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两年多前他们的约定,他险些将它忘记。
垂首,琅峫眼眸犀利如鹰,直直盯着衣凰,似要将眼前这个女人碎尸万段,又似要将她生吞活剥了。她的出现,实在给他的道路带来了太多的阻碍。
可是他却不得不承认,若非这个女人,他不见得会有今天。
起身走到里屋取来一只小木箱,打开取出一瓶伤药,琅峫不顾衣凰的意思,一把将她拉过来就要给她上药。衣凰正欲挣脱,无意间一眼扫过那药箱,蓦地愣了一愣,箱子的角落里,静静地躺着两株已然干枯的草药,而那草药不是别的,正是当年衣凰骗他说是只有现采方才有效、可以解毒的灯芯草。
琅峫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到灯芯草,并没有要掩饰的意思,上好上药之后,他一边沉着脸色收拾东西一边淡淡道:“你该知道,他如今是我突厥最大的敌人,即便是我同意放他走,可我这数十万将士也不愿意。”
衣凰垂眸浅笑,道:“你是他们的汗王,只要你想,其他都不是问题。”
“哼哼……”琅峫忍不住冷笑,“可是一旦放他离开,我整个突厥可就要有大问题了。”
衣凰蓦地轻轻一声叹息,微微摇头,“这个问题不是任何人带给你的,而是你自己,是你的野心和贪欲,是你想要夺取中原,若非如此,天朝何故出兵与你为敌?”
琅峫微微愣了愣,而后冷笑一声,靠近衣凰,低声道:“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
“不然。”衣凰神色镇定,不卑不亢,“我并不是在求你,我只是希望你能履行当初的约定。将军乃是一族可汗,君子一言九鼎,你总不会不认账吧。”
琅峫懒懒一笑,笑意冷然,“没错,男子汉大丈夫自然应该说话算话,可是,确如你所言,本将也是个男人……”他一点一点靠近衣凰,衣凰便面无表情一步步后退,此时已然将衣凰逼至边上,贴近她身前,“我若以整个突厥做赌注,放了苏夜涵,你是不是也该为我做些什么?”
一直垂首的衣凰终于缓缓抬眸,直直望进琅峫眼中,见他微微一愣,不由弯起嘴角一笑,“那不知将军想要我做些什么?”
琅峫狡黠一笑道:“而今我为汗王,身边却无王后,放眼整个突厥,能入我眼、配得上这个王后之位的人已然不存在,所以……”
“所以,你想让我跟你会突厥,做你的王后。”
“没错。”
“呵!”衣凰突然轻呵一声,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不禁摇头道:“你早就知道这不可能,我慕衣凰此一生只爱一个人,也早已认定此一人,绝不会再有其他人可以取代。我已经说过,今日我既已来了,就未曾想过活着离开。若是你还记得当年的承诺与约定,依约放人,那固然是好,可是若你不愿,亦或你想要我做我不愿做的事情,那就只有让事情照着我最坏的打算发展便是。”
顿了顿,她看着琅峫已然一点一点变掉的脸色,不由凄冷一笑,继续道:“再说,他的心思、为人、品性,我比任何人都了解,若我当真为了救他,就这么跟你回突厥,只怕届时突厥难存。这不是在救他,而是在伤害他,轻视他,你认为我会做出这般愚蠢的事情么?”
琅峫静静地听着,神情瞬息万变,同为男人,他心里明白得很,若要一个女人、一个他心爱的女人牺牲自己去救他,那确实比杀了他更让人痛苦,而对于苏夜涵那般心性傲然的人来说,这种痛苦更是远胜一筹。
沉吟半晌,他终于沉沉一叹,收回将衣凰圈在面前的手臂,目光却不离她身,“苏夜涵是何其有幸,今生能得你相伴……”
蓦地,他转身走到门边,喊道:“来人。”
“将军。”托和也应声而入,目光略有思索地看了看琅峫,又看了看他身后的衣凰,目光触及她颈间的伤,他眼底骤然划过一丝讶然。
琅峫沉眸看了他片刻,淡淡道:“放了苏夜涵。”
“将军!”托和也顿然大吃一惊,满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琅峫,“将军这是在说笑吗?我们好不容易才把他抓住……”
“听我命令,放人。”琅峫语气始终冷淡平稳,托和也怔怔地盯着他看了好久,突然微微一惊,张了张口,却是不知该说什么,半晌,他垂首道:“末将领命。”
言罢,他转身大步离去。
琅峫回身看着衣凰,见她眸中的凝重之色未曾散去丝毫。是呵,苏夜涵一时没有安然出城,回到银甲军营,她就一时不会安心。
“我虽放了他,但是并不代表我也会轻而易举地放过你,你要为我做的事情,自然是少不了。”
衣凰没有出声,她心里明白,虽然当初他们有约在先,可是若琅峫不愿依约放人,她一样什么都做不了。如今他肯放人,已然在她意料之外,他断然不可能轻易放她离开。所谓的要为他做事,也许只不过是他的一个借口,一个将她留下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