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内一片森然,寥无人影,邵寅几人守在殿门内外,闵吉领着医童站在低垂的纱帐外,满脸忧虑之色。
听得进殿的脚步声以及邵寅等人喊“娘娘”的声音,闵吉顿然如抓住救命稻草,心头一喜站起身来,“老臣参加皇后娘娘……”
衣凰款步入内,一把扶住闵吉,半句客套话都不说,直接问道:“皇上情况如何?”
闵吉回身看了一眼那道帘帐后的身影,垂首道:“眼下并无性命之忧,昏沉了一会儿,这时已经睡下了。只不过,皇上当年心肺俱损,幸得皇后娘娘及时赶到救回这一命,可是其后的奔波劳碌让皇上的伤未能安稳调养,终是留下了病根,每逢阴雨寒冷之时便容易复发,加之劳累过度,就更容易引发旧伤……皇上这段时日……”
话未说完,衣凰却已明了。
从登位、整内外到吕婕、毓后之事,再到南诏王与大宣之事,他几乎没有片刻歇息。他是一国之君,他站在最高的地方,高处不胜寒,同样也不胜疲惫。
坚韧倔强如他,他不言,不与任何人说,然而他身上的伤却隐瞒不住。
“今日早朝结束,皇上还是像往常一样前去看望了侧太后,随后便回紫宸殿处理各位大人的奏章,待到傍晚的时候突然就……”连安明小声跟衣凰解释着,满脸的担忧。
冷眸从他面上扫过,连安明声音微微一顿,继而便听衣凰沉声问道:“中途没有去过其他任何地方吗?”
连安明不由一愣,低下头去不敢直视衣凰的眼睛,只觉那道目光似能将自己刺穿。邵寅见状走上前来,悄悄扯了扯连安明,而后小声道:“未时三刻,皇上去过一次含象殿。”
闻言,衣凰不禁轻呵一声,向连安明轻轻摆手,道:“所有人都退下吧。”说着她又看了身后的杜远一眼。杜远会意,退到一旁,而连安明则与邵寅一起退到门外。
“有娘娘和杜大人在,老臣也可退下了。”闵吉说着抬脚准备离开,却听衣凰突然开口道:“闵大人留步。”
闵吉微愣,“娘娘有何吩咐?”
“闵大人,有话只管说来,这里没有旁人。”衣凰说着看了看闵吉和杜远,闵吉心事被察觉,也不觉尴尬,看着衣凰的眼神却反倒更加担忧。“皇后娘娘,您……您不可这般不闻不问啊,虽说皇上停了您的表笺之权,但是以娘娘之聪明,怎会不知皇上这般做是为了您好?皇上近日为了大宣国的事情操劳不已,您就别再跟皇上怄气儿了,其实娘娘心里是最关心皇上的,既是如此,你们又何必……唉……”
他年岁已老,他不懂年轻人的情情爱爱,可是他知道什么是真心在乎一个人,关心一个人,他爱护他的他的妻儿他的家人,他也曾不止一次为了保护他们而口是心非,就像苏夜涵为了衣凰所作所为。
衣凰蓦地怔住,眼中有一丝愕然闪过,继而转为沉浓的心疼。垂眸,她沉吟良久,而后缓缓道:“大人所言衣凰谨记在心,衣凰心中有分寸,定会做好该做的事情。”
闵吉点点头,“那便好……娘娘与杜大人还是先看看皇上的情况吧,老臣先行告退。”
衣凰平视着他的背影,面色尊敬,道:“送闵大人。”
杜远不出声,一直注意着衣凰的一举一动,这会儿不由摇头一笑,颇有些无奈,叹道:“人人都知道,独独就你不知。”
衣凰不言,盯着垂下的帘幔看了片刻,隐约看到帘后那个人正安静地躺着一动不动,难得的熟睡,心底只觉酸涩不已。她意有所指地看了杜远一眼,杜远只笑,缓步上前撩起帘子,突然他脚步一顿,又回身道:“其实,你心中比谁都清楚,都明白,你只是……装作不在乎、不明白。”
“你……”没有料到他会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衣凰忍不住朝他一瞪眼,却在透过撩起的垂帘看到榻上的那人时神色一怔,不再多言,只是缓缓走上前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杜远给苏夜涵把脉。
自从上次那一次争吵,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看着他,没有这么近、这么认真地看他。既然他想让她歇着,不想让她插手他的事情,她索性就放任不管,落得清闲。
杜远脸色一阵黯淡,下意识回身看了衣凰一眼,见衣凰微微蹙眉,他便点点头。
“人为?”
“没错。”
清隽凤眉再度一凝,衣凰似是猜到了什么,轻声问道:“是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