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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第三章》(1 / 2)

 微风吹动树梢的沙沙声,使我从睡梦中醒来。

看样子我似乎是躺在草皮上,看着天空看到睡着了。

这里是位于高中部校舍后方的一座小中庭。或许是因为采光不佳的关系,好像不太受到学生们的欢迎。也因此这里成为在放学后最适合独自一人发呆的地点。

我深呼吸一口气并闭上眼睛,这股淡淡的青草气息,闻起来格外舒服。

再多睡一会,应该也无妨吧。

我在草皮上翻了个身,泥土与青草的芳香气味顿时变浓许多。

不过就在我即将再度陷入睡神怀抱之前,我的耳朵听见了一阵逐渐靠近的脚步声,紧接着头上又传来平稳的说话声。

「我请狐狩田帮我找你,结果他说你人在这里。」

我双眼微睁,只见和臣诹访部和臣正露出与往常无异的笑容俯视着我。

「还真是一个适合午睡的好地方呢。」

「这里是我的秘密基地。」

我简短作出回应,藉以观察对方来意。和臣沉默了一会之后,带着不变的笑容开口对我说:

「总而言之,上头要你耐心等待商议的决定。」

八卦传开的速度还真快。

「嗯,算是吧」

我语带暧昧地结束掉这次谈话。

「担任妙龄少女贴身保镖这种工作,明明就不是随便都有得接的好差事你也未免太不懂得珍惜了吧?」

这并不是和臣的声音。

我惊讶地跳了起来。

不知何时,和臣身旁竟出现了一个我从来没看过的人。

这是否是该称为美男子典范的长相呢?

虽然容貌端整,不过穿在他身上的高中部制服却显得格外邋遢。明明从来未曾见过,但是他的声音却让我感到很耳熟。

(个人认为你应当好好享受可以守护自己欲守护之人的幸福才对喔)

我的喉头发出咕噜声响,并压低声音询问眼前这名男子。

「我们前天曾在走廊上碰过面,对吧?」

这名脸色苍白得有点不正常的美少年随即『嘻』地笑了一声。

「和臣,他的耳朵还满敏锐的嘛。」

「当然罗,再怎么说他也是我亲爱小妹的守护者,能力自然十分优秀啊。」

我以眼神向和臣要求说明。

「他叫狐狩田源之丞,虽然跟我同年级不过年纪可是大我很多喔。」

「如果你叫和臣『学长』,那我大概就是所谓的『老老学长』吧。」

「不过真要说的话,平常都是由我在照顾他就是了。」

「你真没礼貌,亏我还为了不让和臣你戚到无聊,而费尽心思引发一些问题给你处理说。」

「你这句话好像是讲真的,让人感觉很可怕耶。」

狐狩田转动身子,重新以笑容面对我。

「不管是老老学长也好、狐狩田大人也罢,甚至是源之丞大明神亦可,反正随你怎么称呼我都无妨啦。」

「如你所见,这人虽然有点奇怪,但绝不是什么大坏蛋。」

和臣完全无视这三个令人讨厌的选项,面带笑容结束掉这次的介绍。

我则决定仿效和臣,平凡地称他一声狐狩田学长。

「只不过,我总觉得学长的奇怪程度,似乎无法只以『有点』这个形容词轻松带过耶」

狐狩田学长转身面向和臣。

「和臣!他感觉真的还满敏锐的耶!」

「因为他是我可爱日奈小妹的守护者啊。」

你们嘛帮帮忙,我已经提出守护者职务的辞呈啦,目前正在等待顶头上司们作出最后决定。

连说明都嫌麻烦的我,决定闭口不语。反正想也知道和臣八成是为了讽刺我,才跟狐狩田学长一搭一唱演起双簧给我看。

狐狩田学长蹲在我身旁,对我面露微笑。

「你压根儿用不着怕我,我只不过是活得比你们久一点罢了。你是狼、我是狐狸,咱们就跟亲戚没啥两样,你说是不是呢?」

「我跟大白天就现身的非人存在是亲戚?」

「因为我就算晚上出现,也只会碰到为了『轮班』而现身的诹访部,这样一点都不好玩嘛。」

对于被这名把有趣摆在第一顺位,而任意选择出现时间的怪物说成『亲戚』一事,我虽然并非全无异议,不过却也无心提出任何有力的反驳主张。

毕竟看在一般人类眼中,我也是个不折不拙的非人存在。

心情变得很郁闷的我,再次躺回草皮上。

「那两位来找我有何贵干啊?麻烦请长话短说。」

「其实是我那个最亲爱的妹妹,听说她好像开始独自进行那起事件的调查工作。」

「什!」

我不由自主地猛然起身。

我的视线刚好与狐狩田学长那笑**的眼神产生交会,而我一移开视线,和臣不停点头的模样又随即映入我眼帘当中。

「算了,那又如何?反正她的事已经跟我无关。」

我拼命装出冷淡的声音作出回应,这两名学长并未多说些什么,只是一脸笑**地凝视着我。

真是够了,我怎么突然感到自己很无地自容啊!

「旧校舍那股非比寻常的诡异气息,似乎又变得更加浓烈了呢。」

内心觉得很不舒服而准备动身离开现场的我,却被和臣这句话给留了下来。

「我知道宵见里的气最近相当浮动不稳,而那栋旧校舍好像就是异常现象的中心点。」

「在旧校舍附近受到『气』的影响而倒地昏迷的学生人数,听说也有逐渐增多的倾向。」

「连学生会所收到的怪异现象报告书,发生地点也都集中在旧校舍一带耶。」

「嗯虽然从很久以前开始,那附近就是不准学生接近的地带」

两人同时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我。

受不了这两股视线所造成的压力,我只得轻声开口询问。

「你们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事?」

「这当然是因为妹妹正努力试图完成『职务』,当哥哥的我总不能什么事都不做,只在一旁纳凉看戏吧?」

还真亏你能这么大言不惭直到昨天为止,你明明啥都没做不是吗?

我侧目瞄了脸上浮现出温厚笑容的和臣一眼。

换句话说,这分明就是冲着我来的挖苦,对不对?冲着我这个主动放弃重要职务,丢下他那可爱小妹孤军奋战的家伙

可是我也是在仔细思考过后,才作出这样的决定啊。

要是再那样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迫变身,我将无法对我自己的行为负起全责。

要一个没办法控制自身力量的人,担任下任当主的守护者,这根本上就是一个开得过火的玩笑嘛。

「你曾去过旧校舍吗?」

狐狩田学长突然对我抛出这个话题。

「之前跟日奈一起『轮值』的时候有去过那个地方发生过什么事吗?」

从以前就是个不准学生接近的地带刚刚狐狩田学长说过这句话。

在这间宵森学园当中,据说有着七乘以七,或者七的七次方个不可思议传说。其中说不定就有数个传说与那栋旧校舍有所关连

因此,学生们才对这栋旧校舍敬而远之?

和臣被我这么一问,脸上随即浮现出柔和的笑容,并缓缓地摇了摇头。

「是因为大约自十年前开始,在那边出没的野狗数量有所增加,才导致学生们怕得不敢轻易接近。」

「所以我没记错的话,后来便有人提出干脆拆毁这栋旧校舍的建议,对吧?」

「在教职员会议当中,这项议题好像也被提出来进行过讨论。说是为了维护安全的校园生活,对不对?」

这还真是个令人不禁感到傻眼的平凡理由。

「计划推进派的领导者,听说就是身为戏剧部顾问的草野老师」

戏剧部顾问草野。

仿佛联想游戏一样,昨晚呈现于戏剧部办公室的惨状顿时浮现在我脑海当中。女学生那张有如纸片一般苍白的面孔当我拼命将那幅光景驱离之后,另一道记忆随即涌上心海。

「话又说回来,那个『幽灵』是不是说过睽违十二年之类的话?」

日奈说过,这次的公演内容,乃是一出睽违十二年的戏码。

令那个幽灵如此执着的因素,是与这次公演有关的某种事物吗?而这与旧校舍的异常变化之间,究竟又有着何种关联性呢?

当我不经意地抬起头的瞬间,双眼又与和臣对上。

他看起来一脸很高兴的样子。

我这才察觉到自己竟在不知不觉当中,用心思考起这个问题,这让我感到很丢脸。

「反正这些事都已经与我无关了。」

「纵使诹访部日奈已经开始进行正式调查,你也不予理会吗?」

狐狩田学长再次搬出日奈的名字你就这么想要撼动我的决心是不是?

我则再次压抑住显而易见的情绪波动,迳自栘开视线。

「我还在等待上头决定,所以至少这件事跟现在的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学长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我,他那道仿佛可以看穿我内心深处想法的眼神,使我感到非常不自在。

「这里是一片会实现人心愿望的土地,如果只想在这块土地上度过平稳人生,那就切勿许下任何愿望。此乃这块土地的铁则。」

狐狩田学长以吟诗般的语气对我说,并探头俯视着我。

「然而,当你许下希望守护某人的愿望之时,有时反会招致因而失去守护对象的状况喔?」

「」

「应当守护之时却不懂得把握,等到失去之后才悔恨不已相信这绝不会是令人感到幸福的方式。」

「我」

找不到接下去该说些什么的我,只能默然不语。

狐狩田学长虽然也不发一语地等着我接话,但他最后还是轻轻叹了口气,并对我露出微笑。

「总而言之,内心有着想守护的人,而且还有人能够让你守护,可是令人十分羡慕的事喔。」

此时,告知放学时刻来临的钟声,仿佛打消狐狩田学长的低语一般,响遍校园各个角落。

周遭景色也几乎快要没入昏暗色彩之中。

「那个幽灵她确实说过『睽违十二年』这句话吗?」

「嗯,她说过睽违十二年,以及主角已不在人世等等的话。」

「睽违十二年已不在人世?」

学长重覆咕哝着这几句话,随后仿佛突然想起某事一样,『哦哦』地点了点头。

「说到十二年前我记得有一名女学生失踪了,对不对啊,和臣?」

「你这样问我,我也很困扰耶。我又不像你一样,当过好几十次的三年级学长。」

「哎呀,我不是在不久前才向你提过『失踪的女主角』这件事吗?」

「失踪的女学生是戏剧部的成员吗?」

我不禁从旁穴嘴发问,学长这次并末再开我玩笑,而是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在我的记忆当中,确实是戏剧部的成员没错,而且还是个三年级的女学生。」

「十二年前的失踪事件」

这跟那个幽灵口中所说的话,有着相当奇妙的吻合。

那么她所执着的是十二年前那名失踪的女学生呢,抑或者是

「看来不管如何,我们都有走一趟旧校舍的必要。」

和臣轻轻拍了拍手。

「那么,我们就约晚上十点在学校大门口集he吧!」

「嗯,就这么说定了勇太,你可别迟到喔!」

「如果迟到的话,就要接受惩罚游戏喔!」

「咦?为什么变成我一定要去了啊?」

「你说这是什么傻话啊?在校园当中,一年级的小学弟正是位于阶级制度的最底层啊,被年长的学长们一时兴起拖着到处跑而感到苦闷,便是你们的存在意义。这是众人皆知的常识,不是吗?」

「我祖父曾留下遗言说『千万不要成为一名受到无聊常识所困,而浪费自己生命的男人』,所以请恕我对两位的好意心领了。」

「你应该要乖乖听从学长及老学长的话才对喔。」

「你们这种旧时代的想法只会惹人嫌弃喔。」

「所有学长都具有强迫学弟接受不合理要求的权利,你懂是不懂?」

和臣居然面带爽朗笑容,大刺刺地抛出这句过分至极的台词。

「此外,日奈她正为了完成自己的『职务』而拼命努力,你就呆呆地躲在这里钻牛角尖,这样真的好吗?」

「总而言之,请恕我无法随行。」

「我好歹也具备着与日奈相当的力量,我劝你还是不要反抗比较好喔。」

「哼,你打算靠诹访部的『力量』逼我就范不成?」

听见我作出反抗意味浓厚的回答,和臣的笑容竞变得更为灿烂。

「我并不喜欢太过暴力的手法,也很讨厌见血。」

「啥?」

「我就好心一点,只把你变成从明天开始,讲话非得以『~汪』作结尾不可的体质好了。」

「」

「等等,这样破坏力似乎稍嫌小了一点?那让你变成只能吃沾了蜂蜜的纳豆这类体质,以及除了猫耳女仆装与学校泳装之外,什么衣服都穿不得的体质等暗示好了你觉得这样如何啊,狐狩田?」

「我最推荐三者混合模式说。」

「啊哈哈,狐狩田你还真是狠啊不过这提案很有趣,我决定采用了。」

「那个」

和臣面带笑容转头望着我,虽然他的语气夹带几分玩笑意味,然而眼神却透露出再认真不过的神态。

这个人真的会做当他决定之后,必会毫不犹豫地动手。

而且凭和臣的能力,肯定能够让我乖乖臣服在他脚下

「你也愿意跟我们一起来吧?」

「」

「你愿意跟我们来吧?」

「是。」

和臣俯视着颓然屈服于威胁之下的我,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

我的背上顿时感受到一股沉重的败北感。

「那就先解散,晚上十点再见。」

两人一同离开了中庭。

离去之际,和臣仿佛突然想起似的补上一句话:

「啊,对了,那名被幽灵附身的三年级女学生已经恢复意识了喔。」

我相当惊讶地抬起头来。

和臣隔着肩膀,转头对我报以微笑。

「虽然她失去了自己被附身这几天的记忆,不过看起来还满有精神的。医生也说她脖子上的伤痕,只要假以时日便可完全消失。」

这真是太好了,真的

我受够了这种因为变身后无法好好控制自己,而导致牺牲者出现的状况。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再发生第二次。

在两位学长离开之后,我盘坐在草皮上思考。

少掉一桩担心的事情,似乎使我恢复到得以较为冷静地思考事情的状态。

再这样下去,我就非得卷入这起事件不可在最糟糕的状况下,我也只好认命一点了。

只不过

日奈这家伙独自展开行动一事,还是令我挂怀。

这家伙毫无自觉,不晓得自己是个只会鲁莽行事的暴冲型人物。一旦放手不管,她就会一直朝着无路可退的危险境界直冲而去。

而且更糟糕的是她非得撞上什么东西、吃了什么亏之后,才懂得停下脚步。

我用力吸了口气,抬头仰望着天空,并发出一声代替叹息的轻声咕哝。

「这家伙最要紧的地方居然一点成长都没有」

因为被卷入她的暴冲之中,而导致我蒙受困扰所苦,这一点也跟六年前一模一样。

直到六年前,没有在她吃到苦头嚎啕大哭之前先阻止她这等事,向来都是我的责任。而不管哪一次,总是既麻烦又难搞的累煞我也。

「如果少了职务在身,或许我就能更坦率地出手帮助她呢」

我脱口说出浮上心海的想法。

不过此话一说出口,听起来却反而成了一句远超乎我想像的蠢话。

***

晚上十点,钟声响遏整栋无人的校舍。

学校脱离人类的掌控,陷入魔鬼支配的时候也已然到访。

「时间到了。」

我听见走在前面的和臣脱口而出的这句轻声咕哝。

我一边紧跟在和臣的后面,一边抬头仰望位于樱花林荫大道另一侧的旧校舍。

这栋老旧的木造建筑物,感觉上完全不像是两天前夜晚曾经到访过的同一个地方。如今整栋建筑物中,已充斥着一股先前未曾闻到的异样气味。

仿佛之前潜伏于建筑物里面的东西,在这两天之间不断膨胀,而且因内部压力再也承受不住,而一举往校舍外面扩散开来一样。

在旧校舍映入眼帘的同时,我身旁随即传出一阵欢呼声。

「哦哦,这真是太惊人了,我们已经踏入灵气,不对应该说是妖气的领域当中罗。」

「学长,请问你为什么这么高兴啊?」

「咱们都特地跑这一趟了,要是啥事都没发生,岂不是太过无聊了吗?」

「但我个人倒是比较喜欢平安无事或是毫无异状这类的成语。」

「不过其实只要习惯之后,鬼哭神嚎及七荤八素等成语倒也是满有趣的说你要不要试试看啊?」

「小弟心领了。」

我马上开口回答。

拜托,究竟是什么样的无间地狱,才能让人习惯鬼哭神嚎这种要命的状态啊?你到底打算推荐我什么东西啊你!

狐狩田学长听见我的回答后,便相当遗憾地咋了一下舌头。

「勇太实在太过缺乏年轻人应有的霸气了,你说是不是呢,和臣?」

「他确实有点提不起劲呢,看来非得设法让他能够更懂得在日常生活当中,找到属于他自己的小小幸福不可啊」

「请两位不要说那种摆明讲给我听的悄悄话好不好?」

我瞥了两位完全感受不到紧张气氛的年长者一眼,迈步越过了樱花林荫大道的分界。同时,飘浮于周遭的空气也产生了剧烈变化。

从原本彷佛自死寂深渊传出的混浊气味,转变成一股直冲脑门的刺鼻臭味。

「看样子,咱们似乎很不受欢迎呢。」

和臣露出乐天的笑容,转头环视了周遭一圈。

一道两道充满敌意的多数气息,逐渐从周遭的黑暗之中逼近我们。

伴随一股夹杂浓密邪气的野兽气味,以及低沉吼声而缓缓现身的生物,乃是体长将近两公尺左右的大型犬。从脖子上并未戴着项圈这一点看来,八成是一只野狗吧。

对了,先前学长曾经提过,大概从十年前开始,野狗就变得愈来愈多了

这家伙该不会也是在这附近徘徊的其中一只野狗吧?

但我脑中这天真的想法,却在转瞬间烟消雾散。

因为现身的野狗并不止一只只见多达十只左右的大型犬,带着受憎恶所污染的血红双眼,一只接一只地从黑暗当中现出身影。

这是一群嘴角不断滴下带沫唾液,彻底展现出强烈敌意的野狗大军。

我从这群野狗身上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邪气,这群野狗八成也是因为受到『思念』的影响,而陷入了狂暴化的状态。

而且搞不好是从它们集结于此的十年前开始,就持续受到邪气感染

我一边测量双方距离,一边缓缓走近旧校舍。

和臣及狐狩田学长也跟着我一起走。

距离升降口还有八公尺远。

七、六、五当距离只剩下三公尺之际,野狗们突然停下原本持续发出的低沉吼声。

「快点冲进校舍里!」

就在我放声大喊的同时,野狗们也一起向我们发动袭击。

我感受到杀气,急忙转动身子。

只见黑狗露出一口尖牙掠过我的左肩,一头撞上旧校舍的墙壁。

虽然墙壁是木头所造,不过像这样一头撞上去,照理说绝不可能毫发无伤才对。

然而黑狗却完全没有丧失战意的样子。

它『咔锵咔锵』地咬响口中利牙,并不停挣扎摆动身子,试图将陷入墙壁当中的头部抽出来。

这根本就是一群疯狗!

我还来不及感到毛骨悚然,另一只狗随即露出尖牙,纵身朝我飞扑而来。

我以毫厘之差闪过这一咬,拔腿快速冲进校舍。

在确认过和臣及狐狩田学长均已安全进入校舍之后,我马上动手关上大门。

咚!咚!

野狗们发疯似的一边狂吠,一边不断纵身冲撞这扇被我关上的大门。

「早知道我就带支金属球棒来了」

我一边感觉背部不停冒出冷汗,一边轻声嘀咕起来。

我确实在我老爸的指导之下,学会了一整套的护身技法。

不过要我空手对付这群精神完全失常的野狗大军,对我而言实在是吃亏了点。

面露严肃神情陷入思考的和臣,此时终于开口:

「我说狐狩田,你是不是做过什么足以让那群流浪狗怀恨在心的举动?」

「没礼貌。我可是个十足的爱犬人士耶,光看我这样的疼爱勇太,就可算是最佳证据了吧?」

拜托一下,你说谁是狗啊?

「哦经你这么一说,似乎也没错呢。」

你又干嘛认同他这番说明啊?

「那个咱们快点前进好不好?照这情况看来,这扇门大概也支撑不了太久喔。」

我嫌一一出言吐槽太过麻烦,只好设法催促学长们快点朝走廊底端前进。

在漆黑夜色包围之下的走廊,几乎无法看见前方状况,然而我的鼻子却嗅到自旧校舍里面所飘散出来的那股熟悉气味。

这股占据了旧校舍的『灵气』源头,肯定就在这条通路的最底端。

于是我们开始朝着校舍里面移动。

我们每踩一步,年久失修的地板便会发出轧吱声响。光源则只有从窗户外面射入的月光,以及手电筒的灯光。

一手拿着手电筒走在最前面的和臣突然停下脚步。

只见老旧的课桌椅杂乱无章地堆放在走廊上,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一道堵住通路的栅栏。即便想要透过空隙观看另一边的模样,但手电筒的光芒却无法透射至走廊深处。

「看来此路不通罗。」

「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钻过去呢」

当我向和臣借用手电筒,屈身蹲在课桌椅堆前面查探的瞬间,在我们附近突然涌现出一股杀气。

只见一道黑影伴随着惊人吼叫声,飞身撞破窗户、跳入我们所在的走廊上。

碎裂的玻璃及窗框木片飞洒而下,我反射性地举起手臂保护自己的眼睛。

但当我举手护眼之时,却看见野狗的巨躯已纵身扑向狐狩田学长。

「学!」

在我准备出手迎击之前,学长竞朝着飞扑而来的野狗伸出手臂。

他用手掌轻轻地拍了猛犬的鼻头一下。

瞬间,野狗彷佛突然在空中转变袭击目标一样,往右转了个大弯。

只见它用力撞上了紧随自己跃过窗户的同伴,因而发出悲鸣声,颓然摔落在地板上。

学长则是动作十分优雅地拨掉沾在制服上面的玻璃碎片。

「勇太,你没受伤吧?」

「呃,嗯,我没什么大碍」

「是吗,那就好。既然有我跟在身旁,又岂能让日奈的爱犬受伤」

我还来不及吐槽,另一只刚出现的猛犬又从侧面扑向学长。

学长用看起来就跟轻轻挥手没什么两样的动作,轻易化解了野狗的攻击。

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野狗便一股脑儿地撞上了墙壁。

「你该不会杀死它了吧?」

「你说这什么傻话?我不是说过,我是个十足的爱犬人士吗?」

学长让翻白眼的黑狗呈现出仰躺姿势,并开始抚摸黑狗的肚皮。

抚摸着黑狗肚皮的学长,脸上露出一副看起来既天真又高兴的表情。对于昏死的黑狗吐出长长舌头这一点,他似乎一点儿都不以为意。

学长肯定是那种过于固执,而招致动物讨厌的人种。

相信除了昏倒的野狗之外,其他动物必定也会因为讨厌他的固执,而打死不肯给他摸。

「好啦应该全部都搞定了吧?」

和臣一边环视着周遭状况,一边走近我们。

另有一只外表有点脏的灰色大型犬,仿佛随从一般跟在他脚边。

「那只狗是」

「嗯?你是指这小子吗?」

这只大型犬一被和臣伸手轻抚头部,立即兴奋地卯起来摇动尾巴。

我则不禁瞪大双眼,因为我察觉到那竟是刚刚有如发疯似的猛撞旧校舍大门的其中一只野狗。

「和臣的洗脑术威力还是一样强大呢,简直就是人shou通吃嘛。」

「说什么洗脑,未免也太难听了吧。就我看来,你的妖术才是跟犯规没啥两样啊。感觉又很诡异」

「没礼貌,我这哪是妖术?这可是我每天锻练所得的成果耶。」

「一般人就算再怎么锻练,也无法成为无视物理法则的超人吧。」

和臣边笑边轻拍随侍在侧的这只大型犬。

不知不觉当中,野狗们全都失去了战意。

有些野狗更仿佛等待暴风雨退去一般,卷起尾巴缩成一团。

有些相当害怕地躲在走廊一角,全身颤抖不已。

有些则是一边汪汪叫,一边在同一个地方不停打转。

还有些则是一溜烟地拔腿冲出旧校舍。

「好啦,看样子似乎有人不希望我们继续往前推进呢?」

「嗯,像这种东西嘛」

狐狩田学长手臂一挥,堵住走廊的课桌椅栅栏随即应声崩塌。

我呆呆地凝视着抱持一马当先心态,纵身飞过课桌椅堆的学长,以及面露苦笑随后追赶而上的和臣。

「你们真有必要刻意找我一起来吗?」

对于我不禁脱口而出的这个问题,和臣随即转过身来。

既然拥有如此惊人的力量,只要他们两位自行前来不对,只要他们其中一人出马,应该就能轻松解决这起事件了吧?

「我们确实拥有某种程度的力量,当然你也一样。然而,这世上也有只靠力量无法顺利解决的事态,没错吧?」

和臣面带笑容凝视着我,他露出一道仿佛看透我内心想法的眼神。

「相信用不着我刻意说明,你应该也能理解才对吧?」

我的脑海之中,再次浮现出发生于戏剧部的惨烈光景。

散落于血海当中的小道具残骸、倒卧其中生命垂危的女学生以及日奈的悲鸣。

如今我终于知道

我们其实早就可以从另一个不同方向逼近事件核心。

如果我们好好进行所谓的事前调查,或许早已打听到关于十二年前那起失踪案件的情报。

或许就可以侧耳倾听,得知那个『幽灵』的执念究竟来自何方。

或许便可以察觉到与旧校舍有所牵连的相关事态动向。

一切都是因为我太过焦急。

我因为在面对任何事态之际,都把日奈的安全摆在最优先顺位,并过度重视阻止妖怪的行动,所以造成了自己的失败。

结果也误伤了一名无辜的女学生。

我用力握紧双拳,笔直回看着和臣的双眼,开口作出回应。

「下一次,我绝不会再失败。」

和臣面带笑容,轻轻拍了拍我的背部。而不知不觉跑到我身旁的狐狩田学长,则是感慨万千地点着头说:

「很好很好,这样才称得上是山神一族的明日走瞧君。」

「那是什么东西啊?」

「什么!最近的年轻人居然连明日走瞧君都没听过?」

学长一脸愕然地看着我。

「所谓的明日走瞧君,乃是只颁发给『每天固定扯开嗓门大喊:明天我一定会变得更幸福,去你X的给我走着瞧!这句话的人』的光荣称号喔!」

「等等,这种感觉跟『请再加把劲奖』没啥两样的称号是怎么一回事?」

「认真的男人最帅气啊。」

「很抱歉,请恕我拒绝收下这个由七成『丧家之犬』及三成『倒楣大王』所组成的诡异称号。」

我斩钉截铁地回绝之后,随即环视了周遭一圈,我感受到那股气息变得愈来愈浓密。

「那群野狗的转变,果然也是受到这股『气息』的影响所致吗?」

「八成错不了,我猜可能有人许下愿望,不希望其他人轻易靠近这栋旧校舍。」

「野狗们大概是为了赶走企图踏进旧校舍的人物,才展开了袭击行动吧。」

刚刚那群野狗,在两天前并未现身。八成是因为它们知道日奈及柠檬不会踏进旧校舍。

今天也是一样,在我们跨越樱花林荫大道这条界线之前,它们亦未做出任何反应

如果换做一般学生,在看到将近十只野狗展现敌意,并发出威吓的低沉吼声,肯定会马上转身逃离现场。

不希望任何人接近旧校舍。

不择手段排除所有入侵者。

这样的『思念』依附在那群野狗身上,并操纵它们守护这栋旧校舍。

「咦?」

我不由自主地发出声音。

在栅栏崩塌的瞬间,突然强化数倍的漆黑气息,其中竟夹杂着一股非常微弱的异质『气味』。

那是一股纵然遭到压倒性的邪气吞没,亦不足为奇的微弱清幽『气味』。

我的鼻子告诉我,这股清幽之气肯定是自走廊深处飘出。

我跨越崩塌的课桌椅堆,继续往走廊深处迈进。

每当我们一步又一步地往深处推进,这股原本微弱不堪的气息也随着逐渐变浓。

最后,我们终于抵达了走廊底端。有一扇门出现在通路尽头处,门扉上面钉满了木板。

「不能打开的门终于出现了吗?」

「这扇门的后面是地下仓库,以前是用来摆放资料及教材的地方」

气息自门的另一端传出,我用力拆下钉在门扉上面的木板。

当初真应该随身带支金属球棒来才对

最后一块木板发出霹哩霹哩的声音裂成两半,门扉随即『叽』地由内侧自动开启。

光轮照亮了通往地下仓库的木制楼梯。

我们依赖手电筒的光芒,沿着楼梯走进地下室。

地下室呈现出一片毫无秩序可言的弃置状态。

里面有大概是在以前上课时所使用过,还留有『苏联』这个名词的世界地图,巨大算盘、三角尺与圆规。

以及已经模糊到完全看不出内容物为何的神秘福马林标本罐,还有人体模型。

「与其说是仓库,倒不如说是个垃圾场还比较恰当一点吧?」

「给人一种根本就是把所有东西都往这里面塞的感觉呢。」

我并未回应颇感傻眼地发表着感想的两名学长,而是专心追查气息的来源。

在摆满福马林标本罐的钢制置物架底下地板上留有钉过木板的痕迹。

那股『气味』便是由此处传出。

「就是这里。」

我使出浑身解数,伸手准备拆掉堵住地板上这个大洞的木板。

啪滋!我的指尖顿时感受到一阵宛如静电的痛楚。

那股围绕旧校舍的气息,在这个房间最为浓密。

无论如何,就是不想让人看见这下面的东西是吧

我用力拆掉木板,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看起来钉得相当结实的木板,竟轻易地被我拆下,木板下面出现了一个空洞。

一股压过湿土气味的物理性刺鼻异臭,顿时迎面而来。

这股类似干燥沙土的气味是死亡的味道。

我用手电筒照向空洞内部。

光芒映照出一件腐朽破烂的水手服,以及一具白骨。

躺在坑洞内部的物体,竟是一具身穿旧校服、半身被埋于泥土当中的白骨尸体。

「真是可怜啊」

探头观看坑洞的和臣轻声说出这几个字,脸上则露出了勇太首次瞥见的悲悯神情。

这是何时所埋的尸体呢?

高中部女学生的制服,是在十年前才由水手服换成西装外套。

如此说来,就代表这名女孩被埋于此地,至少已超过十年以上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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