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看了一眼被围在银甲军中间的精兵,一扬手,吼道:“杀!”
琅峫听到山下传来的嘶吼声,不由得目光一紧,脚步一顿,其余人见他停下,也都纷纷停下脚步,朝着山下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神愤怒而忧伤。他们这些兄弟们便要战死在天朝的疆土上,而他们却没有办法将那些人的尸首带回突厥,带回家乡。
从他们投身到阿史那琅峫部下的那一刻,他们就知道,他们跟随了一位突厥中最善战的将军,也是最危险的一位将军,他的威名正是在一场场战争中扬立的,而有战争就会有牺牲,这是千百年来亘古不变的道理,以后也不会改变。
可是默默哀悼了片刻之后,所有人都再一次神情冷漠地回过身,紧紧跟随着琅峫将军向前走,他们现在的任务就是保护好琅峫。
衣凰的脚步一点不落于他们,紧跟着琅峫的步伐,却气息平稳,丝毫不乱。
就这么走了大概半个时辰,眼前又是一亮,出了树林,到了山林的另一边,那里早就有一群人马在等候,见琅峫过来,纷纷上前行礼,“将军!”
琅峫点点头问道:“所有马匹全都在吗?”
“在。”
“很好。”他说着回身看了看衣凰,眼神带着一丝戏谑,指着不远处的那座山说道:“郡主可认识那座山?”
衣凰点头说道:“认识。我曾经随师父一起去过,过了那座山,就不再是天朝的疆土……”
琅峫笑道:“你说的没错,翻过那座山,沿山路再行五百里,便是我突厥,郡主认为,银甲军能否在我将你带回突厥之前将你救下?”
衣凰并没有急着回答,只是仔细看了看眼前的人马,然后淡淡一笑,“看来我还是估料错了,将军是出了名的爱护自己的将士,又怎会将五千精兵悉数引入并州,安置他们在山上承受日晒雨淋?想必这些天待在树林里的不过是半数人,而剩下的精兵与所有的马匹都留在这里,好生安顿着,就是等着万一将军遇袭,也好撤退。树林里骑马走不了太快,所以将军才会不顾身后的追兵,如此毫不犹豫地朝着这边赶来。”
“郡主倒是很聪明。”琅峫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牵着一匹马走到她身边。
衣凰伸手抚了抚马背,叹道:“好马!看来他们若是想这么快追上将军的轻骑是不太可能了。”
琅峫不答她,兀自走到另一匹马旁边翻身上了马,其余所有人都立刻跟着他上马,只有衣凰一人定定地站在地上,一动不动,周围的将士一见,握在腰间佩刀上的手不由得蠢蠢欲动。
“郡主,请上马。”琅峫极力压抑着自己的声音,沉声说道。
衣凰嘴角挑起一抹明媚的笑容,白色身影一晃,人便稳稳坐在马背上,策马走到琅峫身边时,小声对琅峫说道:“将军,我现在是你的俘虏,你最好对我凶一点狠一点,这样我离开的时候才会心安理得。”
说罢不顾众人的惊讶,竟然先行策马朝着那座山驶去。
琅峫的脸色却难看到了极点。
她刚才说什么?离开?无论如何她都会离开的,是吗?她现在不离开,不逃走,只是因为他们尚未进入突厥境内,而她说过她不会随他们回突厥,她绝对说到做到,那也就是说,在进入突厥之前她一定会离开,消失,不管是以怎样的方式?
琅峫一挥马鞭,飞快地赶上了衣凰,与她并驾齐驱,时不时地侧身去看她,而她的嘴角始终挂着一缕清洌柔和的笑意。
他不知道,即使她现在身陷突厥军中,却丝毫没有顾忌自己的安危。
天朝银甲军来袭,说明方亥的消息已送至都城,苏夜洵已经出手相帮,而他们既然能这么迅速地找到琅峫的位置,自然是因为有苏夜涵的指引——只有苏夜涵他们才知道后山的树林有玄机。
照此说来,苏夜涵已经安全与银甲军会合了,而他的伤,也该好的差不多了吧。
明天,最多只要到明天一早,她给琅峫服下最后一碗药,她就可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