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下弦月高挂在空中,隐约映出昏暗的旧校舍轮廓。
蓝色帆布覆盖于建筑物老朽的外墙上。在白天的日光中只会觉得这里是即将被拆除的废墟,但如今在月色下浮现的美丽影子却让我觉得充满了梦幻气息。
一名少女以这异样的建筑物剪影为背景伫立著。
洁白的水手服包裹著她那纤细的身躯,编成辫子的美丽长发垂在肩旁,少女浑身散发著令人恍惚、如梦似幻的气氛。
她低垂的头部与视线,加上看似寂寞的神情,完全嗅不到半点对他人的恶意或敌意。轻轻挂在少女鼻梁上的胶框眼镜后方还透出一双不停眨动的柔弱双眸。
尽管现在是五月,在夜半时分的宵见里中,穿著短袖上衣在外游荡也难保不会著凉受冻。
但仔细一瞧,可以发现少女的脚尖离底下的草地略微浮起三公分左右。
在昏暗的夜色下,只有少女的身影浮现出朦胧的白光这点也很异常。恐怕我眼前所见的,就是在学期间夭折的女学生所遗留下的思念也就是所谓的「思念体」吧?
由于思念太过强烈所以才会被宵见里这块土地所束缚,世间通常将之称为『幽灵』。
「喂,勇太,你不觉得对方完全没有『邪恶』或『威胁』吗?」
听见呼唤我名字的说话声后,我将目光从白皙的少女身上移开,打量著站在我身旁的日奈以挖掘出她的内心。只要是普通的人类,不,就算不是普通人也行,我都可以让对方变成丧家犬、毫无斗志!」
日奈得意洋洋地说道。
诹访部的力量确实有这种效果没错。只要能以「说服」消减那些太过强大的思念,思念体就能兵不血刀地主动离去。
不过,日奈本身的实力真的有到她自夸的这种程度吗?
基本上,比起寻找他人的弱点,日奈似乎更加擅长发掘他人的长处。当然,面对我的时候就完全不是那样了。
「我会紧迫盯人到对方完全不敢对我起敌意为止。」
「你是刚从哪个战场回来的吗」
「哥哥也说过,让对方心处劣势并屈服才是最有效的!」
「日奈,关于人际关系你最好不要以和臣为榜样,那样会使你的人性荡然无存喔。」
「勇太你这家伙,对我哥哥有什么意见吗!?」
光是把我历来对和臣的不满与怨言说一遍给她听,天应该就快亮了吧?
当我脑中正在搜寻对当主家长公子合适的咒骂之词时,柠檬用指尖戳了戳我的侧腰。
顺著她的手指方向,我发现那位白色水手服少女正抬起头、目不转晴地凝视著我。
原本在眼镜后方闪闪发亮的那对瞳孔,此刻也渐渐露出了鲜血般的赤色。
我赶紧向前摆出应战姿势,并将柠檬与日奈挡在身后。
原本失魂落魄望著我的白皙少女,这时却突然眉头深锁、湿了眼眶。
唉接著,对方唇间幽幽地长叹一声。
『竟然牺牲自己充当情人的挡箭牌』
「什么?」
白皙少女再度长叹了一声,随后便转身背对我们三人。
她迅速反仰身子面对星空,以双手抵住嘴边围成一圈大喊道:
『人家也好想谈恋爱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凌晨两点,响彻旧校舍中庭的惨叫不,正确地说这不是「惨叫」,而是一种几乎可直达脑门的魔音,或许也可称之为思念波吧?
柠檬似乎也因为这穿脑的魔音而头昏眼花。
「勇太。」
日奈眨了眨犹如猫咪般的大眼睛后,对我微微蹙起眉。侧脸。
「没错,看起来像是名无害的娴静少女,但谁也不敢保证吧?」
「嗯,既然会在半夜于学园现身,至少不是什么普通的人类」
日奈脚踩在草坪上、双手交叉在胸前,念念有词地说道。
她身上这袭以黑色与红色为基调的套装,是十年前就开始使用的本校高中部女生制服。我觉得比起白色装束或巫女公主的正式装扮,这套制服更适合日奈。
她那直挺的背脊与暗夜中依然亮眼的侧面,充满了领导者的威严虽然这是我单纯的感想,但也可能是身为『守护者』的关系,使得她不得不摆出如此的架势。
「呐,日奈,在接触对方前要不要先变身为狼呢?」
柠檬小心翼翼地问道。日奈听了后则缓缓地摇著头。
「没有必要。就算勇太或柠檬不变身,只要我上去威胁对方几句,对方应该就会哭著消失了吧?」
「此话当真?」
「什么嘛,勇太你有意见吗?掌握那个女孩的心灵创伤根本轻而易举,我想我一定可「她刚才是说恋爱没错吧?就是交往或恋情的那个意思?」
「应该吧。她的心愿可能与初恋、恋人、风流韵事、男女朋友之类的事有关。」
「原来如此。那,勇太,这事就交给你啰。」
「喂喂!等一下。你刚才的自信跑哪儿去了?你不是保证可以说服对方吗?」
「我改变主意了,还是交给你吧。」
「什么!跟恋爱有关的问题我也不擅长处理啊。」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不过,当主人有困扰时,身为奴仆的不是应该舍身相救吗!?」
「奴仆!?虽然这是实话,但也没必要在本人面前大剌剌地说出口吧,会让我心灵大受打击啊!话说回来,你只是想逃避而已,这哪算什么困扰!?」
「既然你讨厌奴仆这两个字,我就用小狗狗来称呼你吧!都已经是高中生了,对这种与恋爱相关的问题还不知该怎么处理,你不觉得很丢脸吗!」
「既然如此,就请身为主人的你对身为奴仆的我先示范一遍。为了不让我丢脸,请你说明一下呕心沥血的恋爱究竟是怎么回事?唔好痛好痛,别踢我啦!」
对我与日奈这种小学生等级的吵架,柠檬淡淡地穴了一句:
「看吧,我就觉得你们每天都相处得很开心。」
「我现在可是被主人施予不人道的暴力行为耶!」
我先是对柠檬提出必须解释清楚的kang议,接著才转身面向那位白皙少女。
今晚我们的『轮值』工作就是要完成她的愿望,让她能从宵见里这块土地的束缚中解放,并获得净化。
***
在我们就读的私立宵森学园中,所谓的『旧校舍』即是指默默耸立于校地角落、被群樱隐蔽的这些古老木造建筑物。
由于设备逐日老朽,加上遭凶恶的野狗盘据,所以这些旧校舍已被列入逐一拆毁的计划中。然而自从上个月的「事件」发生后,拆除行动再度面临停工的危机。
诹访部本家担心,如果继续进行工地作业,可能得承受不知会挖掘出「什么」的强大风险。
诹访部不但是学园法律上的经营者,也是宵见里的守护者。
所以,在这块土地上没有人敢违抗诹访部当主所下达的命令。
至于问题同时浮上台面的处理方式,则是由夜间担任『轮值』工作的有志之士们所提议的『旧校舍重新调查与净化』计划。
「勇太,在旧校舍中可能封印著连过去『轮值』的前辈们都无法处理的凶恶思念体唷。」
就在大约一个礼拜前的中午,日奈以严肃的表情瞪著我表示。
日奈是统治宵见里的诹访部家下任当主,至于我则是侍奉诹访部的山神家嫡子,也就是贴身保护日奈的『守护者』,因此上述对话本身并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如果不是神情紧张的日奈膝头上还搁著五颜六色的手制便当,那刚才那段也不过是护卫宵见里的这对主仆间认真的对话罢了
只要是天气好的日子,我侍奉的这位「主子」就必定会来屋顶上享用午餐,而且还命令我必须随侍在侧。
袭向顶楼的强风吹乱了日奈的长发,只见她似乎很舒服地眯起眼睛。
「摧毁旧校舍后会引发什么样的危险其实我们也无法确定,因此必须在继续动工前先彻底调查一番才行。」
只要一想到这间学园每逢夜半都会化为异世界的特殊环境,我就无法对日奈的提议视为杞人忧天,并一笑置之。
超乎常识的现象接二连三地出现这所宵森学园就是如此奇特的场所。
不过,对当时的我而言,比起旧校舍难以捉摸的潜在威胁,日奈那不知为何突发奇想亲手制作的便当反而更吸引我的注意。
略微烧焦的煎蛋加上只有四根爪子的章鱼形香肠、外观歪歪扭扭的饭团。虽然,我很想抱怨,但还是只能以悠然的表情夸奖「味道还不错」。
如果当时的我出现于现在的自己面前,我一定会使尽全身的力量把当时的自己踹到再也爬不起来为止吧?
***
『真想谈恋爱,就算只有一次也好,想要体验约会是什么感觉』
白皙少女以令人生疑的旧时代口吻诉说自己内心的「遗憾」。
『真想跟男朋友一同前往各个景点出游两个人以心形的吸管共饮一杯果汁啦、穿著有爱心符号的情侣装逛街啦、搭上摩天轮并在最高点接吻啦、情人节时送对方有爱心图案的围巾啦、交换充满爱意的日记啦!』
她的心声似乎充满了昭和时代的风格,这应该不是我的错觉吧?
此外,这种对爱心符号的惊人执著又是怎么回事?
『不过,我知道那些心愿都没办法实现了。但至少,在这种地方也好,真想跟男朋友约会一次』
尽管少女的发言内容楚楚可怜,但思念的强大威力却杀气腾腾地在我们脑内肆虐。
感觉就好像被迫端坐在一对音量惊人的巨型喇叭前方一样。
「摩天轮恐怕有点难啦,不过一起看电影之类的应该可以办到吧?」
「是呀,只要借钥匙使用视听教室就可以了。」
「编织围巾跟交换日记之类的好像很耗费时间唷?」
「希望不要变成长期战才好」
日奈与柠檬在这种紧张状态下依旧热心地为对方检讨可能的约会计划,我见状忍不住咕哝道:
「就算放著她不管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虽说这附近的樱树已落尽花办、露出绿意盎然的枝叶,不像盛开时那么气势磅礴,但要充当旧校舍的掩蔽也足够了。
学生当中对旧校舍可能感兴趣的人,也很清楚这里已化为凶暴野狗的巢穴,所以几乎都不敢靠近。
况且眼前这名思念体又没有丝毫邪恶的气息
「确实,当下看来应该对周遭没什么危险性。」
「但是,如果放著不管,这种思念体也未免太过强烈了吧。」
「倘若不设法完成她的心愿,搞不好会堕入黑暗界喔?」
「因为恋爱不顺遂而产生的女性怨念是很恐怖的唷,勇太。」
听见自我左右传出的诡异窃窃私语后,我慌忙转动头部。
「狐狩田学长,我不是说了好多次,不要偷偷摸摸地靠近别人身旁吗!」
「什么偷偷摸摸?太难听了吧!说得好像我对你有什么恶意一样?」
狐狩田学长发现我的狼狈后露出满意的笑容,随后又轻轻挥手。
或许他自认为那种举动代表好意吧,不过那样的好意我可敬谢不敏。
当然,今后他应该也不会有任何改过向善的可能。
「还有你和臣!为什么连你也在这个时候出现咧!?」
这位仁兄同样对我的指责无动于衷,只是露出一抹稳重的微笑。
「因为我刚好有其他琐事要处理,忙完了就顺道过来看一下,所以才会拖到这么晚啰。」
「其他琐事是指什么?」
「那可是学生会的机密,就算是身为会长的我也不能对外人泄漏话说回来,最近学生会的书记好像快忙不过来了」
「免了吧,我是不可能帮忙的。那种事我一点兴趣也没有。」
对于我斩钉截铁的拒绝,和臣只是轻轻地眨了眨眼,然后就以寂寥的笑容摇著头说道:
「哎,狐狩田,我们的勇太终于长智慧了。」
请不要在我的名字前面任意加上所有格好吗!
「和臣,那是因为你玩笑开得太过头了吧?我早就说过,如果不先空个三天,勇太一定会产生警觉」
狐狩田学长竟然一脸事不关己的模样!?你这家伙,跟和臣每天开开心心一起整我的人不就是你吗!?
「我真希望勇太能永远当个伊甸园的居民」
「但话说回来,和臣,用半强迫的手段让他落入陷阱才趣味无穷嘛。」
「你说得没错。每次看到学不乖的勇太中招我都觉得」
你们这两个混蛋,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
如果真的脱口而出上述的质问,总有种会深受心灵打击的不好预感。我决定放弃对这两人吐槽,将目光转向柠檬与日奈。
「所以对象该怎么解决呢?」
「对象?」
「就是跟思念体谈『恋爱』的对象啊,也就是男朋友。」
现在已经没有时间把她在世时单相思或暗恋的那个人找来了。
对方毕业后直接离开里的可能性很高,更何况这位少女都已经去世十年以上了。
如果曾经交往过倒也还好,但假设单纯只是夭折的单相思少女,那么男方应该很难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吧?
「找会长扮演男朋友应该很合适吧?」
柠檬若无其事地发表意见。
在我身后依然喋喋不休的和臣与狐狩田学长突然停止了交谈。
有恋兄情节的日奈立刻挑起眉尾。
「柠檬!?为什么要找哥哥」
「想当然尔,会长在这方面经验丰富,所以可以放一百个心。」
「唔,这么说来的确」
眼见妹妹如此轻易就被柠檬说服,和臣若有所思地抚摸著下颚。
「如果要以经验值相较的话,狐狩田应该远胜于我才对」
这句话听起来非常有说服力。
「那就请狐狸学长!」
「不好意思,这个忙我不能帮,日奈。」
「为什么呢?」
「因为我碰不到思念体的身体啊?」
「那又如何?」
日奈讶异地侧著头,狐狩田学长则盯著她的脸低声解释道:
「对于完全不能碰一根寒毛的女性,我以前可没有把到过的纪录喔。」
日奈先是愕然地抬头望著学长,等她理解对方话中的含意时,脸颊才一路羞红至耳垂,并且突然拉开与狐狩田学长间的距离。
和臣交替望著捧腹大笑的狐狩田与正在接受柠檬安慰的日奈,很难得地露出了有点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接著才突然抬起头。
「对了都还没听听你本人的意见,这可是在为你选择对象呢!」
原本轻飘飘浮在半空中观察我们这群人的白皙少女思念体,突然被和臣以温柔的语气探询,差点从空中摔了下来,好不容易才重新站稳身子。
「虽说是假扮的,但毕竟要充当你的男朋友,所以我认为还是选你中意的对象比较好。能说说看你的意见吗?」
『』
双颊略微泛红的思念体望著和臣。
我还在佩服和臣处理得当时,却无意间与回过头的思念体四目交会。
她那苍白而病态的脸庞对我露出了羞赧的笑容,霎时,一股原因不明的恶寒窜过我的背脊。
果不其然,思念体模样害臊地指著我,满脸通红地对和臣答道:
『如果可以的话,人家想选那个男孩子。』
「耶!」
和臣完全不理会因突然被点名而震惊的我,满脸亲切笑容地朝对方点头。
「嗯,果然不出我所料我已经发现你一直在注意勇太,所以才会刻意问你。既然如此,勇太也该欣然接受」
『你长得跟我以前喜欢的人好像』
「咦不对啊,耶?等、等等」
「我反对!」
日奈用力地以单脚跺地,制造出好大的声响,和臣见状则轻轻地眯起一只眼睛。
「今晚日奈的『轮值』工作应该是完成对方的心愿,让思念体获得解放,哥哥,我应该没记错吧?」
「话、话是没错啦,可是」
「不可能的,我根本就无法胜任。」
我好不容易才从干渴的喉咙中挤出这番话。
狐狩田学长这时代替皱眉噤口的和臣挺身对我说道:
「这可是依照她本人意愿所选的。如果因为你拒绝而使她无法完成心愿,她搞不好会堕入负面的情感中,从中立转为邪恶的思念体喔。」
「呃,可是」
「怀抱负面的情感后,她想要维持现况就难了,最后还会因负面的情感失控而丧失自我,成为盘据于宵森的怪异现象之一。」
每当狐狩田学长以这种口气跟我讲话时,就代表他已经确定我一定会屈服。这种头头是道的理论我的确很难反驳。
「以我个人的观点来看,她在思念体当中应该算相当强大的一类才对。一旦失控,诹访部跟山神想要收拾就更加棘手了。」
「那、那的确很麻烦啦,可是我」
「要拒绝也是你的自由,不过倘若她变成邪恶的思念体,那你最好先想想届时该如何负责。」
强大的思念在宵见里中会化为实体,而且只要思念愈强,这个实体就会更清晰鲜明。
大部分的「思念」在日出后就会如雾气般消失,只有非常强大激烈的才能形成所谓的「思念体」。
尽管那些强烈的愿望起初动机很单纯,但因无法实现而扭曲后的反扑力道也同样很吓人。
我想起上个月跟日奈携手解决的某个事件。
亡者与生者的思念、憎恨、忌妒、杀气、悔恨,在经过长年的岁月后可能偶然成长为「思念体」,对依然存活的人造成危害。
如果对方也因此出现扭曲的话,不管是对她自己或对我们来说,都不是好的结果。
「我坚决反对勇太扮演她的男朋友!」
日奈使劲把我摇摇晃晃地往后推,挡在我跟狐狩田学长之间。
「呼思,我知道你很想独占勇太,不过这也是为了『轮值』,应该以公事为优先吧?既然你身为诹访部下任当主」
「独占?你在胡说什么呀!」
对于露出轻薄笑容的狐狩田学长,日奈毫不动摇地回答著。
她双手擦腰、抬头挺胸地逼视学长。
「我就是因为我们的『轮值』工作所以反对。我跟勇太相处那么久了,这里最了解他的人铁定是我。」
「日奈,你」
我不由得感觉到一股暖意流过胸口,并在体内扩散开来。
思念体少女则交互端详我与日奈,因疑惑不解而垂下双层。
『这个男孩子是你的男朋友吗?』
「才不是哩!他只是我的奴仆!就算退一万步也顶多让他当个青梅竹马!」
这种使尽全力的否定态度让我忍不住想开骂,但这时如果将抱怨脱口而出的话,只会坏了日奈难得替我作出的辩护,所以我只好闭口不语。
日奈侧目瞥了我一眼后再度转向学长,以激昂的口吻强调:
「思念体想追求的是美妙的恋情,如果让这种笨手笨脚又迟钝、完全不懂如何与女性相处的勇太充当她男友,原本应该要消失的思念体也会不愿意消失了!」
「喂,等一下!」
不过,日奈所说的也不是完全没道理。
如果是要抵御接连出现的怪异存在、寻找隐藏的敌人位置,这种任务交给我就很合适;但说起以恋人身分伴随在女性身边嘛
我又不像和臣或狐狩田学长那样油嘴滑舌,此外也不够机伶。
然而那两位高手这时却不约而同地对我咧嘴一笑,还一左一右抓著我的肩头,以不让背后思念体听见的音量对我咬耳朵。
「技术面的问题你不必操心,为了让你完美扮演护花使者的角色,我跟和臣会在一旁偷偷地指点你,你就安心上吧。」
「我与狐狩田会动用所有的经验与知识充当你的顾问团,这么一来就没什么好担心了吧?」
只见他们以让人无法拒绝的气势以及虚伪的慈爱笑容对我怂恿、催促著,我心中『不好的预感计量表』再度陡然上升了。
***
高挂在空中的下弦月于枯萎的草坪投下淡淡的影子。
我与思念体并肩在深夜的中庭散步。
『能跟山神同学约会,简直就像作梦一样。』
思念体在半空中轻巧地踱步,还刻意在我面前转了一圈。
我们是从几天前开始交往的。我在收到她的情书后,才知道她从以前就暗恋我很久了,最后终于光明正大地变成男女朋友至少故事的设定是这样。
根据她满脸通红、情绪兴奋地对我转述的内容,我从小就因为家里开设武馆之类,所以经常被不良少年盯上,同学都不敢跟我走得太近,刻意与我保持距离至少故事的设定是这样。
『不过!只有我在某个下雨的日子,亲眼目睹山神同学温柔地将浑身被雨淋湿的小猫拥入怀中!』
这位思念体尽管外表楚楚可怜,一旦开始述说脑内的妄想后情绪就会变得亢奋异常。被她这股气势压倒的我也只能「哈哈」地勉强搭理著。
不过,她似乎完全不在乎我的反应,依旧继续述说那些纯属幻想的情节。
『然后,山神同学只有跟我在一起时才会露出原本的温柔模样,只有面对我才愿意解除心防!』
虽然我对她妄想中的山神为何态度那么高傲感到很介意,但对这种虚构的情节吐槽也没用吧!
然后,依据设定,今天是我们开始交往后的第一次约会。
虽然这么说对她很不好意思,但我真希望约会能早点结束,她也好快快安心去投胎。
我们在中庭一隅的某株古老樱花树下停步。
我们两个双双抬头仰望月色,可以发现细小的花办正随风缓缓飘落。
樱花盛开的季节早已结束,所以那些花办都不是真的,而是之前大家以碎纸片合力制作出来的替代品。
柠檬此刻正潜身于樱花树上,看准时机为我们洒下花办。
思念体望著随风而逝的假花办,眼眸闪闪发亮。
『真美。』
「是啊。」
然后我就陷入了沉默。
(喂喂,这种时候不能像个闷葫芦一样啊,赶快设法继续维持对话。)
狐狩田学长斥责我没用的说话声透过与手机相连的耳机传人耳中。
因为思念体存活的时代,手机还没流行起来,所以我才敢偷偷以这种方式与学长们联系,接受他们的指点。
学长们与日奈现在应该躲在校舍后方观察我的一举一动吧。
我偷偷背对思念体,朝著挂在胸前的麦克风压低音量回答:
「这我知道,难道就没有更具体的建议吗」
(趁机说出最近流行的笑话如何?)
(等等,她可能听不懂吧?毕竟出生的时代又不一样。)
(既然如此,就来个※麻将自摸时的奇特喊声如何?这一类的知名搞笑方式应该会有用才对吧?)
(译注:这是日本老牌搞笑演员谷启的绝招。)
「」
一开始,我因为非常紧张,所以几乎没去思考那是不是他们两人的任性胡闹,对建议都照单全收。
因此,我才会在呆板地说出「你的眼眸中闪烁著星光」的台词后惨遭痛斥,或本来应该是正统选项的夸赞对方头发与打扮,也在突然想起思念体根本无法改变外型后顿时觉狼狈不堪。
对方依旧在漫天飞舞的假樱花办下眨著一双眼睛仰望我。
『我好喜欢这棵樱花树,真希望能永远跟山神同学一起欣赏。』
「的确很漂亮。」
『嗯。』
(勇太,你怎么又让对话结束了?)
「赶快想点话题啊,例如讨论赏花会场的垃圾处理问题。」
这跟思念体一点关系也没有吧?
(好美凑近对方耳边如此说悄悄话搞不好会很有效喔。)
那是什么建议啊?
本来应该是成双成对伫立在樱花树下悠闲欣赏樱花风情的浪漫时光,却因那两人接连而来的乱七八糟的指令搞得我不由得皱眉。
「我知道你们很想整我,但就算要骗人也好歹想一些容易使人上当的谎言吧。」
(是吗?既然如此,试试这个如何?用决胜负的一句话一口气让对方获得净化吧,勇太!)
我比你们更希望事情会这么顺利
「等一下你要一字一句照著我说的话对她重复一遍喔。」
「知道啦。」
我表情僵硬地重新转向思念体。
她则以不可思议的表情抬头仰望我。
(听好了,一决胜负的台词就是这个)
我紧张地竖起耳朵。
(名字!)
咦?
(就是这样,快上啊,勇太!)
「等等,真的要这么说吗?」
『你怎么了?』
「啊,不,没事没事。」
(勇太你快点说啊!)
「可是,这么说会出乱子吧!」
(就是现在,不然会来不及!快点!)
我先深呼吸一口气稳定情绪后,才将狐狩田学长指点的决胜台词说出口:
「我发誓,从今以后玩的每一款游戏,女主角的姓名都要输入你的名字!」
一口气说完了,然而
原本以微笑凝视著我的思念体,这时却突然微微歪著脑袋僵住了。
『也就是说,你要。带我去甲子园啰?』
(译注:此处日文的游戏跟比赛是同一个字。)
「学长!她根本搞不懂游戏的意思啦!」
(糟糕我忘了昭和时代根本没有美少女游戏!)
「不,这跟游戏种类无关」
(还是我衷心推荐的『每天结束时,我都要望著这世界最美的景致你的笑容入眠,Baby』这句比较好吧?)
「抱歉,最后一定要加『Baby』吗?」
(你在怀疑什么,勇太?『Baby』才是这句甜言蜜语的关键啊!)
和臣以一副我什么也不懂的口气透过耳机对我大声嚷嚷。
无巧不成书,原先覆盖夜空的乌云散开了,点点紧星从后方探出头来。
思念体开始以兴奋的模样指著夜空中的星星。
『那是北斗七星,还有小熊座跟大熊座。前端那颗小而闪亮的就是北极星,另外那边那颗则是chu女座。』
「你对天文很了解吗?」
『我从国中部开始就是天文社的成员呢!』
她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后再度仰望夜空。
『虽然现在这个季节看不见,但其实还有个叫仙女座的星座唷。那个典故是出自某位被海怪当作活祭品的公主,被英雄珀耳修斯(Perseus)所救的故事。』
「珀耳修斯?打倒蛇发女妖梅杜莎的那个人吗?」
『嗯,就是那位王子救出了命在旦夕的公主安德洛墨达(Andnmeda)。)
看著对方喃喃自语般的出神表情,我不加思索地脱口而出:
「呃,如果是什么不治之症我就没办法了。」
她以不可思议的表情抬头望著我,我则有点尴尬地继续解释道:
「但是,假使你像安德洛墨达公主那样被邪恶的怪物狙击,我一定会赶过来救你脱离魔掌。」
『山神同学』
(你就不会想点更甜蜜的台词吗?)
耳机中再度传出狐狩田学长的怜悯声。
「不,我本来就没打算说甜言蜜语啊。」
(你就是我的安德洛墨达,当你哭泣时我一定会当你的依靠例如这样的啊。)
(就说即使这颗星球消灭了,也无法使我离开你的身边,没错,就好像珀耳修斯与安德洛墨达一样诸如此类的。)
(能拯救你的就只有我了。只要是让你悲伤难过的事物,我一定会舍命消灭它们,就好像珀耳修斯一样随便变化一下就有好多种说法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