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都没察觉有人进来,他便一直不开口说话。
直到她绣好了一片竹叶,停下来活动了一下手腕,才突然听到那道清和的声音:“这件衣服是做给他的?”
苏潆泠骤然抬头,看到苏夜涵正缓缓走上前来,在她的绣架旁蹲下,修长的手指缓缓滑过绣架上的衣料,微微笑道:“这布料倒是不错,柔滑纤和,秋天穿着它不冷不热。”
苏潆泠抿了抿嘴道:“你怎么会突然来这里?”
苏夜涵道:“来看看你。许久没有见到你了,一个人待在这里闷吗?要不,我接你到涵王府住一段时日如何?”
苏潆泠轻声一笑,摇了摇头,四下里看了一眼道:“我在这里挺好的,安然僻静,不会被人打扰。”
“六姐——”苏夜涵声音之中有一丝无奈,抓住她冰冷的手。
苏潆泠似乎突然愣了一下,反抓住苏夜涵的手,疑惑道:“你的手——”
“嗯。”苏夜涵轻轻用了一声,淡淡一笑道:“自从遇上那个人之后,便一点点回热了。”这么说着,便又不禁想起在章州总兵府的那几日,她日夜不离床畔的照顾,任由他紧抓着她的手不放,即使勒出了一道道红色的印迹也不出声。
那时,那样一双手刚刚把他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那时,那双手不会闪躲,而今,却是一切都已不再,她不再是她了。
看见苏夜涵这样的表情,苏潆泠心里似乎有了底,拍拍他的手背,淡笑道:“有些东西,要靠自己去争取,去珍惜,七弟你的性格就是太淡泊,太无欲无争了,你把所有的心思的言语全都放在心里,教别人如何看穿你?”
“六姐——”
苏潆泠笑容不减道:“我们和母妃一样,都是注定一生寒凉的人,当年母妃便是因为父皇的手才如此死心塌地待在宫里。如今,你能遇上一个让你手回热的女子,是一件如此难得的事,不要就此错过。这一次,不要再不奢不求了。”
苏夜涵微微低头,良久才“嗯”了一声,继而抬头问道:“那六姐呢?”
苏潆泠拂上衣料的手微微一颤,苏夜涵看在眼里,却没有说出来。
终究,那个人是六姐的心病,是六姐的软肋。无论经过多少事情,过了多久,在六姐的心里,他永远是那个命中注定最重要的人。
“我很好。”苏潆泠笑容清浅,眼神温柔,拿起针一边绣着一边说道:“只是好像许久不见他了,给他做的衣服也不知合不合身了。”
闻言,苏夜涵眼底闪过一丝心疼,他站起身走到一旁,打开那只精致典雅的箱子,里面竟全都是类似的竹青色的衣衫,从最淡的青色道深青色,一字排开,呈现在眼前。
他握了握拳头,沉沉一叹,然后回身对苏潆泠说道:“六姐,衣服别再做了。”
苏潆泠却置若罔闻,头也不抬,问苏夜涵:“听说他受伤了,严重吗?现在还好吗?”
苏夜涵道:“你为何不自己去看看他?”
苏潆泠笑了笑摇头道:“不去了,我不想再出这宓秀宫。”
苏夜涵终是无奈,从箱子里取出两件衣服,道:“我替你将衣服送过去。既然已经做出来了,就该让他知道。”
苏潆泠脸色微怔,并没有阻止,只是看着眼前的绣架发呆。直到苏夜涵带着衣服离开了袭芳殿,她才蓦然凄笑一声,“知道了又如何?我不过是个克死了母妃和夫君的灾星,还能求得别人的同情与可怜么?”
袭芳殿门外,苏夜涵却是将这一句话听得清清楚楚,他将拳头一次次握紧再一次次松开,眼底的伤痛像无边的雨幕,淅淅沥沥迷糊了视线,也迷糊了前方的路。
突然就找不到方向了。
因为那一双手的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
这一步棋究竟是谁走错了,才导致了如今的局面?
东宫距此尚有不近的路程,可是他的脚步却沉重得难以抬起,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究竟是对是错,将六姐的一番心思告知与他,又会是怎样的结果。
那也是个深沉冷漠的人,相识至今,就只见他对太子如此尽心尽职,却从不见他对哪个女子有真诚的笑颜——除了她,那个教任何人都无法忽视的女子,慕衣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