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骏只觉刚给了王易钱两,想不到王易倒打一耙。果然,王易抛出了杀手锏:“昨夜我去秦大人那告状,却吃了一瘪。回来时在半途中,陆骏谴人贿我千金,竟想就此做一了结,其心叵测,望大人明鉴!”
盛宪沉吟道:“昨日风传你王子云受金后将案件藏掖,我本欲今天宴会后好好问你,想不到你原来是这么个用意。你说的我都明白了。”
周围士子也都议论纷纷,想不到原是自己误会了王易。
“大人!”张基面色煞白,抱拳朝盛宪跪倒。
“你!”陆骏的大手将轱辘柄攥得吱吱发响,引人侧目。不过盛宪依旧镇如泰山,他淡然道:“那此事为何不早早报上,偏生拣在此时?”
王易装作无奈道:“前段时日我海盐县盗匪频发,卑职率乡勇县兵抵挡,县里损耗颇多,故此都花了大量精力在休整之事上。况且海盐县多受豪右迫害,许多村民不过是苟且残喘着活着罢了,卑职调息民力,忙得焦头烂额。这次正遇上了考课,故有了时机。谁知秦大人与陆张两家结有姻亲,见卑职诚心要打搅他们家务事,便几句话就将卑职打发出来了。”
秦典憨实的脸终于也像鬼魅一样扭曲起来,右手也攥紧了剑柄,王易此言可以有另一层意思,那就是秦典乃是陆张两家的帮凶。
盛宪沉吟不语。他看到身后的许贡神情激奋,似乎就要将陆张两家家主给抓起来,却踌躇不决。
张基此时只觉浑身长满了嘴巴也无法辩驳,正当他精神崩溃之际,陆骏终于忍不住叫了出来:“王易小儿,你这血口喷人的贱子!”
陆骏的涵养功夫毕竟不到家,终于暴起要杀死王易。而盛宪和周围的那群人也觉得王易所陈述的事应当是确凿无疑了。
不料陆骏猛然拔出刀来,当头朝王易劈去。
众人惊呼一声,千钧值此一发。
“主公有险,你们还不上去!”董昭急急戳了戳体格最为强壮的管亥,但他却听管亥瓮声瓮气地说:“布置的时候主公早有吩咐,我等不得近前。”
“以身涉险,岂是人主所为!”董昭见撼动徐盛亦不得,登时大为愤怒。刘馥道:“与此事有关的四人之中,唯主公与秦典身居官位,而盛太守站在秦典身边,秦典会发作暴起么?会发作暴起的另二人又怎是主公的敌手?”
此言甫毕,惊世骇俗的一幕出现了,理智如脱缰野马离去的陆骏的长刀眼见着就要砍到王易的头上,而王易却如木偶人般僵硬地不动……
“呀……”胆小的发出低呼,众人只觉王易必死无疑了。
突见王易不退反进,顺势长刀画成一条银弧。陆骏的头颅冲天而起,血箭射得老高。
王易随势一转身,将那人头接住,接着右手横掣战刀,面对着惊骇的人群,朗声道:“依本朝律法,杀之无罪。”
盛宪还来不及吸上一口气,只见陆骏随身的几个部曲已叫嚷着冲向王易,但他们哪是王易的对手,王易双手握刀,怪叫一声,不退半步反而径直冲入敌群,如携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刀光残影如长风击雪,一个眨眼,即有五个悍卒倒在地上,肢体皆断。
“还有谁!”王易将刀高高举起,徐盛、管亥、董袭三人这才冲入混乱的人群之中,三人皆虎贲之辈,瞠目圆瞪杀气逼人,原本另有十余陆家部曲想继续冲上来厮杀,见此三人横刀相向不可阻挡,便退到后边不敢妄动。
“看见没有,主公早有信号。”刘馥对董昭笑道。
吕岱与张纮两人对觑一眼,张纮吊着嗓子轻声道:“定公所料不差啊,只看王子云接下来如何收手了。”
“王公挑战两大豪门,看似轻佻,实则深思熟虑。”吕岱瞥了一眼彷如石像的秦松和陈端,摇着头道。秦松见他叔父困厄,虽然他对他叔父已经颇为不喜了,但此时还是有种悲哀的感觉。
秦典和张基好像刚从冰窖里抬上来,当王易用随身携带的一块黑布擦拭掉战刀上的血迹,然后冷面看向他们时,他们两个不由自主地颤栗起来。这种凛冽的氛围便是看热闹的江北豪门也为之变色。
人群中不免涌动着议论声,几个豪族的家长已经在遣人打探王易在海盐的老底了。
盛宪也想不到王易如此雷厉风行,不过陆骏拔刀在先,王易击杀实属正当。而且陆骏狗急跳墙,妄图杀人灭口,而张基与秦典也缄口不言,按照律法的释意,这都属于怀罪的表现。盛宪当下喝道:“贼子胆敢行刺朝廷命官,死有余辜。许县尉,你叫几个妥当的属下把这里的涉案贼子都带走吧,你自己领精卒去将陆张两家的坞堡抄没。”
“太守,属下……”秦典颤颤巍巍地走上去要拉住盛宪的袖子,却被后者一把拂开了,而张基和他的儿子们则面无人色。
许贡带了四个队的兵力,原本就将现场堵得严严实实,有几个张家的部曲见状不妙抄小路逃跑,被急于立功掩过的许贡命人当场击杀。其余相关人等都被羁押了起来,没有一条漏网之鱼。<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