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
苏夜泽竟当真站在西面的丘堆上,足足等了近两个时辰。并非他犯糊涂,而是他心底实在不安。他早已瞧得出衣凰定是找到了克制黑云阵的办法,她现在所做的一切便是为了这个“办法”做准备,可偏偏他却什么都想不明白,更是什么忙都帮不上,心中不免急躁。
眼看着红日渐渐陷入西山,他不由大喜,赶回营中却不见衣凰身影,好不容易才在大营边外找到她。彼时她正紧紧盯着四周,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意,就在苏夜泽走上前时,蓦地一枚形状怪异的飞镖打在他脚下,吓得他连忙守住脚步,抬头惊讶地看着嘴角带着一抹笑意的衣凰。
“你干什么?”他低头看了看那飞镖,却原来并非寻常铁器,而是墨色的……玉石!
“别动它。”衣凰出声阻止了他的动作,“动了它,只怕今晚我军就要大难临头了。”
苏夜泽撇撇嘴道:“已大难临头了。”顿了顿,又皱着眉头问衣凰道:“你这一会儿白玉,一会儿墨玉的,这一黑一白是要做什么?”
衣凰不由挑眉道:“一黑一白怎么了?黑白无常不也黑白成对?”说罢,她转身朝着营中走去,道:“今晚怕是要不太平,你最好让将士们都尽快填饱肚子。”
直至亥时,两军都是沉静无比,没有丝毫动静。
亥时一刻,风渐起,来时迅猛突然,越来越大,不过眨眼之间便席卷沙石飞扬。
衣凰抬头看了看天,嘴角浮上一抹清浅笑意,朗声喝道:“列阵!”
“是!”话音刚落,只见数十道银色身影闪过,在衣凰面前的空地上结阵而坐,三十六人彼此依靠,每一处都可将彼此背后防住,每个人手中都捧着一枚以冰块封住的白玉。
衣凰又道:“护法!”
顿时,一队弓箭手上前,将三十六人团团围住,随后便是盾牌手,在外围又结结实实围了一圈。
旁人不晓衣凰要做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此时见阵已布好,便听得苏夜洵沉声道:“传令下去,所有人都不得离开军营范围半步,违令者斩。十三弟与祈将军各领五万兵马列阵黑云阵前,决不可让敌人有机攻进我营寸步!”
“是!”二人领命,大步离去。
苏夜洵看了衣凰一眼,虽未明说,衣凰却看得出他眼中的担忧。她只是朝他淡淡一笑,示意他放心,而后便不再看他,身后很快便传来离去的脚步声。
如今只要面对他,她就会想起苏潆泠,她没有办法若无其事,再像以前那般待他。
待众人离去之后,这里除了阵中之人与护法之人,便只有衣凰,以及她身侧的玄凛。此时只听得他沉沉一声低喝:“你竟以八卦图式布三十六天罡阵。”
衣凰不由得一惊,回头瞥了他一眼,道:“你也懂阵法?”
“呵!”玄凛轻笑道:“你忘了我师父是谁?”
衣凰豁然省悟,明白过来之后又忍不住摇头一笑,道:“也是。说来,我与你倒还算得上是同门。”
玄凛微微挑起嘴角,无声默认。他目光凛凛地盯着不远处突厥军驻扎之地,声音冷冷道:“看来你是早已算好时日,所以才这么着急着赶来。今日本就是这一年中的阴月阴日,亥时阴气又是最重,加之这黑云阵本就属阴沉之类,此时可谓阴冷之最,你却为何偏偏要选在这时?”
衣凰缓缓道:“你我既知,那贺琏又怎会不知?他之前一直按兵不动,只是偶尔杀死一些误入阵中之中,等的就是这一天,他定会在这黑云阵阵势最强的时候,一举攻来,袭我军营。只是,凡事皆有优劣,此时阵势虽是最强,却也是他结阵之人最为脆弱之时,毕竟那些人并不懂这阵法的奥妙所在,无法心领神会,稍有不慎就可能会被阵势反噬。所以此时,也正是破他阵法的大好时机!”
她眸中泛着微冷精光,身上有淡淡的杀意渐渐变得浓郁,直直迎风立于阵前,目光紧盯北方。
很快,二人便感觉到脚下大地微微震动起来,随后听得一阵冲杀之声,衣凰嘴角挑出一抹残冷笑意,回身面向三十六人,从腰间取出那枚白玉令,向空中一抛,冷声喝道:“起——”
远远地,贺琏与琅峫目光紧盯银甲军营,蓦地只见营中一道白光骤然闪过,那光强得刺眼,琅峫本想伸手遮住眼睛,然转念一想之后,竟放弃了,反将眼睛睁大,只见那道强烈白光闪过之后,又从银甲军营四周闪过数十道光亮,在上空与那道汇成一点的白光汇合,凝聚在一起,顿时将银甲军营团团围住。
琅峫不由惊问道:“那是……”
贺琏眼底闪过一抹不易觉察的清笑,缓缓道:“三十六天罡阵。”
她到底还是想出了法子,即便当初她无论如何不愿向夙飖学习这黑云阵。她道:“这阵法太过阴险歹毒,以伤人性命为目的,不达目的不罢休,这样的阵法,我学它作甚?”
如今十多年时间过去了,她依旧不愿学习黑云阵,却是不知何时,她竟已找到了破除阵法的法子。
莫不是,这些年她一直都未停止过寻找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