

这种感觉京也以前并不知道。在人声鼎沸、喧嚣不止的大街上卜自己竟然会感到如此落魄、孤独,无处宣泄的威情全积在腹中不断膨胀,让他不禁想要大声喊叫。

寻觅着不知在何处的地点,彷徨无助的京也不小心脚绊到了一下,如果是平常的京也,则很快就能站起来,可是他的脑不间断地同时执行着思考与验证,如今已过度运转而发出悲鸣。

那样的京也,连踏出另一脚支撑自己的力量都不剩,于是才刚看到地面迫近,接着他的脸就朝地面撞去,幸好在前一刻,他下意识地伸出双手支撑在地,才在千钧一发之际免于冲撞到地面。

但是他已经走投无路了。

京也就像生根黏在地上一般,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强烈的不安快要将他压扁了。

「讨厌,那是在干什么呀?」「那家伙脑筋不正常吧?」

他感觉到路人以充满各种感情的目光看着他,从自己的身旁通过。

有明显充满好奇心的人,也有回避目光当作事不关己的人,用手指着京也大声嘲笑他的人,以及跟随着那些人一起发出阴暗笑声的人。

京也早就知道了,这就是一个人战斗的代价,然而在这一瞬间,他还是不禁想着干脆抛下这一切,或许那才是最简单、最安全的方法。

若是放着不管,现在嘲笑京也的这些人,或许有几人会被卷入爆炸而死,一想到这里,自己心中的某个部分也确实感到愉快。

京也内心的深处,那个临界之人的自己,再度诉说着诱惑的言语。

管他有几个人死都不关你的事吧?

你这么拚命地抵抗,应该不是为了救这些人渣吧?

你这样四处奔波,应该不是为了让这肮脏的日常光景不遭破坏吧?

「去死!」

突然从京也口中说出的这句话,连京也自己也吓了一跳。

那是一个前兆,漆黑浓稠、如同柏油一般的感情,即将要破壳而出,向外满溢出来了。

给我去死吧!整个城市、整个世界的人类全部都死亡灭绝吧!

京也拚命地将破裂的壳压回去,在上面加了盖子,他动物般的直觉感觉到,放任这感情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

自己嘴巴上虽然否定连发烟火的言论,但是本能却对她的意见表示赞同。

其实她和自己虽然有些许差异,不过他们本来就是一丘之貉,否定了她,也就等于是绕着圈子否定了自己。若是在欺骗自己的状态下应战,那么他势必要在某处为此付出代价,而刚才那感情就差点破壳而出。

在为自我欺骗而苦的状态下战斗,自己毫无疑问会被杀的,在与她对峙之前,自己必须要找出答案才行。

不过现在

他鼓动疲惫到极点的头脑,缓缓地转动脖子,想察看方才是什么东西绊到自己的脚。

下一个瞬间,他的双眼睁得老大,仿佛要裂开似的。

「境界、标」

他忍不住脱口而出。

那样东西就埋在地面中,那个绊到京也的脚,约莫两公分的圆形突起物上,清晰地刻着箭头和『境界』,那是一种被称为境界标的标识,用在标明与邻家土地的界线等,为了让土地的界线明确可见而埋设在地面的标识物,至于埋设的场所并没有法律特别规定。

绊到京也脚的那个东西,是众多境界标识中被称为境界钉的金属图钉,呈现钉子状的东西。而这种类型的境界标在使用上会有些问题,虽然它几乎不会移动,但是在行人往来的路上设置境界钉,就可能会有人像京也这样被绊倒,现在大多是使用无障凝空间的设计,所以这种露出图钉形状在外的类型已逐渐消失。

京也突然想起连发烟火最后的那句话。

『只是一心向上并不是好事,或许偶尔也该绝望的低头俯视比较好吧。』

京也原以为那只是临去的台词而未加留意,不过如果这句话有『别往上看,看下面』的含意的话

京也依循着刻在地上的箭头,顺着那方向抬起头来。

那是被境界所区隔的场所,维纳斯的殿堂。

有了。

他感到一阵电流在全身流窜的感觉。

充满压迫感的红砖墙围绕着腹地,折叠式收缩门目前正紧闭着。

京也从地上起身,确认过剩下时间后,他坚定了决心。

要放弃一切还太早了。

私立阳丘女子高中,那是宇佐美风香就读的女校。

剩余时间已经不到十二分三十一秒。

这间学校是三层建筑,屋顶是柔和淡彩色系的平台屋顶,虽然并不是教会学校,不过正面二进制大时钟的遥远上方还挂着一个吊钟,或许只是模造品而已吧。

在走过连接走廊后会看到第一、第二两间体育馆,在那之后是稍嫌狭小的操场,而操场上目前也正在上课中,看得到一群女学生正缓缓绕着跑道跑步。

京也在确认过没有专用出入口后,于是攀登大门,翻身跳进校园里。

有几名坐在窗边正在上课的女学生,看到他翻门而入,个个都惊讶地抽了一口大气。京也知道自己被人发现,如果有时间他也会采取隐密行动,但现在不是在意那种事的时候了。

他直接从正面进入学校,虽然感觉得出校内有许多人,但总合来说算是相当闲静。依照现在的时间带,应该刚好是第六节课上课中吧,虽然京也听兰说过,由于昨天爆炸骚动的冲击影响,有几间学校缩短了上课时间,但是这间学校似乎并非如此。

他想起宇佐美曾向他抱怨阳丘女子高中的校规严厉,看来校方是认为,不值得为那点小事浪费考试前重要的时间。

真是愚蠢。

那样的想法反而会造成灾祸,如果学校能缩短上课时间,那么就算爆炸发生,伤害也能够控制在最少的说。

这么说来,宇佐美那时似乎曾经说过,这间学校的制服在网luo上被高价买卖,虽然连发烟火的年龄看不出来有多大,不过她的外表看起来差不多是国中或高中生的少女,所以只要换上制服,应该就可以轻易侵入女校吧。

京也来到校舍的出入口,他一瞬间迟疑了一下,然后穿着鞋子就走了进去。

他再一次确认剩下的时间,尽管万分不愿意,他还是只能说服自己,虽然会浪费一些时间,但这也是没办法的。

京也找到通往二楼的阶梯,脚步毫不迟疑地走了上去,接着他看到旁边有一间教室,上面写着『214』,于是他依循教室的门牌,倒数着数字,寻找『211』的门牌,当他走到走廊尽头的时候,他终于找到了。

如果她们这一节是移动到别间教室上课,那么对这学校不熟的京也就束手无策了,不过幸运的是教室里看得到学生的身影,黑板上则是写着像是微分公式的字样。

京也毫不犹豫地拉开横拉式的门,只见自男性教师开始,将近四十名女学生的目光全都一齐射向京也,这也是当然的,女校突然出现一个男学生,任谁都会大吃一惊。

「宇佐美风香同学在吗?」

京也先发制人地问道,在一片鸦雀无声之中,京也的声音格外响亮。

只见半数女学生的视线突然往某个方向望去,找都不用找,就在教室的正中央处,有一名女学生正用教科书盖住了头,整个人趴在桌子上,她并没有睡着,京也虽然不知她有何目的,不过因为那亚麻色的头发从教科书下露了出来,所以她这样做根本没有意义。

「宇佐美?」

「我不认识她,你认错人了!」

她心虚的声音如此回答道,京也不禁皱起眉头,现在可不是玩的时候了,于是京也走进教室里,来到宇佐美的座位前,将教科书抽了起来。

「呜啊!」

只见宇佐美连耳根都发红了,她提心吊胆地抬起头来。

「宇佐美,我有事想请妳帮忙,请妳立刻跟我来。」

京也不等她回答便扶着她站起来,然后拉着她的手想要把她带到教室外,周围的女学生完全搞不清楚状况,每个人都是瞠目结舌的样子。

「喂、等、等一!」

「请等一下!」

那不是宇佐美的声音,一个男性的声音自背后叫住京也。

京也回过头,不用想也知道,那是那名已经从冲击中平复、看起来有三十五到四十岁的教师。他明明是个男人,声音却显得尖锐。照说他应该是数学教师,但是身上却穿着白衣,而且白衣上还有处处脏污,不知是懒惰还是操劳过度,他的头发稀少,发根处还看得到白发,而眼神之中明显充满了敌意。

「现在可是上课中哦,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从哪来」

京也不让他把话说完。

「我现在需要她,很抱歉,她暂时得先跟着我。」

被京也盛气凌人的态度所压迫,数学教师变得像猴子一样满脸通红,嘴巴一开一闭地说不出话,但是京也根本无暇他顾,他强行将宇佐美带出教室,然后关上了门。

接着背后似乎有一名女学生从冲击状态中恢复,口中喃喃念出「是掠夺爱」,彷佛被她这句话触发一般,立刻响起了一阵如潮水般的女孩尖叫声,在接近两秒的时间中,女孩的叫声响彻了整间教室,然后刚才的教师才气急败坏地制止学生吵闹似乎是发生了这样的事,不过京也可没有心情去在意了。

京也拉着她的手来到楼梯的平台,顺利地将宇佐美带出教室,他于是开口想请她帮忙。

可是这时他发现情况不对劲,宇佐美只是弯着腰,一点反应都没有。

「宇佐美妳怎么了?是肚子痛吗?」

她就像个燃料用尽的机器人,动作僵硬地将脸抬起。

京也被她吓了一跳,因为她看起来就像是恶鬼罗剎一般,只见她满脸通红,一脸横眉竖目的表情,她忽然高举拳头,颤抖的拳头彷佛随时都会挥落一般。

「阿京,你是来毁灭我的吗!?」

「妳到底在说什么啊?」

「这里是女校,男宾止步耶!而且不纯异**往会被退学哦!!」

她的声音有如悲鸣一般,京也终于明白她是因何愤怒了。

「那些我当然都知道。」

「你说都知道真不敢相信,你还穿西装戴眼镜,你为了潜入女校甚至不惜变装吗?变态先生!」

这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想到自己还是一身西装。

「这个说来话长,请容许我省略。」

或许是京也淡薄的反应让她消了气,只见宇佐美无力地垂下肩膀,这次却换成双手抱住了头,而她这个反应让京也有似曾相识之感,印象中他和御笠也曾有过这样的互动。

「那个老师是训导老师耶!为了不被他盯上,我两年的时间都对他强颜欢笑耶」

「是这样啊,那我还真是做了失礼的事情,事后我再和妳一起去道歉吧,可是在那之前我有一个请求。」

「什么事?」

她的语气颇为不善。

「我想请你当我在这个学校的向导,而且是现在。」

「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即使是谈话之中,京也仍是频频张望着四周的内部摆饰,明知道在此焦急也没有用,但是他的动作还是透露出焦躁的情绪,如果不拜托她带路,事情就不会有进展,可是京也并没有时问对她详细解释事情缘由。

宇佐美不明白京也的意图,疑神疑鬼地看着他。

「你这么有需要的话,干脆我告诉你更衣室在哪如何?我想那里应该有变态所喜爱的吸满汗水的内衣哦。」

更衣室啊,确实可能和暗号文章里的维纳斯一词有所关联,或许就是那里也说不定。

「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也要请妳带路。」

宇佐美听到这句话似乎一阵晕眩,只见她伸手扶住了墙壁喃喃道:

「我的青梅竹马变成变态了。」

看来自己与宇佐美之间存在着相当大的认知差异,不过现在也没有时间矫正了。

遭到放逐的玛尔斯,静静地嫉妒着维纳斯,维纳斯做了一个梦,虚幻的自己正流着泪,现实的我也流着泪,维纳斯的右手中握着什么呢?

京也再一次反刍文章中段到后半的含意,其中应该有着能更加缩小范围的暗号才是。

「先别管那些,宇佐美对维纳斯这个词语有什么印象吗?」

「维纳斯?是米洛的维纳斯那个维纳斯吗?那个和这间学校有什么关系吗?」

京也还是锲而不舍地继续提问:

「那玛尔斯呢?」

虽然不知道京也到底想问什么,不过宇佐美还是再度摇了摇头,尽管早巳预测到有此可能,但是这一丝希望也中断,还是让京也大受打击,如果这间学校有维绣新的石膏像,那事情就简单了。

然而在他将近放弃的时候,他开始更加广泛的思考。

维纳斯的殿堂指的是这间女校,也就是说维纳斯极有可能是代表女性的象征,那么加以对照之下,玛尔斯很可能就是代表男性的象征。

这么一想,『遭到放逐的玛尔斯』若是解释成男子遭到放逐的话,那么在这封闭的女校中就显得十分贴切。

「这栋建筑物里的男性有哪些人?」

「呃,我想应该是老师和工友吧。」

京也心想:就是这个。既然男性的数量已经大幅过滤掉了,在那附近应该就藏有暗示,能够更加扩大解释暗号才是,现在与其烦恼暗号的解释,还不如动脚开始移动。

他确认一下剩余时间,还有六分四十五秒。

京也彷佛听见连发烟火在耳边得意地大笑。

「你知道工友室和数职员室在哪吗?」

「嗯,我大概知道。」

「请妳带路,要快一点,没有时间了。」

京也抓住宇佐美的手臂,开始发足奔胞。

「喂、怎么抓住女孩子的手啊、讨厌,今天的阿京怎么这么大胆啊!」

宇佐美被京也拉着奔跑,对京也不同往常的态度感到十分困惑。

京也原以为这次一定抓到她的狐狸尾巴了,然而

工友室和数职员室都是在一楼,靠近阶梯的工友室里有一名年约六十岁、像是工友的男性,京也随便编了些理由请他让自己进去,里面是八个榻榻米大小的空间,地上铺的也是榻榻米,室内情况与在外面看到门牌时的印象有着相当大的差距。

京也看了一眼就知道,这里并没有足以隐藏大型行李箱的地方,虽然他还是姑且寻找了一下,但是当然什么也没有找到,发现工友正以怀疑的目光看着自己,京也于是道谢之后便匆匆离去。

剩下五分零五秒。

到了最有力后补的教职员室,那里的空间约是工友室的十倍以上,每个教师的办公桌上都堆放着活页夹和讲义,整体看起来显得有些凌乱,一眼看去就知道会比工友室更难以搜索。

里面可以看见没有课的教师正在休息,而即便是在这里,陌生的京也当然依旧引人注目,不过京也对那视线已经差不多习惯了,他将身旁的宇佐美当作挡箭牌,自称是年纪长她许多的兄长,今天来是为了谈妹妹在班上的问题,并且十分强势地要求负责人出来见自己,一旁的宇佐美小声kang议「谁是我哥哥啊!」但是京也却对她不加理会。

穿西装又戴上眼镜,使得自己的外表看起来比高中生还年长,没想到这装扮却在此时发挥了功效。

由于近来自杀问题逐渐受到重视,对教师而言,来自家长方面的压力应该也是头痛的问题才是。私立学校的教师由于学校是靠学生的学费才能运作,所以在家长面前往往不能摆出强硬的态度,而京也就是利用了这一点。

只见那群教师大惊失色,他们分头整理会客室和准备泡茶,剩下的人则似乎是躲进吸烟室中商讨因应对策。旁边的宇佐美给了他「坏人」这个评价,不过京也还是无视她,开始在室内搜寻。

他应该是没有看漏之处,因为他花费时间仔细翻找过,但是却找不到任何与暗号有关的事物。

趁教师们还在准备应对尚未回来之前,两人便逃出了教职员室,然而京也胸中却激荡着强烈的失望和无力感。

他们在稍远处的走廊上停下脚步。

京也把一切全赌在这个可能性,完全不去考虑其它的可能,尽管为时已晚,他还是不禁后侮,是否就是这个想法让自己的视野变得狭窄了呢?

他提心吊胆地确认时间,还剩下一分二十一秒,他感觉背后像是被人塞了冰块一样。

而宇佐美虽是不了解情况,但是她还是关心着表情充满紧张的京也。

京也想过要带着她一个人逃出去。

但是连续发生爆炸,社会的不安会因此加剧,破窗也会变得更大,这个可能性连发烟火才刚告诉过他。

为了不让连发烟火得逞,京也绝对要在此阻止爆炸发生才行。

有没有、有没有其它遗漏的地方呢?

京也鞭斥着想马上逃走而不停颤抖的双脚,他咬紧牙根,像只负伤的野兽般露出凶狠的目光环视四周。

这时京也的视界中突然看到画着绅士形状的蓝色牌子,以及画着穿裙妇人形状的红色牌子,那是洗手间。

「宇佐美,这间学校有哪些地方有男厕?」

「啊啊,因为我们是女校,所以只有这里和另一处有男厕,那边的男厕似乎是排水不良,所以门上了锁不让人进去。」

没有时间犹豫了,京也没有听到最后就冲了进去。

「等、等一等」

首先是男厕,那是个铺着蓝色地砖的标准厕所,他打开所有隔间的门,一间间地检查,然而却什么也没发现;接着是女厕,或许是这个时间的关系,里面也是空无一人,可是所有的隔间里也都是空无一物,找不到行李箱的影子。

京也几乎在脑中默数着秒数,剩下四十八秒。

稍晚进来的宇佐美则是「你到底在做什么啦?阿京。」

这时京也抓住宇佐美的肩膀,一把将她推到墙上。

「除了这里之外,真的没有其它可用的洗手间了吗?」

他的鼻尖前方是宇佐美充满畏惧的双眸。

「慢着、骗人好、好痛!」

不,就算有也已经来不及了。

「阿京你从刚才究竟怎么了,好可怕放开我!」

等看到她眼角含泪,京也才终于惊觉自己对她做了什么事。

只见京也急急忙忙地远离她,用手摸着自己的脸,即使隔着手套他也能威受到冰冷的触感,自己方才的表情一定十分凶恶吧。

「对不起」

「不,算了啦。」

「我真不知道该对妳说什么才好。」

宇佐美一面整理着凌乱的衣服,或许是放松了戒心吧,她原本愤怒扬起的美丽眉宇,如今则是呈现出平缓的山丘形状。

然而时间只剩下二十一秒。

一切都结束了,就算现在想出有可能的地方,也不可能会来得及。

这时他忽然感觉到人的视线,于是目光朝那个方向看去,只见本以为是人的视线,结果却是自己映在镜中的身影,在旁边的则是眼角含泪的宇佐美。

就在此时,京也脑中的思考迸出了火花。

他全身的寒毛竖起,所有模糊的思考都逐渐成形,一切分散混乱的丝线,全都结成一条名为真实的丝线。

京也咒骂自己,他的思考在一开始就搞错了。

由于想到阿瑞斯与爱芙罗堡一蒂的私通与暗号符合,因此他一开始就只朝着神话的方向去思考,现在想来那就是思考的陷阱。

西洋占星术,为什么自己没有早点发觉。

生物学上用来表示雄性的记号是『♂』,表示雌性的记号则是『♀』,一般而言,这两个记号大多数人都会分别念作雄性、雌性,事实上在文书软件或手机等输入『雄性』『雌性』,也都会自动如此转换。

然而本来『♂』应该要念作muscular,『♀』则是念成fezhuannine,『♂』代表火星,也就是战神玛尔斯;『♀』则是代表金星,指的是爱与美的女神维纳新。

遭到放逐的玛尔斯,静静地嫉妒着维呐听。

在男用和女用的洗手间标示牌上,『♂』和『♀』会成对出现就是这么一回事,这间学校的男用厕所只有两间,和遭到放逐的玛尔斯这个解释也是一致的。

还有若是把『♂』这个符号分解,分别就代表了玛尔斯的剑与盾,而『♀』则是维纳斯手上的手镜,也就是镜子。

虚幻的妳正流着泪,现实的我也流着泪,维纳斯的右手中握着什么呢?

这一切都是在迂回暗示着镜子的存在,然后从被维纳斯握在右手的这个记述来看,炸弹的藏匿处就是在从维纳斯的方向看是右手,也就是从京也这边看去的,左边!

在思考出结论的几乎同时,京也就像箭一般猛烈冲刺。

眼前是装设有烘手机的女厕洗手台,从京也的方向看去正面有两个镜子,只见京也运用转身的离心力,灌注浑身之力量朝左边的镜子挥出肘击,只听到劈哩一声,镜子上面出现了放射状的裂痕,京也刻不容缓地再使出第二击,让玻璃的表面破碎飞散。

宇佐美捂着耳朵大叫。

然而镜子只是表面裂开,里面露出的是厚实的玻璃板,这样下去根本没完没了。

京也于是改变攻击方式,他的手攀向镜框的边缘,用力将镜子拔出,出人意料地竟然很轻松就拔了出来。

取下了总重量两公斤重的镜子,里面是一个充满管线的空间,

只见在弯曲呈直角的管在线,有一个行李箱威风地坐镇其上,宛如它的存在是理所当然一般,而在握把附近有一条红色塑料线,像是藐视自己一般地延伸出来。

行李箱侧面装有一个电子数字倒数定时器。

还剩三秒,难以名状的战栗在京也的全身窜动,他的脑中一片空白。

即使进入忘我的状态,他的手还是记得该做之事,他发出咆哮、展开从怀中取出的,一股作气地朝塑料线斩下

只听见钟声响起,宣告第六节课结束的钟声在校园中回荡。

钟声在京也的脑中不断来回激荡,到最后,京也已分不清是自己脑中在响,还是外面的钟声在响。这阵不知何时停止的声音,该不会就是自己在死国听见的钟声吧,京也脑中甚至浮现如此的想法。

整整十秒以上的时间,京也和宇佐美都是瞪大了眼,眨也没眨一下。

在钟声止息之后,京也才终于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还在跳动。

定时器停在零点84秒。

结束了。

京也的身体终于恢复了自由,他气喘吁吁地将身体靠在墙壁上。

自己满身大汗,虽然早已觉悟这是一场严酷的战斗,可是他想都没想过,首战竟然就已经是毫秒之差的对决了。

说起来是专门用做突刺之用,并不是很适合用来切割物品,能够一次就切断电线,这只能说是他的运气好而已。

如果刀上的力道再弱一些,或是电线的塑料皮膜再厚一点,那么自己和宇佐美无疑已锈锈丧黄泉。

像这样的东西,在城市里还有好几个吗?而且自己必须要一个一个,毫无失误地全部拆掉。

不可能,除非自己主动出击对付连发烟火,不然京也在还没心理战之前,精神就会磨耗殆尽了。

这时京也才注意到宇佐美正仰望天花板,背脊不断发抖着。

「讨厌这里不是刚好在我们教室的正下方吗?」

京也顺着宇佐美的视线也向天花板望去,确实如她所说,就地理环境而言,这里感觉与方才走访过的宇佐美她们教室十分接近。

照说京也并没有跟她说过这东西是炸弹,不过昨天才刚发生过爆炸骚动,要她不作此联想反而是强人所难了。

对她的问题京也默然不答,他拿起镜子,像是要将炸弹封印一般地将镜子装回,至于破碎的镜面他就无能为力了,只能拿出清扫用具,将碎片迅速地清理掉。而在这段期间,宇佐美则像是有话要问自己似的,一直注视着自己的举动。现在想起来,自己至今对她什么都还没说明,就一直带着她四处奔走。

而京也也一直烦恼着要如何对她说明这个情况,然而在做出结论之前,地上的玻璃碎片就已经先收拾完毕、仿佛等待这一刻许久似的,一看到京也将清扫用具收回原处,她立刻引爆了导火线。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阿京你差不多也该对我解释一下了吧?」

只见宇佐美双手穴腰,将脸凑到京也的面前,眼神充满怀疑的目光。

一瞬间,一个充满难以抗拒诱惑的想法涌上,他想要将自己背负的一切烦恼全部吐露出来,藉此得到宇佐美的同情,然而那种事是绝不允许的,他之所以会与御笠两人一同逃难,原本就是为了不牵连到其它人。

「那是」

即便是京也,这时也不禁眼神游移,将她卷入到这个地步,京也想不到什么好借口可以摆脱追问,只能结结巴巴了好一段时间。

这样的情况不知持续了多久。

只见宇佐美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以楚楚可怜的眼神抬头看着京也。

「你这次也是来救我的吗?」

「我不是的」

其实京也很想大叫不是,自己并不是会做出那种英雄行为的圣人,只不过是行动的结果碰巧救了她,仅仅如此而已。像自己这样肮脏龌龊的人却被过大评价,这是京也所无法忍受的事情。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先屈服的人竟是宇佐美。

「我知道了,我决定不过问阿京来到这里的理由。」

她的语气中还带着叹息。

「这样好吗?」

自己在说什么傻话啊,尽管如此想着,京也还是不自觉地脱口而出。

「我说好就好啦,现在更重要的是,你这样一直在女厕里面拖拖拉拉的,要是有人进来看到会去报警的。好了,既然事情办完就快出去,剩下的事我会处理啦!」

京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那样的举动,不过当他发现的时候,他已经用两手包住了宇佐美的手。

「谢谢妳。」

一瞬间她惊讶得张大了嘴,然后看着被紧紧握住的手,脸颊像火烧似的泛起朱红,终于她腼腆地转过头去。

「你这个天然男公关。」

「妳刚说了什么吗?」

「没有啦!还不快走!真是的!」

尽管像是被赶出去般转身离去,京也还是在心中深深地向她道谢。

****173

在京也走出校舍的瞬间,手机像是算准了时间似的响了起来。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打来的。

『嗨,凡采尼,你还活着吗?』

连发烟火天真无邪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喜悦,简直像是对京也的生还打从心底感到高兴般,就是那么神采飞扬的声音。

「是啊。」

相对于她,从京也口中流漏出的声音冰冷混浊,连他都不觉得那像是自己的声音。不知是愤怒还是感慨,各种感情混合在一起,不断地在他心中累积。

『太好了,一想到朋友有可能会死掉,我就一直坐立难安呢。』

真敢说,她现在的这种行为,只不过是在已经化成尸骸的友情上,强行绑上丝线,像操纵人偶般演出一场笑话而已。

京也竖耳倾听,想要试着捕捉连发烟火那边的声响,她似乎是在某栋建筑物中,听得见些微的人声,以及足以盖过人声、以大音量播放的最新流行歌曲,但是因为不可能总是播同一首歌,可能是每天、或是每周更换歌曲,因此难以特定出是哪一间店。

「我解除掉了,首先是一个了。」

京也语气决然地说道。

『辛苦你了,不过看来过程也不能算是从容不迫呢。』

「妳怎么会知道?」

『因为你的声音很疲倦嘛。』

她说完哈哈大笑,虽然京也自己没有感觉,但是看来他的疲惫已经显露在声音中了,他本以为掩饰得很好,然而他真的身心俱疲,累得都快要站立不住了。

京也无视连发烟火的指谪,强行想要掌握谈话的主导权。

「妳制作的炸弹已经回收了,只要调查那个炸弹,警察就会查出妳的指纹和零件入手途径。」

『零件几乎都是现成品,而且指纹我已经烧掉了。』

「烧掉?」

『用酸性液体烧掉指纹呀,虽然戴手套也是个方法,但即使做炸弹的时候可以那样,如果实际将炸弹携带到街上时也戴手套,那样不是很明显地惹人怀疑吗?所以我现在手上没有指纹,听说要两个月后才会再长出来呢。』

京也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手指上所布满的神经数量不是其它部位可以比拟的,那一定会痛得让人在地上打滚,然而她却做出那种事。

『而且看来你还没有搞懂呢,确实指纹、零件还有头发我都有小心注意,可是活动开关周围的特殊零件若是交到警方手里,那是我再怎样也无法掩饰的,不过那些都只是在拖延时间而已,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并不怕被警察逮捕,我害怕的是无法和你尽情展开一场斗争啊。』

「那是最棒的甜言蜜语呢。」

『爱上我了吗?凡采尼。』

即使嘴上开着玩笑,对京也而言也没有让精神放松的效果。

「别说那些了,连发烟火妳到底想怎样?」

他不知不觉地加强了语气。

『什么想怎样?』

京也知道她这装傻的回答,让自己腹中的怒气更盛了。

「为什么专门针对我的交友关系来选定目标?」

连发烟火应该是为了和自己一决雌雄才会挑起这场战斗,然而再宇佐美的教室正下方装设炸弹,这事实已是京也无法忽视的问题了,因为这不可能只是单纯的偶然。

『啊啊,你说那件事啊,那是为了让你认真的小道具啦,不然炸弹快爆炸你只要逃走不就好了吗?根本没有处罚嘛,而且我不是说过了吗?如果不解除「大概会让你后悔莫及吧」,而且还有另一个重要的意义。』

连发烟火在此停顿了一下,然后放低了声音。

『解救公主是冒险所不可或缺的吧?那样戏剧才有趣啊。』

说完她又再度像是看不起人似的大声笑了起来。

开什么玩笑,难道把这些都当成是戏剧吗!

她这是绕着圈子嘲笑拚命东奔西走的京也,在明白这一点的瞬间,京也的怒气忍不住就要爆发出来,不过他吸了一口气,让心情平静下来。

对她的愤怒被强行压下,如同炽热的火焰般在心中静静焚烧。

「连发烟火,我的家人和朋友与这件事无关。」

『办不到,规则是由我来订的。』

她无情地加以否决。

『对了,我先说在前面好了,我手上的炸弹还剩七个,除了三个之外,其它都已经装设在这城市的各处了,明天的凌晨零点整,我要用遥控的方式将你没解除的炸弹全部引爆。』

「妳疯了吗?」

『谁知道呢?我是不是疯了又不是由我来判断,所以我就不对此表达意见了,不过我话先说在前头,我会引爆哦,剩下的三个也会在时间之前装设完毕。』

光是想象都觉得那是最恶劣的发展了,那么大量的行李箱,她到底是存放在何处呢?京也想到能寄放东西的地方只有投币式置物柜,再来是出租保险室。

不用说也知道,投币式置物柜的好处是简便,任何人都可以轻易利用,而缺点就是必须牺牲一些安全性,几乎每种炸弹都是不安定的物质,许多都是受到轻微冲击就会爆炸,虽然应该不会有那么怪异的人,故意用全力去摇晃置物柜,不过还是有不安的要素。连发烟火所使用的B是用RDX和TNT依照一定比例调合而成,可以维持爆炸威力而不失安全性,据说价格也不贵,不过话虽如此,若是受到强烈冲击,爆炸的可能性当然也不会是零。她使用的滚轮运送炸弹,应该是以少女的力气要搬运实在是有困难,所以为了抵销重量而花费的心思吧,虽然另一个目的隐藏在原来的用途里,变得较为不明显,不过那样做也是为了能尽量不对炸弹造成负担。看得出她经过一番细心的考虑。

而利用出租保险室的好处是安全而且还有保全措施,再怎样都不太可能会被他人或警察拿走,再加上高级一点的地方还会控制温度和湿度,对炸弹而言可说是保护得无微不王。缺点就是需要身分证明等文件,手续十分繁杂,就某种意义来说可算致命的缺点,但也不是没有回避的方法。

尽管是两种各有利弊,但不管哪是一种,京也都是无能为力,这让他感到焦虑难耐。出租保险室有着滴水不漏的管理固然不用说,就算是投币式置物柜也必须知道号码才能有动作,一个一个试这种不是办法的办法,京也当然不会采用。

剩下七个京也已经不能寄望完封胜利,而且也无法保证他能够在今晚十二点前把所有炸弹拆除,但是其实不用管炸弹,只要京也能够阻止连发烟火

『好了,让我们开始第二局吧。』

「到了这个地步,妳还想玩什么?」

『因为炒热气氛的第一发爆炸完全被你阻止了嘛,而且也因为这个原因,我的下一个目标你应该也差不多猜到了吧?』

那是当然,也就是说其它炸弹也会和宇佐美时一样,一旦炸弹爆炸就等于是对京也的惩罚,也就是说炸弹都是设在会造成与京也相关人士死亡的位置。

「御笠是不可能的,她现在所在之处,我相信是最安全的地方。」

『咦?我可是一句话也没提到是她吧?』

「别再演戏了,妳的行动我已经逐渐能预测了,而且也有所对策。我是不会让妳对御笠出手的,而且妳根本就找不到她人在哪里。」

『哦,为什么你这么认为?』

「恶灵他和妳是一伙的吧?」

电话那头的她似乎抽了一口气,然后就一直保持沉默,想必她是想要自己先现出手牌才算发言吧。

「在与恶灵接触之前,我曾经对御笠如此说过:『连发烟火想必会预测我们的想法而行动,那么我们就必须再预测敌人的想法来出招』,这次妳可说是彻头彻尾看穿了我的行动呢。

妳应该会这么想,我在被追捕的情况下,会采取怎样的行动来挽回颓势呢?我会向中,电子战实力仅次于连发烟火的恶灵请求协助,当然妳也预期到这一点,事先使用钱收买了恶灵。」

『你给我的评价还真高啊。』

「我只不过是很清楚轻视妳的危险性有多高而已。」

『然后呢?该不会只靠这样就猜到了吧?』

「不,我之所以确定恶灵与妳有所勾结,是因为恶灵在知道我的身分是学生后并没有显得惊讶。」

『啥?我看不出有何关联啊。』

「在知道的管理者只不过是学生之后,大部分的人都会感到惊讶,然而他却没有那样的反应。」

连发烟火像是看不起人似的笑了起来。

『只凭那样如何能确信呢?说不定恶灵是凡事都不为所动的性格哦?』

「是有那样的可能,可是他在得知妳是女性时可是大吃一惊哦。」

连发烟火惊讶得哑口无言,随后她啧了一声。

『什么嘛,恶灵,你的演技可真差啊。』

「这次的计划妳在事前就已告知恶灵,并且与他约定好,当我向他求助时要假意协助我,关于我的情报,恶灵都从妳那里听说了,所以当我告知他我是凡采尼,他也不会觉得惊讶。可是由于他和妳的所有连络都是透过网luo进行,因此关于妳的事他一无所知,也因此恶灵在得知一直与他连络的人是女性时,才会感到惊讶。」

现在已经完全听不见她的笑声了。

「以妳来说这实在太不小心了。」

『!我知道了啦,原来连恶灵的演技我也要亲自指导才行啊,不过这件事和我无法杀死御笠有何关联?』

「多亏了妳,现在月森市每个地方随时可能发生爆炸,整个城市宛如一座火药库似的,事实上几乎没有一个地方是安全之处,正因为如此,我的行动第一优先就是要用心找个地方,把御笠藏起来。」

『我感觉你的话颇有矛盾呀,然后你找到那个安全之处了吗?』

「是啊,当然找到了,就是恶灵的身边。」

『嗯?你说什么?』

「我说我把御笠留在恶灵的身边了,只要还有利用价值,妳应该也不会连妳的同伴也炸死,所以如今的月森市,唯一没有爆炸危险的地方就是妳和恶灵的身边。」

连发烟火似乎是在沉思,她沉默了一段时间。

『哈哈,原来如此,我懂了,留下的御笠也有监视恶灵,封锁我和他之间联系的重责大任对吧?不过遗憾得很,为了胜过你,我会让恶灵也陪着御笠一起死,幸好我同伴多得是。』

「那是谎言对吧?」

『为什么你这么想?』

连发烟火似乎气势被压过,她的声音显得有些犹豫。

很好,我要继续压过妳。

京也脸上浮现残酷的笑容。

「毕竟妳的计划内容非同小可,『我要窃取凡采尼的账号,得逞后再欺骗的会员,煽动他们发起暴动』这种事如果妳四处张扬,当然之内会出现反弹声浪,而且也可能会有人向我告密。妳的计划必须要采取奇袭战法才有意义,所以绝对要避免在事前走漏风声,因此妳必须慎选合作的人选。

恶灵在内是以贪财有名的黑心黑客,而且他对我也怀有不满,再加上拥有优秀的电子战实力,没有人的条件比他还好了,所以妳拉拢他成为同伴。

因此妳这次计划的成员非常少,主犯连发烟火、从犯恶灵,其它妳称为『同伴』的成员只不过是受妳欺骗而已,一旦他们得知真相,谁也不会再协助你,所以能称得上是妳同伴的人只有恶灵一个人而已,这样妳还要杀了他吗?」

『啊太厉害了,我要向你脱帽致敬啊,简直就像在天上监视着我的行动一样。』

「还有另一件事,这只是我的推测。看到这次事件的新闻报导,我感觉到妳一定有掌握到某个只有关系者和政府高官才知道的秘密情报,我在想恶灵该不会已经完成了吧那个LD系统。」

『哈哈,你真是太厉害了!只有那么一点点线索竟然连那个都知道了。』

如果那个系统已经完成了,无疑会是连发烟火阵营的一张王牌,如此一来也不难理解,连发烟火会为何大言不惭说要颠覆社会了,原来如此,这样一来,她更不能杀死恶灵了。

终于,敌人的手牌都现出来了。

「LD系统当初我认为那只是纸上空谈,完全不当是一回事,真是我一生最重大的失误总之,妳不可能杀得了御笠。」

京也确信自己已取得主导权,可是连发烟火却依然一副从容不迫的态度。

不知为何,京也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谢谢你这一长串的说明咦?但是很奇怪呢,那现在窗外匆忙走过的那个人会是我看错了吗?怎么看都像是那个叫御笠的女孩子呢。』

京也的心脏像是被掐住一般,一阵恶寒朝他袭来。

「妳说谎请妳别撤这种骗不了人的谎吧。」

京也感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他这才注意到自己正把弱点暴露在对手眼前,但是已经太迟了。

『真遗憾,我说的是真话,恶灵也告诉我她变装后的服装了,她刚才从我所在的咖啡厅前快速走过呢,看起来好像很着急,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急事啊?』

京也惊愕地睁大了双眼。

这是怎么回事,如果她依照和自己商讨的计划行事,那么她目前应该是和恶灵在一起才是,现在这个瞬间,他和连发烟火的对抗正是到了千钧一发的阶段,每一步都像是如履薄冰一般,她应该很清楚在这时候跑到外面,对京也会是多么不利的一件事。

假设连发烟火没有说谎,那么为什么?

自己是否在什么地方犯下了致命错误呢?

由于无数次的敲击,半凝固的血液从右手手套内的伤口逐渐渗出,让京也感觉非常不舒服。

御笠是一位人格完备的女性,自己在订定计划的时候,是否没有把这一点算进去呢?自己是不是无视她的情感,不知不觉间把她当成计划中的一个棋子了呢?

「怎么会有这种事」

现在那个报应来了,正因为如此,那个错误才会使计划出现破洞。

『我们来变更下个游戏的内容吧,凡采尼,我现在就去追她,刚好我手上有个与她服装很相配的行李箱,本来我是打算找个适当的地方放置呢。那么由我来当鬼,你可以打电话通知她有危险,诱导她到安全的地方,如果失败她就会被炸死,那么再见』

「等一下!连发烟火!」

京也很清楚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他的脑中浮现一个恐怖的事实。

『干嘛?』

「御笠她现在因为某种原因手机关机了,我我并没有通知她危险的手段,这样游戏无法成立,这应该不是妳的本意,请妳不要对她」

京也不愿思考御笠在外面的理由,总而言之他豁出去了,甚至现在口中说出的话事实上就代表投降,他也完全不在意。

在对方回答之前是数秒的空白时间,京也闭上眼睛,使尽全力将手机贴在耳边,差点没把手机弄坏,而手套内则因汗水而完全湿透了。

『所以呢?』

对方回给他的是凛冽透骨的冰冷言语,之前那不正经的面具已经完全撕下,京也终于实际感受到连发烟火显露出的残酷本性。

现在的京也一定令连发烟火失望透顶了。

『你变了,凡采尼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

「没错,我是变了。」

听到京也的回答,连发烟火回答的声音更加冷淡。

『我就直说了吧,身为统治的凡采尼,那种感情有害无益,我既不想与你和平相处,也不打算手下留情,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与我无关现在我就要让你想起以前的自己,游戏继续!』

她最后的声音有如刀刃一般,然后突然就挂断电话了。

京也知道自己握住手机的手在颤抖。

他拨打脑中记下御笠的手机号码,然而由于紧张的关系,他不知按错重来了几次。然后当他终于按完,把手机贴在耳边时

『这只电话目前正在收不到电波的地方』

「可恶!」

他再一次拨打连发烟火的手机,但是却是听到和御笠时同样的声音,京也不等听完便将那讯息按掉。

回过神来,京也人已经在日暮西山的大街上全力奔跑,而且完全没有目标,他想起刚才电话中连发烟火说的话。

『她刚才从我所在的咖啡厅前快速走过呢,她看起来好像很着急。』

总而言之,连发烟火看见御笠的场所就是唯一的提示,只能从咖啡厅来找了。街上的一切被夕阳映照得一片火红,而那夕阳余晖不禁让人联想到即将覆盖这城市的尸山血河。

京也不知该往何处,只是一味地在街上四处奔走,中途他一发现咖啡厅便飞奔过去,像是要将门撞坏似的贴在门上,倾听店内的音乐,发现不对之后又如子弹般急奔而去。

只见街头的电视墙正在播放新闻,虽然不想听,声音却还是传入耳中。

『在本日下午两点时分,发生一起GG瓦斯公司满载燃料的油罐车遭人抢夺事件,根据警方的调查,GG瓦斯的网站有遭人入侵的痕迹,运送路线可能在事前就已漏泄给犯人得知。请问今天莅临现场的犯罪分析专家加贺先生,这个国家究竟』

京也在大街上不管向前还是向后眺望,既没看到连发烟火,也没看到御笠的影子。

这是当然的,在这么广大的城市里,要怎么找到一个特定的人呢?京也的视线模糊,逐渐分不清路上行人的模样。

原本只为了制裁连发烟火而预留,那仅有的些许体力也逐渐流逝。即使如此京也还是拼命奔跑,自己一秒的疾奔如果藏有拯救御笠的可能性,那么纵使脚跑断了也无所谓,要是错过现在,一定会令自己终身后悔的。

「为什么为什么御笠!」

然而让京也脚步迟缓的并不是体力的极限,而是已经接近精神的极限了。

一种遭到背叛的感觉京也所立下的作战不是因为别人,而是因为御笠而完全瓦解了。

他的头脑无法运转,身体十分沉重。

自己与她会这样到最后都无法理解彼此就结束吗?那就是临界之人与她的宿命吗?出生的星辰不对,是这样一句话就能解释的问题吗?

绝望终于抓住了京也的脚,他就这样膝盖跪地地倒下。

京也抚着胸,宛如要抓向天一般伸出了手,他的气息慌乱,口中流出的唾液化作一条线滴落地面。

终于,伸出的手也无力的落下地面。

「连发烟火不、不要、快住手,她只有她!」

他上气不接下气,向不知身在何处的连发烟火恳求。

屈膝并两手撑地,他的模样彷佛是在向谁乞求般的姿势。

然而,得到的却是冷酷的答案。

距离京也约四百公尺远的街上,突然发出了爆炸声与闪光,京也随之闭上了眼。

当他的眼睛再度睁开之时,在那周围已窜起不祥的黑烟。

任何人都看得出那是怎么回事。

京也缓缓地摇头。

他不愿接受这个现实,也不想明白发生何事,然而无关是非、对错、正邪,该接受的答案只剩下一个。

全身不断颤抖。

自己根本不可能获胜,从头到尾,自己只不过是在如来佛的手掌上做着无谓的挣扎而已。

京也奋起全身之力发出吶喊。

那是当人心碎时所发出的,无止境的悲鸣。

然而就连他的吶喊也被周遭人们所发出的大声量所盖过,没有任何一个人听见。

3

「妳知道最大的不孝是什么吗?御笠。」

某天,御笠的父亲南云克则背对着她,意气消沉地悄声问道。

他那背影不只是垂头丧气而已,而是整个人缩在一起的状态了,原本嘶哑的声音再加上情绪低落的影响,使他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穿过洞穴的风一般。

克则的眼前有个佛坛,佛坛上有个新摆上的相片架,而父亲的右手则是紧紧握着一个牌位。地点是南云家的和室,上一次的牌位是十年前祖母死去时所摆放,而如今姐姐小百合则在旁边并排着。

克则是个很能看得开的人,他是属于在沮丧一阵子过后,反而会奋发向上的类型,然而这一次他那国字脸上却迟迟没有恢复神采。看着父亲哀伤悲叹的背影,御笠不知该如何劝慰他才好,御笠也同样悲伤,正因为有着同病相怜的感情,所以她觉得刻意装得有精神来安慰父亲并不是好方法。

最大的不孝

御笠发现自己还没有回答父亲的问题,于是不好意思地赶紧思索,但是却想不到答案。

「突然这么被问到,我也不知道啊。」

克则从事的工作是翻译英国文学和德国文学,将之介绍到日本,因此是个博学的人,克则书斋的左右墙壁也都排满了外文书,所以父亲所提出的问题总是艰深难解。

「『爸爸不要哭,我们现在是天国的鸟了。』」

克则以像是吟诗般的口吻念道。

「咦?」

由于太过突然,御笠无法反应过来。

「一个父亲因空袭而失去女儿,他悲伤流泪所建造的墓碑背后,不知是谁刻下了这段话,爸爸刚才就是忽然想起这个故事。爸爸已经应该有对妳说过,爸爸最喜欢的话语,就是能让人感受深刻的话语,或是能以一句话总结人生的句子,可是就算不使用艰深的字,有些话语还是能够让人感受深刻。」

『爸爸不要哭,我们现在是天国的鸟了。』御笠在胸中重复默念这句话,逐渐地她有一种胸口刺痛的感觉,明明是宣告离别的悲伤话,却充满了透明感与清凉感,让人感到非常不可思议。突然她的脑海中浮现小百合的身影,她的泪腺也因此受到刺激。

克则就这样背向御笠缓缓动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

「『最大的不孝是让白发人送黑发人』当初听到这句话时,爸爸并没有什么感触,但是在为人父之后,爸爸才深刻体会到这句话的涵义,为什么为什么会是由我来给小百合送行!为什么?为什么小白合会因为那种事可恶!我一点也不想明白这句话的涵义啊。」

话到最后彷佛像是悲鸣一般,他终于忍受不住地泣不成声,愤怒、悲伤、哀叹,各种感情都浓缩在那悲鸣之中。

只听见父亲背对着御笠问道:

「妳不会离开爸爸吧?御笠。」

那声音就像恳求一般,不像是父亲会说的话,未来的事谁也无法预测,那种事克则自己应该比谁都清楚才是。

或许他是无法克制自己不问出口吧,父亲的背影深深让人感受到他害怕失去御笠的恐惧感。

御笠也明白,这时自己必须对父亲说什么话,父亲一定是希望她这么说。

「嗯,好的,您放心,我哪里也不会去的。」

御笠轻声细语的说道,生怕扰乱了当场的气氛。

「这样啊」

克则终于像是放下心中的大石,吐出一口长长的气。

御笠觉得这一定是接近成为大人的一步,她在心中发誓,无论如何都不能做出让父母悲伤的事。

「小妹妹。」

御笠的意识被拉回到现实。

「妳到底要无视我到什么时候?差不多也该说句话了吧?」

恶灵用手抚摸长着胡渣的下巴,瞇起那凹陷的圆眼看着御笠。

御笠像是忍受不住他的视线,将变身用的鸭舌帽拉下遮住了眼,彷佛在暗示自己坚持保持沉默一般。

恶灵尽管哼了一声转过身去,却还是始终对御笠的视线感到不自在似的,有时还听见他小声抱怨「真不该答应的」。

老实说,御笠有非常多的问题想要问他。恶灵应该知道那个身为凡采尼时、自己所不知道的摩弥京也,而且也应该非常清楚京也和连发烟火是怎样的关系吧?

即使如此御笠和他还是一句话也不说,因为那是事前京也和她商量后决定的。

而且和他谈话一定会让自己的心情不愉快吧。

他和京也说话时那种目中无人的态度让御笠看了很不顺眼。虽然很想说他几句,但是因为京也挡在前面,所以她也只能在后方怒目而视而已。御笠完全不觉得自己和这个人能够谈得

「这个样子与其说是我在保护妳,倒不如说像是妳在监视我啊。」

他的无心主言说中了事实,不过御笠还是默而不答,这次她则是明显感受到对方不悦的情绪:「算了,我要睡了,昨天忙着收集凡采尼要的情报,整晚都没睡呢。」说完他马上组合起地上的木箱,做了一个临时床铺,然后就翻身躺了下去。

御笠叹了一口气,她感觉这样比和京也在一起还要疲劳十倍。

过了一会儿,她听见了像是打呼的声音,虽然他可能是在装睡,不过那打呼声倒是多少有让御笠身体放松的效果。

从紧张中解放出来,放松了注意力,御笠才终于有了思考的心理余裕。然而她发现可以思考未必是件好事,特别是她目前除了等待,什么事都不能做,更是让她感到难受。

如果留御笠在身边会让京也不能以万全的状态应战,那么她的确是应该默默离开,但是让京也一个人应付连发烟火真的不会有问题吗?有自己在身边的话她不免有这样自大的想法。

对于连发烟火的动机,京也似乎已经完全不放在心上了,可是御笠却不同。

依照京也之言,她是个以犯罪为乐的剧场型犯罪者。

实际上在旁目击京也与连发烟火的对立,御笠也理解她的言行举止确实异于常人,从她身上也看到许多迹象,了解为什么京也会说她喜欢恶作剧。

可是使用以犯罪为乐和剧场型犯罪者这样的言词来做结论,会不会太过轻率了呢?难道只要用那样的词句就可以说明她那些没有条理的行动和难以理解的言论了吗?御笠认为那种词汇等同于放弃继续思考一般。

虽然她并不明白连发烟火的真意,但不知为何竟有一种难以忍受的恐惧感,他们是不是被她捉摸不定的态度所蒙蔽双眼,才会因此而看不见她的本质了呢?那样的不安隐隐在胸中盘旋不去。

还有另外一件事,这就是让御笠从刚才就一直郁闷难安的最大因素。

御笠推开自己手机的滑盖,当然由于是关机状态,所以并没有反应。

从没装窗户的窗格往外看,只见红光炫目的天空中,飘着几朵薄薄的黑云。

自己一封外宿的电子邮件后就音讯全无,如果现在一打开电源,手机一定会发出收到大量信件的讯息吧。

虽说是情况发展让她身不由己,但是御笠已经打破了那时与父亲的约定,这件事比任何事都还要重压在她心头,即使她在心中如何诡辩也无法洗去自己的罪恶感。

若是打电话回去,那么父亲一定会坚持要她先回家,不会听她任何理由,那情况是显而易见的。如果可以的话,只要和他们说一句话就好,御笠希望能够直接与双亲见面,让他们能够安心。

御笠侧眼观察恶灵的情况,他还是背对自己侧躺着睡觉,而且打呼声也依然没有停止,她开始觉得他或许是真的睡着了。

这样的念头就像电流般在身体内流动,她心想:如果是现在的话

三十分钟就回来,她在心中一作出决定,接下来就迅速展开行动。

她蹑手蹑脚地走下楼梯,然后出了大楼。

一走出室外,御笠发现风比想象中还要强,一瞬间犹豫该如何行动之后,她先是小跑步地往家的相反方向跑去,因为她决定先走到能拦到出租车的大马路去,她必须要尽可能地早去早回才行。

「有了。」

在走了三百公尺左右之后,隔着十字路口,对面一栋百货公司前停了一排的出租车,御笠看到不禁叫了出来,不过偏偏在她急着赶路的时候,信号灯仿佛挑准时机似的变红了,御笠原地踏着步,心里默念着快点、快点。

就在此时一阵秋风吹起,将御笠的鸭舌帽吹得飞了出去,藏在帽子里的头发也散了出来。

「啊!等等!」

她按住头发,另一只手还是拚命伸长,想将帽子抓住。

要是没有那顶帽子,就无法藏住最容易被之人当成特征的长发她压根儿没有想到那种事。

她只想着那是京也买给她的重要帽子,是京也为了自己而买的帽子,而那顶帽子如今正脱离她的手飞了出去,彷佛自己与他的缘分会因此而被切断一般,她的心中被那样的幻觉所占据,而那正是她最害怕的事。

然而就像在嘲笑她的想法一般,御笠的手指以些微之差没碰到帽子,帽子就这样无情的飞了出去,那顶帽子沿着地面,巧妙地避开车流,飞到了六车道马路的另一边,挂在分隔车道与步道的护栏上。

避过了失去帽子的危机,御笠不禁松了一口气。

然而或许那就是预兆也说不定。

背后有大拍了一下御笠的肩膀。

她回过霞的瞬间,她只感觉一道恶寒在她全身窜流而过。

「嗨。」

一副旁若无人的大胆神情,连发烟火笑嘻嘻地站在眼前,她的右手还拿着一个巨大行李箱。御笠伸在空中的手软软地垂了下来。她惊讶地睁大了眼,虽然想要逃走,脚却是不听使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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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大的不孝是让白发人送黑发人。』

她这时才醒悟自己犯下无法挽回的大错,不过却是为时已晚。

结果御笠的行动不但让她见不到父母,甚至让京也的作战出现致命的漏洞。

我明明说要一起得救。

御笠紧紧地闭上双眼。

对不起,摩弥<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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