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悦殿中,悦昕收拾停妥自己,准备离开之际,却迎来了意想不到的人,王雪和莫紫瑶。
两人一湖绿,一桃红,华美宫服裹身,妆容精致,多年不见,模样并未有太大的变化,只是王雪似乎瘦了些,眉间一抹忧愁清晰可见。
悦昕虽不解,却也没有多问,一入宫门深似海,怎么可能顺心顺意?
后来几人唠了些近几年来发生的琐事,闲话了几句家常,此时悦昕才知道,莫紫瑶后来诞下一名女儿,而王雪的儿子,去年也已经被立为太子。
莫紫瑶期间旁敲侧击,询问浩然的身世,她虽奇怪她为何会知道浩然,但一想到轩辕澈,便也释然了,这如何能瞒得住。
末了,王雪留悦昕在宫里小住几日,却被她拒绝,王雪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看了半响,最后摒退左右,独留悦昕一人在房里。
待所有人退出去,她轻吁口气,蹬掉了鞋爬上软榻,双手抱膝,朝她挤眉弄眼,示意她不要说出去。
看着她与之前的端庄判若两人,悦昕扶额失笑,不过这个样子,倒是和她的性子更相符一些,她本便是将门之后,性格洒脱,对这种每日里要循规蹈矩的生活,不喜也并不意外。
“昕儿,你知道吗?这几年我很自责,”她也不去看她,只是自顾自娓娓说道,仿佛只是想找个人倾诉自己的心事,“当初若不是我太大意将你给弄丢了,就不至于有后面发生的那么多事,他也不会,吃那么多苦。”
悦昕放在膝上的手一僵,随后悄悄地捏起,对方并未察觉,只是安静地看着自己手心的纹路,“他这几年,朝事繁多,又连年南征北战,难得闲下来的时候却总是郁郁寡欢,日日饮酒,身体一年不如一年,太医说,他必须要忌酒,最好是滴酒不沾,只是我们的话,他又怎能听得进去。”
她稍顿片刻,继续道,“好不容易你回来之后,他脸上的笑容又多了起来,而且不再以酒度日,我很高兴,可是自从前几日他吐过一次血之后,就开始变本加厉。”
悦昕脸色刷的一白,她脑子里忽然浮现出那一日在后院他的异常,顿时明白过来,原来他的身体,已到了这样的地步吗?
她一次次地告诉自己,这是他的选择,与她无关,但是扭成麻花的手,还是让人轻易便捕捉到她不同寻常的在意。
王雪目光余晖滑过她,嘴角微扬。
或许就是这样坚强却又柔软的性子,才让他即使过了五年,仍旧念念不忘吧?
“其实自从你不见了之后,我们又何尝好过过,这么多年,他除了过年过节会来我宫里坐坐,其他时间都不怎么出现在后宫,而另外那些妃嫔那儿,他更是极少踏足。”
她苦涩地笑了笑,继续道,“或许最聪明的,其实是司马云吧,他自己大概是觉得这样对不起我们这些女人,毕竟容颜易老,女子最美不过双十年华,所以前几年,他曾让我们自己选择,若想离去,他会给我们安排好去处,并且给予我们一辈子都享受不完的荣华富贵。”
她说着低头把玩起自己的手指,“司马云曾找我商量,后来她接受了他的安排,重新嫁了人,现在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偶尔我会让她进宫陪陪我,看得出来,她的相公很疼她,她现在过得很好。”
原来司马云出宫了,这她倒是第一次听说。
对方故作轻松地笑吟吟道,“我本来也想一走了之的,既然你不懂得我的好,不珍惜我,我王雪就休了你!”
她笑着笑着,眼睛却开始浮起一抹红,“可是…我舍不得,他已经那么寂寞,我不忍心放他一个人,就算每次他都将我赶走,就算只是远远地陪着他,我也觉得开心,昕儿,他这几年,是真的不好过。”
悦昕脊背仍旧挺得笔直,目视着前方,不知在看些什么,想些什么,王雪也不介意,忽然她似乎想起些什么,噗嗤一声笑开,“现在你回来了,这个包袱,老娘我终于可以甩开了,昕儿,我想离开皇宫,去四处走走。”
悦昕震惊地猛然转头,却在她脸上找不到任何玩笑的成分,对方只是笑着,眼睛眯成一条缝,嘴边的酒窝深陷,“这么久,我也看得很透彻了,既然我努力过,而他的心里终究是没有我,那我王雪又何苦再自讨没趣呢?以前看不明白,这五年,还不够让我看清楚吗?”
她说着起身来到她的身边,郑重地握住她的手,“昕儿,我将我最最重要的澈哥哥交给你,请你一定要让他幸福,好吗?”
悦昕的心重重地一颤,几乎失去心跳,她蹙眉微微挣扎想将自己的手抽回来,对方却更用力地捏紧,“昕儿,无论你介怀的是什么,是他的责任,或者是莫紫瑶,他用五年的时间向所有人证明了,他对你的在意,他的心里只有你,难道这还不够吗?”
她凝着她,“你以为我是真心想离开他吗?不是的,我是被他逼得走投无路了,但凡有一点可能,他能将他的心分我一角,我便心甘情愿留在他身边,可是…”
王雪说着直起身,抬指拭去眼角的湿润,“可是他做不到,而我也做不到不介意,所以我想放了他,也放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