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没事吧?”
闺房中,菱涓正为念锦卸妆,看着镜中的她一副神色迷离、两颊潮红,与平日的泰然自如判若两人,未免有点担心,不知方才晏少爷同她说了些什么,可是惹得她不痛快了?
念锦并没有听见菱涓带着小心的询问,她的思绪还停留在方才与方晏南相对的那一刻之中,手心似乎还保留着与他手掌相覆的温度,几乎还能感受到他略带薄茧的指尖轻轻扫过的触感。
“有句话我不能瞒你,其实这坠子原本不是做玉坠用的,是一枚棋子……”
“我知道,今天音姐姐邀我去下棋,已经领略过这稀罕宝贝的妙处。”
“是小厮送错了地方,说来也怨我,早知道自己带进来倒更好。只是樊音孤身一人投奔在这里,想必日子也过得艰难,我向来将她与睿儿松儿一样看作自己的弟妹,实在不忍令她难堪。只是这点不忍,也真真正正仅止于此。这话我须得与你明言,你若心里不痛快,我便去与她要回来。”
“你待她与蕊儿松儿皆如同弟妹,那念锦在晏哥哥心目中该当如何?”
“你明明知道又何必试探,我方晏南说一是一,绝不朝三暮四朝秦暮楚。既然话已经说下了,我想明日回去就禀明我们太太,也好早做准备。”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是点头还是摇头,只知道自己几乎是落荒而逃一路小跑着回的房。胸前阵阵发热,她下意识地捂住胸口,毫不意外地抚到一处硬物,正是那一枚幸存的黑子。忆及他清亮温柔的眼神,眼中毫不掩饰的疼惜,这样背着众人的私相授受,她越发心惊肉跳起来。他们之间变了,究竟变在哪里,她比谁都清楚,却又宁愿揣着明白装糊涂。
胡乱编了个理由打发菱涓出去,她捧着晕乎乎的脑袋睡下,在枕上翻来覆去数次仍心慌意乱,直到远远传来了三更的更漏声,这才迷迷糊糊有了些许睡意。
余天齐自早上和淑娴闹了别扭之后心里反倒觉得痛快淋漓,这些年总是习惯了护着她顺着她,稍微有一点不顺心,她立刻就眼泪汪汪泫然欲泣,初时还觉得心疼得紧,恨不得将她揉在怀中狠狠疼爱一番,可经年累月几次三番地闹下来,他也难免厌倦,却总也找不到一个时机宣泄。
今日ta无端端地挤兑红玉,倒叫他拿住了这个机会。
是时候叫她好好认清自己的身份了,他年纪还轻,正是要长进的时候,不能让家里这么妻不妻妾不妾的混乱下去,将来与那些达官贵人多有走动,总叫别人看笑话怎么成?不如趁机给她个教训,将来新夫人进门,也不至于剑拔弩张坏了规矩。
他这里如意算盘打得响极,晚上只安安稳稳地在自己屋里看账本,没看多一会儿就倦了,打发小丫头去叫红玉过来伺候,却是云娇走了进来,说是红玉着了风寒,头疼,怕过了病气给老爷。
云娇生得不俗,又一向低眉顺眼惯了,很是听话,余天齐对她倒也喜欢,可才搂到怀里说了几句悄悄话,她便推三阻四地勾着他说起淑娴的好处来,听得余天齐频频蹙眉。
如今他正在火头上,就要拿她做筏子呢,哪里能听得进这些,反而越发觉得淑娴实在是僭越了,连他身边的通房丫头也要收罗为己用,难道他就不能有个贴心人了?
当下又烦了云娇,当下沉下脸来将她往外推:“姑娘哪里还是我的人,竟从头到脚一个淑姨娘的人吧!你还是回去好好伺候你们姨娘吧,我这里用不着你!”
说得云娇啜泣着跑了,他也不心疼,想就这么睡下,可形单影只冷床冷褥的,他一向被花团锦簇地伺候惯了,哪里又睡得惯,忽然又想起红玉来,便找了件家常褂子披了,叫上个小丫头在前面打着灯笼,一路往红玉的屋子走去。
“老爷,天这么晚了,红玉姐姐只怕睡下了,让奴婢先去知会一声吧?”
“不必,她身子不妥就让她歇着吧,你这么一去,只怕她又要起来穿衣收拾地一通折腾,岂不越发费神?”
“老爷说得是,老爷这样心善,实在是红玉姐姐的福分。”
小丫头讨巧的言语说得余天齐心里热热的,不由多看了她几眼,见她也是个眉清目秀的,说话又知道分寸,便多问了几句。
“你叫什么?今年几岁?”
“回老爷的话,奴婢叫碧莹,今年十五。”
二人说着便到了红玉的住处,碧莹知趣地在廊下便止了脚步,余天齐满意地点了点头,放轻了脚步朝房门口走去。
才要敲门,却听见里头断断续续传出一阵阵嘤嘤的哭泣声,侧耳仔细一听,正是红玉的声音。
他心里一阵疑惑,便干脆一把将门推开,却见红玉根本不曾睡下,而是独自坐在桌前抹眼泪呢。
“老爷!”