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下午四点多几场考试都结束了,陈雪卿、苏晓羽、周素欣三个人刚走到寝室门口就听到其他几个已经在叽叽喳喳闹着收拾着回家的东西,苏晓羽和周素欣于是也忙忙地去准备了,剩下陈雪卿靠在一张床柱上看着大家,苏晓羽见了道:“你不快点,就你家最远了,不快点天黑了还不能到家,看你到时怎么办。”
“我这次放假不回去。”
“你就不想家吗?连着放三四天假呢。”王冬青听了她的话问道。王冬青一向是几个人中最恋家的一个,每次只要一有假都听她说“想回家啦”“回家多好”之类的话。
“哎呀,我上次有事回去了一次,没几天呢,这次就不回去了。并且你们都走了也好,我一个人安静安静没什么不好。”
“你说这话倒像是我们打扰了你了?”严雯雯听她这么说回道。
“我可没说你打扰了我。”陈雪卿笑道,“我只是为了我自己,也许只有一个人真正安静与孤独的时候才会真正慢慢成熟起来吧。”
“你近来可真是大不同了,就让你拥有这一点安静与孤独吧,我倒想看看你是怎样‘慢慢成熟’的”苏晓羽听了她的话笑道“不过我会早点来看你的,你去接我时我可要看到一个全新的你哦。”
“我会去接你的,你这人就是不好好说话。”
“是你自己的话我不过重复了下嘛。”
“好了,你有理,不许再说。我送你去车站吧。”陈雪卿说着提起了她的背包。
“你自然是要送我的。”苏晓羽笑着道。正说着听到此时早已准备好的李海燕对大家道:“各位,我先行一步了。”
李海燕的家就在市郊,她几乎每星期都骑车来回,陈雪卿于是让到周素欣的床边,让她出去,大家也各自收拾好了招呼着走了出去。
陈雪卿和苏晓羽最后走出房门,另外几个寝室的同学也走得差不多了,江格飞正在锁着她的房门,陈雪卿见了于是问:“你们几个全都回去?”
“你不回去吗?”江格飞道。
“我不回去,所以我想替你保管几天教室钥匙,不知道你放不放心呢?”
“怎么不放心。”江格飞锁好门,拍了拍手,又道:“不过钥匙早让邵云拿去了,他们也有好几个不回去呢,你真的不走了?”
“嗯,我才回去没几天。”
“那你可以直接去教室,他们既然拿了钥匙也一定会常常打开的。”江格飞说着对她摇了摇手中的钥匙,于是下楼去了。陈雪卿于是也背上苏晓羽的背包,两个人一起向车站去了。
送完晓羽,穿过闹市区,陈雪卿便选了那些小巷子返回去,小巷子依着高低地势随意而建,巷子里的地多半是用窄的方砖铺成的,也有一段段会铺着些鹅卵石或是细砂,巷子两边多是些老房子,不时会有人家种着些树呀花呀草呀的从围墙上探出头来,曲巷转弯处或是尽头也突然有几池清悠清悠的水塘,水儿映着岸边的绿树青碧可爱,塘岸还有些翠翠水草,水中浮着些出水的荷,轻盈地袅娜风中,有习习的凉风从水面而来,带着新鲜的青气,让人心神也为之清怡。
陈雪卿穿过几个巷子,又沿阶上了一个斜坡,刚上得坡来一抬头就见上面路上迎面走过来一个女孩子,披肩的秀发,明丽的妆容,正是过去学校的一个好友,比她高一个年级,毕业后就很少联系了,她于是惊喜地叫道:“雅文!”
“咦,雪卿!是你?”李雅文见到雪卿当即停住脚步,也觉得意外。
“是我!”陈雪卿笑了,自从雅文先一年从学校毕业后就失去了联系,可能是从前太亲近,所以离开这么久见到她还是觉得一种特别的亲切,她于是又问:“你现在在哪上班呢?一切还好吗?好久好久没见你了哦。”
“我一切还可以”李雅文边打量着陈雪卿边三步两步走到她身边,“我看你没变多少嘛,你现在忙不忙?难得我今天晚上有空,我们一起说说话。”
“好啊,我今天没课,放长假了。”陈雪卿道:“你如果有空,我们就一起到我学校去好吗?”
“好啊,”李雅文又问道:“但是你现在不是该去实习了吗?怎么还在上课?”
“暂时还没有安排”陈雪卿低下头去,脚却踢到一粒石子,“一样的流程,一样的平淡无奇,没有什么计划。”
“你们甚至没去实习,可见毕业了分配也是难题。所以你最好现在就要为以后多打算一下了,像我从前一样等学校安排是没有什么前途的,社会上的环境也不是在学校想得那么简单的。”
“你现在不好吗?”
“还不是自己去闯?不想再累父母,更没法指望学校,就只有靠自己了。”
“你还是这样对什么事都信心十足,什么都不怕。”陈雪卿羡慕地道:“你从前也一直都这样很有闯劲,我要是和你的性格一样就好了。”
“千万别。”李雅文笑了,“你呀——两三年了,怎么还是像没长大一样?怎么说这几年也是在外面,也该独立一点了,还像从前没经历一样?”
“是吗?”陈雪卿听了愣了一下,“也许吧。我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我的日子从来都很简单吧。”
“单纯也许不是坏事,可是依赖心太强了就不好了。”李雅文略一沉吟,还是说道:“雪卿,虽然这么长时间我们没有见了,但是今天就只为你这几句话我就要说几句希望你不介意的话,你一定还是像从前一样父母照顾不到朋友到,这对你今后的发展并没有好处!”
“我知道,”陈雪卿依旧踢着那颗石子,“也就是近来我也看到自己很多缺点,叫我自己都吃惊!”
“慢慢独自适应生活中的困难就没有什么是不行的了。不要这么沮丧嘛,你这个样子真就叫我后悔我的话说得太直了。不过,你也知道直率就是我的性格,这也算是了的一个缺点吧,你不会直怪我了吧?”李雅文说着就去看她踢的石子。
“不,怎么会呢”陈雪卿忙道,也放弃了那颗石子。
“那才好,”李雅文对她一笑,见她还是落寞得很,于是又道:“好久没看过你写的东西了,近来有什么新东西吗?一会到学校可要拿出来给我瞧瞧,你的文风一惯是清新明丽的,不知道现在有没有不同?”
“不提这个吧。”陈雪卿叹了口气,“我都有些怀疑我是不是当初那个和你并称双骄的我了,所有的锐气与灵感仿佛随着时间一起流逝了,近来一提笔总是落入俗套,没有写得一点如意的东西,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也许真你们所说的是我对我的生活与环境了解太少缺少观察,我几乎都想放弃这一曾以为傲的理想了。”
李雅文听着又仔细看了她一眼,她脸上写满了一股惆怅,跟从前那个快乐的她真的也有了一些改变,“无论如何我觉得你不应该放弃,而应该是不停地写,因为你真的有这个天份。”
“天份吗?”陈雪卿低下头看着路上的细砂,“我很久没有那种流畅的灵动感了。上次去了趟张家界,一下子心情改变了许多,原以为会带回一篓子诗的,结果却恰恰相反,你说我多失败。”
“却至少让你成熟了不是吗?不然你又怎么会有现在这些想法,说这样的话?”李雅文道:“也许这就是成长的必经之路吧,我从前有一段也像你一样,对生活充满了迷茫,有太多的疑惑,所以不要想太多别的东西,也不要太去依赖别的什么,只有你自己才能让心真正成长起来。所以根据我的经验,你现在要对自己多一点自信,这样有一天你自然就会豁然开朗的。我觉得,无论写下来是好是坏,是否是你说的俗套,只要能写,还是要一直写下去,只有写才能向前迈步。”
“谢谢你!人家老是说良师益友,我觉得你既是我的益友也是我的良师,从前是现在也是。”陈雪卿听着挽住她的胳膊,“时间竟然还能让这些停留不改,对我来说真是太难得了!”
“时间本来就可以香醇很多东西,不知道你有没有我现在的感觉,我觉得虽然一直来并不是时时挂着你,但是一见到你总觉得我们还是像从前一样,我们还是好朋友,好姐妹,”李雅文说完又看着她,“其实别人说什么真的都不重要,成长是一个过程,还是要靠自己,你今后可能并不能一帆风顺,但是听我的一定要多给自己一点信心,信心可以帮助你渡过很多难关的。”
“嗯,我明白!”陈雪卿笑了,“你说话还是这么处处有理可依,对人大有益处。”
“是吗?”李雅文也笑了,“也许吧,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喜欢因循渐进。”
“你就是这样一个人!”
李雅文见她笑得开心,也不由开朗起来,道:“你说你们前段时间去了张家界?我真奇怪,你们都快毕业了,前途又很有些迷茫,怎么还有心情去那么远的地方去玩?不过说真的,我们当初其实也一样,在学校时总不会考虑太多。校园生活还是最纯最美最让人留恋的,走出来就再也回不去了。真不敢想你将来又会怎样呢?”
“怎么样?一样呗。从来我就是这样。”陈雪卿道。
“再过三年,我们还是会这样?”
“一定会!”陈雪卿说着更挽紧她的胳膊,两个人都笑了。
也许是天色不好的缘故,第一次在学校睡了大懒觉,吃过早饭,天空上还是只有些阳光的影子在重云之后,最后竟还慢慢地隐没于越来越厚的云层之后了。陈雪卿一个人躺在操场的绿草上,校园里真是静,让她都有些不习惯。躺了好一会,她慢慢起了身,向教学楼走去,走到教室就见到一个人影正去向教室放风琴那边,她于是站了下来,不一会,就听见风琴声响起,她静静地听完一曲才走进去,一看却是邵云正坐在那里,她于是边拍手走过风琴那边道:“高手啊,过去真没听你还弹这琴呢。”
“不是我没弹,是我弹的时候你不曾留意过”邵云听她说停下手道,“知道你也没回去,昨天就准备去找你,又见你有朋友来访,就没有去,今天这么迟才到这里,还在窗外偷听,是怕我让你弹给我听吗?”
“我?”陈雪卿摇摇头,“我不会呀,放在这几年了你几时见我碰过它?我是天生的乐盲,连听都只能是听一下没心得,更别提弹了。”
“你要是乐盲全班同学中有三分之二就不敢唱歌了。”邵云道,“你真不会吗?其实很简单的,我来教你,包准你一学就会。”
“算了算了,我对这样的笨东西没什么兴趣,而且我学东西入门又慢,还是你弹吧。”陈雪卿听了忙摇头。
“没有学怎么就知道自己慢啦?你和陶然学吉它不是很快就有进步了?这比起吉它还要简单,你试试就知道了。”邵云劝道。
陈雪卿走到琴边,摸了摸还是道:“这么个大笨东西怎么能和吉它比?”
两个人正说着就见康原走了进来,却没有理他们就直接朝位子上去了,陈雪卿见了于是招呼道:“你怎么也不回去吗?怎么昨天没听你说呢?”
“怕我不回去打扰你了?”康原听了不阴不阳地回了一句。
“少说恶心人的话!”陈雪卿听了不由恼了。
康原见了马上又换成一副笑脸,他拿了两本书便走出门去,走到门边还回头对陈雪卿摇手道:“恶心的人今天要回去,别怕,我会替你保密的,再见!”
陈雪卿见他出去于是气呼呼地在位子上坐了下来,虽然知道康原一直都喜欢开玩笑,又对邵云印象颇不佳,还是让她觉得生气。
邵云见她生气了于是道:“算啦,我可从来不觉得你会是为别人一句话而怎样的人,况且我还是他的好朋友,就算真的我教你弹一下风琴,他也不会想别的,你说是不是?”
“你怎么也要说这样的话?我和陶然——”
“好了,我说错了,我知道你们没什么,哎呀,不要介意了,好吗?”
陈雪卿听了还是笑了,她忽然有一种奇妙的感觉,要是从前她可从没想到有一天会和邵云一起有说有笑的,自从在张家界第一次注意到他以后就很自然地留意到了他,渐渐地她发现他也不全是发现他时的风趣,除了在篮球场上见得多其它时间总是独自坐在教室角落的位子上做自己的事,并且他不住宿舍,和另一个二年级的男孩在外面租了间房子住,这还是他们班上唯一的一个,这显得就有点不合群了。但在一起就是合群吗?这个世界上人那么多但是没有两个人会是完全是一样的,她发现自己仍然没有能看透的那种敏锐,对生活看法还是太过简单,陶然说过,单纯也是一种难得的生活态度,许多人想要还要不到呢,真的好吗?雅文昨天也说单纯的本身就是美好的,但我们的世界却并不单纯不是吗?她又想到在昨夜的长谈中雅文说的心灵的成长,其实她在书上也看过也能了解,但身边的人真的说起了对她的影响就不同了。
想着陈雪卿不觉又叹了口气,马上发现琴声也停了,她抬起头,见邵云正看着她,见她回过神,于是道:“你近来常常叹气了,你从前可是从不曾这样过的。”
“是吗?那我是怎样的呢?没有叹过气吗?”
“那倒不是,我只是觉得——”邵云没有再说下去,又问她:“刚刚想什么?想得这么入迷,连我不弹琴了你都不知道。”
“也没有什么。”
“是吗?”
陈雪卿不再提什么,忽然想到他在外面租了房子,于是道:“你怎么会想到要在外面住呢?”
“你刚刚就是在想这吗?我怎么回答你呢,我只觉得和大家住在一起有很多无聊的应酬无聊的谈话,有些事有时不想做吧还是要随大流去做,很浪费时间精力很无聊,也很不自由,总之很没意思,我在外面就有了自己的空间,可以随意安排自己的时间与做息,也少看一些别人异样的眼光,岂不是好?”邵云笑了,“不过在外面住可不代表我跟他们有什么不同,我觉得反而比从前和他们的相处还好些了,没什么不好!”
陈雪卿正为自己的问话而觉得唐突,却听到他又说出这一大段话不由笑了邵云见了,于是道:“你是不是笑我为自己的散漫找的借口比较好?”
陈雪卿听了摇摇头,邵云看看了腕上的表,站了起来,问道:“想不想到我的小屋去坐坐?”
陈雪卿本来就有些好奇,听他如此说当即站了起来:“现在你要回去吗?”
“请吧。”邵云说着拿出钥匙,两个人锁了门便下了楼去,经过桃园,从侧门到了山脚下的一个园艺基地,穿过花木盆石,朝外出来曲折去向莫愁湖,小路一边是园艺基地的木架团篱,另一侧是一些民房,房前屋后也种着花草和一些风景树,很是幽静。
陈雪卿边走边说道:“你还真是会选地方,真好。”
“既然是想清静,肯定是不会租那些临街傍市的地方。”邵云边说着边引着她走到一个小院子边,拿出钥匙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