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黄昏,夕阳在西边的天空静静地沉落下去,浅浅地铺展着妃色的柔光,学校西南角的厨房有浅蓝色的晚炊从绡红的烟囱里飘出,在淡淡的风中飘进离它不远的一片树林中去了,一切是这样的宁静温馨。
教室里电视正打开着,是动画时间,一些可爱的小精灵在屏上表演着它们的故事,吸引了不少同学,在这休闲时间里大家就各自做着自己喜欢的事,一些同学在进行着三年前刚进学校时就被爱好书法的班主任布置的一个习字课序,拿着毛笔临帖;一些同学则还活跃在球场上了。
苏晓羽一边做着下午的工业会计课的作业一边看着电视,还时时去瞅一眼陈雪卿那边,陈雪卿正坐在位子上眼睛盯着电视,时时还看着笑着,觉得好玩时还回头对身后坐着的刘杰评说两句,刘杰可没心思看这些,他正拿着毛笔练着字,听她说了也不过点点头,回一句“好好”。
看完电视,陈雪卿便有点坐不住了,于是站了起来走到苏晓羽那边,伏在她的桌子上,看看她的作业本,又看看她的脸,苏晓羽停下笔对她挥挥手“一边凉快去,别盯着我,叫人真不自在,作业都做不成。”
陈雪卿听了噘起嘴道:“好心看你你倒说这样没良心的话,没意思!”
“别说没意思”苏晓羽说着伸手拍拍她的脸,又问“下午作业都完成了?我刚刚耽误了一会,几个分录题就没有做完,悬在这里就是出去玩也总挂着件事,还是先让我把它们消灭了再出去逛多好,况且我有什么好看,不是跟大家一样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说到这她又凑到陈雪卿的耳边小声道:“并且你又不是我未来的白马王子,你还看不厌?”
“就是不厌!”陈雪卿听到这句笑了,也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如果我是男孩子的话保证追的就是你,你不知道除了我外每天还有多少眼睛看着你呢!”说完她又扬眉一笑,真的,苏晓羽很漂亮,特别是那一双大眼睛,水盈盈亮晶晶,又黑又深又明,如黑夜的星光一样灿烂。
“去你的!”苏晓羽嗔了一句,“不和你闹了,我做作业了,你该干嘛干嘛去,我一会做完了作业再一起出去玩如何?”
陈雪卿点点头,四下看了看整个教室,同寝室的几个女孩子都有事正忙着,康原和另几个熟点的男孩子都不在教室,想来此刻正驰于球场,刘杰又只顾着他的字,陶然今天竟没有出去,他正坐在那里看着一本书,她于是走了过去,在他桌前停下来,用脚踢了踢他的桌子腿,“看什么书呢,从上午一直看到这个时候还不放手?”
陶然听到说话才从书抬起头,见是陈雪卿便把书从桌面上抬起封面给她看,然后问她“看过了吗?”
“诞生自磨难岁月的也有宝贵的成熟”陈雪卿说着在陶然前面位子上侧身坐下来,“这是这本《年轮》的题记对不对?难怪你看得这么入迷,这本书写得真好,也值得人用心来读,我可是看了两遍的呢。”
陶然放下书,点点头,然后又道:“这一群人真是不简单,在那样一个可以说是荒唐的年代里流逝了几乎是全部的拥有,经历了那么多艰难困苦,却又再重新开始。如果这些经历发生在我们的身上,我们是否也会有这样的能力来坚强地生存,并且还要活得如此的出色呢?”
“我怎么回答你呢?”陈雪卿胳膊放在课桌上,双手撑着下巴,眼睛透过窗子看着外面,“也许是一样的吧,我觉得一直来生活没有给我们这个年纪的人有那么多的曲折来让我们经历,我们这一代也可以说是在蜜水中长大的吧,尤其是我,也许这也是我这些日子来总是无法写出东西的原因吧。我没有足够开阔的视野,没有足够的经验,所以又怎么写出这样的文章来呢”
“你的话也有一定的道理,好多书差不多都跟作者的经历有关,梁晓声本人一定也曾走进过大北荒,像吴振庆他们一样生活过。不过写作也不一定完全是要自己经历的,让这个世界进入自己的内心,用心去观看,用心去感受不一样可以写出好文章?你倒不用这样对自己这样失望,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特点,又何必被他拘束了呢?”陶然说着见陈雪卿一副认真的态度,不觉笑了:“一谈到这你就这么严肃了?”
“严肃?”陈雪卿转过头,看看陶然“是吗?也许吧。其实文学本身就是严肃的,不是吗?我还没有彻底失望呢,我要更严肃地面对自己的希望呢。”
“有希望就最好。”陶然笑了,陈雪卿就是这样,总是这么坦率,在生活中总是这么天真烂漫,一下子他不知怎么想到了陈瑜,于是错眼看了她一眼,她正伏在桌子上在一本精致的浅紫色软缎封面的笔记本上写着什么,可能是刚刚洗过头,齐腰的长发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束起来,只随意地披着,他看不见她的脸,却可以想得到她脸上那种惯常的淡淡的神情,陶然只这一错眼竟收不回目光,真的,她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宁秀与雅致,怎么从前就从没有感觉到呢?
“喂,喂!”陈雪卿听不到陶然再说下去,用手点点他的桌子。
陶然回过神,他看看陈雪卿,也是整整齐齐的一溜儿刘海,头发却剪得齐齐短短,只齐耳而已,却在脑心挑了一络斜斜地辫了个小辫子,浅绿的细缎带在发梢别致地系了个小蝴蝶结,白白净净的瓜子脸,秀气极了的五官,有一种娇俏及淘气的神态,他不觉道:“怎么就这么不同呢?”
“什么不同?”陈雪卿奇怪地道,今天他是怎么了?全不似平日。
“没什么!”陶然发现了自己忽然的莽撞,忙转过话题,“一会大家就要决定这次春游去哪里,你怎么看?”
“我很简单,就是张家界,上次无意见过几张介绍那里的图片,翠环绿绕,真不错,”陈雪卿说着又顺手翻他的书一下“走千里路看万卷书,那么美的地方你一定要投票去。”
“我看你倒是对班主任提的花果山更感兴趣吧。”陶然看着她一脸的向往不由笑了,她就是这样,心里想什么就是无顾忌地写在脸上,全没有半点掩饰,是这么自然,也是真正难得,陶然不由地又记起陈瑜的泪水,却又马上觉得自己今天状况是毫无道理的,不知道究竟竟是怎么了。
陈雪卿见他说了一半又沉默了,不觉好玩,或许是年纪真的大一点吧,陶然这个人平时总觉得他会显得比大家成熟点,甚至晓羽还说是世故的圆滑,像这样心神不定的时候可真是多呢,她以为是她打扰了他看书的心情,于是站了起来:“嫌我打扰你看书就直说嘛,你这样可就没意思啦。哎,真生气,我今天不知道触了什么霉头吧,走到哪里都不受欢迎,幸好我有自知之明,走了!”
说完,陈雪卿扬眉一笑,转身走了。
陶然摇头笑笑,知道她并没有真正的生气。
陈雪卿还没有走回位子,苏晓羽就走近她拉着她的手问:“这会还要不要出去转转?”
“作业终于完了?”陈雪卿问她。
“废话!没完叫你?”苏晓羽边说边拉着她的手从开着的后门出去,刚下了楼又问“我们是到桃林里去呢还是到后面的树林里去?”
陈雪卿想了想道:“还是以后面去吧,太阳还没下山呢,可以看晚霞,又有地方可以坐,比在一棵棵下穿来穿去好。”
苏晓羽听了点点头,两人便走到后面林子中去,树丛边有一个很大的圆花坛,还有一组一组的石桌石凳,她们便选了一组坐了下来。
夕阳依然浮在远处地势渐高起来的城市上空,却有火红的镶着灿然金边的云彩在它周围飞得像一些燃烧着的凤凰,整个天空因了这些云彩竟绚烂极了。
两个女孩子静静地看着这夕阳与云彩的流动与变幻,一会儿,苏晓羽才道:“真美,雪卿,你怎么不把这些写下来呢?用你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