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个晨阳明媚的早晨,清幽也不知自己究竟站了有多久,直到她双腿麻木无知觉,都没有挪动半步。
兰元淇最后那绝望的呼喊,以及凤绝那冰冷的回答,始终萦绕在她的耳畔。
她忽然觉得,自己那么做是否过于残忍。
她就好像那将伤口狠狠揭开,又撒上盐之人。
她静静伫立着,漠然……
突然,宁静的惜园之中,似有一缕徐徐袅袅的萧音渐渐响起,那样的轻柔,那样的温柔,直钻入她的心底。
萧音婉转、缥缈,悠长的音色回肠荡气,清幽只觉自己五内里都随着每一个高低音跌宕不已,全身震颤。
清幽一步一步地朝着那萧音而去,如同着了魔一般。
清冽的湖水边,只见凤绝独自一人披着那领口已是破损的狐裘,背脊挺直,宛如青松,乌发用一截狐尾绑住。捧萧而坐,他的身侧,是潺潺流过的碧波。
他径自吹奏着,萧音隐带着惆怅与哀伤,又似饱含着思念与挣扎。那样的一曲,如泉水般清亮,情人般温柔,曲折迤逦不尽,纠缠千里,而他的思念,他的温情,尽数融在了这样的绵绵一曲之中。
清幽静静地站在他的身后,怔仲不语。
他的背影,似带着无尽的苍凉,仿佛沉沦在了那万水千山之中。
那一刻,清幽突然十分好奇。究竟要如何刻骨铭心的爱情,才能令凤绝这般冷绝的男子深陷至此?他爱着那名女子,却又亲手杀了那名女子,她突然很想知道,他的心中此刻究竟是爱,还是痛?
一曲三回,待箫声落下最后一个余音,凤绝放下玉箫,转过身来,意外地在清幽的神情上看到了一丝同情。他如宝石般的眼眸陡然暗沉,冷声道:“怎么,你是专程来看本王笑话的吗?”
清幽一愣,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更不可思议的是,瞧着这样的凤绝,她冰冷内心的一角竟是松动了,她这是在同情他么?是她的心太软了么?他曾那样残忍地对待她,她都没有丝毫触动与感觉。可如今……
突然,身侧似有黑影一晃。
再定睛看时,只见一名黑衣男子已是附在凤绝耳边低语了几句,而凤绝双眸陡然睁大,似折射出不可置信,旋即又回复深海般的平静。
这是清幽第一次瞧见凤绝的贴身暗卫,她隐隐听得“静王”二字,呼吸有些停顿。尚未回神,凤绝已是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大步朝惜园外走去。
“你要做什么?”清幽不解,疑问道。
凤绝回眸一望,黑真真的眸子冰冷如剑,有着难言的复杂,深吸一口气道:“带你去见一个人!”
到了惜园门口,他将手中玉箫托住滴溜转圈,片刻后吹了声口哨。少刻,骏马嘶鸣,一辆马车缓缓驶来,停在了他们的面前。
清幽心底本能抗拒着,忽然想起昨夜折腾一夜,今晨她并未盘上绯腹毒蛇,而是将它留在了房中的锦带里。心中隐隐觉得不妥,她忙道:“等下,我回去换身衣服。”
凤绝冷冷瞟了她一眼,简单素净的打扮,几乎没有任何装饰,他神情不耐道:“不用了。”说着已是将她强行拽上了马车。
入了车厢中,他亦不说话,只是闭目养神。窗外的景色,单调的重复着,清幽望着对面那人,他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上投出一片浅浅的灰。她缓缓垂下眸,渐渐有些困了,不时竟是沉沉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磕着路中的石子,将她震醒。四周的光线昏暗,她有着片刻的恍惚与迷惘,想不到自己竟是从近午睡到了黄昏。抬头间,正好望见凤绝那一张俊颜近在眼前,她倏地起身,不想身上正盖着的狐裘披风随着她的晃动滑落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