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出禁止令!?」
「嗯问题也不是那么严重啦」
日奈眉头轻皱,食指搔着自己的脸颊。
今天早上我才听说,在现任当主命令之下,日奈被无限期禁止离开『大屋』,而护卫日奈的任务也暂时从我专任负责更改为轮班制。
前一天,我不仅失职地在美术社办公室让自己负责的诹访部族人负伤而回,更是连捕捉犯人或找出犯人真实身分都没能办到。
变身、战斗、负伤以及恢复**虽然精疲力尽,精神却依然昂扬无法入睡,在半晕半醒即将陷入梦乡之际,我被一通紧急电话给敲了起来。
日奈怎么可能会乖乖遵从这种命令。
她一定会疯狂地大闹吧,说不定已经从大屋逃跑了。当我急忙冲到大屋这里,在庭院看见冷静地迎接我的日奈,顿时让我安下心来。
「无限期的话不就表示很严重吗?」
「嗯,因为啊,那个叫唐太斯的白痴男目标是我这件事,不小心被那群老人给知道了」
日奈不爽地皱着眉头低声说道。
唐太斯说过宵见里必须被毁灭,还胡说八道什么要来「迎接」诹访部下任当主日奈。
听在那群重视任务的老人们耳里,一定会成为惊天动地的大事件吧!
「所以啦,只是在那个白痴男被捕之前都得注意,不准离家、巩固防守的意思而已啦,真的不是什么大问题。」
日奈轻轻地摇头,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般笑给我看。
宣言宵见里应被毁灭、要夺走下任当主性命的凶恶犯人成功脱逃了。
所以在唐太斯被捕之前,日奈得被软禁在『大屋』里不管用什么言语去修饰这就是软禁。
平时很听日奈话的和臣,对这次的处置不发一言,毫无疑问是因为日奈在昨晚的袭击中受了伤。
接下来一段时间,我就没有必要以『守护者』的身分从早到晚陪着日奈一起过了。
既然不能外出,那从大屋到学校的这段接送也就暂时不需要了吧!
不会在晴天被要求在屋顶上一起吃便当,也不会因为午后的阵雨使自已得和忘记带伞的日奈共撑一把伞挤着回去。
偶尔在休假日突然被叫出去陪她买东西,看电影直到日奈停止哭泣之前都得在旁边的座位上枯等,这些事情也都不会发生了。
「哎呀,这三个月都没有休息地一直努力着,就当作休息,勇太也放松一下不就好了吗?」
说笑着的日奈左脸上贴着一块纱布。
那是昨晚被唐太斯的钢丝划破的伤痕吧。
要是我没在对方的言词恫吓下反应慢了一步、要是我能更早一点变身的话,日奈就不会受到这些伤了。
「那个还会痛」
「我不是说了只是擦伤而已吗!」
日奈在我句子说到最后之前极不自然地马上接话,气氛瞬间沉了下来。
我实在是个无可救药的白痴。
女孩子怎么可能会不在意脸上受伤呢!
她只是觉得自己消沉的模样会让我担心,才装出一副开朗的样子吧!
日奈生气的脸庞在脑海里和昨晚在社办大楼看见的她重叠。
被割破的脸颊流出鲜血,嘴角因痛楚而扭曲,眉头紧皱抖动,脸色也是一片铁青和六年前深祈姊那充满痛苦的染血容颜重合。
暴走的黑狼使深祈姊受伤鲜血满溢口中的味道再次在脑海里复苏。
看见日奈鲜血的瞬间,黑狼失控了仿佛血滴进水面一发不可收拾。
如果下次变身的时候,我没办法控制住自己的话
染上深祈姊鲜血的纯白夏季洋装。
我猛烈摇头,唤回差点深陷的意识。
不久之前,我还相信自己已经能够和体内的黑狼好好配合了。
从三个月前的事件之后,我就和日奈一起为『任务』努力着。
黑狼对日奈的指示绝对服从,而我在日奈的指示下也变身了无数次。
就像我和日奈之间的信赖一样,日奈和黑狼也建立了信赖感。
然而,昨天的黑狼却打破我的理性出现,在怒气驾驭之下意图咬杀『敌人』。
日奈受伤造成的愤怒引起暴走,如果我控制不了的话,就会因为危险因素而无法变身成黑狼。
无法变身成狼的山神族人,是不可能保护诹访部的下任当主的。
我得想想办法才行。
日奈敲敲我的双手,将我从不断陷溺的思考中唤醒。
「已经这么晚了,勇太再不去的话差不多要迟到啰!」
听日奈这么一说,我看看手表。八点十五分不,这手表应该慢了三分钟,所以是十八分。
我匆匆丢下一句告别就冲下石阶。
「勇太没排到护卫当班的日子还是可以到大屋来哦!」
从石阶上跳过三阶直线落地的我,听见背后日奈的轻声叮咛。
我回过头,日奈从敞开的大门内侧静静地望着我。
「我可不记得有解除勇太『守护者』的任务喔!」
日奈傲慢地交叠手臂俯视着我,眼里带着真挚的色彩。
看来我又令她担心了。我压抑住深深的歉意,努力以开朗的声音回问:
「嗯,我会带点东西来看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我想吃车站前新开的那家洋果子店卖的泡芙。啊,今天凛和本乡家的一斗哥应该也会来,他们两人的份也拜托你了。」
「好,那放学后」
「还有那家店隔两间有家红茶店,帮我买大吉岭红茶回来。不要买最贵的要买第二贵的,因为我要弄成冰红茶,不要搞错啰!」
「嗯,我知」
「另外,前天我们不是在学校附近的店找到一件娃娃装式的夏季宽上衣吗?也买过来给我。」
「喂,慢着!」
「我原本打算拿到零用钱才去买的,不过要是在我的外出禁止令解除之前被其他人买走不就太遗憾了?还有我要买新的凉鞋」
「给、给我等一下!你打算叫我去买哪些鬼东西啊!?」
「什么叫鬼东西啊,很失礼耶!你在说什么啊!不是勇太说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说的吗?」
「我才没说过!这种致死用词我不可能会对你说吧!」
「致死用词!?你很没礼貌耶!我只是纯粹列出想要的东西」
「忠于**跟纯粹是不一样的!你那只是单纯的贪心而已!」
看来似乎是我搞错了。
从门里大喊着回应我的日奈,脸上有种快乐的感觉。
那股束手无策的沉重感已然烟消云散。
去见深祈姊吧,我下定了决心。
幻视现象是从深祈姊归里之后才开始的。
我想应该是因为自己没能解决六年前的事件,而只是依赖日奈控制自己心中那匹黑狼所造成的。
总之,现在我只能够对症下药。
只要增加和深祈姊相处的时间,幻视现象应该能够稳定下来吧!
一旦下定决心,忽然感觉肩上的重担轻了下来。
***
在宵森学园的学生之间快速流传的『门神大人』占卜仪式,在这几天开始急遽地失去了人气。
我们并没有特别做些什么。
随着BBS留言板的主办者、会指导占卜方法和规则的『艾德蒙˙唐太斯』不再回覆留言,逛留言板的人减少了,实践的人数也急遽降低。
「靠交谈来流传的咒术,愈单纯的愈容易留存下来。」
深祈姊擦擦镜片如此说道。
放学后,接近黄昏的教职员办公室里除了深祈姊以外,只剩下几位老师。敞开的窗户外,夏目的凉风夹着蝉鸣声传了进来。
「正统的怪谈和咒语大都是这样,因为简单才留存到现在。」
在这光是默默站着都会闷出一身汗的炎热中,深祈姊依然穿着长袖高领衬衫这种不合季节的服装。
然而她白皙的额上却连一滴汗水也不得见。
「拜此之赐,『门』的状态安定了下来,给穗高家的祈愿命令也暂时解除,对我来说是很棒啦!」
深祈姊重新戴上眼镜,转过椅子面向我。伶俐清爽的眼角瞬间眯成令人安心的感觉。
「对了,勇太,今天你有什么事呢?你特地跑来见我不会只是为了谈门神大人这件事而已吧?」
终于要切入正题了,我咳了几声掩饰喉咙里那股干渴感后,面对深祈姊。
「在深祈姊允许的范围内,能不能让我暂时和你一同行动呢?」
听见我唐突提出的要求,深祈姊那淡然的样子依然不变,她轻轻地眨了眨眼,然后对我笑着说道:
「嗯我是不介意不过为什么突然想这么做呢?」
「咦,你问为什么」
「能告诉我勇太为什么想和我一起行动吗?一定不是想要一直和我在一起这种理由对吧?」
「啊,不,当然,该怎么说,不、不,不是那个意思」
任何一个小藉口随便都找得到。
然而,不管拿出哪一个藉口,我都不觉得深祈姊能够接受。
「因为和深祈姊一同行动,是让我接下来能够完成任务的必要因素。」
我意识到自己的结巴,但是总算把这句话说完了。
深祈姊默默地盯着我,最后细声地问道:
「那日奈怎么办?」
「日奈?她没问题的,她会在『大屋』那边乖乖的」
「哎?你真的这么认为呀?」
深祈姊看着我的眼睛,开玩笑似地问道。
「我想要是没有你,日奈会觉得很寂寞喔!至少如果我是日奈,一定会觉得寂寞的即使如此,你也想这么做?」
「没有办法好好守护日奈的我,待在她身边也没有用。」
虽然不经意说出真话,但是一说出来却有种莫名的沉重感。
深祈姊睁大眼眸,我不由得咳了一声快速说道:
「总之!让我自己变强,就是为了日奈,这些日奈应该能够理解的。」
我感觉对上深祈姊的眼神又会唤起心中压抑的东西,因此胆怯地别开视线往下看去。
很自然地,高领衬衫下从脖子、肩膀延伸到手臂的线条映入眼帘。
即使宵见里的夏天比关东舒适,我也不曾见过有人像深祈姊一样只穿高领衬衫和长袖外套。
尽管电视上频频报导大热天、疯狂旱日什么的,在阳光普照的日子里,深祈姊依然从袖口一路包到脖子上才出门,绝对不在别人面前解开领子。
该不会深祈姊的身上还留下了伤痕吧?而且是穿无袖或低领衣服也掩盖不了的严重伤痕六年前被我撕裂的伤痕。
逐渐染红水面的血色。
染上深祈姊鲜血的纯白夏季洋装。
「勇太?」
我猛然一惊,眼睛眨了几下。
深祈姊抬头看着我,好像想要说什么似地。
可是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地对我露出微笑。
「也好,那么勇太就介绍一些这附近有趣的景点给我吧?」
「有、有趣的景点?」
「嗯嗯,任务一解除,我也变得很闲了。可是,一出去散散心就发现,和我离开那时比起来,宵见里已经变了不少呢!」
「嗯」
「本来想要找人间问有什么值得推荐的店家,可是现在的穗高家都是些老人,根本不知道什么新的店。」
再加上深祈姊在这里一顿,忽然微微笑着说道:
「既然是要去有趣的地点,和年轻男孩子一起去应该会快乐好几倍吧!」
面对深祈姊充满深意的笑容,我不由得撇开了视线。虽然只是为了不想被深祈姊发现自己满脸通红的样子,但是我现在这副慌慌张张的模样却更难看了。
「所、所以才叫我介绍?」
「嗯,勇太有空的时候再介绍就行了。」
「呃,这样就可以了?这么简单?」
听见我的问题,深祈姊歪着头,露出清爽的笑容。
「什么呀?难道你还期待我对你做什么其他更夸张的要求吗?而且是从一个健康青少年的角度?」
「啊,不、不是那样啦!」
我又被闹红了脸。
本来已经有所觉悟,不管是护卫或打杂,什么我都肯做
深祈姊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太阳已经完全西沉,从窗户外吹进的风带来一丝清凉的触感。
「只是为了熟悉而待在我身边会很无聊吧?和人相处时能够热闹开朗一点,我会比较高兴。」
深祈姊在我眼前停下脚步,抬头看着我微微笑道:
「如果能让配合我任性的对象觉得愉快的话,那我会更加高兴的。」
***
「所以你接受了?」
柠檬背靠在围绕着『大屋』的高墙上,抬头望着我。
「深祈姊的拜托,我无法拒绝。」
我没有和柠檬的视线对上,望着周围答道。
「唉我实在无法理解。」
感觉柠檬的视线频频在我的脸颊上逡巡,可我没有转过去看她。
我和柠檬被分派去巡逻庭院附近,能够以嗅觉分辨出异样气息的山神一族和飨庭一族基本上都擅于野外活动,特别是夜晚的监视。
和臣提到,大屋里面已经由上面那群人坚守了。
下任当主要是有个万一,那将是宵见里的大事件。
不仅是半引退状态的老人们,就连我们父母那个世代也认真起来了吧!
绝对不是因为老人们讨厌我,分配出这种让我和日奈没有见面机会的决定,这些想法我没有说出口。
再说,这样不就显得我很想要待在日奈身边吗?
「一脸凝重地对我说『能不能帮帮忙』,我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呢!」
「抱歉。」
「结果开口后居然是『有空的时候能不能带我去些女孩子会喜欢的店』。」
「所以我说很抱歉嘛!」
虽然接下了深祈姊导游的任务,可我自己回来宵见里的时间也没多长,对这附近的地理环境并不熟悉。
自从回到宵见里后,我的假日总是被日奈拉着到处跑。但是,那家伙是种和一般定义的『女孩子』有着微妙区别的生物,我不觉得能够当参考。
我想来想去,最后只得对柠檬说明状况,寻求协助。一开始,柠檬马上回我一句:
「勇太的要求我当然是义不容辞啦!」
然后露出和平常一样的笑容卷起袖子。可是,当我说明状况之后,她的眉头就渐渐皱了下来,最后已经是满脸难得一见的怒气。
我合掌一拜。
「真的很抱歉,我实在想不出除了柠檬以外,还能拜托谁」
「不行,要是帮你的话,我会对不起日奈。」
我重重地吃了一惊,盯着柠檬的脸看。
「为什么这时候会冒出日奈的名字来?」
「为什么你是要和深祈姊一起逛街对吧?」
「是啊!」
「因为想带深祈姊去她会觉得高兴的地方,才希望我帮忙介绍对吧?」
「正是如此。」
「你不觉得这样对日奈很不好意思吗?」
「在那家伙无法离开家门的状况下,我自己跑去玩的确是有点」
「唔不是这个意思啦,能和深祈姊约会你一点都不觉得高兴?」
「怎么可能会这么觉得?」
不过是对上视线就会冷汗直冒,一不小心碰触到还会因为幻视现象而全身僵硬到一根手指也动不了,这样跟深祈姊外出散步很难称作约会吧!
我觉得在我的字典里,这种情形应该被称为『训练』或『修行』。
不管是哪一种,我和深祈姊都很难接上话题,因此不会变成约会。
我本来就不擅聊天,更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
和深祈姊已经六年不见了,根本没有什么新话题可聊,两人之间最强烈的回忆却是一片『血痕』。
在这宵见里我最能放心交谈的异性,就是身为同族、不用我说也能从气氛和动作看出我想法的柠檬了。
所以我再次拚命地拜托柠檬。
「柠檬,拜托你和我一起去啦。如果因为任务没有时间的话,只把店家告诉我也能帮上大忙。」
柠檬抬头,皱眉仰望拚命拜托的我,然后唉的一声叹了口气耸耸肩。
不再靠在围墙上,柠檬走到我身前看着我的脸。
「老是在等主人带去散步的话,就永远只是只狗而已哦!」
柠檬如神启般的提示让我忽然抓住了什么非常重要的讯息,然而在化为明确的言语之前就失去了轮廓,最后消失无踪。
回宿舍的时候,柠檬接受了这个带路的请求。
「我的确觉得深祈姊会因此感到高兴啦,如果可以让她散散心的话」
柠檬将没有任务的下午时间空了出来,说能够和我还有深祈姊一同度过。
我打从心底感谢她,然而,到了宿舍前分别时,柠檬的表情始终非常沉重,留下了忧郁的阴影。
***
「柠檬,这是最后的机会啰!」
深祈姊轻声告诉她,平时沉稳的脸上失去了笑容,柠檬的眼神里混进前所未有的急迫。
「谢谢你,深祈姊,我这次一定会抓起来给你看。」
回话的柠檬表情也很凝重,蕴含怨念的眼神瞄准目标,慢慢地举起右手
带着心中的渴望按下去。
明亮系的歌曲在播放了无数次之后耳朵也习惯了,此时柠檬操纵的爪子终于很勉强地捉住了一直锁定的目标脚部。
「柠檬!」
深祈姊发出欢呼声,柠檬带着祈祷的视线继续盯紧目标。
然而还差十五公分,就在猎物垂手可得的这段距离时,勉强挂在爪子上的猎物脚部,从爪缝间滑落。
「啊啊啊啊啊啊啊!?」
柠檬带着错愕的表情,双手扑上隔在猎物和自己之间的透明塑胶墙。
距离取出口还差一点点,柠檬目标的玩偶从夹娃娃机的爪子上掉落,再度逃离柠檬的魔掌。
「柠檬不行,不可以哭喔,只要不放弃,战斗就还能继续。」
深祈姊抚摸着落入失意与绝望深渊的柠檬的背,用充满决心的认真眼神回头望向我。
倏地伸出的手指间夹着一张万元钞票。
「勇太!拿这张去换零钱!」
「全部换成五百元硬币喔!一次兑换会比较便宜!」
「」
我留下热衷于夹娃娃的两人去寻找兑币机。
『能让深祈姊高兴的有趣地点』。
在柠檬引领之下我们来到车站前某大型电玩中心。
深祈姊已经不是高中生了,是身居教职的大人。
带她来电玩中心不妥吧?然而和我预料的相反,深祈姊超级高兴地和柠檬两个人匆忙地到处玩遍所有的游戏。
而最后一站,就是奖品游戏操纵爪子抓取玩偶的那个夹娃娃机游戏。
不过,为了夹到那个玩偶究竟得花多少钱啊?社会人士的金钱观真是难以估计。
我在距离深祈姊和柠檬两人占据的夹娃娃机有些远的地方找到了兑币机。
老旧的机器将钞票吸进去,然后锵啷锵啷地开始掉出五百元硬币。
锵啷!听到最后一枚掉落的声音我弯下腰,此时忽然有人拍拍我的背,我差点就没站稳脚步,背后那只锻炼素有的手抓住我的后领,让我稳定了下来。
「唷,真难得在这种地方遇到你,我可没想到勇太会自己跑来逛街哦。」
「一斗哥啊!」
一斗哥即本乡一斗,和我、柠檬及深祈姊一样都是诹访部的眷族。
他比我大一个年级,得微微抬头往上看的身高和充满肌肉的巨大身躯,不管在什么地方都很引人注目。
本乡是诹访部眷族里强力的战士,紧紧包覆在特订制服之下的肌肉并非观赏用,而是在修练和实战中锻炼出来的。
一斗哥看着从兑币机里跳出的大量五百元硬币,很疑惑地问道:
「呃,这些零钱是怎么回事?你在打工吗?」
「我也很难回答耶。」
我默默地指向在夹娃娃机前玩得正夯的那两人。
一斗哥眨眨眼睛望向深祈姊和柠檬,然后紧紧抱住我的肩膀悄声说道:
「勇太,你这家伙啊,都有日奈了还脚踏两条船?真令人羡慕啊,分我一个吧,可以的话柠檬是我的第一顺位!」
「你一脸认真地说什么梦话啊!?」
「啊啊,我明白的啦所以哪个是你的真命天女?」
「你也稍微听听我话中的意思嘛!」
他嘴里说着抱歉抱歉,然后拍拍我的背。我叹了一口气:
「一斗哥怎么会来这儿?」
「嗯?我经常来这附近闲逛喔。黄昏之后我有班,得缩在大屋那边,想说带点东西给日奈」
忽然一斗哥的笑容消失,降低音量说道:
「看来哪,日奈忍耐的极限差不多快到了。」
「已经到啦?」
「不不,从过去的例子来看,忍到现在已经算是奇迹了不是吗?」
「的确啦,可是连一个礼拜都还没过耶?」
「说是这么说,不过她是日奈啊」
「嗯,毕竟是日奈嘛」
的确,比起听到她乖乖被关在大屋里默写经文,这样看起来更像日奈。
不过若是平时的日奈,现在应该早已经计划好了三到四个落跑计划,然后全部被阻止,不仅引起骚动还躲进仓库里进行绝食kang议全部过程如上。
「这代表她终于有点身为下任当主的自觉了吧!」
「她好像在说什么,等这次的骚动结束后要去海边玩喔!」
「去海边?」
一斗哥脸上露出富含意义的贼笑。
「她很期待有谁可以带她去喔!」
「」
我默默地将兑币机吐出的二十枚五百元硬币放在手上数。
立刻转身迈开脚步,而我的身边没有被叫上的一斗哥闲闲地擅自跟了上来。
「喂,勇太,你也帮日奈抓个玩偶吧,我想她一定会高兴的哦!」
「做这种事日奈也不会高兴的啦,大概。」
「你该不会是对这种事情NG吧?」
「这种事情?」
「就是纤细吧,你和柠檬是完全相反的类型喔!」
「我不是说了不是那样子的嘛!!」
「啊啊,我明白啦,不过粗中有细总比没有好,又不是什么身为男人做了会可耻的事情,用不着那么害羞」
「你根本一点也不明白!」
我不禁大叫,旁边忽然伸出一根白皙的指头抵住我的嘴唇。
不仅是声音,我连呼吸都停住了。
「你们两个男孩子别在那边自己玩了,一起来吧?」
深祈姊带着微笑交互看着我和一斗哥的脸。
手指麻痹了,紧握在手中的五百元硬币纷纷掉落到地板上发出声音。
「哎呀啊勇太你在干什么啊!」
一斗哥苦笑着蹲到地板上,很快地将掉下去的五百元硬币收集好,笑着递给我倏地换成了疑惑的表情,皱起眉头。
「你怎么汗如雨下啊,勇太?该不会身体不舒服吧?」
被这么一说我才注意到自己的身体僵硬了。
心脏激烈跳动、冷汗如瀑布般沾湿了背。
眼见一斗哥一脸担心地看着我,我想要回答没事,舌头和嘴唇却好似麻痹了般动弹不得。
逐渐染红水面的血红色。
口中满溢的温血味道。
染上深祈姊鲜血的纯白夏季洋装。
深祈姊因为痛苦而扭曲的染血容颜。
过度运转而一片空白的脑海里,六年前目击的情景如走马灯般一一闪过,混乱和恐惧化为恶心的呕吐感,翻涌而来。
深祈姊看着我,微微皱眉,然后为了让一斗哥安心,又露出安稳的微笑。
「他没事的,稍微休息一下就会好了。所以一斗你拿着那些五百元硬币去和柠檬一起玩吧!」
「不不,深祈姊」
「一斗大哥,这个拿不到啦!」
仿佛预谋似地,柠檬在这时间点抓住了一斗哥的手臂。
一斗哥慌慌张张地看了看我和柠檬的脸,我想尽办法动了动手表示我没事,总算让他安心地随着柠檬又推又拉地离去。
目送他离开后,在身边看着我的深祈姊眉头微微一皱说道:
「真的流了很多汗呢!」
「对、对不」
「你也没有必要道歉。」
深祈姊略微扭头盯着我看,似乎想到了什么,手轻轻一滑缠住了我的手臂。
「咦!?」
「还很痛苦的话靠上来也没关系哦!别看我这样,我的体力还不错唷。」
和六年前丝毫没有改变,充满慈爱的微笑就在那里。
要是我能看着她的笑容说出:『与其说是痛苦,深祈姊你就是我现在头痛、晕眩、恶心、四肢僵硬外加风寒等等痛苦症状的原因!!只要你肯放手,我马上就会好了!』这种话,那我想我今天就不会在这里了。
我辛苦地操纵着僵硬的脸颊肌肉挤出笑容,在深祈姊催促之下勉勉强强地开始走起来。
「就不能选这边这只狐狸吗?」
「咦我比较想要那只狼啦」
「狼?哪边有狼了?」
「你看你看,在那只猫跟羊中间不是有只白白的。」
「那不是狗吗?」
「是狼啦!」
一斗哥和柠檬在夹娃娃机前面肩并肩,针对自己选中的目标热烈地讨论着。
「战果如何呢?」
「深祈姊,一斗大哥不肯帮我夹那只狼啦!」
「哎呀,别这么坏,夹给她嘛。」
「不不不!我不是因为坏心眼才这么说的,是因为那只不太好夹才提议要夹别只」
「面对困难也不退缩的人很棒吧,我说不定会喜欢上那种人哦」
「很好,一切就交给我吧!」
真是简单到可怕的激励方式。
瞬间就让对方回心转意了。
一斗大哥注意到我回来,用开朗的声音对我叫道:
「勇太,来比赛吧!」
「比赛?」
「一枚硬币六次,夹到比较多的人获胜,这样如何?」
我低头检视自己的身体,手指的可动程度比刚刚好了许多,冷汗也停了。
原本挽着我的手、紧紧地撑着我微倾身体的深祈姊也将手放开了。
她抬起头用平稳的视线望着我,忽然露出微笑。
「难得来玩一趟,你就尽管去玩吧!」
「」
我默默点头,接过一斗哥扔过来的五百元硬币。
***
结果这一天的比赛,比数四比二,由一斗哥取得压倒性的胜利。
「感觉不够爽快,没有获胜感呐!」
一斗哥抱怨地说道,接着深祈姊偷笑着说道:
「那大概是因为没有奖励的关系吧?」
得到压倒性胜利的一斗哥感到不满的原因,是因为柠檬想要的白狼看起来果然是只狗布偶是我夹到的,所以他没能得到柠檬的感激之吻和火热的拥抱。
柠檬像个小孩子般将白狼布偶紧紧抱在胸前,给我满脸笑容。
「勇太谢谢你,我会好好珍惜的。」
老实说亲吻和热烈的拥抱,并没有让我觉得特别高兴,但是看到她开心地把我抓到的布偶抱在胸前抚摸的模样,就让我觉得辛苦没有白费。
接着,我将今天的第二项战果,软绵绵的兔子布偶递给深祈姊。
「勇太,这个要给我?」
「送深祈姊这个大人布偶或许有点奇怪。」
我递出兔子,低声说道:
「不过,就当作今天的回忆吧!」
随后追加的一句话让深祈姊露出微笑。
「谢谢你,勇太。」
见她接过布偶,我松了一口气,忽然一斗哥在我耳边轻声说道:
「你不送给日奈好吗?」
「一斗哥不是夹了四个吗?你的拿去送给她吧!」
「啧啧,你真的一点都不懂呐」
耸耸肩,一斗哥摇头说道。
『一点都不懂』。
这句话从一斗哥嘴里说出来,是种会令人忍不住想吐槽的台词。
「勇太,你玩得开心吗?」
被柠檬这么一间,我才注意到自己最近都没什么笑过。
从社办大楼那次袭击到现在,我似乎都下意识地处于紧张状态。
回头一看,手上拿着兔子布偶的深祈姊也平心静气地看着我。
说不定,深祈姊并不是自己想放松,而是想带我出来散散心吧!
这种没根据的想法一浮现在我脑海就马上消去。
「嗯,还算满开心的吧!」
听见我的回答,深祈姊真的十分开心似地笑了。
***
我们离开大型电玩中心时太阳已经开始西沉。
「风真大,是不是有台风要来啦?」
那是在我和柠檬将深祈姊送到穗高家的途中,一斗哥由于必须轮班,稍早一点就回去了。
吹来的风更强了一点,柠檬忽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
「不,没什么,只是电线被风吹得发出声音让我有点在意」
如果说刮玻璃或黑板的声音很讨厌、很怕听见的话我能理解,但是讨厌风吹电线的声音我就觉得很少见了。
我站到上风处想替深祈姊和柠檬挡风,就在这一瞬间一种后颈寒毛倒竖的感觉传来。
有『恶意』靠近,而且是怀有明确敌意和危害之意的存在。
柠檬嗅出了我紧张的气息,在我要求提高警觉之前已经靠到深祈姊身边,一刻也不放松地望着四周。
进入警戒状态后,我轻轻嗅着周围的空气。很奇怪,没什么味道,但是我的皮肤依然感觉到强烈的『恶意』而维持紧绷。
强风再度刮起,电线发出声音就这么一瞬间,耳际传来的声音比刚刚更加响亮,我倏地抬头一看。
在我们三个人头上,眼前的电线杆顶端站着一道黑黑的人影。
是剥了哪边的布幕吗?大片的黑布从头开始一处不漏地裹住全身,站在电线杆上的异样人影意识向他集中的瞬间,黑色人影从电线杆上消失了。
极近距离内爆出一股杀气。
我连忙挥手扭转身体,锐利的刀锋掠过我的双手。
以自由落体的姿势对我挥刀的黑影,亦即『敌人』,像只大型爬虫类般在地上爬行。
叽什么东西的摩擦声响起,『敌人』放低了重心。
等我了解到他是在消除跳跃的冲击那一瞬间,对方已像弹簧般跳了起来。
后转跳跃闪过我瞄准腹部的踢击,和我拉开几公尺的距离。
实在难以想像那是人类的动作。
我警戒着观察对方的样子。
仔细一看,『敌人』披着的黑衣像是一块年代久远的破布,岔开的衣服下摆,到处都像磨破般开了许多小洞。
卷绑在黑色破布之下的衣服虽然因为褪色而不易辨别,不过应该是老旧的和服吧感觉像是平安时代的狩猎服。
「勇太。」
柠檬轻声呼唤我,大大的翠绿眼眸里有着浓浓的不安与恐惧。
「这个人没什么味道喔!」
「我明白。」
「那个自称唐太斯的人身上有许多种味道,可是这个人」
从眼前『敌人』身上飘来的味道中几乎找不到情报。
最强烈的味道像是那种年代久远的『思念』的味道,其他还有经历漫长岁月的木头和布的味道、熏在黑色破布上的线香味,以及一些些尘土味这就是『敌人』身上所有的味道了。
汗的味道、吐气的味道、散发出来的肾上腺素味道、来这里之前摄取的食物味道,以及油脂的味道这些生物特有的味道几乎都感觉不出来。
「这家伙不知道是跟唐太斯一伙的还是其他势力,不管是哪边的人,只要知道我们鼻子很灵,会采取什么对策也不足为奇了。」
「这样啊!」
什么对策?没有间这个问题正是柠檬的优点。
柠檬挥除不安,带着翠绿色的眼眸变身为银狼。
变身银狼的柠檬瞥了我一眼,然后往左走去〡原来如此,准备夹击作战是吧!从视线里读取柠檬意思的我准备变身
「嘿,忠犬,下任当主受的伤情形如何啊?」
随着叽叽声响起的是熟悉的声音,使我心脏猛然一跳。
「那真是重伤啊丑陋的疤痕到死都消除不了吧!真是的,有守护者跟着还弄成这样真是前所未见呐!」
脑海里开始染上一片血红,在血泊中倒下的日奈的样子不断强制地在我脑海里复苏,紧紧纠缠着令我头疼。
我深吸一口气,将意识集中在眼前的『敌人』身上,手脚停止颤抖,紊乱的呼吸也稳定了下来。
「你是艾德蒙˙唐太斯?」
「胆大到敢正面挑战山神族人的还会有别人吗?」
「少在那边自夸了,呆子。」
我不屑地说着,确认『敌人』使剑的手。
从破旧黑布下伸出来握剑的手是右手。
黑狼在美术社办公室已经把唐太斯的右手给咬断了。
变身状态恢复后在办公室角落找到了唐太斯的手臂,已经交给三婆,正在进行寻找原主的咒术。
一般人失去手臂是不可能在一周内重生的。
而呼吸、汗液及分泌物等等其他生命活动也不能以自我意志停止。
那么当下出现在我眼前的这家伙是什么东西?
在我提出疑问之前,『敌人』锋利的刀身已瞄准我的头部挥出。
即使嗜好和个性扭曲,这家伙有着超越常人的强度这点是不容置疑的。
我迅速后退勉强地躲过刀锋。
下一刀瞄准我的心脏,一口气突刺过来。
我难堪地在地上一个打滚闪避攻击,『敌人』俯瞰着我。
「不变身成狼吗?你以为以人类形态能获胜吗?」
从脏污的黑色破布里传来嘲笑的声音啊啊,虽然是个讨厌的家伙,不过至少不是冷峻没有破绽的杀人机器,这一点是我的幸运。
我超欢迎敌人的大意、破绽、傲慢和优越感,若是力量有所差距那更是欢迎。
我躺在地上,朝天向『敌人』的下盘扫出一脚。
随势而出的一脚踢中对方的腿部。
而在我以浑身力道扫踢之下传回的不是骨断肉碎那种讨厌的感觉。
是坚硬清脆的『锵』一声轻响。
那不是踢中生物的感觉,就像踢错东西踢到柱子一样
「你是不是觉得应该要踢碎骨头才对啊?」
听见对方充满恶意的声音,我跳了起来。
我使劲一踢,虽然『敌人』的身体一晃,却没有倒下我踢出的明明是足以打断骨头的一脚啊!
「真遗憾哪,我和之前不一样,已经得到了新的身体最强的身体。」
听着他那无限陶醉的声音,我迅速后退。
我想尽速拉开距离。
而『敌人』也跟着挥刀追击,根本来不及拉开可以闪避的距离。
以人类的脚程要避开这种速度是不可能的。
刹那间『敌人』已经缩短和我之间的距离,视野大半已经充满了那如死神般不祥的黑影。
白刃闪过,『敌人』划出砍飞我头颅最有效率的轨迹
然而,刀刃却只划破我脖子的一层薄薄的皮肤就停住了。
那是极不自然的停止。
仿佛物理法则扭曲了般
在我思考为什么会停住之前,身体已经先逃出了白刃所向之处。
『敌人』呆立原地。
发出叽叽叽的摩擦声想要舞动四肢。
忽然,银狼用高亢的声音大吼。
我回头一看,深祈姊在路边屈膝蹲了下来。
「深祈姊!?」
我冲向深祈姊,伸出手想拉她起来。
「我没事」
我想让深祈姊搭着我的肩膀,她却很痛苦地拒绝,捂着嘴开始猛烈咳嗽。
「深祈姊」
滴。
深祈姊的指尖滴落一点黝黑,跟着开始不停溢出,沾湿了深祈姊的手指、手臂和衣服,滴落在柏油路上。
就在此时路灯亮起。
在白皙明亮的萤光灯照映下,我脚下的血泊、深祈姊的脸上、指尖、衣服,全是鲜明的赤红色。
「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