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酒保答应着,一边笑道:“二少口福,今儿个刚送来一条,马上给您做,二位稍等。”
说着,上了茶,便匆匆走了出去。
骆羽杉有些惊讶地看着谭少轩,这家伙经常出人意料,竟然和这间小小酒馆这样熟悉?那个酒保也不怕他,还知道称他二少?不是嘴巴很刁吗,想不到他竟喜欢这样的地方。
看着她的目光,谭少轩微微一笑,宠溺地说道:“杉儿这就不懂了,要想找好吃的,不能去那些大酒店,必是这种乡野之地,才有地道的美食。南大营就在旁边,所以这里我们经常来,是熟人。
哦,原来如此。骆羽杉无声点了点头,这时酒保过来,上了一碟芽豆、一碟花生米、一碟豆腐干,一碟五香牛肉。
等酒保下去,谭少轩接着道:“我最喜欢来这里是因为它的酒保很淳厚,一碟芽豆细斟浅酌,坐上半日也不会遭了白眼儿,叫了满桌的菜,也不见得特别受青睐,这在人情冷暖的凌州难能可贵。而且,这里的高粱酒是自家酿的,很得营里大家的喜欢。”
指着壁下那列酒缸,谭少轩笑着道:“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这里的花雕。冬夜一壶煨得热热的,斟出来黄亮亮地挂在杯壁,色泽香匀,不用尝便知道味道不俗。”
正说着,酒保已经端上来一碟热腾腾、碧绿油润的菜肴,一壶被放在冰块中的花雕,说道:“生煸草头,二位慢用。二少,您那位副官来了,就在楼下。”
“哦,让他上来吧。”谭少轩说道,酒保随口应了走下去。谭少轩指着菜肴说道:“这菜不值钱。原来是田圃做绿肥或是饲料的,但幼苗炒后味道鲜美,软柔鲜嫩,尤其是春天的最佳,是这方有名的农家小菜。现在的只取其最前端的三片嫩叶,大火煸炒,是这家店特有的。杉儿,尝尝看。”
说着,夹了一筷子放到骆羽杉面前的碗中。
骆羽杉还没来得及拿起筷子,楼梯轻响,夏汉声笑着走了进来,见面先打了招呼,谭少轩道:“坐,一起吃吧。”
夏汉声举手敬礼:“我吃过了,请二少和少夫人慢用,我就在楼下,有事二少喊一声。”
“哦,那好。”谭少轩很干脆地应了,夏汉声转身走了下去。
看着青绿的小菜,骆羽杉也有了一些食欲,便拿起了筷子。正想吃,酒保又走了过来,这次上的是一碟笋腌鲜,一碟糟钵头。
糟钵头是凌州名馔,原本是江南农家宰猪过年将猪下水置于糟钵中蒸制的一味年菜。做得好的糟钵头浓油赤酱,肥糯鲜嫩,咸中带甜,糟香醇厚,极是开胃。小时候的骆羽杉最爱便是这味,不过已经好多年吃不到地道的糟钵头了。
没想到,这家小店倒着实有一手,糟钵置于砂锅,加火腿、笋片等,做法简易,又不失原有之味,骆羽杉不禁多吃了两筷。
“这笋腌鲜也很有旧时特色,杉儿尝尝。”谭少轩看她吃得开胃,不禁唇角含笑,夹过菜来。
“这道其实也是江南家常菜。”谭少轩举杯慢饮,接着说道:“以鲜肋条、卤腿冬笋或春笋文火慢煨,带各种材料的味道相互渗透,再改用武火,文武火调配适宜,便可得汤汁浓白、鲜味醇厚的佳肴。正如同带兵,松弛有度、允文允武,才能得不败之师。”说着说着,谭少轩忽然感慨地转了带兵之道,令骆羽杉愣了一下,谭少轩可是想到了什么?
正想听他的后续,酒保又笑嘻嘻走上来,端上来一盘红烧鱼。
“二少,红烧鮰鱼,菜齐了,二位慢用。”酒保说完便笑着下楼去。
谭少轩看了看骆羽杉笑道:“这盘菜可是不容易。现在不大是季节,这几天练兵,他们在江上抓的,尝尝看。”
鮰鱼是凌江特产,形同鲶鱼而嘴上有两条长须,因为按季节洄游,俗称洄老鼠,春夏间肥美而肉紧,鱼皮有弹性富含胶质。
骆羽杉看盘中菜色泽红润而油光,鱼块里有一层薄而匀的胶质,汤汁不必勾芡已是肥糯滋润。放到口中,肉质软嫩无刺,咸鲜中略带甜味,滑腻鲜美。
“不错吧?”谭少轩笑着问道。
骆羽杉无言点头,把一旁没有动过的冰冻花雕拿过来,小小地抿了一口。还是第一次喝这种冰冻的花雕,倒也别有一番味道。
“记得那时我刚从北平读书回来,被老爷子扔到大营从大兵做起,心里既不服气,也异常苦闷,就是在这种小店,明白了国人的浅吟低唱,体味了下层百姓的冷暖悲苦,明白了高粱的烈和花雕的醇,一晃岁月如流水,便也慢慢喜欢上了这种小店。”谭少轩淡笑着举杯相敬,骆羽杉看了他一眼,慢慢喝了一口。
等二人慢条斯理地吃完饭走下楼,才发现天色已晚,而且天上又飘起细雨来。
夏汉声站在楼前,指指前方道:“来了,这是十二师团的混成旅,最后是骑兵大队。”
谭少轩站得笔直,点点头,骆羽杉顺着车灯光看去,只见一队队士兵正步伐整齐划一地走过来。一个军官看到谭少轩,忙跑上来敬礼,谭少轩回了礼,略问了几句,军官答应,鞋后跟一碰敬礼后带着部队走过去。
后面是军车、车拉着的各式钢炮,队伍很长,绵延不断。听着整齐的步伐,看着那一张张年轻没有表情的面孔,他们胸前握在手中上了雪亮刺刀的枪,骆羽杉才感觉到了战争的呼吸。
骆羽杉站在屋檐下,夏汉声见雨越下越大,便从车里拿了把伞撑在谭少轩身后,谭少轩没有说话,只是扬了扬带着白手套的手,让夏汉声把伞撤下。
一直到十二师团师团长吴劲松的车子开过来,一直站得笔直的谭少轩才转了转脸,吴劲松看到他立即下了车,小跑着过来,立正敬礼。
谭少轩点点头,嘱咐道:“上去小心,等我到了再行动!特别是那些杂牌军,先不要和他们接触!”
吴劲松答应一声“是”,谭少轩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吴劲松敬礼,迅即跑步上车,车子在雨雾中渐渐走远。
又站了一会儿,雨慢慢小了,谭少轩才说道:“走吧。”
夏汉声答应一声,招手叫过车子,三人上车向城里而去。
这次谭少轩很自觉地坐得离骆羽杉颇远,待回到城里,路灯斑斑驳驳照下来,朦胧的光影中骆羽杉才发现谭少轩的衣服已经几乎全部被雨打湿了。
谭少轩一路很是沉默,眉头微皱,似乎在思索着什么难题。
回到大帅府楼下,骆羽杉先上楼,谭少轩和夏汉声在下面又说了些什么,过了一会儿才走上来。
看到骆羽杉坐在灯光下,谭少轩一边拉开领带脱着衣服,一边低声说道:“杉儿,今天二姨娘是不是已经和你说过?宁——曹那边准备开战了,我今天晚上就走,你好好照顾自己,不许不吃饭,听到没?”
骆羽杉看了看他,没有吭声。
谭少轩很快脱得身上只剩了内衣,骆羽杉有些尴尬地转了头,谭少轩看到她的表情,不由一笑:“杉儿,你还不洗澡休息?”
“你……你衣服湿了,你先洗吧……”骆羽杉低声道,一边抓了手边的书,走到了沙发前,随手开了落地灯,坐下貌似认真看起书来。
“杉儿,对着一个即将要上战场的丈夫,你竟然无动于衷地看书?太令我伤心了。”谭少轩凑了过来,话说的似乎蛮可怜,但他的声音里却没有多少伤感。
灯光从他身后照射过来,一个影子挡住了书册,骆羽杉无奈只好抬头,只穿了一条短裤的谭少轩正双眸炯炯看着她。骆羽杉一怔之后,脸颊飞起了红云。
谭少轩轻笑着,伸出手一把将她拉进了怀里,急促而低沉的声音道:“杉儿,我会想你的——”
话音未落,薄唇已经落了下来,一个慵懒而急切的长吻,纯情而温柔。谭少轩抓住她的双手,把它们从侧面拉到身后,紧紧固定住,好让自己的手自由地抚着她的脸颊、发丝和耳际。
他的吻雨点般落在她的脸颊和下巴上,当她挣扎着向后仰去,谭少轩用鼻尖轻轻摩擦着她的喉咙:“杉儿,记得想我……”
他的心砰然狂跳,目光久久地停留在她的身上。
咽着口水,他的嘴轻轻拂过她的红唇,变换着角度轻吻着她。然后将火热的薄唇覆盖在上面,使之为他开启。这温柔而深情的深深一吻令骆羽杉浑身一颤。
“嗯……”刚想推拒,他又送来一个热吻,依旧是那样霸道,那样柔情,那样令人意乱神迷,那样甜蜜美妙……他抬起薄唇的一刻,骆羽杉贪婪地呼吸着,他的黑眸如此接近,如此清晰,她能从其中看到自己的影子,那样的柔弱,酥软无力。这令她心中一怔,向后退了一步,慌乱地咽了咽口水。
“我想我们还是先清理一下比较好……”谭少轩低低说道,略略弯腰便顺手将她抱了起来,在骆羽杉挣扎之前大步走近了浴室。
一边将她搂在怀里,一边打开龙头往浴缸里放水,骆羽杉涨红的脸颊和狠狠而狼狈的眼神,惹得谭少轩闷声低笑,喃喃低语:“杉儿,你让我如何能忘记你?怎么办,我想你了怎么办?”
他拉住她的手腕,便往浴缸里跨去,骆羽杉猝不及防失去了平衡,不得不弯腰扶住浴缸的边缘,两人的目光相撞,就那样锁到了一起。
骆羽杉心里一沉,慌乱地道:“你!——”
没等她说完,谭少轩便笑着将她拉进了浴缸,趁她手忙脚乱地挣扎,他用双臂抱住她,把她翻转过来。
“你!可恶!谭——”骆羽杉低声怒骂。
“杉儿,以后叫我少轩……”他又将她拖进了水里,等骆羽杉喘息着试图擦拭脸上流下的水滴,谭少轩已经在解着她旗袍上的扣子。
“不要闹了……”骆羽杉微眯起眼睛看着他。除了眼里有些邪恶的闪光,那双黑眸倒是灼灼有神;除了嘴角那微微的上挑,倒也不失英俊……可是,这个流氓临走还想饱餐,真是可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