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王易制止了邓当,脸上不可察觉地微微露出个笑容,“如果这样,那我倒不该桎梏你,却应信你几分了。”
王易当即叫邓当取来了纸笔,置于孙静面前。起拟都由王易作主,而签字作押则是孙静来做。
见一切妥当,王易又继续问:“那昨夜你又如何与人犯陆玄待在一起?”
孙静迟疑着,只恐王易又耍变出什么花样,只得小心翼翼地答道:“我与陆玄赛马,他先至,我后到罢了。”
王易冷笑道:“却也过分巧合了罢。”字词间依旧是深深的不信任感,直叫孙静头皮发麻。
孙静跪倒于地,哀求道:“望大人明鉴,此事确实与我没有关系啊!全是他陆玄一人放纵作歹,与我并无关系啊!”
孙静只觉此时受了奇耻大辱:在酷吏的呼喝中屡屡哀叹,频频跪地磕头,真是将祖宗挣来的脸面丢得一干二净。只是他已领教了王易果决的作风,知道如果自己就此被认罪,恐怕立即就会被拖出去问斩。到时候命都没有,更不要妄想其他东西了。
复仇之事,只能静静等待了。至少得捱过当前一劫以后才能想它。
王易端详着孙静,故意露出个疑惑的神色:“如此看来,你确实与陆玄无甚关系了?”
孙静捣头如蒜,不能置一言。
王易信手一拍几案,发出清脆一响。他站起来道:“见你如此诚恳,恐怕真不是与陆玄同伙的。罢了,念你富春孙氏素来与乡里和睦共处,又出了个报国效忠的孙文台,我这就放你回去吧。”
孙静喜极而泣,连捣了三个头,“蒙大人明察!”
王易挥挥手,作不耐烦状,“你返乡去吧,日后也不要与陆玄之流厮混在一起了。”
“受大人教诲!”孙静必恭必敬,叱咤乡里的那些豪气在威吓相逼之下尽数流散了。
这就是司马迁所说的“积威之所劫”。虽然此时士人多说可杀不可辱,画地为牢而不入,更不愿身受棰笞,但真的被严刑酷吏的威严逼迫得生里来死里去时,仍旧会伏地请罪的。
在孙静眼中,王易俨然就是一位酷吏。刚才他孙静就在王易的手上翻来覆去,多次与死神擦肩而过。
长舒一口气,孙静一正衣襟,大步往门外走去。他身边的几个家丁都低垂着头,显然他们刚才所忍受的刺激并不比主人低——毕竟他们甚至没有申辩的权力,只能眼巴巴看自己那个在衙堂上笨嘴拙舌的主人徒劳无功,屡屡置自己于险境。
王易命胥吏们收拾了一下衙堂,兀自退避到后舍,正与刘馥董昭以及李严遇个正着。
“主公莫非是想挑拨离间陆氏和孙氏?”刘馥一靠近就直截了当地问。
王易一愣,随即莞尔一笑:“确实如此。如今孙静已走,那我们且将那陆玄关上几日,等他主事的家长来了,事情就会更加有趣了。”
董昭担忧道:“陆玄的手臂毕竟是主公砍去,我恐怕他们会首先迁怒到主**上啊。”
王易哈哈笑道:“这又如何?我为朝廷命官,此事做的有理有据,他若是敢拿这个借口来找我的麻烦,那末先完蛋的是他。倒是陆氏和孙氏貌合神离,生意往来频繁却又有很多jiu纷,此事一过两家互相猜忌,必定会在生意上面首先闹不愉快。届时我们再暗地里给他们加上几记老拳,呵……宗贼横霸吴郡的历史,就要涣然消散了。”
李严神色凝重。他虽然早将王易的心计盘算清楚,但当面听来,还是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他领教过吴郡豪族的蛮横作风,但他也知道这些家族实力雄厚,要想撼动着实不易。而王易的这些手段,显然是有些威力的。
陆氏与张氏藕断丝连,关系不可谓不亲密,他们与吴县的那些大族又互相往来。因此如果吴郡南北的争斗展开,很可能会达到一呼百应的效果,祸乱将波及到整个吴郡。
李严知道王易并非不知形势的变化,他只是还在忧虑王易有没有能狂风扫落叶般清理残局的能力。
如果有,那么王易就将就此立足吴郡;如果没有,那很可能在祸乱中殒命。
依王易目前步步为营的发展态势,李严还是决定相信前者。
这个因意外事件避难于此的小吏,笃定心思要留下来观察这场风暴。<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