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彩衣急急掠入,只见眼前陡地一亮,随后身子便撞在一个人身上,被那人反手一抄抱入怀中,华彩衣大吃一惊下,全身顿时变得僵直,正欲反抗,却感到了那人身上蓬勃清新的生命力,忽的脖子一红,举起的手慢慢放下,绷起的肌肉也慢慢放松。
那人却正是先一步进来的庄周,华彩衣等了一会不见他动作,便偷偷抬眼看去,却见他正痴痴的抬头望着高空,脸上满是迷醉之色,不由心中一惊,忙也抬头望去,顿时也是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生于修真衰落的年代,庄周对典籍中所载各种神仙的事迹总是抱有怀疑的态度。
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
至人神矣!大泽焚而不能热,河汉冱而不能寒,疾雷破山,飘风振海而不能惊。若然者,乘云气,骑日月,而游乎四海之外,死生无变于己,况利害之端乎?
素衣轩占地数千亩,在庄周看来已是不可思议的奇迹,可眼前所见,却让他只有叹服之心,再生不出其他想法,相信那些练气士若是也来过这里,就绝对不会以为修道只能益寿延年而已,里面绝大多数人都会变成道心坚定的修真者。
挟泰山而超北海,摩星辰而弄日月,这种荒诞的事情庄周是向来不信的,可他此刻才知道自己想象力的贫乏,天高九万丈,青冥浩荡不见底,地阔十万里,厚土苍莽无穷尽,抬眼望去,那巍巍青天之上,一轮金黄大日背负苍冥,远处灰色群山连绵起伏,眼前俨然是一个独立的世界。
这才是真正的仙家神通。
良久庄周才收拾起心中激动,他用神默查,很快便发现在左侧十余里处,有极为强大的元气波动,性质和之前在裴雪裳身上所见相似,心知那便是之前进谷诸人所在,他抱着华彩衣飞速掠去,用的正是学自左擎苍的身法,直到此时,这身法才完全发挥出它的威力,不过是五六秒时间,他便来到那波动所在。
华彩衣正要出口相询,便看到易水寒等人围在一起,诸人都是面色苍白,由颜倾城打头,朵朵莲花盛开,对抗着外界的煞气。
她这才发觉此地煞气之烈,简直是百倍于适才的山谷,而且此地更是不见半点草木,土质尽皆沙砾化,只是不知为何,那煞气遇上了庄周,却变成了补品,先被元力中的生气中和,而后就化作纯正的能量被庄周导到身体各个部位,做为改造身体的能量储存起来。
颜倾城等人显然已是力竭,莲花在煞气侵袭下不断萎缩,已是不堪支持,庄周见状不敢迟疑,身形一闪而至,元力外放,隔绝了煞气的侵袭,众人已是精力耗尽,虽则心中或是感激,或是羞怒,但都没有说话,忙着打坐调息,唯有钟毓秀欢呼一声,扑入庄周怀里,“阿呆,你总算来了,秀儿想死你了。”
庄周恼她利用自己,欲待生气,却对着钟毓秀笑靥如花的样子实在是狠不下心来,但又有些不愿原谅于她,便冷冷的哼了一声,顺手一紧欲待挣脱的华彩衣,却不作声。
钟毓秀眼珠子一转,已明白其中缘故,她可怜兮兮的拉着庄周,“阿呆,你恼人家了,你打也好骂也好,秀儿都没意见,就是不许不理人家,好不好。”
庄周见她这孩子气的模样,又是脸色苍白,似是受了很大的委屈,顿生不忍之心,心中块垒终究是消去,便冷着声说道,“下次要是再算计我,拜托你先告诉我,否则我迟早被你害死。”
却见钟毓秀闻言顿时笑得一脸得意,“本宗主神机妙算,又怎么会出差错,早就知道你不会有事了。”
她望着庄周的眼中盈盈秋水流转,带着无比的慧黠,虽则她早已经认同庄周是自己的男人,但她也是气宗之主,暗想数十代前辈传下来的基业,几十名弟子的前途命运,不考验一番,怎么能够轻易的相托于人,如果庄周连这番考验也没能通过,自己虽然伤心,却终究是保全了气宗的基业,也是值得了,不过这话却是不能对庄周明说的了。
见她计谋得逞的得意样子,庄周苦笑一声,早已经被她弄得没有了脾气,暗暗决定以后好好惩罚她一番,便也不再纠缠此事,有些惊讶的问道,“怎么弄得这么狼狈。”
说着大手按在钟毓秀后背,元力不断输入,帮助她回复体力,他想起华彩衣似乎也受了些伤,心中一动,便也将元力注入她体内,助她运功。
得到元力滋润,钟毓秀脸色顿时大为好转,有些恨恨的说道,“先前几日倒也一切如常,可片刻之前忽然一阵天旋地转,我们几个便掉到了这里,偏生此地煞气如此浓烈,我们几个又功力大损,如果你晚来一步,倒还当真是危险的紧。”
庄周自来到这里,心中便有疑惑,当年那仙人既然神通如此广大,他的禁制如果有问题,又怎么是素衣轩几个结丹期的修真者可以弥补的,而且据钟毓秀所说,神尼慈航便是因为受煞气所侵,才不得不转世重修,可诸女虽然排斥这煞气,却并不是不可抗拒,此时听了钟毓秀所说,终于肯定,其实素衣轩上下加固的禁制不过是用来阻隔煞气的,根本就没有接触到被禁锢的凶器本身,不过只看此地的煞气又要较山谷中浓烈百倍,想来那禁制的本体已经不远。
庄周一边通过注入华彩衣体内的元力探察瑶光剑诀运转的机理,一边思索问题,分神之下,表现就有些迟钝,看上去倒好像正在苦思冥想一般。
钟毓秀玲珑心窍,立时便发觉庄周的异状,她身子紧紧的贴着庄周,恶狠狠的问道,“我们忽然来到这里,是不是你搞的鬼,说,你还知道什么?”
庄周摇了摇头,“我也是第一次来,你都不知道,我又怎么知道。”
钟毓秀有些怀疑的看着他,她暗自揣测,庄周或许是从某个地方得知了这处仙家洞府的存在,这才会闯入此地,否则以他一个结丹期的修真者,却又如何能够闯过外面的结界。
若是如此,自然对这禁制又有不同了解,要知素衣轩上下也只有慈航曾经在神游之时靠近过那被禁制之物,却也只知道是件大凶之物,庄周若是从别的典籍中看过相关记载的话,那对此地的了解又在众人之上了。
她越想越是合理,心想唯其如此才是合理,不过庄周既然不愿说,她也是没有办法,暗想反正我就跟着你了,你到哪里我也到哪里,到时候庄周知道的自己自然都知道了,当下嫣然一笑,“不知道就不知道吧,反正你可别想甩下我。”
庄周闻言淡淡一笑,心知她有所误解,却也不愿辩解,他和钟毓秀之间算是情欲兼具,两者哪个多点倒也难说,反正不会是纯粹的爱情就是了,钟毓秀有些小心思也是正常的。
两人却都没注意到旁边华彩衣微垂臻首,一双璀璨无比的眸子中流光闪动,她默默的催动瑶光剑诀,展示着里面一个个精微奥妙的变化。
他们两人不在意,却有人在意,易水寒忽的张口说道,“你们二人如何我不管,在这之前先放开我的弟子。”
她见华彩衣赖在庄周怀里不去,她对这个弟子心性知之甚详,自然不相信是华彩衣自愿如此,还以为是她受了庄周的挟制,因此话中已是隐隐带了一丝杀气,她望着庄周的眼神凛冽如刀,让人不由心惊。
庄周一怔,释然说道,“易长老多心了,彩衣受了些伤,我在替她疗伤而已。”说着便放开华彩衣。
却见华彩衣眼中幽怨之色一闪即没,庄周心中一动,几乎就要伸手将她拉回。
庄周和钟毓秀两人在此调情打趣,其余几人虽是功力深厚却也是大为吃不消,加之庄周外形的剧变,也是一桩奇事,她们和钟毓秀也算是颇为熟悉,这次惊讶的发现她竟然还有这么不为人知的一面,自然是对庄周的好奇之心又增添了几分。
见到易水寒开口,便也纷纷停下打坐,睁眼望来,庄周和华彩衣一瞬间的异状却又哪里能够瞒得过她们的眼睛,便是易水寒也发现看起来好像还是自己的宝贝徒弟对庄周有意思,不由心中大怒,冷声喝道,“彩衣,到我这来。”
华彩衣低声应了一声,便迈步走去,其实大家都在庄周元力防护范围之内,不过是换了个位置而已,易水寒见状更怒,却又不知如何是好,便是想向庄周发难,她也知道众人现在的状况,离开了庄周,要离开这里还真不容易。
还是颜倾城先开口,她大有深意的望了一眼钟毓秀,淡然说道,“前次公子还神智不清,不想这么快公子就大好了,虽说公子吉人自有天象,但倾城也着实为公子康复感到欣慰。”
庄周慌忙躬身行了一礼,肃容说道,“还没谢过轩主当日相救之恩。”
说着团团行了一礼,说道,“也谢过几位长老当日相救之情,庄周心中实是感激。”
颜倾城淡淡的笑道,“世间因果流转,一饮一啄,皆有定数,前日无心救了公子,今日便受公子相救大恩,公子不必在意。”
她说话时带着一种特有的从容,暖醺醺的,不知不觉间就让人放松下来,庄周本就没有多少抵触之心,当下笑着说道,“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如鱼饮水,冷暖自知,庄周受了贵轩大恩,心中也是明白的很,轩主慈悲,不以此事挂怀,但庄周不过一介俗人,让我不在意,却又怎么做的到。”
颜倾城见庄周如此说,便笑着说道,“本轩帮了公子一次,公子却也帮了本轩一次,我们修道之人,也没有什么知恩图报之说,不过公子说来实是和本轩大有缘法,以后如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就是。”
庄周不由心中一暖,颜倾城的手段便如蒙蒙春雨,比起华彩衣又要高明许多,实在让人无从拒绝,当下轻声笑道,“轩主高情厚意,实在让我惭愧,救命之恩不可不报,以后有用的到我之处,也是只管吩咐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