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二十多天,银甲军中虽未能找到破除黑云阵的法子,却在将士屡屡死伤之后,已然将其阵法所覆盖范围大致摸清楚了,并在安全距离处标上标示,衣凰此一行去东昌,路上还算顺畅,唯一感觉有些异样的,便是身边这个沉冷深刻的男人。
这一路上,只要是不需要他说话,他就绝不会开口多说一个字,只是无声地赶路。偶尔衣凰想要与他说些什么,却在与他四目相对、还未及开口,他就已经猜到衣凰心中所想。
虽然绕了些道儿,二人终还是赶在亥时之前到达东昌。
彼时夏长空正与冉嵘一起商议着作战之事,听得下人传报是清尘郡主到了,二人全都大吃一惊。虽然睿晟帝派了清尘郡主前来破阵的消息早已传到东昌,但这种速度对于一个姑娘家而言,未免有些太快,再说此时天色已晚,她连夜赶到东昌,却是不知为了何事。
定定地看了二人两眼,衣凰直接开门见山,对冉嵘道:“黑云阵破除之前,冉将军还是不要再出战了。”
“为何?”冉嵘不由一怔,疑惑地看着衣凰,“末将自知上一战未能击溃突厥军,还损伤近半数将士,可是这一次我一定会连本带利讨回来……”
衣凰轻轻摇头道:“将军不必激动,我无权调动、命令你们任何一人,我所言只是建议,我不希望将军出战,因为接下来你要面对的不仅仅是面前这看得见的突厥军,更还有你看不见的敌人隐匿其中,意欲随时取你性命。你是我朝第一大将,如今全体银甲军便只能依赖你,由你指挥……”她虽没有明说“如今涵王已死”,可是二人还是从她的神色与语气中感受得到一股被压抑起来的悲伤。
沉默片刻,冉嵘问道:“敢问郡主,何出此言?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衣凰心知此事瞒不住他,羯族之事早晚会浮出水面,便道:“你应该还记得你的祖上冉闵将军吧。”
冉嵘道:“自是记得,冉家子孙从未忘记过他。”
衣凰又道:“如今便是当年冉闵将军的仇人,回来向冉家复仇了。”
闻言,冉嵘骤然惊道:“羯族?”
夏长空虽不知具体情况,但对于当年冉闵灭羯族一事也多少有些耳闻,这会儿见衣凰点头,不由凝眉问道:“当年羯族不是已经被灭族、无人生还吗?”
只见冉嵘摇摇头,道:“并非如此,当年有个小皇子幸免于难,这事我冉家祖上也是后来方才得知,曾多方派人打听寻找那小皇子的下落,却始终未果,之后这事便不了了之,无人再提,都只道那小皇子已经葬身在外。”
夏长空问道:“那将军又是从何得知?”
冉嵘不言,而是抬眸扫了众人一眼,目光落在玄凛身上,衣凰会意,淡笑道:“冉将军不必担忧,他是我一位故友。”冉嵘便稍稍一犹豫,道:“冉氏族谱上有记载,只是冉家后人担忧这事告诉皇上之后,会给冉家遭难,便一直未曾敢说,再者羯族确实已经不再见半点活人。直到后来,这事就几乎已经被彻底淡忘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看向衣凰道:“郡主可是已经见到了羯族后人?”
衣凰摇摇头,而后又点点头,道:“见是见过,只是就算她站在我面前,我也未必能将她认出来,她从未以真面目与我接触过。我所见到的,是另外一族人。”
见二人全都目光诧异地紧盯着她,衣凰不由轻叹一声,道:“这一族你们肯定都知道,是赫连氏。”
听到这里,几人都漠然不语。天朝无人不知赫连氏,当年的赫连王朝,以及祖皇帝的赫连皇后。若是赫连氏的后人想要复仇,而联合了羯族后人,这完全说得通。
沉默许久,冉嵘终于沉沉开口道:“末将谢过郡主赶来告知此事,只是若是因此就要放弃这上场杀敌之机,末将心中实在不甘。再说,就算我躲得了今日,也躲不了一辈子。如今我冉嵘身为冉家唯一后人,本就该承担起此事责任,我若不现身,他们就绝不会露面,又怎能将他们引到明处?”
衣凰似是早已猜到会是此种结果,她这次来本就没有抱希望能说服冉嵘,她只是希望下次开战,他领兵上阵之时能多加小心,至少心里要有些底。
摆摆手作罢,衣凰问夏长空道:“陌先生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