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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

清晨,招待所小院中用雕花石栏围着的圆形花坛边一溜儿栽着的玉兰花摇曳着洁白的花影在花坛中心的小圆水池里照镜梳妆,薄薄的雾气游荡在空气中,写着几分朦胧的清冷。

陈雪卿起了床便最先走出了房间,她望着花坛里的玉兰和花坛那边矮墙上爬着的藤藤蔓蔓觉得这一切真是太突然了,好像昨天黄昏走进院子时是没有这些的,现在站在这里竟感到还是在梦中一样呢,似真还虚似的,真是陌生极了,真是不记得昨天是怎样走进这里来的,只记得下车时累得只知道跟着晓羽走了,而晚上她竟安然地在这里住了一宿,那下车时就是真正的迷糊到了别人说的“被人骗了还替人数钱”的地步了?想到这,她又觉得这个想法可笑,毕竟这个世界上坏人是少数,况且还有班主任和能干的江格飞。

“雪卿!”

陈雪卿刚走到花坛的阶边便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她顺着声音看去,刚是刘杰、康原、陶然、邵云几个,她于是走了过去,道:“你们今天怎么舍得起这么早?”

“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嘛。”康原见她过来,又问:“晓羽她们呢?还睡懒觉呢,这一次我们可比你们起得早了吧!”

“才不是,她们只是没有出来罢了。”陈雪卿正说着就见到苏晓羽、周素欣、王冬青几个走出了门,正在门廊里,她于是招呼一声,她们马上便听见了,几个人就说说笑笑地走了过来,站在一起了便说起了下车如何如何,陈雪卿听他们说着,于是道:“我快下车真的是在迷糊了,怎么过来的都不知道,睡了一觉才发现已经在这里了。”

大家听了一起都笑起她来,晓羽说:“那要是没有我们,你是不是就走丢了呢?大作家?”

“有这个可能,不过就因为有你们我才没操这个心吧。”陈雪卿见大家笑了也有点不好意思了。

“真服了你了!就这样还能找个原因来。”康原听了她的话道。

“她向来就这样,没有一点方向感,记住,这几天不要让她离开我们的视线才行!”刘杰笑着道。

“那我是不是就在这里先谢谢你们了呢?”陈雪卿听了,又笑了

“应该应该!”苏晓羽马上接道。

说笑间就见班主任和导游走了过来——这个导游是班主任在下车前在车上认识,大概四十多岁,说话也还风趣,想来也不是专业的导游,是此地所谓的“野导”,每次多是在火车上拉拉生意,靠山吃山,这也是当地人生存的一种方法。见他们过来,大家便聚在了一起,听着导游对安排的路线作的具体讲解,他见大家都认真且好奇地听着,不由有几分得意,于是话就更多了起来。

渐渐的同学们都陆续到齐了,导游看了看表问道:“都来了吧,大家一会就随便地吃个早餐就该出发了。”

江格飞听了于是看了一圈,在心里清点着人数,见都到齐了,便在导游的招呼下收拾了行李,一起去简单地过了个早,便上了导游请来的车,正式开始了两天的旅程。

出了市区,汽车在泥泞的大道上不紧不慢地走着,不知几时细雾转成了微雨,这雨丝轻盈得比刚刚的雾浓不了多少,叫人在轻易间很难察觉这种变化,烟霭里的山林和隐约的人家在这雨雾迷茫中更仿佛是一幅淡丽的水墨画儿,轻灵极了。

车内的同学们热热闹闹地说着话,也时时惊讶着窗外越来越蜿蜒的山道旁的一些建筑,它们有的是用石头叠成也有的是用木头修成,古朴的可爱,对他们来说更多一点的是新奇。

下了车,抬头便看见雨雾的半空中浮着一峰峻秀,像是仙界的蓬莱,导游在大家的惊喜中不失时宜地说:“看到了吧,这山正是我们今天要上去的,到了山顶可就是站在杨家界的最高点了!”

大家听了,都欢喜地随他下了泥泞的车道踏上了路边一条分岔下去直到山脚的山路,那山路曲曲折折,就仿佛是随意走出来的,苏晓羽和陈雪卿开始还挽着一走,到后来便分开了,一前一后地走着。走出没多远,便看见路边斜下去的慢坡上开着一片亭亭的蝴蝶花,嫩嫩的叶间抽出翠玉般的花茎,白底浅紫斑点花儿像一群美丽的蝴蝶聚落在这宁静中,苏晓羽一见到便把它们指给陈雪卿看,两人一起惊喜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娇嫩的花海,顺着花下去,坡下全是大块小块的石块,上面显然还有长年水洗后的痕迹,陈雪卿看了遗憾地道:“以前那里一定是条小溪,现在这个季节却没有水了,真是的!”

“这确实是条溪水,并且它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哟。”导游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过来,走在她们身后,接口道。

“是什么好听的名?”陈雪卿好奇地问道。

“那里!”

顺着导游所指的方向,果然看见一棵开满粉红花儿的花树下有一块大石,石上刻着“九曲泻玉”四个字,果然是个好名字,可惜经过一季旱冬,山泉没有那么丰沛,所以现在此处就只剩九曲。

导游见大家略略有些失望之色,便又道:“你们看那树花开得好不好?它们这是在欢迎你们这些客人呢,一定要注意,这花叫‘爱情花’,女孩子是不能摘的,因为它是专门用于男孩子摘来送的。”

“你可不要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呢,这不是‘爱情花’,它的名字应该叫杜鹃,只不过你们这边生长得更高大,就被你冠了个这样的名字。”严雯雯听了他的话,回了他一句。

导游听了这话,并不生气,笑道:“我们这里这就是‘爱情花’,你要是不喜欢这个名我没话说啰。你一定不会是怕没有男孩子摘了送,最可能是有人送你你又怕大家都知道了?”

同学们听他说完都笑了,严雯雯一下子飞红了脸,瞪了导游一眼,拉着身边的王冬青向前面去了。

苏晓羽陈雪卿两个笑着走到花树下,晓羽指着一枝半开了两朵含苞着几朵的花枝对陈雪卿道:“我是够不着了,你比我高你试试看能不能摘上?”

陈雪卿听说一伸手去摘,可是花枝高了,她却也差了一点,两个人正准备走开,却有一只手伸过去摘下了那枝花,递给了苏晓羽——原来是康原,苏晓羽接过花在手中转了一转,然后璨然一笑:“谢啦。”

康原只是笑了笑,转眼却看到陈雪卿正两手在脸上对他做了个羞的样子,于是便也做了个吓她的样子还她,陈雪卿见了点点头,笑着追上苏晓羽道:“真是鲜花配美人呀!”然后又用手指点点花,做出一副严肃的态度问:“这不是爱情花吗?谁送的??”

“我就知道你会理那一套话,”苏晓羽故意不理她话中的意思,“什么都是‘爱’呀‘情’呀的,一点不含蓄,花就是花,要是你觉得有特殊意义我转送你如何?”

“不敢不敢,我可不敢要”陈雪卿边说边朝身后走来的康原扬一眉“我怕有人找我算帐呢!”

说完她便朝人群中跑去,苏晓羽听了她这话正想揪她耳朵“教训”她一下,见跑了,便跟着追了上去,两人人闹着经过班主任身边,班主任见了于是招呼着:“路不好走,小心点,可别摔一跤了。”

导游看着笑道:“还是年轻好啊。’

班主任听了,点点头,问:“这里怎么像没有多少人来玩似的。”

“杨家界现在没有完全开发出来,路不怎么好走,所以到这边玩的人比去张家界的人要少,要不我怎么敢提议让他们摘花?但是这里的景致可并不比张家界差。”导游听了解释道,说完又对前面的同学招呼道:“要爬山了,大家在山脚下歇一歇再上。”

雾气时聚时散,山色于是就时隐时现,微雨时不时会浓些,但是没有人在乎它,更没有影响到大家的兴致。

来到山下,一块大崖石下护了一处干地,同学们于是把行李放在那里,然后等着导游与班主任慢慢走来,当他们来到崖下,导游便指着对面的山顶道:“你们看那边,那就是‘夫妻嫁女’,你们说像不像是一对老父母在送小女儿出嫁呢?”

大家顺他所指看过去,对面崖顶上的三块大石由他这么一形容倒真有些像,陈雪卿边看边对导游说:“导游,真是很像呢,不知道你是怎么想出这个名来的?”

导游听问,道:“这可不是我取的名,来来往往的游客这么多,这杨家界又步步是景,走在这山水之间,各有所见,于是各抒己见,这些生动而贴切的名字就流传开来了,你要是看到这里的山山石石有不同的见地也可以说出来,也许下次我就要向以后的游客说这处风景是什么名,还是一个小姑娘最先发现这个的哟!”

“那你等着吧。”陈雪卿听了笑了,却又听见苏晓羽正在招呼她过去,她看了过去,原来她正在一棵花树等着她去合影,她于是走过去,苏晓羽便拉了她在身边站好,又伸手拂了拂她被雨雾润湿的刘海才对邵云道:“可以啦。”

邵云正是此次旅行的“义务摄影师”,听她下了命令,便举起他的相机,看了下镜头,又说:“你们怎么不笑笑?今天你们俩照几次像都没笑哦,我可不是旧社会要你们照‘良民证’,这相机也不会摄去你们的魂魄,大胆地笑一下嘛。”

苏晓羽陈雪卿听了这话,不由差点笑出了声,他抓住了这个镜头,也满意地点了点着,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马上又有人在叫他过去,他于是对她们晃晃相机就过去了。陈雪卿看着他的背影,对苏晓羽道:“没想到这邵云竟也这么风趣,过去我竟从来没有留意过,几乎都没有注意过他。”

“他平时也是这样的啊,只不过在这一群男生里真的也没有别的什么特别的长处嘛,而且你尤其不留心与你兴致相远的人,说到这你又要嫌我啰嗦,你不是老是说要当作家吗,捕捉身边人物的性格行为的眼力都没有,一颗好奇的心光是放在自己的兴趣范围之内是不行的,你感兴趣的东西又能有多少呢?你说是不是?”苏晓羽听她说了一句竟回了她一大段。

陈雪卿听了,道:“你不去写东西就太可惜啦,一段一段的,我看你要是有心写作的话,说不定才真的是大有成绩呢。”

“我可没那个雅兴!”苏晓羽对她的“提议”并不以为然,又突然笑道:“你近来不是和陶然走得挺近的吗,那你应该早知道邵云的啊,他可是挺服陶然的。”

“不知道,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了。”陈雪卿不知道怎么竟有些敏感陶然这个名字,尽管她知道明明没什么的,她说完便四下一看,见康原在不远处正拿着个小笔记本在写着什么,刘杰则在旁边看着他写,便拉了还要说话的苏晓羽过去,俩人一看,原来他正肩头刚才导游介绍过的内容,而且还一处一处编了序号,陈雪卿见了不由笑道:“精神可佳啊,边走边记。”

“没有你那么好的记性,我就只有这个死办法了,你想,将来回去了一翻开这本子,就能重走一遍这里的路,这就叫故地神游,这样还是也帮你记一份吧?”

“我可受不起。”陈雪卿笑着指到本子中道:“在这里你还该特别画上一枝杜鹃——不,不是杜鹃,是爱情花呢,回去了再请人调上色就更逼真了,往事就更堪回忆了。至于请谁来帮你调色呢?晓羽会不会我就真不知道了!”

康原听了正要去罚她,早有苏晓羽动了手,他有几分担忧地看看晓羽,见她捏起了陈雪卿的耳朵正笑骂她“胡闹”,并没有生气,便放了心,只恨恨地看着陈雪卿受罚,却不理她的讨饶,刘杰站在一边看了,便笑道:“算了,原谅她一次好了,你这个下手法,我看她下次是不敢的了。”

陈雪卿听了,赶紧抓住苏晓羽的手道:“好姐姐,饶了这次吧,下次真不敢了。”

“下次?你还敢说下次?”苏晓羽听了好气,但见了她那副样子又不由地忍俊不禁,于是放了手,又道:“你从现在起可要注意点呢,有下次的话我可不会再客气了,绝不手下留情,你信不?”

“我信,我的姐姐,怕你了。”陈雪卿说着摸了摸耳朵,“好凶啊,耳朵差点给你揪掉啦。”

刘杰听了,道:“知道疼就好,谁叫你老是喜欢胡闹,她的性格你不知道?从来不愿沾这些事的边,你还老是说些这样的话。”

陈雪卿一听这话扬眉瞪了他一眼,康原见了,笑道:“杰,我看你今天的好人是做错了,救了她,她还这样对你。”

陈雪卿听了他的话,马上转头对他说道:“这一笔可是记在你的头上呢,看我以后怎么对付你吧。”

苏晓羽听到这,笑了:“你这雪小子,你还准备记仇呢。”

“怎么这就成了记仇了?惨了惨了,我这下子成了睚眦必报的小人了,大人们,你们气量大,就多担待点吧!”

苏晓羽见她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的样子,早忍不住笑出了声,正笑闹间就听见班主任招呼着上山,几个人便收拾了东西跟着大家一起向山上去了。

上山的路比起刚刚的一段更窄更陡了,也就难走多了,开始的一段路竟隐在参天的林子里曲折而上,头上的枝梢都纠结在一起,抬头几乎都看不到天空,雨非雨雾非雾的湿气飘浮在身边。走了好长一段山路,林子渐渐地疏朗起来,站的地势高了,于是眼界就开阔起来,满眼皆是比肩的峻峰,满峰的树群在雨意的天色中郁郁的绿出了一种翡翠般的颜色来,远远近近有各种鸟声在清脆地吟唱,叫人由不得一种神清气爽地放松,兴致不觉更高了几许。

导游一边指点着,一边不紧不慢地陪着班主任走在人群中间,见前面的江格飞背着个大旅行包,便对班主任道:“你看你们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还差不多都穿着皮鞋,来时候的准备得还是不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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